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劳瑞

2025-03-30 06:29:27

劳瑞在父母留下的照片里翻找着,希望能找到什么线索。

约瑟坐在她身边的地板上,干着同样的工作。

两人忙碌着,以期重建一个两人都不知晓的过去。

照片上她和约瑟站在迪斯尼的大门口,微笑着挥着手。

她是被领养的。

这原本不该带来任何影响,但事实并非如此。

她和约瑟已经疏远了,不再像过去那么亲密。

她宁愿放弃整个世界,以换取过去的情感。

但自从她知道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后,两人的关系还是发生了变化。

她就像一只风筝,挣脱了手中的长线。

但她必须记住,只是她这方面的感情发生了变化。

约瑟一直是知情的,所以他对她的感情是始终如一的。

他像爱姐姐一样爱她。

由于血缘上的原因而影响她对弟弟的感情,她觉得很内疚。

嘿,约瑟兴奋地叫道。

我想我找到了一些东西。

你看。

他移到她身旁,递给她一张黑白照片。

他们的父母正和她的生身父母站在一起。

在那所房子前。

她的养父母在镜头面前灿烂地微笑着,色彩鲜艳的服装即使在黑白照片上也显得明快。

他们的左边是一个树墩,树墩的右侧是她的生身父母,服装周正、表情严肃、不苟言笑的生身父母。

劳瑞仔细端详着母亲的脸,然后是父亲的。

她认出了这两张脸,但却没有任何感动。

她不知道自己本来在期待什么,但绝对不是这种冷漠的、旁观者般的反应。

看着眼前的照片,她只感到了养父母的亲切。

自从知道自己身世之后,她第一次为被收养而感到高兴,为没有和这对毫无幽默感的夫妇一起生活而感到高兴。

她望着约瑟,再次感到他就是她的亲弟弟。

她盯着照片,里面的一切对她来说都非常熟悉。

尽管生,身父母的脸不能让她产生丝毫感动,但对过去已丧失记忆的好奇心却并没有减弱,甚至变得更强烈了: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被领养--她父母为什么被谋杀。

