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凶镇 > 第九章 烧掉的提议

第九章 烧掉的提议

2025-03-30 06:29:04

吉姆计划毒死诺拉!埃勒里将书放回书架,背对帕特丽夏说:胡说。

你自己看了那些信的!你看过了!奎因先生叹口气。

两人在黑暗中下楼,他扶着她的腰。

屋外,那老月仍在天上,还有稀疏寒星相伴。

靠着埃勒里的帕特丽夏在颤抖,他因而更加抱紧她。

他们这样踏过撒满月光的草坪,到一棵最高的榆树下休息。

看看天空,埃勒里说,然后把刚才的话再讲一遍。

别跟我讲什么哲学或诗歌!这里是美利坚合众国,正当疯狂的一九四零年。

吉姆疯了,一定是的!她开始哭起来。

人类的头脑――奎因先生欲言又止。

他本来想说,人类的头脑是个既奇怪又美妙的器官。

但他忽然想到,这是模棱两可的话,一如特尔斐神谕般暧昧。

事实上……情况不妙,真的不妙。

诺拉有危险,帕特丽夏便咽地说,埃勒里,我该怎么办?时间自会揭开一些事情的根底来,帕特丽夏。

但我无法独力担负这件事!诺拉――你也看到诺拉怎么看这件事了。

埃勒里,她吓得脸都绿了。

然后却……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你看不出来吗――她已经下决心了,决心不相信它。

现在就算你把那些信拿到诺拉面前摇晃,她也不会承认什么事了!她的心情刚刚开放一下,现在又紧紧关闭了,而且还对上帝撒谎。

没错,埃勒里用手臂安抚她。

他那么爱她!事情经过你全看见的,那天晚上他们下楼说要结婚时,你也看到他脸上的快乐表情。

吉姆那时候是快乐的。

蜜月回来时,他好像更快乐了。

帕特丽夏低语:说不定他发疯了,说不定这件事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一个危险狂人!埃勒里不发一言。

我要怎么告诉妈妈?或爸爸?这件事会把他们杀了,而且对事情一点帮助也没有。

不过――我还是得告诉他们!有汽车引擎声在黑暗中开上山丘区。

帕特丽夏,别让情绪阻碍了你的思想,埃勒里说。

像这种情况,需要的是观察和谨慎,还要管住自己的嘴。

我不明白……一个不当的指控,就可能毁了不只吉姆和诺拉的生活,也可能毁了你爸爸和你妈妈。

话是不错……但诺拉等了这么久――我说过了,还有时间,真的。

但我们要注意观察、注意看;同时,保证这件事只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我是不是说了‘我们’ ? 埃勒里懊悔似地说,好像我已经宣布自己卷进来了。

帕特丽夏喘着气,说:你不会现在缩回去吧?我认为你理所当然要加入的。

我是说,从那可怕的第一刻起,我就把你包括在内了。

埃勒里,你必须帮助诺拉!你对这种事是训练有素的,请你不要离开!帕特丽夏摇晃着他。

我已经说了‘我们’,不是吗?埃勒里说着,有点恼了。

真的有什么事不对劲,某个声音出差错――本来有个声音,但现在却没有了,是车子吗?刚才那声音也是车子吗?车子刚刚驶过……你现在要哭就哭吧,但哭过就过去了,懂吗?这次换他摇她了。

懂,帕特丽夏流着泪。

我是个爱哭的笨蛋,对不起。

你不是笨蛋,但你从现在起得做个女英雄。

不准露口风、不准有露出端倪的表情和态度。

对莱特家其余人而言,那些信是不存在的。

吉姆是你姐夫,你喜欢他,而且你对他和诺拉的婚姻还是觉得很开心。

她紧依他的肩膀点着头。

我们不要告诉你爸爸、或你妈妈、或弗兰克・劳埃德、或――帕特丽夏抬头:或谁?不成,埃勒里皱着眉说。

我不能替你做这个决定。

你是指卡特,帕特丽夏肯定地说。

我是指那位莱特镇检察官。

帕特丽夏沉默不语。

埃勒里沉默不语。

月亮下沉了一点,它的胸部给云朵装饰得宛如缀着花边。

我不可能告诉卡特的,帕特丽夏轻声说。

我根本没想到要告诉他。

我也说不上来什么,也许因为他和警方有关吧;也许因为他不是家人――我也不是你的家人,奎因先生说。

你不同!奎因先生不由感到一阵愉快,但他的声音没有流露他的感觉。

无论如何,你得当我的眼睛和耳朵,帕特丽夏。

尽可能和诺拉在一起,但不要让她起疑。

看好吉姆,但不要像在看住他。

随时向我报告发生的任何事情。

还有,只要可能,你必须设法让我加入你们的家庭聚会。

这样清楚了吗?帕特丽夏仰头朝他微笑道:我一直好笨。

现在在这棵树下和你在一起,事情好像比原来好得多了。

看着月光照在你的右脸颊上……你真的很英俊,你知道,埃勒里――既然这样,黑暗中有个男人声音吼道,见鬼,为什么不吻他?卡特!帕特丽夏离开埃勒里,背靠着榆树黑沉沉的树干。

