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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真相(II)

2025-03-30 06:29:23

空气凝重得叫人透不过气来,麦涛折下一支柳条,捋下上面的柳叶,没有说话。

呵呵,艾莲轻笑起来,我是开玩笑的,你又没有去过,怎么会知道信号不好呢?麦涛并不感到轻松,你发现什么了。

他把光秃秃的柳条抛向河里,荡起浅浅的波纹。

在最开始,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我和法医关于被害人死亡时间的推断会有那么大差异呢?后来一个朋友提醒了我,我今天就回去查看。

发现奇怪的问题,为什么女主编已经死了,可她家的电表却在走个不停,以至于一个月内花掉了600多块钱的电费。

这问题有点儿难以理解,我在卧室里的立式空调上找到了答案,也许有人打开了空调,将温度定在30度左右,不停地加温室内的空气,不过,这么做的理由我却一下子想不明白。

当然,很快有一件事被我注意到了,在我回国之后,也就是女主编被人杀死的那段时期,北京出现了连绵不断的梅雨季节,这当然只是大自然的巧合。

但是却造成了一种局面,这就是两周之内持续不断的低温天气。

那么,加热空气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为了改变环境内的温度和湿度,对尸体的分析产生影响。

但凶手何必大费周折是我始终不能理解的问题。

只知道这个细节被之前的调查所忽略了,因为温度改变,尸体腐烂加速,昆虫的成长也有了变化。

所以,忽略了空调的我与法医,根据这两周的环境做出了截然不同的推断。

简单的说,尸体根据温度加速腐烂,但昆虫的活动出现异常,产生了瓶颈效应。

把空调的疑点放在一边,其实原本很容易联系到的,却因为一个观点被大家忽略了,那就是,我们所有人都认为,女主编的被害,与之前的案件出自同一人之手。

当初对现场的勘察,还有一件事令我匪夷所思,那就是凶手在浴室里搞的把戏。

按理说,凶手在卧室里开始袭击被害人,并割去她的舌头,有什么理由要把被害人移到浴室里再做这件事呢?因为发现了空调的秘密,我随后才考虑到一个解释,那就是凶手不得不这么做。

试想,一张纸被水阴湿之后,自然晾干和使用暖风快速快速吹干会形成不同的褶皱;床单也是一样,假如在床上割下被害人的舌头,那么涌出的大量血液,会渗过床单流到下面的垫子上,如果只是正常阴干,那当然没什么问题,可是凶手却要使用空调持续升高室内温度,则势必在床垫上形成板结状态,这一点很容易被后来调查的警员发现,因而悉穿使用空调的把戏。

所以凶手才不得不改变计划,将被害人拖到浴室里实施罪行,在那里还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还记得我给你看过在现场发现的玻璃碎片吗?看得出来,凶手经过了打扫,不小心漏下了这个。

我认为那是浴室香水瓶的碎片,被勒住喉咙的女主编,试图用这个来挽回一线生机,当然,向后掷出的香水瓶并没有打到凶手,她到最后还是被残忍的杀害了。

唯独在这件事上,我看出了一件和以往全然不同的破绽,萧影杀人是没有怜悯之心的,她果断利落,因为仇恨和变态的满足感,但这一次的杀手有了些许迟疑,为什么呢?大概是由于他在浴室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脸,这也是我最初意识到,本案存在两个杀手的理由。

与萧影不同,这次的凶手看到了自己邪恶的面孔曾经犹豫过,这也给了女主编反抗的机会,当然,他既然已经勒住了她的脖子,这时候收手也是不可能的,所以他还是勒死了她,并模仿先前的样子取下了她的舌头。

最后,他让尸体的血液流尽,才将早就铺在那里的床单,裹着尸体抱回来,当然,这中间耽搁了很长时间,以确定被单不会向下渗太多的血液。

随后,他打扫了浴室和那一堆玻璃碎片,并在阴沟里留下合影照片,最后打开空调,定在30度左右,扬长而去。

当然,事后他还要回来一次,将空调关好,改变温度的停留位置,顺便再次确认现场。

这些都是在警方发现尸体之前做好的,却无法抹去大量用电的迹象。

有意思的是,我发现空调被使用也是一个巧合,因为今天回去的时候,我无意间瞥到空调,发现温度定在16度,当时感到很奇怪。

麦涛,估计你也能发现其中的问题,现在还不到使用空调的时候,那么,按照常识,上一次的使用时间应该是去年夏天。

当然,那是对于一般只能制冷的空调而言,女主编家的立式空调既能制冷也能制暖,那么,保不齐整个冬天里,会有那么几天暖气出了个问题,或是温度稍低,既然家里有能增温的工具,为什么不用呢?何况,我在家里查找出一些病历,发现女主编有轻微的风湿病,那么,在冬天里温度不够的时候,使用制暖功能也是合情合理的。