有一件事她很肯定,不管过去在那房子里发生了什么,都和她最近一直做的梦有关,和那梦中的女孩有关。

多恩。

你还记得这地方吗?她指着照片问道。

你知道它在哪儿吗?约瑟点点头。

我还记得那幢房子。

他思索片刻,看着她:你呢?她打了个冷战。

有谁会忘记呢?当然,那时我们还都不懂事。

特别是我。

我那时多大?四岁?不过那时我就能感觉到那房子……很奇怪。

你是想说那里面闹鬼。

你记得那里闹鬼?她点点头。

他从她手里拿过照片。

我也记得。

你知道那房子在哪儿吗?她再次问道。

他凝视着照片。

我那时很小,不过我记得我们开车在加利福尼亚北部走了一两个月。

不知道是在度假,还是随便走走--你知道父母的为人--但后来我们就到了这个山区小镇。

我不记得那小镇的名字,但如果有张地图,也许我还能找到那地方。

她微笑着,拍着他的肩膀。

而你那时才4岁?这太让人吃惊了。

我本来是个神童的。

那后来怎么样了?我们在镇上住了一两天,然后就去拜访了这对夫妇。

他们也许是爸爸妈妈的朋友,也许是镇上什么人介绍的。

我记不清了。

我只记得我们开车穿过一片树林,打听着这家卖羊毛地毯的人。

林子中间有片空地,有些人在那里卖饮料和水果。

爸爸给我买了一瓶草莓汁,这些我记得很清楚。

后来我就记得看见了这幢大房子。

他皱了皱眉头。

说到这儿,我觉得他们好像是朋友。

他们以前似乎认识对方,因为他们见面时就像是老朋友。

你们在那房子里住下了吗?懊,是的。

住了几天。

劳瑞困惑地摇摇头。

为什么我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了?这真太奇怪了。

因为我也一点儿不记得你。

我是说,你当时一定在那儿,可我只记得那对奇怪的夫妇--他看了她一眼。

对不起,别生气……还有那幢威严的房子。

我很怕它。

那么你对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他摇摇头。

那和他们住在一起的人呢?她父亲的朋友。

她拼命想记起那男人的名字。

她能看见他的脸、听到他的声音,但就是不能--比林顿。

是的。

比林顿。

你记得还有别人吗?她问道。

他皱起了眉头。

不……他慢慢说道。

我想没有了。

是谁给他们拍的照片呢?他再次看看了照片。

不记得了。

我想是一个男人。

是叫比林顿吗?记不得了。

你在那里时还看见过别人吗?她咬着自己的嘴唇。

比如说一个小姑娘?他猛地抬起头看着她。

你梦里的那个姑娘?她很不情愿地点点头。

我记得她叫多恩。

你在小巷里看见的就是她?她已经开始冒冷汗了。

我想是的。

你为什么以前没告诉我?以前我还不知道。

我只是……刚刚想起这些。

我想起的还不到你的一半。

而你却比我小得多。

她停顿一下。

精神创伤,也许是。

精神创伤?我想我父母是被谋杀的。

停顿,接着:除了我父母之外,你不记得其他人了?对不起。

他摇摇头。

但我想更多地了解一下这个女孩。

多恩。

你在小巷里和在梦里看见她时,她还像……当年的那副模样?一点都没变。

你记得她也被杀了?不知道。

我想没有。

你觉得自己看到的是个幽灵吗?不是。

是幻觉?不是。

两人都沉默了。

那么,你们在那里时又发生了什么?过了一会儿,劳瑞问道。

你还记得什么?约瑟咬着自己的下嘴唇。

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一思考就咬嘴唇。

我记得当时我很害怕。

有一条长长的走廊。

深色的木头和红色的天鹅绒。

像是维多利亚时期的妓院。

我记得那时总是睡不着觉,因为总是有奇怪的响声。

比如说敲门声。

好像有人在敲我的房门想进来。

我还觉得你父母并不高兴我们来。

似乎我们来得不是时候。

好像他们本来在打架,却因为有客人而不得不掩饰。

他直视着她的眼睛。

我还记得有一次,因为我没有按时起来吃早饭,你父亲就开始大发雷霆。

我很累,所以爸爸妈妈就让我多睡了一会儿,可你父亲却不干了。

双方父母差点儿打起来。

我当时已经起来,并且听到了他们的争吵,于是我就哭了起来。

爸爸妈妈尽量在哄我,而你父亲却说‘那是他活该。

约瑟的声音小得几乎变成了耳语。

你父亲把我吓坏了。

我不喜欢他。

劳瑞拥抱着自己的弟弟。

我想我也不会喜欢他的。

她冲他微笑着。

很高兴爸爸妈妈收养了我。

我也是。

她放开了手。

还有什么?没什么了,真的。

我想我们可能从他们那儿买了些地毯,不过这不一定是我们去那里的目的。

后来呢?他耸了耸肩。

我们就离开了。

继续旅行。

后来我们就在一个城市住下了。

几个月后,你出现了。

我就那么突然出现了?倒也不是。

爸爸妈妈离开过一阵。

我和凯丽太太呆在家里。

他们回来的时候带着你。

他们从来没告诉过你为什么?从来没解释过你为什么突然有了个新姐姐?从来没有。

劳瑞叹了口气。

这些我一点也记不得了。

我真希望自己还记得,可脑子里一片空白。

约瑟把照片递还给她。

以前,我从来没把这些事联系起来过。

我没有意识到这对夫妇就是你的生身父母。

我记得他们。

记得那次旅行,但就是不记得你在那儿,所以我从来没有把它们联系起来过。

不过当我看见这照片时,一下子就明白了。

我也是。

她又从盒子里拿出一把照片。

看看还能不能找到些什么。

还有一件事,约瑟慢慢说道。

劳瑞抬起头。

她发现自己已经屏住了呼吸。

以前我从未对别人提起过。

我不知道那是真的发生过,还是我在做梦,还是……他闭上了嘴。

什么?也可能只是我的想象。

什么事?我想我看见你母亲杀了一只小羊羔。

她有些困惑地摇摇头。

我……我不太明白。

你看见我母亲在屠宰场里杀了一只羊羔?不。

那羊羔在我的房间里。

我不知道为什么。

而且不是在晚上。

是在白天。

不过房子里总是很暗,所以区别不大。

我刚从外面进来,打算……不知道,也许是从箱子里拿本小人书。

我是跑着上楼的,因为我想尽快赶回爸爸妈妈身边。

那只羊羔就在我的床上。

就站在床垫上。

它站在那里看着我,咩咩叫着。

接着,你母亲从我的衣橱里走了出来,跟我说对不起,这羊羔不该在这里,然后她从床上抱起羊羔,把它……摔在了地上。

劳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她把羊羔举过头顶,就像举重运动员那样,然后把它狠狠地摔在地上……就这样杀死了它。