他们可以听见卡特・布雷德福在近处呼吸的气息――紧促而沉重。

奎因先生心想,太荒唐了,一个有逻辑的男人理该躲开这种全然意外的窘况。

不过,这场面至少澄清了刚才声音中断引起的小小苦恼。

原来那车是卡特・布雷德福的汽车发出来的。

没错,他就是英俊!帕特丽夏的声音从树干那边传来。

埃勒里对自己咧嘴一笑。

你对我撒谎,卡特大叫后现身了。

他没戴帽子,这时连栗色头发也勃然大怒似的。

你别躲在灌木丛中,帕特丽夏!我没有躲,帕特丽夏怒道,而且这不是灌木丛,这是一棵树。

说着,她也从黑暗中走出来,两人别扭地面对着。

奎因先生默默地看这场好戏。

你打电话告诉我说头痛!没错。

你说你要早点睡!这个时候我是睡了。

别狡辩!为什么不能说?布雷德福先生,你竟为这种不重要的问题生气。

卡特两只手臂在不友善的星光下舞动着。

你撒谎是为了摆脱我。

你不要我在你身边,却跑来和这个拙劣的作家约会!别否认!这个,奎因先生从他的旁观的位置发表意见,碰巧是事实。

史密斯,站出来!卡特大叫。

我是按捺住脾气,如果让我发火了,我会把你揪到草地上!史密斯先生笑着,没有动作。

好,算我嫉妒,卡特嚷道。

帕特丽夏,但你不用这样躲躲藏藏的!如果你不要我,明说吧。

这件事和我要不要你没有关系,帕特丽夏瑟缩地说。

到底你要我,还是不要?帕特丽夏目光低垂。

此时此地――你没有权利问我这个。

她两眼闪动,反正你不会要一个躲躲藏藏的人――你会要吗?好!你照你的方式去做吧!卡特……!他语带挑衅丢下一句话:我讲完了!帕特丽夏奔向白色大房子。

看着那苗条的身影从草坪上飞掠而过,奎因先生心想,就某方面来看,这样反而好一些……好多了。

因为刚才那样下去,不知道后来会是什么情况。

至于卡特・布雷德福先生,下次碰到他时,很可能成为敌人了。

埃勒里去做早餐前的散步回来时,看见诺拉和她母亲在莱特家的门廊上低声交谈。

早安!他快活地说。

喜欢昨晚的演讲吗?很有意思。

诺拉表情苦恼,荷米欧妮则专心想着什么事的样子。

埃勒里前屋内走去。

史密斯先生,荷米欧妮说,噢,天,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亲爱的诺拉――埃勒里,昨晚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诺拉问。

发生?埃勒里茫然地问。

我是说帕特丽夏和卡特,你昨晚在家――帕特丽夏有什么不对劲吗?埃勒里赶紧问。

当然有不对劲。

她不肯下楼来吃早餐,也不回答我的问话。

帕特丽夏每次不高兴都是因为――都是卡特的错,荷米欧妮冲口而出。

她昨天晚上说‘头疼’,我就觉得有点奇怪!史密斯先生,假如你知道是怎么回事,拜托你――假如在我们昨晚去镇公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女儿的妈妈总应该知道……帕特丽夏和卡特吹了吗?诺拉焦急地问。

不,你不一定知道,埃勒里,我从你脸上看得出来。

妈,你得劝劝帕特丽夏,她不能老是对卡特这样。

埃勒里陪诺拉走回小屋。

两人一走出莱特夫人听得见他们谈话的距离以外,诺拉便说:你和这件事当然有关系。

我?奎因先生问。

晤……你不知道帕特丽夏和卡特在恋爱吗?我相信,你要是能不让卡特嫉妒,就算是帮他们了――这么看来,奎因先生说,布雷德福先生对帕特丽夏用舌头去舔的邮票也会嫉妒了。

我知道,他是容易激动的人!噢,老天。

诺拉叹口气。

我反而把事情搞乱了,你原谅我吗?进来一道用早餐吧。

两个问题我都给予肯定答案。

他一边轻扶诺拉步上门廊梯级时,一边估计着自己到底有多少罪过。

早餐时,吉姆拼命谈政治;诺拉呢……诺拉太棒了。

埃勒里心想,除了太棒了以外,实在没有别的字眼可以用来形容诺拉。

他看着她,听她讲话,察不出一丝一毫伪装的痕迹。

小两口十足象是两个沉醉在新婚幸福中的年轻人,让人不由得要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归为幻觉。