那么,上一次使用空调就应该是在冬天,它怎么可能会被定在16度?发现了这些问题,我就确定了使用空调改变环境的手段是真的出现过了。

另外,今天我意外地被突然铃声大作的闹钟吓了一跳。

这也十分奇怪,因为第一次调查现场差不多是同样的时间,闹钟却没有响,唯一合理的解释是,有人在调查之后又返回了现场,可他到底要做些什么呢?我仔细地检查书房,发现书架中间的几本书不见了,我记得上次曾经翻看过,是关于青少年心理健康的读物。

我当时并没能想到什么?不过,凶手再次返回现场的理由,只能是一个,他忘记了某些东西,回来把它们取走。

可我反复查看,只是少了那几本书,便感到很是纳闷。

这件事情被我放在了一边,忽然又想起了陈芳的被害,她是为什么会被凶手锁定的呢?萧影的说法有些站不住脚,毕竟那时候她还从未见到陈芳和我在一起,而且就算她看到了,也并没有杀掉她的理由啊。

最开始王敏文被杀的时候,萧影不是也放了你一马吗?可见没有特殊的理由,她并不打算随便杀人。

那么,陈芳就只能是被另一个杀手,也就是干掉女主编的凶手杀死了,问题是,这个人会是谁?而且,这人在干掉陈芳之后,返回了女主编被害现场,取走了那几本书。

这件事使得前后看似不相关的巧合联系在了一起。

因为陈芳并不会无缘无故跟我失约,原本也是她要来找我的,不可能无法前来连个电话都不打。

这时一开始我们俩就有的怀疑,现在慢慢地浮出了水面。

那一天晚上,陈芳的失约不是没有理由的,而是她不能对我说,她发现的问题,就是我们自己人里出了问题。

她那时的想法过于疯狂,或许,那还不是想法,而是证据!这就不得不提到失踪的录音笔,我们都曾经认为,这录音笔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被凶手拿走了。

这也合情合理,因为他当时不能拿出来验证,所以取走被害人身上的证物确实比较保险。

但是到了现在,一个人的影子却忽然跳到了我的脑子里,那个人就是你,麦涛!麦涛显得很是悠闲,听到这话也不觉得惊讶,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在手心掂了掂,抛进河里。

那个人就是你,麦涛,这年头刚跳出来的时候,我被自己吓了一跳,可后来却发现这想法把一切都串联在了一起。

我记得是你最先从学生的论文中找出了谢晓虹主编的名字,并发现她是女同性恋。

然而在我的心底,她却是被另一个凶手干掉的,只是当时迫于无奈,才决定按照你的思路查下去,如果我想得没错,你的学生论文里确实出现了某个被害人的名字,她可能是王敏文,但绝对不会是谢晓虹。

你在这论文里得到了两个机会,第一是关于凶手的线索,第二是合理的安排剧情的契机。

你将那改为变成谢晓虹,一来提供抓获凶手的线索,二来由于是顺着这条路找下来的,所以大家也就会认为谢晓虹与其他被害人一样,是女同性恋的身份害了她。

但我却想起了那张合影照片,与之前所有的照片不同,使用的并非‘爱克发’相纸。

这是为什么呢?起初我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才发现,它是为了混淆视听。

实际上,自从遭遇了王敏文被害案开始,你很快就思索了一连串的办法来实施自己的……艾莲,麦涛冷冰冰地打断他,并不去看他的脸,以我多年来对你的理解,你是从来不会嫉妒任何人的。

而这一次萧影被抓获,也是你我二人合力的功劳,这一点大家有目共睹,为什么你非要说这么一番莫名其妙的话呢?哼,我原来什么也不打算说的,只想买张机票早早走人,但我唯独不能忍受的就是,你利用了我,也利用了何雨霏,一手造成她丧了命,我不能理解这个,这么多年的兄弟了,你下这么狠的手!艾莲,你让我怎么说呢?为什么在这件事上,你对我的误会这么深?何雨霏被害的公寓外面,我和刘队一直在一起,你认为他无法阻拦的悲剧,我就必须有办法是吗?那个时候你在哪儿呢?啊,对,你在谢晓虹家,你在凶案现场,你都无法避免的事情,我能怎么样?别忘了,刘队并没有见过萧影,可是你曾经和我一起在那咖啡馆喝过酒,你是见过的。

你希望我能够怒火中烧,借我的手除掉萧影,至少叫她落个残废,这样才能解决你的心头大患。

所以,在我拔刀准备刺向萧影的时候,离我最近的你,才没有出手阻拦。

哦?好像那也是你的算计,为了观察我的反应是吗?我只能说自己当时确实没有注意到。

没想到我们多年的兄弟了,你在这件事也要算计我,而且硬要把杀人的头衔扣在我头上,好吧,你倒是说说,我究竟做了什么?很简单,从王敏文的被害上,你得到了一个机会,用来除掉那个一直压榨你的女主编。