它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再叫了。

你母亲抱起羊羔,冲我笑了笑,说声对不起就抱着它走出了房间。

它的嘴角在淌血,但地毯就是深红色的,所以你也看不见上面的血迹。

我说过,我不知道是做了个噩梦,还是真有此事。

但我从来没对爸爸妈妈或任何其他人说过。

劳瑞捡起那张照片,凝视着上面那张严肃的脸。

这曾是她的母亲。

她似乎可以看见她举起一只羊羔把它摔死。

我梦到过多恩和一个屠夫。

而你看见我母亲屠杀了一只羊羔。

这太巧合了。

约瑟点点头。

我也这么想。

我想去看看那幢房子,劳瑞说。

我想去。

你说如果你看见那小镇的名字你会想起它?我只需要一点东西来帮我回忆。

那我们去找张地图。

好的。

约瑟看着她。

去找张地图。

黎明前他们就动身了。

九点左右,他们就到了松溪镇。

这里风景优美。

古木参天,远处的山岭白雪皑皑。

低沉的云层似乎给树林加上了华盖。

但劳瑞却对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色视而不见。

她仍在努力回想父母是如何被杀的。

这一点她很确定,但具体细节却一片模糊。

她只有一种朦胧的感觉,多恩和这件事有关系,而且她父母的死很可怕、很不自然。

当她看见那幢房子时,所有的记忆都回来了。

他们驱车离开松溪镇,沿着一条蜿蜒的小路开去。

约瑟说这么多年后一切都变了。

城里当年没有麦当劳,也没有假日旅馆,当然也没有马路两边林立的店铺。

但当他们驶出城区来到郊区时,他变得沉默了。

他说他认得这条路。

还有这片地区。

汽车在遮天蔽日的树林间穿行。

劳瑞知道他像自己一样,都感到了压抑和恐惧。

他们在树林间寻寻觅觅,在尘土飞扬的路上颠簸了一个多钟头。

历尽千辛万苦,他们终于找到了它。

那幢房子。

仿佛记忆中的一扇门被打开了。

过去像潮水般涌来。

她想起了饭桌旁的仪式:双手合十,饭前祈祷。

黎明时的早餐和太阳落山时的晚餐。

她想起了比林顿,那个和他们住在一起的男人。

他似乎应该是父亲的朋友,但父亲显然很怕他,而他也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她想起了她父母的死。

她在和多恩一起玩耍,不是在多恩想去的树林里,而是在同样是禁地的仓库里。

她们在玩举行婚礼的游戏。

像以往一样,多恩既是牧师也是新郎。

他们用可乐的拉环做戒指,并将杂草编织成花环。

劳瑞装出一副很快乐的样子,可心里却感到不安。

多恩似乎对这一切太认真、太执著了。

多恩刚刚宣布两人已为合法夫妻,并且准许新郎吻新娘。

正在这时,外面的院子里传来一声低声的咒骂他妈的!快藏起来!多恩命令道。

劳瑞急忙钻进工具棚,把门关上。

那是她父亲。

他警告过她不要走近仓库,如果让他逮住,她一定会吃鞭子。

她以为多恩也会像她一样找个地方躲起来,但她居然站在原地没动。

门开了,她父亲走了进来。

你好,拉尔夫,多恩说。

拉尔夫!她居然敢叫他拉尔夫?奇怪的是,她父亲似乎并没有介意。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让劳瑞感到震惊的是,他居然笑了,并且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语调说道:多恩。

