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H.沃尔特先生回到了约克广场,第四宗产业的主人与一个奇迹擦肩而过。
在指控沃尔特谋杀麦拉·约克的问题上,警官理查德·奎因要求新闻界按下消息,暂不声张。
他起誓说,只要他们能听从他的劝告,耐心等待,案子终会有取得长足突破的一天。
因此,三家报社只字未提沃尔特被捕的消息;另外三家虽然稍作披露,也仅仅在末版的豆腐块儿中不置褒贬的低调报道(暂时拘留问讯)。
第七份报纸绝对信守诺言,干脆没让这件事在它的消息栏中露面,然而,在它的社论版面上却刊登了一篇题为《实事求是的专栏作家》的文章,六亲不认地大放厥词:……有谁想找一份维修工的差事吗?市区四座宏伟城堡环抱着的私人花园里就有一个空缺。
看来有关机构还不能对前维修工与广场上接连不断的几份百万富翁暴毙讣告之间的联系做出合理解释。
时至今日警方在对三起谋杀案实施侦破的方面得分依然是零蛋,但是或许他们正要把老朽无能的老队员换下场来,那样警察局长大人就能够骄傲地站出来亲自指点江山了。
也许。
因为猜疑是不留情面的:侧面分析透视一下我们宽容大度的行政部门,就不难看出,其实当局很可能会见多不怪地认为,与其靠高额税收要那群富翁的命,还不如让那个无拘无束的杀手去了结他们来的更为方便快捷。
眼下大多数媒体机构还能顺从警官的意愿,恐怕也仅仅维系于他们对警官个人的尊敬和信任。
但也有另外的可能——可能性的确很大——就在那些伶牙俐齿的专栏作家剑拔弩张、伺机而发的当口,连有关当局都被骂得狗血喷头,他们也只好刀枪入库了。
足见那篇《实事求是的专栏作家》的影响甚大。
(貌似公允无欺、疾恶如仇,似乎最能代表公众意愿。
)或者是由于对他本人的厌烦,因为整件事看上去、摸上去、闻起来已经像一块年深日久的老酵母了。
也可能是出于对他收入的嫉妒,他的薪水多得需用计算机去计数。
不管出于什么动机,所有背叛行为共同作用的结果是把电讯控制中心高高搁浅在海图上全无标注的荒礁之上束手无策,只能坐等思维活跃的晚辈后生们潮水般涌来,重新托起它的船帮,或者等待次日的版面扔掉它过了时的铁锹,动用起重机械,或者干脆等着台风把它掀个底朝天。
至于现在——各报一致指出——显然麦拉死于自杀,结果约翰·亨利·沃尔特无罪开释;埃米丽死于意外事故;而这些结论又神秘地使人们更加迫切地盼望罗伯特命案的凶手尽快被缉拿归案。
当然,这些信息并不是从中央大道传出来的。
令人尴尬的怪事是这样发生的:谁也不会死守着因惧怕、困惑和愤怒而裹足不前的困境,并且总是保持机警和理智,所以埃勒里自然渐渐换上了一种心旷神怡的轻松心态。
或许他是被安·卓尔秀发上的阳光唤醒了。
她玲珑的身影又开始在约克广场上流连,而汤姆·雅克相伴左右。
埃勒里后来回忆起,如果当时眼前没有出现那些人和事,他就不会弄得大错特错。
奎因!雅克叫道,你知道她要去干什么吗?早上好,埃勒里朝安·卓尔招呼了一声,然后朝小狗说,早上好,巴德,然后对年轻的雅克说,先告诉我,你刚才提到的是哪位女士?它不是巴德,它叫巴布。
雅克说,她要跟我一起工作了。
硕果累累!我的邮票快整理完了。
是巴德干的?哦,对了,它会替你舔邮票。
我说的不是巴布!是安。
她同意留在约克广场跟我一起工作了,银行代理也已经同意拨给她薪水了。
你真喜欢这份舔邮票的差事?埃勒里朝姑娘问道。
他心想,天知道我还是1869年冈比亚出版的淡蓝色无水纹有损邮票的热心搜寻者呢。
