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为止啦,」他们回到车里的时候维说道,「我这最哀痛的送葬者【注】的角色也当到头儿啦。
既然葬礼已经结束了,欢快的小山雀们,请把我顺路带到纽黑文,然后你们就随风飞去吧――还请带上我的祝福。
」「不要嘛,」凯丽表示反对,「埃勒里,你不要送她走!」「别那么想,」博说,「你打算去哪儿,美人儿?」「纽约。
」「那我们送你去。
」「不过那样你们不顺路呀!」「谁告诉你的?」博呵呵笑着说道,「我们也去那儿。
」「你是说――在纽约度蜜月?」凯丽讶异地喘息着问道。
「没错儿。
那帮聪明小子唯独想不到去那儿找咱们。
」「哦,」凯丽应道。
随后她显得很勇敢地说,「我觉得这是个绝妙的主意,你不这么想吗,维?」「是的,的确如此,」维咕哝着说,「想象一下吧,在那儿,你们会很开心的――在中国餐馆吃一顿结婚晚餐,然后可以去中央公园那片原始荒原上散步,如此等等。
那是一个多么浪漫的度蜜月的好地方啊!」「嗯,就是!」凯丽道。
「没错儿,宝贝儿。
不管怎么样,这是你的蜜月呀――还有你的丈夫,哦,谢天谢地!」从快到纽约的时候起,凯丽和维就一刻没停地互相争执着。
凯丽想让维跟他们一起度过这个夜晚,而维坚持说自己己经累了、困了、得去找个地方休息了,等等……博也使劲儿劝维不要离开他们。
而凯丽对博挽留维感到了不舒服――只是稍稍有那么一点儿。
随即她又为自己有这种感觉感到羞愧。
不过,维最终还是固执地并没改变主意,凯丽也便心下宽舒了。
在东六十几街的一家有档次的女士饭店,维下了车。
两个女人以眼泪和拥抱作别。
「你会跟我保持联系吗,维?」凯丽哭着问道。
「当然啦,小东西。
」「明天――我明天给你打电话。
」然后,维高挑的身影消失了,剩下凯丽一个人与她那默默无语的丈夫在一起。
博专心致志驾着车子在市中区繁忙的行人车辆之中穿行;而凯丽为了不致闲着没事做,也拿出口红和粉扑,用了很长一段时间在脸上涂抹、修饰。
但是,即便最细致的化妆也总有化完的时候,于是,她又无事可做了,只能呆呆地盯着前方,脸颊热得像要着火。
「你身上的味儿闻着真舒服。
」他大声说道。
一股柔情油然而生,她的头靠到了他的肩膀。
「咱们去哪儿呀?」她轻声问。
「维拉诺伊饭店。
就在时报广场边上。
在那儿他们一百万年也找不着咱们的。
」「你说去哪儿都行,亲爱的。
」到了维拉诺伊饭店,门人走过来为他们打开车门,两个侍者不由分说地拿起他们的行李――当凯丽的视线落在那几只提袋上她名字的缩写「KS」【注】时,不觉即刻满面羞红――随后博到前台登记,用有力的字体写下了「埃勒里・奎因先生和夫人」,而前台那位服务生连眼都没眨一下。
然后是电梯中漫长的上行,并且被一对男女显然喜欢探究别人的眼睛自始至终地仔细审视着。
那女的向她的男伴耳语了些什么,于是他俩笑了起来。
凯丽很清楚,那一对儿一定是在悄声议论着这对新婚夫妇。
不过,这一番折磨终于结束了,他们和他们的行李以及侍者都出了电梯,沿着长长的走廊走到了门上标着「1724」的房间。
进了房间,侍者放下行李,将起居室的窗帘拉开,并把窗子也大大地敞开。
霎时,一个美好宁静而又遗世凌空的纽约城流入了视野。
侍者又去卧室里重复地做着同样的活计。
其时凯丽注意到卧室里是一对单人床,便回想起刚才在楼下她丈夫――是丈夫!――正是要的一对单人床。
随即她便想到,也许他习惯于……侍者悄没声儿地离开了,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地将半美元银币的小费揣进了兜里。
