坐在餐桌旁的还有其他人。
劳瑞在门口猛地站住了。
四个男人坐在桌边,每个人中间都隔着一把椅子,似乎他们都不想靠对方太近。
他们看上去……很正常。
她并不认为他们是这房子的居住者,是鬼魂、幽灵或比林顿的同伴。
他们更像她。
在他们的眼中有着同样的谨慎。
这使她相信,他们和她一样,也是这房子的囚犯。
她顿时感到一阵振奋。
自从她来到这里、听过比林顿的演讲、并知道自己回来就不能离开后,她一直感到很无助。
她已试过无数办法想找到出去的途径,和外界联系,但全都失败了。
她已几乎放弃了希望,准备接受事实:房子比她强大得多。
但现在和他们四个一起……人多力量大。
他们五个人也许能想出什么办法逃出去。
她打量着面前的四个男人,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比林顿像在舞台上表演似的,按顺时针方向介绍着他们。
这位是丹尼尔。
安德森,这位是诺顿。
约翰逊,这位是斯托米。
塞林格,这位是马克。
麦肯尼。
劳瑞向大家点头致意。
他们冲劳瑞局促地笑着,也向她点着头。
比林顿冲她鞠躬致意。
而这位,是劳瑞。
米切尔。
又是一阵点头。
管家高兴地环视四周。
我们终于都到齐了。
他再次鞠躬。
我这就去准备今晚的晚餐,你们可以互相认识一下。
他打开门,走进厨房。
他刚一迈出房门,这五个人就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斯托米第一个说出了萦绕在他们心头的最迫切的问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阵嘈杂声后,劳瑞举起双手,大声说:安静!每次一个人发言!其他人都闭上了嘴,齐齐抬头看着她。
在这种情况下,她不得不扮演起了会议主持人的角色--如果说在商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她学到了一些东西的话,那就是要想做事,就必须有人统领全局--但其实她和他们一样,很茫然,也很手足无措。
他们想怎样?逃跑?找出房子的秘密?她不知道。
但至少她可以在混乱中维持一定的秩序。
她扫视着四个男人,说道:好了,谁想第一个发言?看起来,他们在小时候,都很熟悉这个不知是叫比林顿。
比林斯利还是比林斯的人。
当斯托米讲述他在新墨西哥州的经历时,其他人都点头表示理解。
也许各个故事之间的细节有差别,但那种恐怖、威胁是一致的。
劳瑞非常明白他经受了怎样的磨难。
穿越了整个西部的马克、衣阿华的诺顿、宾夕法尼亚的丹尼尔也是一样。
然后轮到了她讲出自己的故事。
大家也都很理解地点着头。
她感到这些人就好像是她的家人。
倒不是说他们像小时候被分离的一家人,而现在又重新聚首,但他们之间确实存在着某种联系。
只有马克是例外。
他比其他人都年轻。
但这并不是使他不同的原因。
他似乎--在某种程度上--知道并接受了正在发生的事情。
这些对于他,似乎并不像对其他人那样陌生。
尽管她并不怀疑他的忠诚,也知道他和大家一样都是受害者,但只有他的故事劳瑞并不完全相信。
她并不认为他在撒谎,但他好像在隐瞒什么东西。
这才使他显得与众不同。
谈论结束后,他们仍像开始一样茫然不知所措。
他们能够理解对方、同情对方,但他们仍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他们的故事很相似,但在基本的叙事水平上,却相互矛盾。
除了故事发生的地点不同外,他们到达的时间也不同。
丹尼尔第一个提出了这个问题。
马克的故事讲完后,他问道:你到这儿多长时间了?马克耸耸肩。
昨天到现在。
那是星期几?丹尼尔追问道。
你在说什么?你是星期几到这儿的?星期六。
可今天才星期五,丹尼尔静静地说。
今天是几号?斯托米问道。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机票。
对我来说,现在是星期四。
我昨天飞到芝加哥的。
九月九号。
可今天是9月18号,星期五,丹尼尔说。
噢,他妈的,马克重重坐在沙发上。
你以为你刚刚在这儿呆了一天,可根据我的表,你已经到了一个星期。
劳瑞的心一紧。
不管他们谈论了多少,他们仍一无所知。
他们可以把彼此的故事加以比较和归纳,但却不能在混乱中找出头绪。
那我们是在哪里?她问道。
现在又是什么时间?厨房的门开了。
比林顿?比林森?比林斯利?比林汉姆?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只盛满小吃的托盘。
丹尼尔扭头看着他。
这是什么?他问道。
管家笑出了声。
你叫什么?诺顿问道。
我们似乎有几种不同的说法。
我们可以叫你比尔先生,斯托米说。
劳瑞稍稍感觉好了些。
幽默缓解了这里的气氛,使得一切显得不那么可怕、庄严。
庄严。
你们可以叫我比林斯先生,管家用不容质疑的语调说道。
这是我现在用的名字。
他把托盘放在餐桌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丹尼尔问。
你们想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你们想知道为什么你进入了亚利桑那河干镇的一所房子--他朝马克点点头--而你进入了伊利诺斯州芝加哥的一所房子--斯托米--却到了这里,和其他人一起?我们确实这样想过,斯托米干巴巴地说。
这是因为这些房于正在变得越来越强大。
它们几乎就快恢复到以前的状态了。
劳瑞紧盯着管家。
她不得不随时提醒自己,他是五个不同的人,可以出现在不同的地方。
这可真让人难以理解。
我不知道还有其它房子,丹尼尔说。
比林斯笑了。
也许我忘记告诉你了。
斯托米哼了一声。
我猜每幢房子都是你那电网上的一部分,呃?不坏的比喻,斯托米。
他的脸色阴沉下来。
但是丢掉这玩世不恭的态度。
不要用这种语气和我讲话。
这种态度让我不怎么高兴。
斯托米闭上了嘴。
那么我们是在哪里?劳瑞问道。
我们是在谁的房子里?所有的房子。
这没有道理。
他冲她微笑着。
没有必要有道理。
劳瑞想起了她在另一个世界看到的景象。
穿过书房的门,她走进了一所空房子。
在里面她看见了自己的母亲--她的养母。
他们谈论着家庭琐事、她父亲和约瑟。
尽管在母亲飞走前,她们没来得及谈论房子的事,但她说她会来看她,当你在这儿的时候。
劳瑞认为这说明确实有逃跑的可能。
这就是说,我们不需要理解任何事情,丹尼尔说。
我们只需要住在这里,给电池充电。
管家咧嘴笑了。
说对了。
那电池充满电以后呢?诺顿问。
那时我们可以离开吗?我们的工作是不是就已经做完了?哦,不。
你们永远不能离开。
为什么?房子不想让你们离开。
这就是说我们要--尽量适应吧。
劳瑞默默地听着这段对话。
她仍搞不清自己对比林斯的感觉。
她想和其他人谈谈。
显然,他和多恩没有关系--在她告诉他之前,他甚至不知道那女孩的存在一一但即使那女孩代表着邪恶,比林斯就一定代表正义吗?她不知道。
就这么看上去……他并不坏。
但他也不是个穿着甲胄的骑士。
他不顾他们的反对把他们扣留在这里,这就说明他的动机并不那么纯洁。
比林斯指指桌上的小吃。
把它们吃完,他说。
在它们来的地方,已经准备了许多。
他笑着注视着他们,朝厨房摆摆头。
你们可以趁我不在的时候说会儿话。
我过一会儿就把你们的饭端来。
但他们并没有趁他不在的时候说话。
他们不敢。
当他端着一盘烤牛肉回来时,他们正在默默地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