当然不会让你去舔那些邮票的……雅克亲昵地对安说。
安·卓尔笑了,在埃勒里看来就像破开阴霾的明媚阳光;可是突然阴霾又降临了,因为她挽住了汤姆·雅克的胳膊。
埃勒里叹了口气,对小狗说:看来你和我都没选对职业,巴德。
巴布,雅克再次纠正他,巴布是比兹巴布的简称。
可你千万别问安它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接着又乐不可支地说,那可真吓了她一跳。
哦,是的,埃勒里想起来了,卓尔小姐说过,那件事她永远不会告诉我。
可能是她头发上的阳光和她的笑容让他的脑子打了旋,或者是他的想入非非过了头,一些话不假思索地从他嘴里脱口而出,随即他就后悔得恨不能用毕生时间换回那个张口的瞬间。
他想说的意思是,为什么你要那样称呼这只狗?可是实际上从他嘴里冒出来的是:那只会吓着你们这类敏感的时髦女人,对吗?就在三个人瞠目结舌的瞬间,埃勒里的血潮水般涌上脸颊:身为一个姑娘,她是怎么度过惨淡的少女时代的,难道你忘了吗?让雅克听到他那么形容她真是太残忍了。
埃勒里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困境——那姑娘已经羞愤得胀红了脸!雅克立即关切地叫了一声嗨!说着挽住她的手臂,嗨,瞧啊,还不至于那么严重。
埃勒里狼狈地说:你看,我得走了,瞎嘀咕,要迟到了。
说完拔腿就跑。
在阳光下,她和他望着他走远。
安对愕然的雅克说:抱着我,汤姆,紧紧抱着我……因而雅克也就忘了追问她——那究竟是什么意思。
活跃的幽灵们降临在约克广场,也降临在奔走途中的游手好闲者和好事者们之间——从电话窃听者、媒体关注者、小报的记者到银行的会计、洗衣房的帮工以及送信的邮差……眼线们很大一部分来自奎因的刑侦部和警察局。
这些幽灵若隐若现,忽上忽下,时左时右,铺天盖地,无处不在,草木皆兵。
相邻的楼宇间到处安装了窃听器,草坪里架设了摄像监视器,帕西沃·约克被警戒线层层围住。
外出时他还必须通知警方他的去向和目的。
其实他并不喜欢如此,这太别扭啦。
对他的保护措施有些他看得见,但是绝大部分是隐秘的,无形的。
因此帕西沃感到还不过于难以忍受。
但是他一点也靠不住。
刚刚对奎因父子发誓保证全天处于警方视线之内,至少在必须离开约克广场之前就近通知警卫的帕西沃,不出四小时就甩掉了盯梢的尾巴,蹿上一辆出租车,离开了广场(当然,在他懵然无知的情况下,对他的连锁跟踪很快就重新建立起来——埃米丽城堡塔楼上的监视哨看见了他的行动,用对讲机通知了另一个房顶上的传讯兵,后者用闪光信号灯通知了移动岗哨)。
帕西沃的出租车直奔他的资产代理银行。
在那里他要求了解,老那萨尼尔遗嘱所规定的继承人在约克广场的居住期是否可以稍加调整,容他眼下暂时外出躲避一段,等危险期过了再继续入住。
银行方面则郑重其事地宣布:如果他这样做,他就会被剥夺本来他理所当然继承全部家产的资格。
(因为埃勒里已经先一步对银行方面做了交待,堵死了这条退路)。
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儿,曾经有个在押的犯人问大守财奴杰克·本尼,如果两者择其一,你是要钱还是要命?这个人大概也会像眼下的帕西沃一样苦恼于优柔寡断,左右为难。
求生的本能使他一时恐惧非常,似乎每一次呼吸、每一口吞咽都埋伏着对他生命的威胁。