房间里终于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这套房间还挺不错的。
」凯丽打破了拘紧的沉默。
她走过去察看那衣橱,家庭主妇生活最初的冲动令她欣喜不已。
博一动不动地站在起居室正当中,帽子依然压在卷曲的头发上,一支香烟被忘记了似地静静夹在他的手指间――他那样儿真够傻的,凯丽一面这样心里窃笑地忖道,一面把头探进了衣橱。
「你不歇一会儿吗,奎因先生?」凯丽大声说道。
「凯丽。
」他叫她时的那种语调,令她从卧室的衣橱里退出身来,她摘下帽子放到床上,脱去手套,并且做这一切的动作都非常地沉缓。
此刻,她心里又开始感到了那种痛楚,那种在任何别人那儿从没有感到过、而只是在……他这里曾经感到过的痛楚。
「怎么啦?」她竭力想保持一种漫不经心的语调。
然而,无论他此时想说的到底是什么,总归应该是悲惨的。
她感觉到了。
整个下午,这个悲剧的结局一直在迫近,「什么事儿,亲爱的?」凯丽还是用柔和的语气间道。
他一直看着手上那截烟蒂。
凯丽则盯着他的脸。
噢,亲爱的,亲爱的,是什么隔挡在咱们两个中间呢?这个悲剧难道非要在这么一个时刻发生吗?他抬起了头,而她在微笑着。
「我得去办点事儿,凯丽。
」「现在?」「就是现在。
饿了吗?」「一点儿也不饿。
什么事儿非得这会儿去办呀?」――糟了,她不该问这个。
这会让他反感的。
「是工作。
非常急――」她只配听到这样的回答。
工作!这简直有点滑稽了,「我会让人给你送点吃的上来。
」「不用麻烦了。
要是我需要什么,我会叫客房服务的。
」凯丽转过身,弯腰去提她的包,「你会出去很久吗?」「唉,让我来吧。
」他说着,从凯丽手里接过那个包拿进了卧室。
她缓缓地跟着他。
他并没有回答她的问话,「你一边等我,一边可以把这些包打开收拾一下――反正你总要收拾的,那你还是现在就收拾吧,免得……」「亲爱的,」她跑到他跟前,两条胳膊搂住了他的脖子,「出了什么事儿啊?」她克制不住自己了。
她无法再忍下去了。
他看上去要发火了,她也知道自己又错了。
「出事儿?听着,凯丽,我只是必须得出去一下――」「那你就去吧,」凯丽欢快地说道,并且放开了他,「别做出这样滑稽的样子!谁都会以为你要永远离开我了呢。
你不会把你的新娘扔在这儿一个小时吧,会吗,奎因先生?」「别像个傻孩子似的!」他先吻了她的鼻尖,然后吻了她脸颊上的酒窝,最后吻了她的上下唇弓,「一定要当心,小家伙儿。
」他迈开大步走了出去。
「埃勒里!回来――」她听见外面的门呼地关上了。
凯丽缓缓地坐到一张床上。
她的头疼起来了。
空白。
空空如也。
什么东西也没有。
什么也没想。
干坐着。
要么还是起来做点事情。
只是不要想――花儿。
对啦!他烦恼就是因为这个!他忘记给她买花儿了。
他为此感到很惭愧。
于是,他就表现出很不舒服、很不自在的样子,只是因为他心里感到惭愧而已,除此之外别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她的想象罢了……他这是下楼给她买花儿去了。
他可能要带回来好几盒子鲜花和好几桶香槟,然后他们会在这城市高高半空中的房间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一起吃晚餐……埃勒里・奎因先生和太太,相亲相爱地坐在世界之巅!她呼地一下子倒到床上,手脚四伸、舒舒服服地躺着,打着哈欠,笑着。
不过那不是困倦的哈欠,却是兴奋的哈欠。