当然,你做这件事必须要小心,免得一不留神惹祸上身。

不过,担心是多余的,只要做得漂亮,让人误以为女主编也是被连环杀手干掉的,那么你自己的罪名就会洗脱得一干二净。

而且,你被凶手袭击的事实与安先生的证明恰好使你与本案完全脱开干系。

如此难得的机会,只此一次,故而你决定铤而走险。

为此,你做好准备,从第二天警局给你传去的照片获得了提示,你将相片用电脑处理过,这技术在上大学的时候我们就都会,换上了女主编,也就是你的情人的肖像。

当然,制作得不可能尽善尽美,这倒也关系到了后来照片出现的位置。

唯一的缺陷是,因为你并没有看到照片实物,所以并不知道它所使用的特殊相纸。

你那时所唯一的担心的,只有那张照片万一被人查出来系伪造,可就麻烦了。

为此,你不得不多做一件事,那就是将照片塞在浴室的地漏下面,让血水浸泡相片,造成肮脏的痕迹,即便被水清洗过,也很难洗洗辨别,只要人们能看到那上面有一模一样的合影就行了。

糟糕的是,如果你的手法只是到此为止,即使是我也不可能发现问题。

但你画蛇添足,因为考虑到王敏文是6月10被害的,而11日就是女主编,接连得太紧密,你便准备造成法医的误解,将女主编的死亡时间推断向前移,以进步一步摆脱自己的嫌疑,事后打开空调,调节温度。

当然,这一切都伪造得很巧妙,6月12日我回国,这当然增添了你的心理负担,不过,我又怎么可能想象到你和这案子有关系?所以,一直以来,我们一起研究案情,但是没有太多进展。

这期间,你很可能已经通过学生论文发现了女同性恋的问题,便打算把线索转移到谢晓虹身上。

只是那时候,你还不能说,因为谢晓虹的尸体还没被人们发现。

谢晓虹的假期共有三周,你当然心知肚明,不过她的尸体却没有很快被人发现,你也很多猜到了理由——因为主编是不需要坐班的——便给她所在的出版社打了几次电话,提示别人的注意。

而且,你又做了另一个准备,由于谢晓虹是你的情人,那之前你就曾经多次使用钥匙进入她的房间,有可能会被管理员认出来。

所以,案发的时候,你绝对需要一个理由避免到现场去。

也许你是在装病,更有可能是运动出了一身汗之后浇了通凉水,总之,你因为身体问题,很自然地避免了暴露在现场的机会。

然而,你却犯下了另一个错误,为了显示你和我在一条船上,为了给我一种假象,好像我们纯粹是调查者的假象。

你找到家里的录音笔,交给前去探望你的陈芳,却不料这录音笔里记载了一些内容,是你永远不愿意为人所知的东西。

我猜测你和谢晓虹的关系,很可能是从你最开始投稿的时候开始的。

也许你在知道她的身份前便有了情人关系,也许正相反,你因为写了几本关于青少年心理健康的书籍,而找到了她。

我曾经就产生过怀疑,觉得真是巧合——你说过使用录音笔是因为采访青少年留下的资料,而我在现场找到了几本书青少年心理读物,作者的名字竟然是谢晓虹——我很难想象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主编真的有可能写出一本心理学读物,她主编还差不多。

但很遗憾,当时我没有想得太多。

你和她之间的关系也许是由于她丈夫经常在外,而你又才华又有活力;对你而言,也许只不过把她当作一个往上爬的机会。

当然,你考虑到她有可能骗你,而把你的作品窃为己有,因此事先做了准备,用录音笔悄悄录下你和她的交往录音,或者就是你们关于这本书的讨论,但这件事最终被你忘记了,为什么呢?因为她已经死了,被你干掉了,所以关于那段不愉快的往事被你淡忘了。

也有可能就是你真的发烧有些糊涂了,所以,你很随意地将录音笔交给了陈芳,希望她带给我。

这在另一方面展现了你的大度与宽容。

但是,那天晚上,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我在当晚的会议上和法医闹僵了,不欢而散。

其实,这才是悲剧的根源,不然我很快就会发现录音笔的秘密,陈芳也就不会死了。

可悲的是,不是我,而是陈芳发现了其中的秘密,她选择了换作我也会一样的举动——找你当堂质问。

也许,如果你实话实说,我和她都会选择一样的后果——替你隐瞒此事,然而不论她当时劝你自首,走投无路的你却把她杀了。

在那之后,作为关键证物的录音笔当然也被回收,而且现在多半已经被你销毁了吧?一切随着主编死掉而淡忘了的记忆重新涌了上来,而且来势汹汹。

所以,你跑回了现场,还是有那把钥匙——真庆幸你没有立刻丢掉它,打开房门,找到那几本书,把它们也带走了,当然,你不小心碰掉了闹钟,出动开关,所以在我今天去的时候,那东西就响了起来。

为了转移视线,又因为时机合适,反正女主编的尸体已经曝光,你便吐露出假的消息。

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放着萧影不管更为妥当,反正抓不到她,谁也不会想到案子中竟然有两个凶手,估计你是害怕我无所事事,对陈芳的死因追查个没完吧?所以,你设计叫我去找何雨霏,不管能不能钓到凶手,也至少给我找了个事儿干。