(埃勒里跟父亲谈论过他的感觉:约克惧怕的死法至少有十二种之多,而一般人对其中任何一种都不至于怕成他那个样子)。
可是溜之大吉并且失去那悬而未决的百万家产对他来说几乎跟死亡本身一样可怕。
但是在帕西沃惧怕的所有事物中,沃尔特是最令他心惊胆战的一个。
那个维修工已经悄然溜回到他过去的惯常生活中去了,不带半点受到伤害的痕迹:神色无优,做事专注,静如止水。
人获得了自由,舌头也重归自己使唤了,但是他很少动用这条舌头:他谨从奎因警官的禁令——不回答任何人关于他被捕情况的询问,如遇刨根问底的追问者,他必须及时向警官报告。
问题不在于他会说什么,老警官咕哝着说,只要让他在院子里活动,就等于让他回答所有问题了。
埃勒里点着头,想着自己的心事。
沃尔特的确照吩咐做了。
命令他少管闲事,因为他有一双明察秋毫的眼睛,从墙上的细小斑点,草丛里的些微枯叶,到滴水的龙头,都逃不过他的注意;命令还指出,他大部分时间必须呆在自己的住房里,因为前面三位约克都是在他东修西补的勤劳活动中遇害的。
至于那台玩具打字机——鉴定结果指出那上面所有的指纹统统是沃尔特的——已经被准确地放回到原来藏匿着的地点;Y寄给他的那些信件——经过实验室显微成相摄影等手段的分析鉴定,只能确定沃尔特的指纹——也被小心地原样放回了原处。
这件案子嘛,警官语气苦涩地说,只能花大力气放长线了。
这也是被动的下下之策。
这个案子,埃勒里反驳道,应该说又是接连暴死的类型。
沃尔特销毁那些信件的可能性很小,奎因父子对这点的看法倒是一致。
那些文字对沃尔特的意义太大了,他会长久地保存着它们,那是对他生存价值的最美妙的证实,他不惜冒着得罪他那位守护天使的风险也要留着它们——这是沃尔特对Y惟一抗命不遵的行为。
沃尔特每天的行动路线很少与帕西沃的发生交汇,但是一旦碰面,结果就非常滑稽可笑。
矮小粗壮的沃尔特带着他古怪的踩滑车一样的步态,瞪着猫头鹰一样眨也不眨的圆眼睛,带着畏缩的目光——这一切都使他不管在什么地方都像是某种自然现象——天空掠过的候鸟,或是即将来临的冬天——不会因为任何外在的扰动发生变化。
而散淡拖沓、款款而行、垂着眼袋、举手投足无不透着傲慢自得的帕西沃,只要一眼瞥到沃尔特,立刻就像刺破了的气球,双腿酸软,浑身无力,手足无措,入地无门。
同时,帕西沃的压力还不是全然来自逃避危险,他似乎还有个固执的愿望:像个真正的男人那样对周围的一切视若无睹、嗤之以鼻。
但是如果沃尔特恰好活动在他的安全线之内,看似有可能随时来取他的性命,他就会六神无主,浑身打颤,死死钉在原地不动。
这时候如果背后有堵墙或有棵树,他就会慢慢后退着靠过去,目光一刻也不放松地盯着眼前的敌人,直到抓住任何坚实的物体为他撑腰……同时呼吸急促响亮,鼻翼剧烈耸动,暴突的双眼几乎掉出疏松的眼眶。
他一直会这样站下去,直到沃尔特无声无息地从他眼前消失,然后才出上一口长气瘫软下来,待重新站直腰身,他才能接着走他自己的路。
当然,如果对方径直朝他而来,帕西沃就会毫不犹豫地撒腿就跑。
那情形就好像他很清楚沃尔特不仅揣着——而且他本身就是——能把人炸成碎片的手雷。
至于沃尔特,不管在远处还是近处,显然还在用一成不变的速度在固定的线路上滑来滑去。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将近一周的时间。
这期间,奎因父子在等待行动的机会。
他并没有什么不快。
的确,计划的进展被延迟了。