凯丽紧忙脱掉衣服,用冰凉的水冲了澡,重新梳理了头发,再化一遍妆,然后换了一身衣服穿上――一条系红色宽皮带的裙子,一件农家女样式的条纹衬衫,那条纹的颜色不仅非常能烘托她眼睛的色彩,而且也把她的肤色映衬得更加鲜明亮丽。
时间还早。
也许吃过晚饭以后,他们可以去百老汇散散步,然后再回饭店。
她应该戴上那顶饰有羽毛圈的平沿小草帽……她打开行李包。
衣服都压皱了,不过到明天早上它们都会在衣橱里舒舒展展地挂好了。
她把衣服一件一件地往衣架上挂着。
就在这时,她又忽然想到一件事:他根本连一只手提包也没带呀。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他们出逃,然后结婚……。
她脸上又泛起红晕。
她把几个袋子里的东西都掏了出来,赶紧把粉扑装起来,把雪花膏、除臭剂、香水和花露水都放进了浴室的小橱子里。
这些东西绝不要摆在明面上、或装在专门放化妆品的小手提包里。
女人应该把这类化妆用品统统都藏起来――特别是已婚的女人们尤其应该这样。
他应该不会――永远也不会――看到她脸上浓施脂粉、头发束在难看的发网中的样子。
她会让面容永远保持清新……让他总是感到惊奇……真傻呀。
太孩子气了。
她的心态似乎有点不大正常吧。
只要他爱她,这些地方怎么样又有多么大的不同呢?人家倒是说过,这些方面做得好坏,结果会有所不同。
她原来是不大相信这种说法的,从来没有相信过。
然而眼下她脑子里这些谨小慎微的荒唐想法儿又是因何而起呢?会不会是因为,在她心底深处,她并不能绝对肯定他是爱她的呢?所有袋子里掏出来的东西都收拾完了,她那件最漂亮的睡衣摊在一张床的床脚上,旁边地上摆着她最可爱的一双拖鞋。
凯丽这时才发现,快十一点了,他已经出去两个小时了!她到起居室靠着一扇敞开的窗子坐了下来,点燃一支烟,整紧了眉头沉思着。
过了一会儿,她拿起电话。
「我是奎因夫人,」凯丽的话刚一出口,便为如此轻贱地称呼自己而不禁一阵颤抖,「刚才奎因先生有没有给我打过电话或者捎过口信儿?」「没有,夫人。
」「谢谢。
」她轻轻撂下电话,眼睛看向窗外。
窗上的短纱帘在微风吹拂下轻轻飘动着。
外面是个「U」形天井,他们这两个房间位于这「U」形的右侧。
对面那一侧房间的窗子都黑着灯;然而,将这「U」形相对的两侧连接起来的那一面、紧靠凯丽这间起居室的那个房间却亮着灯。
那个房间跟凯丽这间起居室的外墙正好相接于这「U形的一个直角上,而这两个房间的窗户看上去直线相隔只有七、八英尺远。
那房间里有人,凯丽无事地闲想着;那房间的窗子也是打开的,并且在那拉上的窗帘上,她还看见在那房间里走动的人投下的不规则的影子。
不过随后那房间里的灯就熄掉了,而且只过了一瞬间,凯丽注意到那窗帘晃动了一下。
再糊弄自己也没有用了。
他没有去买花儿。
他去了这么久,要是买花儿,一暖房的花儿都买回来了。
他是去做别的事情了。
那么能是什么事儿呢?这时候去办是否合情合理呢?唔,等他回来的时候,她会高兴得掐死他的!对了,也许他受伤了。
可能他就是去买花儿,或者去安排一次令人惊喜的宴会,却被出租车撞倒了,要么就是滑了一跤把腿给摔断了,要么――要么――不,不会的。
要是那种情况,她现在已经知道了。
即便没人通知她,她也会知道的。
不会是那种事故。
不会是任何事故。
他就是走了,是故意离开这儿的。
真实的情况是,他向她求婚,急急忙忙带着她找到那个可爱的治安推事,就像――就像星期六晚上的一场嬉闹游戏似地跟她结了婚,秘密地开车带她来纽约度「蜜月」,把她就像一件――一件行李似地撂在饭店的房间里,然后,他便消失了。