麦涛,你最狠的手段在于,不仅为保守秘密干掉陈芳,连何雨霏也不放过。

你看到萧影,也就是之前咖啡馆里的服务员走进小区,却等了十几分钟才闯进去,表面上是为了联系我,其实是为了让萧影杀死何雨霏进一步的刺激我。

好了,我说完了,麦涛,我们多年的兄弟了,没想到你会走到今天。

说了这么半天,艾莲,你这些胡思乱想会有证据吗?你猜猜看,我为什么会把你约出来?艾莲这一句话,叫麦涛浑身一颤,刘队已经去了你家,查找相关的线索。

当然,录音笔我们是找不到了,但是你的作品呢?就算谢晓虹那里的作品已经被你毁掉了,但当初你的心血,那些手稿或是电子版本总还应该存在吧?你会狠心也删了它们?不然你就要解释一个问题,为什么谢晓虹撰写的书籍和你的原告一模一样。

即使这些都不可能了,你还不得不去面对公寓管理员,看看他会不会认出你?你……麦涛刷地变了脸,手指不停地抖动起来,须臾,又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叹了口气,重新坐在岸边,向以前一样摆动着两腿,艾莲,我们认识多久了?差不多二十年吧。

艾莲却没有坐下。

二十年了……你觉得公平么……你是亲生子,我是样子;你是所有老师的宠儿,我却总不及格;你毕业后去了国外,我却连个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你把我拉进刑事调查然后一走了之,我倒不得不面对这些肮脏的东西……你觉得,这些公平么?放心吧,我只是说说而已,刘队还在警局呢,他还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愿意叫他知道,我要走了,你要去做监狱,算了吧。

你在怜悯我,高高在上的怜悯?没有这回事,我只是觉得很可惜。

可惜,就像你以前带我去调查的那份骄傲,现在是可惜?因为我杀掉那个喜欢玩儿年轻男人的婊子?你说得对,我杀了她,早晚的事儿,她就没有一句实话。

说是帮我出版,说是叫我成名,前景一片光明,到头来我只看到她那破败不堪的肉体。

妈的,这算什么。

可你总不该对陈芳下手,她是喜欢你的,这你知道。

对,可她希望我去自首,那样一来,我连现在这些东西都没有了。

也许吧……你打算怎么办?你在劝我自首吗?算了吧,与那个相比,我倒宁愿你干掉我,至少也算死得其所。

也许吧……可我也没有这个心情了。

那么,也许有那么一天,我和刘颖结婚之后,会去美国看看你。

艾莲眉头一皱,刘颖……怎么了?那小丫头,很喜欢我!他在说什么?他是认真的吗?刘颖……也许,他杀死陈芳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他只是想除去一个绊脚石,就像对谢晓虹那样,甚至是对何雨霏,对萧影……不,没什么,只是……艾莲走到麦涛身后,从手套上甩下了什么,随手两手慢慢地手紧,像他在美国时候那样习以为常,与此同时,眼睛里滑落了许久不见晶莹剔透的泪珠,只是……我改主意了,我们兄弟情深,我却不能再留你呆在中国,呆在我们的故乡。

次日,机场安检处前,艾莲等候检查,一个长发男人走了过来。

这么早就回去?那人说。

是啊,早点儿回去也不错。

有人来为你送行了。

那人又说。

艾莲回过头,看见刘队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一张嘴就是,你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艾莲轻柔地笑笑,案子结束了,我当然该走了。

您怎么来了?我早上给宾馆打电话,说你一早就退了房。

我就赶紧赶过来了,麦涛那小子不在家,手机也不开。

艾莲点点头,然后在检查口的另一侧回过身来:刘队,再见啦。

随后,和那人一道,肩并肩地走远了。

喂,喂……机场中只剩下了刘队一人,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却只听到他一人在叫喊着,喂,喂,艾莲……麦涛,是你的朋友?啊。

他怎么了?你知道又何必问我?也对。

……来玩玩这个,掌上游戏机,新出的,怎么,不感兴趣?不,谢谢。

把你送回美国,我还得回来。

是吗,辛苦你了。

客气,你有你的工作,我也一样。

……黑暗的看守所里,一个半是男人半是女人的家伙,还在歇斯底里地大笑着:混蛋,该死的家伙,你会被人勒死,哈哈哈……编外章 兄弟麦涛死了,艾莲即赛斯·沃勒留下的第二部手稿至此戛然而止。

麦涛的死,曾在我心里留下一丝遗憾——恰如2005年三月份北京倒春寒下起的这一场雪——雪片大而细密,却由于地表温度很高,因而一落下来,便忙不迭地与大地化为了一体,经过汽车和行人的碾压、踩踏,变成泥水,随即很快地流入下水道,再也不见踪迹。

我曾经对麦涛抱有幻想,认为他是和艾莲极为相似的人——同样的优秀、同样的风度翩翩,相比之下却又真实得多——他有感情、有抱负,却也因此有了仇恨,有了不满……我还记得开篇出场时候的麦涛,也忽然发现缺乏感情的艾莲其实相当的残忍——倒不是指他如此平淡地解决了麦涛——而是他用最最平实的语言,将麦涛不为人知的秘密展现出来,撕碎了我心中的幻想。