但是,宇宙本身就是按照相生相克的规律被创造出来的,每一种存在都是对另外一种存在的限制。
然而各种力量很少处于平衡状态,某种势力突然占据上风,长驱直下的局面频频交替。
上帝捏造万物的手也会受到粘土的阻力,否则那些粘土就不可能被捏造成型。
他透过旅馆房间肮脏模糊的窗子凝视着城市的夜空,如海的街灯神经质地跳跃不停。
他微笑了。
他转过身,走到房间的另一边,提起那台静静等候着他的打字机,朝门口走去。
他关了灯。
他锁了门。
他离开了旅馆。
安·卓尔和汤姆·雅克在格林威治村看了一场戏剧,取近道乘坐地铁回了家。
子夜刚过,他们发现自己被约克广场温暖的夜气包围了。
他们在中心花园小那萨尼尔·约克的纪念碑前停住脚步,飞快地亲吻了一下,因为他们曾经在这个地方吵过一架。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远处隐隐传来的哭声。
顿时两人惊愕地愣住了,阴郁地相互对视了一眼。
接着安朝着哭声传来的方向飞跑而去,雅克赶紧追随其后。
他们穿越半个广场,一直跑到帕西沃·约克的房前。
他们确认声音就出在这幢房子的楼上,哽咽颤抖的声音可怕地回荡在空洞的过道里。
安沿着楼梯飞速跑上台阶,跟在后面的雅克想警告她一句,但是还没等到她冲上楼梯,雅克的话也还没喊出口,一个高大的黑影在幽暗的地方闪出来大喝一声:站住,呆在那儿别动!转而,那个黑衣人换上了和气的口吻,哦,是卓尔小姐和雅克先生,晚上好。
天哪,安倒吸了一口气,我根本就没看见你呀。
是奎因警官的主意,卓尔小姐,探员泽尔吉特和蔼地解释说,警官知道黑衣人在黑夜里的价值。
安淡淡地一笑。
她的眼睛这会儿已经适应了黑暗,甚至能够看清那个探员脸上回应的笑容。
是……约克先生?没有别人。
可他正在哭呀。
就因为被关了一小时禁闭。
你就不能为他做点儿什么?我只负责看着那个哥们儿,他平淡地说,拉着他的手哄他可不归我管。
安舔了一下嘴唇,鼓了鼓劲儿走上楼梯,蹲在哭得浑身打颇的帕西沃身边。
那个侦探立刻搜了她一下,把她的钱包拿走了。
雅克斜眼看着那个侦探熟练地把那个钱包从一只手扔到另一只手里,掂了掂分量,估算了一下数量。
让雅克先生替你拿着吧,泽尔吉特客气地说着把它递过去。
可这是你的职责呀,雅克说。
完全正确,探员说道,并凑近蹲在帕西沃身边的安。
帕西沃,安温和地摇晃着帕西沃的肩胯说,是我,安。
我不愿意让你——这样——来看我。
帕西沃硬咽着说。
安,现在,听他的。
汤姆·雅克说。
他把安从地上拉起来,先由着他去吧。
你没见过又哭又闹的酒鬼?她甩开他的手:他没有喝酒,汤姆!你没看出他很难过吗?她重新蹲下去。
雅克非常尴尬地朝后退去,帕西沃?我真的不想让你——这样——看我,涕泪交流的帕西沃仍然固执地说。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帕西沃放下捂着脸的手。
她伸手从他的衣袋里抽出一块手帕递给他。
他下意识地擦着自己的脸:安妮——我是说,斯尼弗小姐。
我是安,她说。
雅克轻轻叹了一声。
不要为我费心了,求你了。
难道没有什么我们能帮你的吗?谁也帮不了我。
但愿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或者这些钱。
你并不是非呆在这儿不可啊。
可是我已经呆在这儿啦。
你认为我有勇气扔下千万家产一走了之?可是……接着说,安轻声说。