凯丽把窗纱向两边拉开,这样,夜晚的空气可以吹进来冷却一下她灼热的脸颊。
维……她可以给维打电话。
不。
要那样做她还不如去死呢。
不能今天晚上打。
今晚不行。
即使她得像个化好妆的假人似地在这窗边――孤独地一个人!――坐上整整一夜……也不能打这个电话。
子夜时分,她给总服务台打了电话。
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其实她也料到不会有消息的,不过还是得问一下罢了。
她进了卫生间,刷牙,嗽口,嘴觉得很干,而且尝出了苦味。
她从卫生间一出来,就听见了敲门声。
她的心陡然一跳。
他回来了!至于他刚才为什么要走,去了哪儿,去见了什么人,这一切又有什么要紧呢?他回来啦!她跑向起居室的门,把门打开。
玛戈・科尔站在门口微笑地望着她。
「我可以进来吗?」凯丽说:「走开。
」「你这样说话合适吗,奎因夫人?你当然不会让我待在走廊上吧?」「走开,不然我要叫饭店的人把你轰出去!」玛戈跨进房间,并把身后的门轻轻地关上了。
「我不相信你能想象得到会出现眼下这种场面。
」「你想干什么?」「你真的结婚了?」「是的!你走吧,好吗?」「我说几句话就走。
」「要是你不走,」凯丽大声叫道,「我要叫我――我丈夫了!」「去叫啊。
」玛戈笑道。
两个人锋芒毕露、充满敌意地默默对视着。
然后凯丽说道:「你知道了。
」她的语气显得颓丧而虚弱。
「当然啦,我知道,亲爱的!那么既然新郎不在,我想我该来安慰安慰新娘子。
」「他在哪儿?」凯丽低声道。
玛戈从她面前走过去,高视阔步地在房间里四下踱着,傲慢而蔑视地打量着那些格式化的家具、墙上挂的廉价的印刷装饰画和那些不值钱的小装饰品。
「你怎么知道他离开我了?你怎么知道我们在纽约?你又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家饭店呢?」「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我亲爱的。
」玛戈拖长了腔调说道。
凯丽走过去,在靠窗的扶手椅里坐了下来,又摸出一支香烟。
「我猜想,」她语气沉静地说,「这是你玩的又一个小把戏吧。
」――整个房间像要旋转起来了。
「亲爱的小可怜儿,」她表姐叹息着说道,「多勇敢哪。
多么出色的表演啊。
可还不是一样,亲爱的,你到底还是个傻瓜!你还真的跟他结婚了。
我原来没想到竟然你会傻到这么做。
不过,他的计划还是成功了!」凯丽被一口烟噎着了,她把那支烟从窗户扔了出去。
「他的――计划?」「唉,你还不知道。
真可怜哪。
唔,没错儿,亲爱的,就是个计划。
还记得昨天晚上的事吗?你在车库出了个小事故之后的事?他发现了你,把你弄回了你的房间,对不对?他陪了你一宿――他真聪明啊。
不过今天早上,医生来看你的时候,你未来的丈夫嘛,他来找了……我。
」「那不是真的!」「你去问问他呀。
他来找了我,然后就有了他这个计划。
你们今天一直是按这个计划进行的呀。
」玛戈放声大笑,「我知道你们怎么结的婚,而且在你之前就知道你们在哪儿度『蜜月』!」「给我出去!」「现在还不行,最亲爱的。
」玛戈那双戴着手套的手放到了凯丽的椅背上。
凯丽听得见她的呼吸声,但她没有抬头,也不回头,「在没有让你弄明白你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大傻瓜之前,我还不能走。
我这是在复仇,亲爱的。
你愿意放弃财产,是因为你爱他。
