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米欧妮张罗起婚礼来,有如一位在野战帐篷里指挥作战的将军,四周围绕着地形图,以及许多代表敌方正确火力的数字。
帕特丽夏陪伴诺拉去纽约采购结婚所需的衣饰及其他用品时,她已与卫理公会第一教堂的司事托马斯先生进行了技术性的会谈、与上村独眼的亚美尼亚花卉商安迪・拜罗拜廷讨论婚礼花艺事宜、与牧师杜利特尔博士磋商合唱团男生的预演安排、去找代办筵席的琼斯先生以及旅行社的格雷西先生交待事情,还到银行与约翰・F.密商银行内部业务。
但这些只是属于军需官的杂事而已,至于总参谋部阶层的事务,则是和莱特镇的名流仕女们进行交流。
天啊,当时好像在演电影咧!荷米欧妮滔滔不绝地对着电话讲:原先不过是情人间的争吵而已――噢,亲爱的,是的,我知道外人怎么说!荷米欧妮平静地说:可是我们家诺拉才不用着急去抓住任何人哩,我猜你大概不记得巴尔港的那位年青英俊的社会名流去年怎么来……当然不行,为什么我们得办个静悄悄的婚礼呢?亲爱的,他们会在教堂举行婚礼,而且……当然是作为新娘子呀……是的,去南美蜜月旅行六个星期―…・暧,约翰要吉姆再回银行工作……噢,老天,不是,这次是要当高级职员……当然,亲爱的!你想我会把诺拉嫁掉而没邀请你来参加婚礼吗?八月三十一日,星期六,重返莱特镇一周后,吉姆和诺拉由杜利特尔博士证婚,在卫理公会第一教堂结婚。
约翰・F.亲自将新娘交给新郎,卡特・布雷德福当吉姆的男傧相。
婚礼结束,接着是在莱特家的草坪上招待宾客。
二十名黑人侍者穿着半正式西装在场服务;甜酒汽水的特殊配方是1928年约翰・F.从百慕大带回来的。
埃米琳・杜普雷穿一袭细棉布做的衣裳,头戴真玫瑰花编成的花冠,像盛开的花朵般穿梭在一堆堆宾客间, 直称道荷米欧妮把一个微妙敏感 的情况处理得多么成功;还说,吉姆眼睛底下那两条紫色圈是不是很有意思――你猜,这三年来他是不是一直喝酒度日呀?多浪漫呀!克莱莉丝・马丁很大声地说,总有些人天生是制造麻烦的家伙。
宾客们正在草坪上接受招待之际,吉姆和诺拉悄悄从仆役进出的后门溜走了。
埃德・霍奇基斯载着新娘和新郎到斯洛克姆镇区,及时赶上开往纽约的特快火车。
他们夫妇俩要在纽约逗留一夜,星期二搭船前往里约。
小两口开溜并钻进埃德的出租车时,给正在四处闲逛的奎因先生瞧见了。
诺拉紧握丈夫的手,一对眼睛仿佛两颗沾湿的钻石。
吉姆的表情既正经又骄傲,小心翼翼把妻子送进出租车,好像他如果粗心一点,妻子可能会碰伤似的。
奎因先生也看到弗兰克・劳埃德。
弗兰克在婚礼前一天打猎回来,差人送了一张便条给荷米欧妮说,抱歉不能参加婚礼和草坪招待会,因为他当晚得北上到首都参加一个新闻发行人会议;但他手下的社会版记者格拉迪斯・赫明沃斯,明天会到场为《莱特镇记事报》采访婚礼实况,并请转达诺拉,我祝福她快乐。
劳埃德谨上。
结果,理当在两百里外开会的弗兰克・劳埃德,此刻却藏身在莱特家后面靠近草坪球场的一棵柳树后面。
奎因先生感觉心中涌起一阵战栗。
帕特丽夏不是说过吗,对于吉姆和诺拉的要好,弗兰克很难承受。
而且,弗兰克・劳埃德是个危险人物……所以,吉姆和诺拉从厨房出来,钻进出租车时,隐身在一棵枫树后面的埃勒里真的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防备着,不过,柳树后面静静地没有动作,当出租车一消失,弗兰克・劳埃德便离开藏匿处,脚步沉重地走向屋后的小树林。
婚礼后,星期二晚上,帕特丽夏・莱特来到埃勒里门廊上,装作兴高采烈地说:好啦,吉姆和诺拉现在正在大西洋的某个地方。
两人在月光下拉着手。
帕特丽夏叹口气。
埃勒里与她并肩坐在秋千中,两人一起摇荡着。
你们家今天的桥牌局如何呢?埃勒里终于问。
噢,妈妈把它取消了。
她累坏了。
其实从星期天起,她就一直躺在床上了。
可怜的老爸爸抱着他的集邮册到处转,若有所失的样子。
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失去一个女儿对他们代表什么意义。
我注意到你姐姐洛拉没――洛拉不会来的。
妈妈开车到下村去找她,要她别参加。
我们不谈……洛拉。
那我们谈谁呢?帕特丽夏低声道:你。
我?埃勒里先是一惊,然后忍不住笑起来。
回答是:没问题。
什么?帕特丽夏叫道。
埃勒里,你在戏弄我!哪儿的话。
我知道你爸爸有个难题。
诺拉刚结婚,这栋出租给我的房子.本来是为她设计建造的,所以他在想――哦,埃勒里,你真可爱!爸爸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真是胆小鬼!所以他要我来找你谈。
吉姆和诺拉真的希望住在他们的……晤,我是说,谁能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呢?等他们度蜜月回来……可是这对你不公平――很公平,埃勒里说。
我立刻搬走。
哦,不!帕特丽夏说。
你的租约是六个月,而且你正在写小说,我们真的没有权利要你搬走。
爸爸觉得为难极了…・荒唐,埃勒里微笑。
你的头发搔得我痒极了。
它不像人的东西,我是说,它好像生丝,里头藏有萤火虫。
帕特丽夏听了安静了半晌,然后扭动身子坐到秋千一角,把裙子拉到遮住膝盖。
还有呢?帕特丽夏抖着声音问。
奎因先生摸着身上找火柴。
没有了,反正是――很不平常。
我懂了,我的头发不是人的,它很不平常,帕特丽夏嘲弄他说。
晤,这样的话,我得赶紧走了,卡特在等我。
奎因先生突然站起身。
卡特!那可不能冒犯!星期六就搬家,这样时间够你们用吗?我想你妈妈会重新布置房子吧。
搬家后我就离开莱特镇,想到现在房子短缺――看我多笨哪,帕特丽夏说。
我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她跳下秋千,伸伸懒腰。
爸爸和妈妈邀请你来我们家做客,做客多久随你喜欢。
晚安!她说完便走了,留下奎因先生在凶宅的门廊上,心情好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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