帕西沃怨怒地用手帕拍着脸说:可是,这地方我真的受不了啦。
我一个人也得不到,什么东西也得不到。
汤姆·雅克说:你会得到一千一百万美元呀。
那算什么,对孤零零一个人来说?帕西沃吸溜着鼻子,看看你们俩,你们得到的是什么——彼此。
干你们想干的事儿,花自己挣的钱。
人人都喜欢你们。
可是有谁喜欢我呢?四十六年来我一个知己都没有。
你还是可以找到的呀。
安动情地说。
他摇着脑袋:我从来就不知道怎么找。
你知道么,安,他平静下来,缓缓地说,我真的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
这些事情对我影响很大。
你不会相信,我已经戒了酒——而且再没有走近一间赌马场——我还甩掉了……就这样。
他吃力地苦笑了一下,可是现在呢,我还得在这儿,把这些事说给别人听!如果你想像其他人一样生活,可又不了解那是怎么回事,你从何做起呢?汤姆·雅克蹲在安的旁边,看着帕西沃的脸说:你真想像你说的那样去做?汤姆,他是认真的!安喝道,帕西沃——约克先生——你瞧,我就知道至少有三个人愿意帮助你。
汤姆和我,还有……还有谁?他半信半疑地问。
你!年轻的雅克站起身来:帕西,明天早上九点钟到罗伯特的房里去找我。
我还有些邮票理不出头绪,安和我正发愁呢。
我可以请你帮忙,你来吗?众所周知的这个约克家族最后一个幸存者热切地望着面前两张年轻的脸,又惊又喜。
好吧!帕西沃·约克说,好的!埃勒里感到最困难的莫过于不得不说服他的父亲撤除跟踪约翰·亨利·沃尔特的密探。
奎因警官感到最棘手的事情则是不得不说服他的上司批准他的行动方案。
可能由于他们背水一战的决心产生了魔法般的效力,两个人都获得了成功。
他们正在审查我的报告呢,警官喃喃地说,他们其实也应该审查一下我的脑袋才对。
这次我把情况说得云山雾罩,那些家伙眼花缭乱,谁也顾不上看清我正要把一个满可以起诉的凶手放虎归山,而且屁股后面连个盯梢的都没有。
多有道理的事儿。
埃勒里坚持说,现在我们有充足的理由认为沃尔特只是一个工具,而Y先生——为什么他不管自己叫X呢!——指导着他的每一步行动,足见Y就在近处观察着沃尔特的举动。
我们放走沃尔特,Y很容易嗅出这是个圈套——他会认为我们正在对沃尔特实施全天候的跟踪。
我们现在不能输在打草惊蛇上面。
必须迫使他行动。
所以决不能在沃尔特后面设岗。
或许Y会认为那只是表面现象——是出于沃尔特的愿望,但是我看不会如此。
总之,Y不知道我们看到了他给沃尔特的那些信。
另外,那个夹纸板最近又检查过吗?昨天下午,庄森去看过。
他趁沃尔特用水泥修补埃米丽后房山的时候溜进去检查了一下。
没什么变化。
我想我们这招还算成功。
不管怎么说,我们也算得到了一个机会。
警官哼吟着推开眼前的早点咖啡杯。
好吧,我知道您有多担心,埃勒里说。
(谁,我么?警官笑了一声说。
)可是您看,如果帕西沃根本就没有被列上谋杀名单,那么我们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哦,我们不是把帕西沃看得很紧吗?所以,没什么可担心的。
或许我们把帕西沃看得太紧了点儿。
老人望着天花板说,上帝饶恕我吧。
啊们!埃勒里闷声说,请再来点面包。
也许,就因为这样,那个Y才按兵不动。
到目前看来,很可能。
帕西沃过着吉凶未卜的日子——天天在那儿晃荡,出出进进地打发时间。
Y会观察他猎物的行踪规律,相应做出计划。
