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倚靠着门窗侧壁喘息了一会儿,然后笔直地走过来,用他球形的双脚走进了房间。
他走得如此慎重,以至于伊娃感到有一种歇斯底里的冲动,想要大笑。
但是她没有笑出来,因为她发现那人用球形的脚走路的姿态很优雅,就好像他曾经很多次地这样走过,这一点使她震惊。
那个人拒绝看她的脸,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冷冷地坚持集中在她的双手上,那沾满鲜血的手帕。
想起手帕伊娃就处于暗淡的恐怖之中……她把这可恶的东西扔在了地板上,并且开始想从书桌上挪开自己的身体。
我说了要静静地站着。
她一动不动地停下来。
那男人停下来,他的眼睛在暗笑,并且继续在看她;他倒退着行走,直至到了门口,然后他通过搜寻发现了它。
我——她是——伊娃开始说道,她的双手张开在肩上面打手势。
但是,她的嘴这样的干燥,她不得不停止说话。
住口。
他是个年轻男人,长着一张阴冷的褐色的脸,就像秋天枯萎的叶子一样,皱巴巴的。
那些话语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就像冰水滴那样,几乎不分开地通过他的嘴唇。
在你的右边停住。
靠着桌子。
并且,伸展你的双手,拿到我能看到的地方。
房间旋转了。
伊娃闭上双眼,感到头晕目眩。
伸展你的双手……她的双腿被冻结了,但她的头脑却变得像机器。
这些词语没有造成意识,伸展你的双手……当她再一次留神看的时候,他正站在她面前,灰色的钻石般的双眼中有着困惑的痕迹。
但现在,他并没有看她的双手——她的双手伸展在旁边的桌子上——而是看着她的面孔。
他在读着她的脸。
他在一部分接着一部分地捕获这张脸——她的眉毛,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她的下巴——一个接着一个地仔细检查着,就像会计师清点存货清单一样。
伊娃努力从这种混沌状态中恢复意识,但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她想到这可能是场梦,然后希望它真的是一场梦。
她几乎使自己确信这是梦,于是再一次闭上眼睛,让梦做下去。
她没有听到他的移动,这证明它是梦中的事。
当她再一次睁开双眼时,他己经离去了。
但是,她转动了她的头,看到他在那里,在桌子后边,在凸肚窗中,一条腿跪在地上,静止在卡伦尸体旁边,没有碰到卡伦,没有碰到那血迹,几乎也没有碰到那他跪着的地板。
伊娃能清楚地看见他那坚硬的褐色的年轻的脸,专心地看着尸体。
她从来没有看到过类似的面孔,她知道的所有的人——无论麦可卢医生,还是理查德·斯科特——都不像这张脸。
脸上的褐色完全地平滑,几乎没有毛发,像面具那样的厚。
如果这张脸不是那么坚硬,那么呆板,伊娃将会说那是一张男孩子的脸。
就像是一个成年人,在敌人的世界中,为了活下去,戴上了一付顽固的褐色的盾牌。
他有宽阔的肩膀,有一双粗大而干净的褐色的手。
因为他是斜依着的,伊娃不能看到起褶的肚子的痕迹,他的腹部是单调而且坚硬的,而且,理查德那儿——理查德那儿要柔软一点。
理查德那儿……啊,理查德……并且他那粗大的身体上是深蓝色的衬衫和白颜色的丝绸领带,再配上灰色的棕榈海滨西服,显得有点过分整洁地打扮,而他戴的帽子有点太过放荡——那是一顶白色的麦杆编制的帽子,压下来遮住了一只灰色的眼睛。
那个褐色的人在房屋边缘停住了脚步,开始搜索,从房间中的一件物品到另一件物品地搜索着。
那就是它,伊娃想着,像个猎人一样在搜索。
他在那地方查看,但不触摸任何东西,查看着,同时又在寻找着某种东西。
并且他始终保持着能够看到她的全貌,转身,行走,停止,都带着微妙的神经质的活力,这使她联想到一匹赛马。
他是谁?伊娃思考着。
他是谁?一个想法出现了,这使她充满了恐慌。
他是谁?她以前决没有见过他。
这是难以置信的,他是卡伦的一个朋友,或者任何一个伊娃认识的人——她并不认识任何一个像他这样的人。
他甚至和那些游乐场所中的赌徒,或者在时代广场闲逛的异乡人都不相同。
他是谁?他怎样进入这座房子?他能一直呆在卧室里吗?当她闯进来的时候,伊娃知道这儿除了卡伦之外空无一人。