接下来是喃喃耳语,再接着似乎是她父亲的皮带扣被解开的声音。

难道多恩要挨鞭子了吗?劳瑞知道这很危险。

她知道自己应该呆在原地别动,但她无法抑制看一看的冲动。

于是,她将门推开一条小缝,向外望去。

她没想过会看到什么,但肯定不是眼前的景象。

父亲正站在仓库的中央,裤子已褪到了膝下。

多恩跪在他身前。

他的手抚摩着她的头,他的小弟弟却放在她嘴里。

劳瑞恶心得险些吐了出来。

只是由于害怕,她才没有叫出声。

她并不明白外面正在发生什么,但那让她恶心。

她紧紧抓着门,一点点慢慢关上。

她突然意识到,多恩早知道会发生什么,她知道她父亲会到仓库来。

并且想让她看到这一切。

工具棚还有一扇门通往院子。

劳瑞小心翼翼地闪开靠在墙上的铲子、斧子,朝那扇门悄悄挪去。

她父亲正在喃喃地说着什么。

她不想听。

她也不想知道他在说什么。

粗糙的木门上没有锁,也没有门闩。

她小心地一点一点把门推开,尽量使它不发出任何吱嘎声,然后慢慢地蹭了出去。

她急急忙忙穿过院子,快到家时,她看见了从车库里出来的母亲。

她手里还拎着那桶拖拉机用的汽油。

劳瑞正打算开口叫她,但母亲脸上那义无反顾的表情又让她改变了主意。

她内心的震惊和厌恶已被恐惧所代替。

她明白,她母亲一定知道仓库里发生着的事,并且下定决心要做些什么。

劳瑞想藏起来,躲到自己房间去,假装一切都不曾发生,直到母亲喊她去吃午饭。

但她知道,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会使事情变得更糟,而且她相信母亲也不会去做什么午饭。

她不知道,到吃午饭时,母亲--或者父亲--还会不会活着。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母亲大步走到仓库前,猛地把门推开。

劳瑞飞也似的穿过草地朝仓库跑去。

母亲已冲进仓库,打开汽油桶,把汽油往多恩和父亲的身上浇着。

他们两个已经脱光了衣服躺在地上。

父亲愤怒地大喊着,而多恩却在笑着。

那尖利的笑声使劳瑞冷彻骨髓。

不!劳瑞哭喊道。

住手!但没有人听见她的喊声。

母亲将汽油桶扔在一边,掏出火柴盒并点燃了一支火柴。

她愤怒地尖叫着,将火柴扔向那两个浇满汽油的身体。

你这畜生!她喊道。

她是我的!她是我的!火焰冲天而起。

妈妈!劳瑞大叫。

母亲将她推开,面无表情地走出仓库,穿过院子朝房子走去。

劳瑞看见多恩的头发着了起来,她脸上的皮肤开始变黑。

卷曲。

父亲的后背开始起泡、开裂,鲜红的血液眨眼就变得焦黑。

两人在地上拼命地挣扎着,想逃离火海。

但火焰已完全包围了他们。

他们无处可逃。

劳瑞跑到仓库另一边,拿起水管子,将水量开到最大,向那两个燃烧着的身体喷洒着。

但是没有用,火焰不见丝毫减弱。

她哭着跑回房子去叫比林顿,让他去叫消防车。

但她知道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谁也救不了她父亲、多恩和那个仓库。

比林顿先生!她凄厉地哭喊着。

比林顿先生!可哪儿也找不到她父亲的朋友。

但她看到了母亲。

她正躺在厨房的地上,裙子高高撩起。

还有多恩。

那女孩一丝不挂,活生生的,身上没有任何烧焦的痕迹。

几秒钟前,她刚刚被烧死在仓库里,可眨眼间却又跑到了这里。

劳瑞惊呆了。

接着,她才看清了眼前的事。

母亲急促地喘息着,多恩的头埋在她两腿间,慢慢地转动着。

突然,她母亲兴奋地叫了起来。

可就在这时,女孩变成了一只山羊,胳膊变成了蹄子,身上长出了灰色的毛发。

它躁动不安地跳跃着,凶猛地向前顶去。

尖利的角刺穿了母亲的胸膛。

她脸上的快乐表情刹时变成了痛苦和恐怖。

妈妈!劳瑞大叫。

这次,母亲似乎听到了她的喊声,并认出了她。

她痛苦地尖叫着,想把那山羊推开。

她的眼神充满绝望和懊悔,看看劳瑞,再看看大门。

劳瑞明白了母亲的暗示,撒腿便跑。

她不知道该到哪儿去。

仓库的火势并没有扩大,而且已经熄灭。

劳瑞想也没想,便朝与仓库相反的方向跑去。

她想找到比林顿,但在内心深处,她知道他和这件事多少有联系。

于是她没有叫他的名字,只是拼命地跑着。

树林里不能去--这一点劳瑞知道一一但她又不想呆在房子附近,于是她便沿着车道旁的树林朝公路跑去。

她听见比林顿在喊她的名字,但她仍继续向前跑着。

那天晚上,她睡在路旁的一条水沟里。

第二天,她来到了松溪镇。

她跌跌撞撞跑进警察局,诉说了发生的一切。

当然,没有人相信她,至少没有全部相信。

但他们还是找到了她父母的尸体--父亲已被烧焦,而母亲则被开了膛。

劳瑞在孤儿院住了几天。

后来,约瑟的父母来到这里,带走了她。

劳瑞扭头看了看约瑟,再次为自己被收养而感到庆幸。

发生在她生身父母身上的事就像是一场噩梦。

没在他们的阴影下长大、远离这所房子、和约瑟以及他的父母长大,对她来说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