我们的帕西沃却没有什么规律可言。
可是现在……现在,突然,他变得准时准点了,他有地儿可去了。
那又怎么啦?警官问道,我的手下的孩子们并没有放松啊。
很可能有另一位帕西沃躲在暗处,正等着机会取而代之呢。
有可能。
反正,那个新的帕西沃会把Y引出来行动的。
父子俩坐在一起思索着,慢慢嚼着早餐,喝着咖啡。
埃勒里痛苦地想着那个姑娘:她是那样善良,完全用不着谁去拯救(为什么那个杂种狗被取名为比兹巴布?);还有那个邪恶的男人,那个很快就要成为阔佬的继承人,那个人品低贱、无聊得痛不欲生的家伙。
老先生则带着羞怯的笑容回想起萨利文小姐健康快活的模样。
有可能。
警官重复道,可是我感觉那个暗藏的家伙正要说……您不必说,我知道。
埃勒里叹了口气,他实际上在说:不会拖得太久。
警官耸了耸肩。
这是非常可能的。
帕西沃是那种反复无常的人,好逞能,容易过火。
根据眼线的报告,这个星期,他一猛子扎进整理邮票上去了。
那份卖力气,就连原来的罗伯特·约克跟他一比都显得像个懒蛋。
现在,帕西沃只要说他想去哪儿,他就一定会在哪儿,只有两次例外。
两次例外?埃勒里放下手中的杯子,两次什么例外?这星期有两次例外,警官显得有些烦躁地提起他的下属不慎的失职行为,就在我们那位新生的朋友溜走的时候。
有一次,警官说,他要求雅克容他一点时间去注射小儿麻痹疫苗——这是他的义务,他说,作为一个公民的义务,看在上帝的面上,雅克没有在意,忘了通知我们的值班员,而那个值班员没有料到帕西沃会在喝茶的时候突然溜出去,而且那家伙究竟在哪儿——警官阴沉地停了一下说,他一点也估计不到。
另外一天夜里有个值勤的没看住——不过别着急,正在我们乱作一团的时候,帕西沃回来了。
他道了歉,说出去溜达了一会儿,并非故意制造麻烦!还保证以后不会再那么干。
警官笑着说,又来了。
最好——别出——这样的事儿,埃勒里说。
他用餐巾擦了擦下嘴角上的水滴,实际上他的脸已经滚下汗珠来了。
他拿起桌上的一块面包片,又丢在一旁,低着头啃起了手指甲。
哦,警官馗尬地哼了一声,朝后靠在椅背上。
爸,您出去之前,埃勒里闭上眼睛,像狗甩水一样摇了摇头,接着又睁开了眼睛说,我想,现在那些信还没有什么结果吧?你是指实验室的鉴定?没有。
他们吹嘘了半天什么显微放大镜能把一张纸放大的像门板一样。
目前发现的只有沃尔特的指纹。
怎么?你认为那个Y会粗心到留下自己的指纹?不是。
可……可什么?昨天我看了那些指纹的相片——我是说实验室保留的那些资料。
有些东西很让我觉得不安。
是吗?怎么?哦,如果您细看他的指纹——它们分布的特点,埃勒里突然闭了一下眼睛,您应该能看出,沃尔特总是拿着信纸的两个上角。
就好像……哦,好像他反复把它们拿到光亮处,或者……如果你说的是还有什么隐藏着的信息,警官平淡地说,那就忘了它吧。
他们已经检查过了。
我知道。
可是为什么他总是捏着信纸的两个上角,而且都用的是大拇指?因为那些信纸上的指纹大多集中在两个上角,而且都是拇指的指纹。
为什么会这样,爸?我要是这么想我早就去找答案了。
老人又烦躁又困惑地说,我会问他的。
警官站起身来,因为电话响了。
奎因警官很快走了回来:我们最好先撂下这件事。
邮局来电话了。
邮局?他们拦截了一封写着帕西沃名称和地址的信。
同样装着……?埃勒里转过脸来,装着卡片的信封?装着卡片的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