那么他为什么来了?他来干什么?他是个——匪徒?那里一定有个包裹……伊娃一瞬间捕捉到了什么,当她能移动时,他正在她前面。
他抓住了她的双手,并且把它们抓在自己的一只手中,这样他就能轻易地伤害她。
他用另一只手紧握住她的下巴,并且摇了摇她的头,而她的牙嘎吱地响起来,眼泪来到她的双眼中。
快说,宝贝。
这时他像用机枪扫射似地说话了,你叫什么名字?她对听到自己以着迷的方法说话感到吃惊:伊娃。
伊娃·麦可卢。
她像个孩子。
通过他的双手的最轻微的压缩,她知道他记住了这个名字,但是,他的眼睛没有任何表示。
你什么时间在这儿的?四点。
大约四点钟。
谁能证明这一点?女佣人。
她无效地感到不可思议,惊奇自己为什么答复这陌生人的问题,这时她的全部意志都已经跑光了,因此她只能机械地有问必答了。
日本人?可纽梅在这里给卡伦拿一些文具。
我听到了起居室里卡伦的声音,但是没有看见她。
她并不知道我在这里。
可纽梅出来了,并且告诉我卡伦在写作。
我让她走了,自己在这儿等着。
为什么事情?我想大谈特谈的——事情——某些有关卡伦的事情……你等了多长时间了?是在四点三十分,当这儿的电话铃响起的时候,伊娃机械地说道,它一直响,但最终停下来了。
她莫名其妙地确信,他知道所有多次的电话铃声,但他如何知道的,或者她是怎样确信他是知道的,她就说不出来了,我感到害怕,于是就到这儿来了,并且发现了——她。
她的话语到了这句话就莫名其妙地结束了。
那男人再一次审视着她,再一次困惑不解。
值得注意的是那双灰色的眼睛,它们是怎样控制了你……你现在如何处理那带血的手帕?手帕在他们的脚旁边,他踢了它一下。
我——我过去看卡伦,在我的手上沾上了一些血,我擦掉了它。
他慢慢地放开了她的手和下巴,她感到血液从他手指造成凹槽的地方流了回来。
好吧,宝贝,他慢慢地说道,我猜测你是太傻了,以至于无法说谎话。
伊娃的双膝丧失了支撑力,于是她瘫倒在地板上,斜依着书桌,哭呀哭呀,像傻瓜似的。
那褐色人分开双腿站着,向下看着她,仍然困惑不解。
然后他的腿离开了,尽管她不能听到他的声音,但她知道他是不会安宁的,又要徘徊搜索了。
理查德……如果只是理查德在这里。
在他的双臂中,她将是安全的——从这个长着一双可怕眼睛的褐色人那里带回安全。
啊,如果她只是他一个人的,也就是结了婚,那就安全,永远的安全。
她的希望是那么的强烈,致使她不能够停止哭喊,尽管她尝试了,但她做不到。
理查德……还有她的父亲。
但是,当她想到麦可卢医生的瞬间,她的心像上了锁的柜橱,关闭了她的思维。
她拒绝去想高大而疲惫的、在公海上的那个人。
窗户上的玻璃在她身后边爆裂了,并且有什么东西飞过了她的头,砰的一声,撞击在她面前的地板上。
在她后面的那个陌生人,恰好正要迈上讲台时,那飞行物差一点打在他脸上。
他双臂举起来,护住眼睛,以免受到从凸肚窗中心飞溅而来的碎玻璃的伤害,并且同时他和伊娃都从对面观察着庭院,那飞行物正是从庭院中飞来的。
至于她是怎样从地板上起来的,伊娃一点印象也没有。
她所记得的只是玻璃的碎片,而且当时她是在凸肚窗前,和褐色人在一起。
那血,那小的平静的身材……她发现自己紧贴在那褐色人坚硬的身上。
但是,庭院里空无一人,那个砸坏窗户的人跑掉了。
伊娃开始大笑,她笑得如此厉害,以至于她觉得永远不会停下来。
她依靠着褐色人,摇晃着大笑,有那么点愉快,但只感到他的坚硬,丝毫也没有感到他的存在。
然后她从台子上走下来,靠着桌子,摇晃着大笑,笑得直到眼泪再一次流出来。
扔石头,她气喘吁吁地说,扔石头——对着卡伦——对着卡伦……他用他那张开的手掌扇了她一个耳光,这一掌如此猛烈,致使她痛苦地长声尖叫,缩成一团,到了崩溃的边缘。
我告诉你闭嘴,他皱着眉头说,但是,这声调听起来非常奇特,就像是道歉那样。
他立刻转身离开了她,犹如他感到惭愧似的。
不,伊娃胡乱地想,不是为曾经打了她,而是为了打了之后的道歉。
她注视着他,感到如此地麻木和空虚,如能够人事不省,那对她来说将是一种解脱。
那陌生人简单地看看被砸烂的窗户。
被打碎的是中心窗——两个窗格玻璃,因为窗户是从底部开着。
他沉思地凝视着粗粗的垂直的铁棒制成的栅栏,每根之间都一律是六英寸距离,正是这栅栏,保护外面所有的三个窗户。
然后他走过去看那块石头。
同时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表。