到了2005年的3月底,我对于艾莲原稿的修订工作宣告结束。

当日,我接到了杨克打来的电话。

我们说了没有几句,他便请身边的一位朋友接电话。

说实在的,这令我感到惊异,一来那人是著名侦探小说作家文森特·弗朗西斯,二来文森特曾经和我的表姑父在同一所研究院读完了研究生课程。

在电话里,我们两人并没有谈得太多,他提到了赛斯,即艾莲的失踪;我也大略讲述了艾莲在中国的故事。

然后相约,在假期的时候,我回到美国,他会把之前发生的一切详细讲给我听。

时值2005年3月26号,我虽然难以按捺强烈的欲望打算立刻回到美国,可终究插翅难飞,因为我的学校已经开课了。

作为一名研究生,特别是在中国留学的外籍研究生,学校对我们的管理是十分宽松的:为数不多的课程,从来不会发挥作用的考勤登记……一切全凭自觉,并不会有太多人选择利用休息时间去旁听,我由于无聊,或出于孤单,选择了和两位最好的中国朋友去旁听他们的法律课程,因此,这一天我匆匆地挂断了杨克和文森特的电话,赶往学校。

可我来得有些太早了,能容纳二百多人的大教室里还是空空荡荡,仅有的那几名学生,由于上个学期便熟悉了我的金发碧眼,这时候便友好地打了招呼。

我挑了一处居中的位置坐下,百无聊赖地随手翻翻课本,很快又把它放下并翻了过来,用背面的空地开始整理艾莲的生平:1970年7月4日(这是我难得能了解的准确日期),艾莲出生,出生地似乎在香港(这我也拿不准)。

1978~1980年间,艾莲的父母带着他以及养子麦涛,举家迁往内地,也就是中国的首都,北京。

1987或88年,艾莲和麦涛考入同一所大学,在此之前,艾莲的父母失踪。

四年后,两人毕业,麦涛留在国内,艾莲到美国继续深造。

同年,艾莲改名为赛斯·沃勒,就读于哈佛大学詹姆斯心理研究所,并认识了文森特·弗朗西斯。

1993年,赛斯与文森特一同经历了某起案件,涉及到前者在美国最好的异性朋友被人绑架。

两人最终化解了那起案件(详情我还没听他们说起),同期,认识了老年侦探帕特罗。

1995年前后,在赛斯即将毕业前夕,接到导师莱瓦德先生的命令,一起赴精神病医院进行秘密研究,在此期间,赛斯神秘失踪。

大约一年后,他成为乔纳森将军组织中的一名职业杀手。

1999年,赛斯利用假期回到中国,遭遇了在中国一案,最终发现潜藏的另一名凶手——昔日的兄弟麦涛,杀死麦涛的第二天,艾莲深受刺激,当日便乘飞机返回美国。

2000年,昔日的研究生朋友文森特已成为赫赫有名的作家,却阴差阳错地经历了被内部人称为浮墙的杀人案件,赛斯似乎并没有参与到此案中,却有人怀疑,研究生导师莱瓦德的被害与赛斯有关。

2000~2002年,失去所有消息的一年,赛斯可能在那段时间里真的失去了记忆?其原因何在,有待考证。

2002年,失去记忆的赛斯出现在俄勒冈州波特兰市,成为一位开业心理医生,请安娜·威廉姆斯,即我的表姑安妮作他的助手。

03年,被牵扯到ID一案中,与黑人老警官萨姆兰一起破获了此案。

随后,赛斯带着安妮逃到了印第安聚集地,同年,两人结婚。

2004年,赛斯完成了数部记载其生平的手稿后,抛弃妻子安妮,至今下落不明。

……我想了一阵,又在1999年那个位置,填上同年八月至九月间,艾莲在中国的忘年交刘罡明队长遭遇车祸。

其原因究竟是否普通的车祸?写完这些,我静静地一个人发呆。

由于前些天整理手稿通宵达旦,这时候眼睛疼得要命,便趴在桌上,稍事休息。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耳边有个女孩儿声音,啊,同学,我可以坐在你边上吗?再次睁开眼睛,同学们大多都来了,站在我身边的是一个25岁上下的女孩儿,戴着无边眼睛,模样清纯可爱。

我连忙把提包拿起来,请她坐下,一面又有些好奇地打量她。

她看到我的蓝眼睛则显然吃了一惊,看来她先前以为我的头发是染的。

可我既然拿起了提包,她也不好意思再坐到别处,似乎犹豫半晌,终于开口问道:Can you speak Chinese?(你会说中文吗?)我大笑起来,笑声引得前排的几位同学都回过头来,当然!我说。

我与那女孩儿聊了没有几分钟,其间她一直对我在教科书背面的乱写乱画颇感兴趣,艾莲?很好听的名字,你认识的女孩儿?不,男的,却起了这样的名字,要怪他的父母。

是么……女孩儿显得有些落寞,我一时间不明所以。

正在这个时候,原本喧闹的教室忽然鸦雀无声,我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见讲台附近出现了法律系主任的身影——一个秃头的老家伙,总是装模作样的,我很不喜欢。