帕特丽夏急急来到,爱贝塔随后拿着鸡蛋。

诺拉!真棒,她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地说着,你可以施舍饿坏了的女孩几个鸡蛋吗?早,吉姆!埃勒里!不是露迪没做早餐给我吃,她做了,问题是,我不能自己地想过来看看恩爱夫妻……爱贝塔,再备一份餐具,诺拉说,对帕特丽夏微笑。

我知道你早晨喜欢说话!埃勒里,坐下来。

蜜月已经过去了,我先生再也不为我的家人早起了。

吉姆睁大眼睛。

说谁――帕特丽夏吗?他咧嘴一笑。

嘿,你长大了,让我瞧瞧,没错,一个魅力十足的女孩。

史密斯先生,我羡慕你,假如我还是个单身汉――埃勒里见诺拉睑上迅速被阴影罩得一暗,但她为丈夫再倒些咖啡。

帕特丽夏一直讲个不停,她不是个好演员――没办法正视吉姆的眼睛。

不过,已经够英勇了,毕竟,她虽然处在个人困扰中,还能不忘昨晚给她的指示……诺拉更是超人一等,是的,帕特丽夏说得对,诺拉已经决定不去想那三封信和它们可怕的含意了。

而且她正借着帕特丽夏和卡特的小危机,来帮助自己不去想那件事。

亲爱的,我亲自去替你煮蛋,诺拉对帕特丽夏说。

爱贝塔虽然是个好厨子,但她怎么会知道你喜欢吃整整四分钟一秒不差的蛋呢?失陪了。

说完她便离开餐厅到厨房帮爱贝塔。

这个诺拉,吉姆笑道,天生的慈爱妈妈。

呵!现在几点了?到银行要迟了。

帕特丽夏,你是不是刚哭过?还能这样一直不停有说有笑的。

诺拉!他大声叫:今天的邮件送来了吗?还没有!诺拉在厨房大声回答。

谁,我吗?帕特丽夏有气无力地说,吉姆,不――不要乱说。

好,好,吉姆说着,笑着,看来我多管闲事了。

啊,贝利送信来了。

失陪!吉姆快步跑到门厅,去应邮差按铃。

埃勒里和帕特丽夏听见他开门,听见老贝利粗哑的嗓子说,早,海特先生。

吉姆对他开玩笑作为回答;前门轻轻碰上的声音;吉姆慢慢回来的脚步声――很像边走边翻信件;然后走到他们视线内停住脚步;他们看到他对着刚送到的一堆信件中的一封张大眼睛,脸色很难看;接着,跑上楼去;他们听见他的脚步沉重地踏在地毯上;一会儿,砰地一个关门声。