那块石头在卧室的中心横卧着。
它是可想象的最平常的一块岩石。
岩石下侧主要是黑色,带着些泥土,一部分泥土已经散落在地板上,并且是潮湿的,看上去好像是刚刚从庭院中拾起来的。
它是卵形的,长的,直径有五英寸。
他用他的脚把石头翻转过来,另一面是干净的……而这就是全部。
疯颠的,过了一会儿他说道,而伊娃知道他做出了判断,某个小孩。
他轻轻地耸耸肩,不再理会这件事,麦可卢小姐。
是!伊娃说。
他两腿叉开坐在石头旁看着她。
你能确信,当日本人给卡伦·蕾丝文具的时候,你听到了她的声音?我能确信。
那文具——就是书桌上那一团纸?伊娃看着。
那是手工制作的、上面有淡淡的乳白底和玫瑰色的菊花图案的纸张。
但是,它被弄皱了,揉成一团。
有空白的信封放在它附近。
看起来就是它。
伊娃用死气沉沉的声调说。
然后他移动了,朝向她,并且拿出一条手帕,用手帕把那揉皱了的纸拣起来,把它弄平整。
纸上写了一些东西——伊娃读着那些词语,但是,她的头脑拒绝了正常的功能,因此并没能理解这些词语有什么意义。
词语莫勒尔弄懂了——那是卡伦的律师。
它显然是写给莫勒尔的一封信的开头,而这封信永远不能结束了。
它在一句话的中间停了下来。
那是她的笔迹?是的。
他把纸慎重地重新弄皱了,并且把它放回到桌子上,放在他发现它时的准确的位置上。
然后他围着书桌走了一周,查看了所有的抽屉。
没有别的任何文具,他喃喃自语,站着沉思了一会儿,拉开他的上嘴唇。
看,妹妹。
那日本女子从外边带给了蕾丝这张纸,而后离开了。
当你在日本人手中看到它的时候,它是空白的?是。
然而她没能把它写完。
在日本人离开之后,蕾丝女子在它上面写了东西。
这证明在日本人离开之后,卡伦是活着的。
好了。
他看一眼他的手表。
可纽梅,伊娃说道,可纽梅不会做这事情——像这样的事情。
我说她不会做,我说了吗?他在渐渐变得生气,你一直在那间起居室里,有没有离开过?没有。
当你在那里等待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人进来或出去?没有任何人。
没有任何人!他好像吓了一跳。
当他察看她的脸时,那个旧的困惑回到了他的双眼。
她不知道为什么。
不,她没做。
没有任何动机,真的,与卡伦——与卡伦的死。
她想得到的全部都是迪克……那褐色人跑到门口,听了听,猛地用力把门无声地拉开,站在门槛上,观察着起居室。
起居室有两个门,一个通向走廊,另一个就是他站着的地方。
他没有转身,用刺耳的声音说道:现在,你确信,当时你没有睡着?没有,也没有任何人进来或者出去。
他转了回来,轻轻地抓住自己的手:再问一次,那个日本人在这卧室待了多长时间?不超过十秒钟。
胡说!他的脸因气愤而变红了,当你坐在那个房间时,卡伦被人用刀杀死了。
你说,没有任何人穿过它。
那么,杀人犯到底是怎样进来的?更何况,即使杀人犯是在日本女仆拿纸来以前就藏在这里了,那么,他到底是怎样跑出去的呢?告诉我,你告诉我呀!我不知道。
伊娃说道。
她的头感到疼痛,并且它思考起来有困难。
这看上去并不重要。
他在渐渐变得更生气。
他为什么如此生气?好吧。
杀人犯没有通过起居室。
他好像是在同谁争辩这件事,但是,他肯定已经出来了——现在他不在这里。
怎样出去?通过这些窗户?它们全部都上了门的。
这让我们变疯狂。
让我们说他从没有进来过——他一直在外面,从屋顶上用一条绳索,或者别的什么奇怪的东西,投掷过来,那刀通过栅栏刺中了她,然而那刀为什么还粘在她的颈部?不用猜测了……并且,这房间没有门到大厅——而起居室只有这一个门。
上帝诅咒它!不是这样。
伊娃迟钝地说,还有另外一个门。
在什么地方?他用他的眼睛急速地看了一遍房间。
但是不要触摸它,不要,千万不要。
门在什么地方?卡伦——卡伦从不允许任何人触摸它。
没有一人——从没有任何人曾经走近它。
无论是仆人或者其他什么人。
现在他在她上面,他如此狂怒,以致她能感到他呼吸的热气吹到了她的额头。
它在什么地方?他嚎叫起来。
伊娃抽泣起来:在日本屏风后边。
屏风把它掩藏起来了。
他两次跳跃就到了那里,用手指轻轻弹了弹屏幕的一边。
它通向什么地方?快说!通向屋顶阁楼。
卡伦通常在那里完成她大部分的写作。
从来没有任何人上那儿去过——甚至我父亲也没去过。
啊,请不要……那是个普通的门,安装在一厄尔【注】宽的房间墙上。