不是约瑟的父母。

而是他们两个人的。

是的。

他们的。

无论如何,是他们养育了她,是他们的爱、道德观和影响使她成长为现在的她。

你没事吧?约瑟望着她,关切地问道。

她不想让声音泄露她的感情,只是点了点头。

约瑟把车停在了车库前。

劳瑞默默地下了车,端详着她右边的车库和左边的房子。

多年来,它们没有任何变化。

整个地方似乎已凝固在时间里,只等待着她的归来。

她想到了多恩,不禁打了个冷战。

我们从哪儿开始呢?约瑟问道。

在耀眼的阳光下,他眯起眼睛打量着这所房子。

见鬼。

这房子还是这么阴森森的。

劳瑞向房子走去,来到照片上所显示的位置。

这地方让你感到自己的渺小,约瑟说。

劳瑞没有吭声。

她现在不想说话。

尽管她并不清楚自己想找到什么或想完成什么,但她还是想在今天下午结束一切。

天黑以前,她一定要远离这所房子。

劳瑞深吸口气,向前走去。

她来到了门口的台阶上,身子像筛糠似地抖个不停。

她手扶栏杆,一步一步走上这四级台阶。

她知道,自己小的时候就是这样走上台阶的。

虽然大脑执意要埋葬一切,可身体却不由自主对过去产生了反应。

约瑟紧跟在她身后。

两人站在门廊上,望着下面的院子、车道和四周的树木。

一切都那么整饬,似乎一直有人在照看着这片土地。

比林顿先生。

不。

这不可能。

但这念头还是让她浑身发冷。

尽管在商战中她是一个勇敢的斗士,但她还是为约瑟能在她身边而暗暗高兴。

他可以保护她。

她转过身,凝视着房子的前门。

深棕色的木门,上方是一扇很小的窗户。

如果门锁着怎么办?她和约瑟都没有钥匙。

可它肯定没锁。

她确信这一点。

劳瑞犹豫着。

她想进去,但她想看到什么、发现什么呢?她真希望在这空空的房子里找到答案吗?进去确实没有任何意义。

也许和邻居们谈谈会更有收获。

她大脑中某处的警报器拉响了,告诉她呆在外面。

但这也正是她一定要进去的原因。

房子里面肯定有什么东西。

她不知道是什么让她这样想,但她知道自己必须回到从前的家,找到她必须知道的东西。

她试了试门把手。

门确实没有锁。

她回头看了看约瑟。

我们进去吧,她说。

她推门走了进去。

大门在她身后嘭地一声关上了。

约瑟!她大叫。

显然,在他进门的一刹那,门把他挡在了外面。

门框上留下了一丝血迹,齐头高的地方还留下了一缕头发。

她的心一阵狂跳。

隔着门,她听到了弟弟的尖叫。

约瑟!她大喊。

她推了推门,但它锁上了。

太阳穴上的血管蓬蓬直跳,几乎盖过了她的砸门声。

约瑟!她大喊。

你怎么样?我没事!他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似乎隔在两人之间的远不只是一扇门。

她不断叫着他的名字,告诉他使劲推门,可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远,最后终于完全消失了。

她最后一次推了推门把手,接着转过身惊恐地打量着四周。

除了门上方的那扇窗户,门洞里再也没有其它窗户。

她无法看到弟弟。

她转身朝客厅跑去,撩开窗帘、打开百叶窗向外望去,但看不见车道、看不见院子。

没有树木、没有门廊,也没有约瑟,只有厚重的浓雾漂浮在窗前,模糊了外面的整个世界。

她感到自己就像个孩子,一个害怕、孤独、无助的孩子。

她真希望自己和约瑟没有到这鬼地方来。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是脚踩在硬木地板上的声音。

她打了个冷战,但没有回头。

有人清了清嗓子。

一个男人的声音。

她认出了这个声音。

虽然不愿意,但她知道自己不得不转过身去。

她转过身,看着他。

不出所料,正是他。

劳瑞,他静静说道。

真高兴看到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