所以你嫁给了他。
可是,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娶你吗?是因为他爱我!」「不,」凯丽说着,隐隐地想呕吐,「不……」「那么你们的新婚之夜他去哪儿了呢?」「他必须得到什么地方去一趟――他马上会回来的――」「他不是必须得出去。
是我叫他出去的。
男人都是脆弱的,」玛戈面带笑容地说,「我不想冒险让你丈夫在一个错误的时刻表现出他的脆弱。
你倒是在忧柔寡断、楚楚可怜方面有某种诱惑力的,这你也知道。
所以我让他许下诺言,保证娶了你,然后立刻就遗弃你――是的,就在今晚这个初夜,所以他走了,这你也明白。
」「我不相信――一个字也不信。
」凯丽喃喃道。
「其余的就都是他的主意了――娶了你,你就是放弃了卡德摩斯伯父遗产里你的那一份儿,并且它就归我了。
现在已经是这样了。
所以,你一无所有了,亲爱的――既没有钱,也没有丈夫。
那钱现在是他和我的了。
要是你愿意的话,你可以离婚。
这桩婚姻给你带来的好处并不算少了――你因此放弃了继承权呢!你还不承认你是个傻瓜吗?难道还不是一个头脑愚蠢的、过于轻信的、而且滑稽可笑的傻瓜吗?」玛戈的嗓音愈来愈高亢,终于变成嘶嘶声从凯丽的脑子里穿过,引起一阵疼痛;用不着抬头去看,凯丽也能想象得出,她表姐那张白脸和那双埃及人的眼睛,由于胜利的得意而变得多么可憎。
凯丽说:「我想让你留在这儿,玛戈。
我不想让你走。
你要留在这儿,直到埃勒里回来――」「他不会回来了,」玛戈拿着腔调说道,「你也最好收拾行李走吧。
」「等他否认你的谎言的时候,我倒想看着你那张脸。
我想要你别走――」「我倒是很高兴留下来,我亲爱的,只是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哩。
再说,留下来也毫无意义,不是吗?」「如果――那是――真的,」凯丽冷漠地说道,「我想――我会杀了他。
」「应该是感激才对呀!」玛戈笑着说,「居然要杀了他! 你应该感谢他。
你不知道吗,你这条没用的小命儿,还受了他的再生之恩呢?」凯丽几乎没听明白她这番讥讽的话。
「你是个幸运的小姑娘。
他用跟你结婚的办法救了你呢。
要不是你运气这么好,你早就完蛋了。
你难道忘了那两件事了?」她在说些什么呀?凯丽迟滞地忖道。
「你以为那次进你房间的小小的访问只是开个玩笑吗?你那小母马绊倒是偶然的吗?再说昨晚车库里发生的事情,是意外呢,还是有人疏忽而造成的呢?你是这样想的吗?」「不!」凯丽大叫起来,「我知道!从头到尾我都知道。
我知道那是你干的。
你。
你!」「你真是这样想的?」玛戈又放声大笑起来,「聪明的小姑娘!不过,策划这几次行动的不只是我一个人。
这你就不知道了,对不对?是我――还有别的人。
」「别的人!」凯丽一边叫着,一边在椅子里坐直了身子。
「我和――」整个世界忽然就在凯丽头顶上方爆炸了。
她半是本能地自我保护,半是昏然不觉地倒回到椅子里,令人惊惊的子弹爆炸声响了三次。
她听到了背后的喘息声,哼叫声,然后是身体的滑动声,最后,是砸在地毯上的一声沉重的轰响。
凯丽紧紧抓住椅子扶手,惊愕地望向那月色朦胧的天井,看见与她坐的地方斜线相对的(只相距八英尺)那面窗上的窗帘在晃动着,还有一只手……握着什么东西的一只手,从那窗里伸出来,做了一个古怪的抛掷动作……接着,便有一样东西猛然从她头边飞过,落在地板上,再次发出呼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