主任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男人,这人,我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教学主任清清嗓子,反锁的老一套,我则一直关注着那个年轻人,对了,想起来,几周前,在路边救治受伤小狗的那家伙,世间的事儿还真是巧啊!没想到能在这儿又遇见他。

各位同学,安静一下,教学主任这样说道,咱们原来的贺老师生病了,我们请新来的麦老师代两个月的课,来,麦老师,你自我介绍一下。

麦老师……那男人便侧倚着讲台对大家点点头,他烫好的碎发这时候垂落下来,半是微微地盖住了脸庞,我立刻听到台下的女学生一阵感叹声,随后我又听到他说:大家好,初次见面,我叫麦涛,以后大家这么叫我就可以了,千万别‘卖老师’、‘卖老师’地叫,多难听啊!也许台下有过一阵善意的哄笑,反正我都没听见。

这怎么可能,1999年,麦涛已经被艾莲干掉了,因为他杀死了女主编和陈芳,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可能出现在六年后的今天?我惊呆了,以至于身边那个女孩儿捅了我好几下才反应过来,你怎么了?她说。

不,不,没什么,没什么。

我机械似的摇着脑袋,这太疯狂,这怎么可能!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她又说,随即不等我回答,便伸出手,认识你很高兴,我叫刘颖。

我的恐惧与震惊这时候被燃烧到了极致,这他妈怎么可能!就算艾莲可以说谎,但至少刘队长的太太不会!她的丈夫在1999年遭遇车祸死了,她的女儿至今下落不明!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身边,还有那个麦涛,这到底……也许,真的有个谎言,那么,说谎的人也不会是刘太太,难道,是艾莲在说谎,他没有杀死麦涛,为什么?杨克曾经说过:不要完全相信赛斯的说法,当然我不是说他留下的原稿都是假的……但他确实可能出于某种原因,在某些地方没说真话……难道真的像杨克所说的那样,艾莲在麦涛的问题上撒了谎,那么,1999年7月4日的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1999年7月4日,艾莲29岁生日那天,夜晚,他与麦涛两人呆在河边,地上扔满了喝光的啤酒罐。

你在劝我自首吗?算了吧,与那个相比,我倒宁愿你干掉我,至少也算死得其所。

麦涛顿在岸边,向河水抛着一枚枚石块。

也许吧……可我也没有这个心情了。

艾莲站在他身边。

那么,也许有那么一天,我和刘颖结婚之后,会去美国看看你。

艾莲眉头一皱,刘颖……怎么了?那小丫头,很喜欢我!他在说什么?他是认真的吗?刘颖……也许,他杀死陈芳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他只是想除去一个绊脚石,就像对谢晓虹那样,甚至是对何雨霏,对萧影……不,没什么,只不过……艾莲绕道他的背后,从手套甩下什么,那东西套在麦涛的脖子上。

只不过……你变卦了,打算除掉我,对吗?艾莲没有答话,慢慢地将双手往上提。

可是……你总得叫我留下个遗言吧?反正我也跑不掉,对吗?杀手赛斯·沃勒先生?艾莲的手部猛地抖动了一下,凯斯拉停在半空中,僵住了。

我明白你在想什么,可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艾莲还是没有答话。

那么,我只好继续往下说了,当然,如果你听得不爽,随时还可以收紧你的绳索,就像你以前经常干的那样。

艾莲,我一直很好奇你在美国的生活,不过,我前不久总算知道了,麦涛由于蹲着的缘故,很费力地从裤兜里掏出一样东西,很眼熟对吗?那只录音笔,你很惊讶我为什么没有处理掉它,对不对?河水中,映出二人的倒影,就像多年以前,两人还在大学的时候那样,艾莲轻扶着麦涛的肩膀,两人聊着理想,谈着抱负。

我没有处理掉他,是因为预感到了今天。

也许我还是会被你干掉,但至少也该叫你明白一些事情。

你不是一直追求着真相,从来都扮演着一个正直的调查者吗?那么,假如你不知道某些细节,就杀掉我,那也未免太可惜了。

诚然,你的推理精湛而又严密,却疏忽了一个地方。

如你刚才所说,陈芳确实听到了录音,了解我和被害人谢晓虹之间的关系,我才起了杀机。

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陈芳会拿出这只录音笔来偷听呢?这东西是我拜托她交给你的,她总不会对我以前研究用录下的学生口述那么感兴趣吧?这你还猜不到?难道,那天晚上,那个约会之前……麦涛按动录音笔的开关:作为职业杀手,你实在是太幼稚了。