他的热度像消耗尽了,使他比以前更冷静。
他没有移动,没有触摸那门。
他凝视着。
然后他转过身来。
这门有个门闩,门闩是在插座中,是在门的这一边。
他现在一点也不生气了,仅仅警戒着——警戒着,就像他起初来到这间房间时一样。
他的双肩有些耸起,你触摸过这个门闩没有?我没有靠近它。
为什么——什么——?他再一次咯咯地笑了,又是那种相同的干巴巴的毫无幽默感的笑声。
我——我不明白,伊娃低声地说道。
这看起来确实对你很糟,美人儿。
他说,这看起来对你确实像是屏幕。
幽灵似的声音在台子那里似隐似现的。
这使他们两人都愣住了。
伊娃的头发——她能感到每根头发都竖起来了——使她的头皮发麻。
它是汩汩声,微弱的浑浊的汩汩声,可怕的汩汩声,但那是人……并且活的。
啊,我的天啊,伊娃低声地说,她是——她是——在她能移动之前他越过了她。
并且,当她发现她的腿有力量移动时,他已经跪下来了。
卡伦的双眼睁开着,并且有非常强烈的目光瞪视着伊娃,致使伊娃闭上了自己的双眼,以切断那耀眼的光芒。
但是,她又睁开了双眼,因为她仍然能听到那种汩汩声,汩汩声是来自那个被割破的咽喉,并不是那不再坚硬的没有血色的双唇。
那个人粗暴地问道:蕾丝小姐,谁刺入——他不能说完了。
耀眼的光结束了,再也不移动了,并且,某种红色的东西从卡伦扭曲的嘴里流出——在她盲目地转过头之前,伊娃看到了这种情形,她自己突然一阵喘息。
那个人站起来:可以发誓地说,她死了。
该死的!她像那样抓住了……然后他拿出了香烟,非常缓慢地点燃了它。
他把烧过的火柴放入他的衣袋,并且没有再看卡伦一眼。
当他说话的时候,词语与烟一道从他的坚硬的年轻的嘴中流出来:你还有什么要为你自己辩解的吗?伊娃能做的仅仅是看着他,由于震惊她几乎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不再为你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绞尽脑汁了,他苦涩地说,今天到底是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我在变得软弱。
你是说——伊娃用破裂的声音开始说,你是说我……华丽的小姐,你处在一个困难的位置。
要么你是我曾经见到过的最傻的日本人,要么就是最聪明的。
他的冷冷的双眼在她身上沉思着,仍然在审视着,仍然在困惑着。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支支吾吾了,我没做——当你到达这里的时候,她还活着。
在日本人离开和电话铃响这段时间内,没有任何人能够通过起居室进入或者离开卧室,因为这正如你自己所说的那样。
任何人都不能通过这些上了闩的窗户出去,任何人都不能通过这房间仅有的另外的一个门出去——因为它是通往那个屋顶阁楼……因为它的门闩是从里面插上的。
因此,完全没有别的任何方法能够出去。
这些你自己计算得出来。
她摩搓着她的眼睛,突然地颤抖了:我非常地遗憾,她用平静的声调说,我认为我是有点——有点为卡伦的死震惊……你不能认为——他用他那空闲的手把她拉过来,并且把她扭曲,直到她瞪着眼看着他那不安的灰色的双眼。
我认为,他残忍地说道,没有任何人出去了,因为没有任何人能够出去。
我想说的是:在这上帝诅咒的整个世界中,只有你才是惟一的一个有可能把她杀死的人。
他的脸在她前面变形了,那褐色的椭圆形的脸暗淡退色了,从她的双眼中消失了。
理查德,理查德,理查德,求求你,求你快来,迪克,迪克……而且不但如此,她听到他的声音在继续,用那同样野蛮的混乱的形式,正好在羔羊尾巴大约两次摇动的时间内,纽约警察局将进入你的人生。
今天下午五点在这房间中,卡伦·蕾丝和警察总部的侦探有个约会,而现在是差两分到五点。
然后她听到了她自己的声音,那声音遥远而且不可识别,而且极滑稽的尖细:不!我没有做!啊,求你了,你必须相信我!我没做!我真的没做!但是,另一个声音在她的脑子中一直在说,一切都崩溃了,再没有什么东西了——没有迪克,没有结婚,没有幸福……连生命也没有了。
——【注】厄尔是旧时的长度单位,相当于四十五英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