帕特丽夏望着吉姆空出的座位出神。

吃你的麦片粥呀,埃勒里说。

帕特丽夏红了脸,连忙埋头快吃起来。

埃勒里站起来,蹑足走到楼梯脚,一会儿又回到餐桌。

我想,他是在书房里。

我听见他锁门……不,现在不适合说,诺拉来了。

帕特丽夏正咬着酥脆的麦片,差点呛着。

吉姆呢?诺拉把鸡蛋放到妹妹盘子中时,问道。

在楼上,埃勒里说着,伸手去拿烤面包。

吉姆?什么事,诺拉?吉姆重新出现在楼梯上,脸色仍是苍白,但勉力控制着。

他已经穿好外套,手上拿着几个不同大小、末开封的信件。

吉姆!有什么事不对吗?不对?吉姆笑着,我没见过疑心这么重的女人!能有什么事情不对呀?我不知道,但你脸色这么苍白――吉姆亲亲她。

你以前一定是当护土的!哦,得走了。

噢,差点忘了,今天的信件在这儿,照例是一堆废纸。

再见,帕特丽夏!史密斯先生!回头见。

吉姆快步走出去。

早餐完毕,埃勒里推说要到屋后树林走走,便先告退。

半小时后,帕特丽夏赶来与他会合。

她急急穿过一堆灌木丛,头上系着一条爪哇头巾,一路跑一路回头看,仿佛有人追她似的。

我以为永远别想摆脱诺拉了呢, 帕特丽夏喘着气,往一根树桩上一坐,呼!埃勒里深思似地抽着烟。

帕特丽夏,我们得去看吉姆早上刚收到的那封信。

埃勒里……这些事情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那封信让吉姆大为不安,不可能是巧合。

今早这封信和这个谜团一定有什么关联。

你能设法把诺拉支开吗?她今早要和爱贝塔到上村买东西。

看那辆旅行车!我认得出那种底特律出厂的车子。

奎因先生小心地弄熄香烟火星。

那正好,他说。

帕特丽夏踢起一根树枝,两手哆嗦着,然后一跃而起。

我觉得自己像个卑鄙的家伙,她抱怨着。

但我们有什么别的办法呢?我怀疑我们会找到什么东西,帕特丽夏用复制钥匙开门让埃勒里进诺拉房子时,埃勒里说。

吉姆跑上楼以后,锁上书房门,不论他当时在做什么,他是不想被人看到……你认为他毁了那封信?恐怕是。

但我们无论如何得看一看。

进入吉姆书房内,帕特丽夏背靠著书房门,脸色惨白。

埃勒里闻了闻,立刻走向壁炉。

壁炉内很干净,只有一小撮灰烬。

他把信烧掉了!帕特丽夏说。

不过没全部烧完。

埃勒里,你找到了?一小块没烧干净的纸片。

帕特丽夏飞奔过去。

埃勒里正在仔细看一小块烧焦的纸片。

是信封的一部分吗?是信封口盖,写寄信人和地址的部分,但地址已经被烧掉了,唯一留下的是寄信人姓名。

帕特丽夏念道:罗斯玛丽・海特――是吉姆的姐姐。

她两眼大睁。

吉姆的姐姐罗斯玛丽!埃勒里,吉姆写那三封关于诺拉的信,收信人就是她!可能――埃勒里没把话说完。

你是想说,可能第一封信我们没见到,因为已经寄出去了!而现在烧焦的这封信是他姐姐的回信?没错。

埃勒里把烧毁的纸片放人皮夹内。

但再想一想之后,我却不那么确定了。

假如这是他姐姐的回信,为什么他姐姐的回信会那么令他困扰呢?不,帕特丽夏,这封信不是,它是新的什么东西。

那会是什么呢?这,奎因先生说,就是我们要查出来的事。

他拉了她手臂,环顾四周。

我们快离开这儿。

当天晚上,大伙儿全聚在莱特家的门廊,看着晚风轻拂凋落在草坪上的干叶。

约翰・F.与吉姆热烈地辩论总统选举, 荷米欧妮担心地设法平息两方论战,诺拉和帕特丽夏像两只小老鼠在一旁安静听,埃勒里独自坐在下角吸烟。

约翰,你明知道我不喜欢这种政治争论!荷米欧妮说。

瞧,你们两人争得面红耳赤的――约翰・F.哼了哼:吉姆,独裁渐渐来到这个国家了,记住我的话――吉姆笑笑:日后你会把这话收回去的……好,不谈了,妈!然后他随口提起:噢,差点忘了,亲爱的,我今天早上收到我姐姐罗斯玛丽寄来的一封信,忘了告诉你。

是吗?诺拉语调清脆:多好。

她信上写了什么?帕特丽夏悄悄走向埃勒里,摸黑坐在他脚前。

他把手放在她脖子上,那脖子湿糊糊的。

都是些平常事。

不过她提到盼望来看你――还有你们大家。

哈,我猜也是!荷米欧妮说。

吉姆,我渴望见见你姐姐。

她要来做客吗?哦……我想邀请她,但――暧,吉姆,送拉说,你知道我跟你讲过多少次了,要你邀请罗斯玛丽到莱特镇来。

这么说,你是同意了?吉姆急忙问。

同意!诺拉笑道。

你到底怎么了?把她的地址给我,我今晚就写信给她。

亲爱的,不麻烦你,我自己写给她就行了。

半小时后,剩下帕特丽夏和埃勒里两个人时,帕特丽夏对埃勒里说:诺拉很害怕。

没错,她只是假装没事。

埃勒里两臂环抱着膝盖。

当然,早上让吉姆大感不安的那封信,就是他所说的,他姐姐寄来的信。

埃勒里,吉姆有事隐瞒着。

毫无疑问。

如果他姐姐罗斯玛丽只是写信说要来探望,或者这类小事情……吉姆为什么要把那样的一封信烧掉呢?奎因先生沉默良久,最后才含糊地说:帕特丽夏,你去睡觉吧,我要想一想。

十一月十八日,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第三度当选美国总统后的第四天,吉姆・海特的姐姐抵达莱特镇做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