录音笔里跳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那是乔纳森将军派出的追踪者。

闭嘴!一个更为熟悉的声音,是艾莲的声音……接下来的一段丝丝拉拉,听不真切,过了一会儿,又出现了这样的对话,尽管将军没有叫我干掉你,但也没要求我不许还手。

别耍花招,小家伙,你想用手套里潜藏的‘凯斯拉’么?我一开始就没打算给你这个机会。

如果你再乱动,我就干脆打爆你脑袋。

你会在大街上公开杀人?你知道我杀了你也有办法跑得掉。

……怎么样?麦涛在柳条的阴影中幽幽地笑了,听起来,是不是很熟悉啊?当然了,这个只是片断而已,不要那么看着我,麦涛并没回头,只是对着河水的倒影轻轻地说道,你很好奇对不对?别看我,我那时候生病了,对,如你所说,装病!我是不可能跑到那里录音的,你觉得会是谁?陈芳……当然是能是陈芳了!你和她约好见面,中途碰到组织里另一个杀手,当然,从这段录音中,听得不太清楚,好,那么,要不要我再放放前面的?哦,看你这表情,大概是用不着了?那我继续说好了,你那时候有没有想到,陈芳也到得很早,因为并没有见到你,便沿着路慢慢走来,她撞见什么?对了,一个她约会的男人和别人大打出手。

当然了,她藏在挂角附近,离得不是很近。

好在这录音笔是SONY的玩意儿,怎么样,效果还是不错的吧,当然了,也得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你认为录下这段声音的陈芳会怎么办?继续和你的约会,和一个美国职业杀手的约会?没有,她当然不会这么干,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这样,她选择了逃避你,而来找我。

当然了,按照你的逻辑,陈芳是被我杀的。

那么,她是怎么知道我的秘密呢?起先,她对这只录音笔毫无兴趣,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录下了你的声音,识破了你的身份,可她不愿意相信这一切,所以一遍又一遍不断地反复倾听这段录音。

当然,一个不小心,她没有及时按下暂停键,因此当你的这段录音结束之后,她也十分不自觉听到我和谢晓虹的对话。

我们是一个绳上拴了的蚂蚱,跑不了你也飞不了我,你认为呢?麦涛说完,便伸手拉开脖子上的高强度尼龙索,站了起来,对着艾莲的脸,这就是那个‘凯斯拉’吧?你用它杀了多少人?艾莲默不作声,双手低垂,凯斯拉悬吊于腿边。

就算是我杀了陈芳,那也是为了保护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别把我想得那么卑鄙,我就不能为了你吗?艾莲?难道你忘了当初芝麻酱的约定,我们两个人共同保守秘密,至今为止,难道泄露过吗?陈芳的死是因为她自己不小心,你怎么能怪我?不过呢,我突然想到一件有趣的事,相对于你的那番推断,哎,我也有一种想法。

究竟是我杀掉陈芳,还是你呢?我们不妨假设一下,当时偷偷录音的陈芳不太小心,被你发现了。

嗯,接下来你会怎么做呢?留着她,到处宣扬,原来伟大的艾莲是美国人的杀手,这似乎不太妥当吧?身份暴露事小,反正你马上就要回去了;可在老朋友面前抬不起头来,这就有些叫人忍无可忍了。

你该怎么再次面对刘队呢?面对昔日的老朋友,那些警察,老雷、老贺,还有无数的新人,你怎么面对他们?噢,我差点儿忘了,还有刘颖,你不是很想保护她吗?你刚才不就是因为我说要和刘颖结婚才想干掉我吗?你大概是这么想的,不能让刘颖跟一个杀人凶手呆一辈子,哼,难道你不是啊?你就那么清白,那么干净?按照我的逻辑,是你发现了陈芳,把她干掉了,为了保守秘密,牺牲一个女人当然物超所值。

可我就不明白了,艾莲,你我兄弟情深,你干嘛非要把这事儿栽到我头上啊?既然陈芳是你杀的,那么谢晓虹女士也就跟我没什么关系了,她和其他的被害人一样,是被萧影报复的对象,这不是很好理解吗?而且结局也无伤大雅,大家都很开心,死了的人,就是死了,很快就会被忘记的。

至于你的秘密,和陈芳的死因,我答应替你一辈子保守,这你明白,我从不食言。

幸亏你没有报告刘队,不然我也无法帮你了,我会告诉他,是我从你的宾馆偷出了这只录音笔,然后你就要解释那上面的录音是怎么回事?对了,你现在也带着录音设备吧?无所谓,我会说,那是我为了套出的话,不得不那么说的。

反正是非功过,自有他人评论。

艾莲,我们情同手足,咱们也是半斤八两,非要斗起来,无非就是两败俱伤,你觉得合适吗?艾莲喉头抖动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话。

他的眼睛失去了昔日的所有光芒,希望被敲碎了,再也提不出一点勇气。

还有个方法,这也就是我这个作兄弟的,才可能为你考虑的办法——你干掉我,费不了你多少工夫。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有放弃锻炼,回味当初我们在一起流汗的感觉。

不过我不可能是你的对手,只要你干掉,取回录音笔,那么,你所有的威胁就消失了,而且刘颖也不会可怜到和一个杀人犯生活在一起。

没有人会知道真相,怎么样?我在等着你呢!杀死麦涛……杀死陈芳……难道,在我的心里,真的不曾这么想过吗……如果像麦涛说的那样,我真的发现了偷偷录音的陈芳,我不会想杀死她吗……也许我不会……也许,就像现在这样……我真的很想干掉麦涛……我很想……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想到杀了他们……我比眼前的麦涛强在哪里……一个杀手,谈得上去净化这个社会吗……扯淡,都是扯淡……到头来,我能保护的人是谁?也许,只有我自己而已……艾莲忽然间大笑不止,直笑到咳出了眼泪。

你为什么不说话,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办?这我可猜不透!对了,我还纳闷呢,尽管你之前说得头头是道,我总是奇怪你怎么会想到我身上的。

不会是刘颖那个傻丫头告诉你的吧?嗯,可能只有她看出了我的破绽,对了,在我干掉谢晓虹之后,那该死的香水,弄得我满身都是味儿……他妈的,真烦,那女人做鬼都那么麻烦!我就在她家洗了个澡,嗯,可是还是有味儿,我出来的时候碰见了刘颖,她可能发现我是从那栋楼里走出来。

咳,鬼知道她什么时候跟着我的,她也可能闻到了香水的味道。

喂,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我不会干掉她呢?噢,因为我爱她……我说兄弟你倒是说话呀,我可是帮你整理逻辑呢……够了,麦涛,别说了,艾莲收起眼泪,那眼泪也是为自己流的,那就没什么必要了,到头来他还是无法改变没有感情的缘故,他的眼泪最终还是无法为别人流出,我明白了。

他转过身,背对着麦涛。

等等,兄弟,麦涛拾起地上一只啤酒罐,还有一罐没喝呢!今天是你的生日,咱俩把它干了吧!艾莲僵立着,听着身后一阵喉咙吞咽的声音,回手接过剩下的半罐,颓然远去。

岸边只留下麦涛一人,摘下柳条,将上面的叶子一把捋去……次日,即7月5日上午,机场内,艾莲等候检查。

有人来为你送行了。

身边的追踪者说道。

啊……艾莲回过身去,只见刘对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你怎么不言语一声就走,我给麦涛打了电话,他不在家,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艾莲没说话,静静地等到检查完毕,隔着安检的栅栏,回头只留下一句:刘队,要小心麦涛!随后扬长而去。

喂,喂,熙熙攘攘的大厅内,只听见刘队大声地追问,喂,艾莲,等一下,你这话什么意思,喂……来玩玩这个,也算是放松一下,最新出的掌机。

谢谢……那个麦涛,是你的朋友?曾经是。

我送你回去之后,很快还要再回中国,需不需要我帮你做掉他?不用了,我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那我不过也是举手之劳。

没必要,我们这样的人应该按照命令行事,对吗?悉听尊便。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结局,游离于艾莲原稿之外的真正的结局。

甚至,还包含了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刘队在艾莲离开之后遭遇的车祸,可能也并非是个偶然……小心麦涛……讲台上的这个男人,已经留起了长发,但前额还是躺了碎卷,他与艾莲是那么的相似,以至于几周前救治路边的小狗时,都被我弄混了。

这个人就是麦涛……而我身边的,则是一直追随麦涛的刘颖……她是否,她的父亲是怎么死的……我的喉咙里一阵剧烈的翻腾,再也忍耐不住了,便从中人惊异的眼光中夺路而逃。

我冲进洗手间吐了好一阵子,随后以最快的速度逃之夭夭,回到自己租住的公寓,将房门紧紧锁好。

整个下午,直到夜幕降临,我都呆在卧室里,蜷缩在被窝中,一遍又一遍去看那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原稿。

我感到惊恐,甚至手足无措,经常把稿件掉在地上,又发了疯似的一把把它们抄起来。

一来二去,稿件的边缘都被弄皱了。

我感觉不到饥饿,也不敢跑出去吃饭。

把自己紧锁在小小的房间里,用恐惧一次又一次地冲刷着自己,直到那个电话来临。

我本以为那会是杨克打来的,但听筒里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嗓音:你知道我是谁。

是的,我知道他是谁……我是来谈谈的,没必要这么紧张。

我也没打算伤害你,顺便说一句,我正站在你家门口,方便的话,请把门打开吧。

于是……紧接着,我就真的听见房门被人敲响。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诅咒,所有接触艾莲的人都会死……而我,只是其中一个。

我慌乱地将所有稿件收拾好,撂下的听筒里传来那个男人的声音,没必要这么做,我对那些废纸不感兴趣,我只是想和你谈谈,为什么今天下午要逃我的课。

敲门声越来越急促,我不知道等待我的会是什么……——妮可尔·威廉姆斯喂,艾莲,你以后想做什么?这个不好说吧……也许,会成为警察的助手,或是一个学者什么的。

没问题的,更何况你马上就要去美国了,一定会成功的,著名的学者艾莲先生。

算了吧,你跟我开什么玩笑。

对了,麦涛,毕业之后,你会去做什么?我?嗯……让我想想,该怎么说呢?既然你已经带我接触了刑事调查,我想我将来也会和你差不多吧,帮助警方破案。

你很喜欢吗?难道你看不出来?!我们一个在中国,一个在美国,从事类似的职业。

那好啊,不如我们做个约定,十年之后再见面的时候,都要变成这个行业最有本事的行家里手。

好啊,我们就一言为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