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特坐在洛斯阿图斯城家中的餐厅里,听着随身听中播放的《一个推销员之死》。
可是,俯身在手提电脑前的他却有些心烦意乱,集中不起精神。
从圣·弗朗西斯中学死里逃生的经历让他深感恐慌。
记得他当时正抓着瑟瑟发抖的杰米·特纳站在一旁—两人一起眼看着可怜的铁靴子在临死前的痛苦中挣扎,同时告诫男孩从此远离计算机。
就在这时,肖恩紧急传呼,打断了他充满蛊惑力的长篇大论。
肖恩告诉他警方此刻正在赶往学校。
菲特全速奔出圣·弗朗西斯中学,及时脱了身,当时警察巡逻车正从三个方向包抄过来。
他们究竟是怎么发现的?虽然内心恐慌,但是—身为多人角色扮演游戏的高手和深谋远虑的战略大师—菲特知道,在敌人就要得手的时候,只有一件事可做。
那就是再次出击。
他需要寻找一名新的攻击对象。
他在计算机目录上滚动着,打开一个名为通用机周的文件夹,里面包括了有关列拉·吉伯森、圣·弗朗西斯中学和其他硅谷准攻击对象的信息。
他阅读起当地报刊网站上登载的文章:有报道影星的,写他们如何疑神疑鬼,草木皆兵,需要全副武装的随行人员保驾才肯出行;有报道政治人物的,写他们如何支持不得人心的条款;还有关于堕胎医生的,说这些人几乎等于生活在安全堡垒里,太平无虞。
挑谁呢?他思忖着。
谁会比波瑟和列拉·吉伯森更富有挑战性呢?这时,他的目光瞥见一篇报刊文章,是大约一个月前肖恩寄给他的。
文章报道了一个住在帕罗阿图市富人区的家庭。
高科技世界中的高度设防唐纳德W.已功成名就。
但他不以为喜。
四十七岁的唐纳德同意接受采访,但条件是不公开其性氏。
目前他是硅谷一家经营最为成功的资本投资公司的首席执行官。
换做他人,也许会对这番成就自吹自擂,但唐纳德却极力掩盖成就,绝口不谈个人生活的任何方面。
他这么做有充分理由:六年前在阿根廷与投责商谈判成交时,他在枪口威胁下遭人绑架,关押了整整两个礼拜。
为解救他,公司支付了一笔数目未经公开的赎金。
后来,唐纳德被布宜诺斯艾利斯警方发现,尽管毫发无伤,此后却判若两人。
当死神就在你面前时,你才会想到,过去许多事情都太想当然了。
我们一直以为自己生活在文明世界里,但其实完全不是这回事。
唐纳德和越来越多富有的硅谷总裁一样,如今开始高度重视安全问题。
他和妻子甚至专门为其八岁的独生女萨曼瑟挑选了一所私立学校,原因是那所学校能够提供严密的安全设施。
太棒了,菲特心想,开始上网。
不用说,这些人物隐姓埋名只带来小小的一点不方便,十分钟后,他已经成功进人那家报纸的编辑部计算机系统,浏览起写那篇文章的记者手记。
很快,他就获取了所有关于唐纳德·温格特的详细情况:他家住帕罗阿图市海斯帕利亚路32983号,妻子名叫乔伊丝,四十二岁,娘家姓西尔拉,他们有一个三年级的孩子,在坚尼帕罗萨拉学校上学,该校位于里德维斯塔路2346号,也在帕罗阿图市。
他还了解到温格特有个弟弟叫欧文,妻子叫凯西,还知道温格特雇用了两个保镖。
一些MUD游戏迷会认为连续两次袭击同类目标—在此处是指私立学校—实属下策。
但菲特却认为,这么做完全是明智之举,可以让警察措手不及。
他再次缓慢滚动浏览着文档。
你想当什么人?帕特丽夏·诺兰说:你不会伤害他,对不对?他不像是危险人物。
你了解他。
弗兰克·毕肖普没好气地回应道,他们不会朝吉勒特背后开枪,此外,其他不敢保证。
他的回答不太礼貌,但眼下他的目标是抓回逃犯,而不是安慰狂热爱上逃犯的安全顾问。
调查组大厅的电话响了起来。
托尼·莫特拿起电话,边听边使劲点头,眼睛也睁得比平时略大。
毕肖普皱起眉头,不知电话那头是何许人物。
只听莫特用恭敬的声音说:您请稍等。
说完年轻警官把话筒递给毕肖普,那副小心模样仿佛它是个炸弹。
找你的,警官含含糊糊地低语道,对不起。
对不起?毕肖普扬起一边眉毛。
是华盛顿打来的,弗兰克。
五角大楼。
五角大楼。
这时已过凌晨1点。
东海岸时间。
麻烦来了……他拿起话筒。
喂,你好。
毕肖普警官吗?是,长官。
我是戴维·钱伯斯。
我负责国防部犯罪调查科。
毕肖普把听筒换了个位置,似乎即将听到的消息对左耳伤害会小些。
我从各种渠道听说加利福尼亚北部地区颁发了一张普通犯人临时释放令。
这张释放令可能与一位我们感兴趣的人有关。
钱伯斯迅速加上一句,不要在电话上提那人的名字。
没错。
毕肖普应道。
现在他在哪里?他可能在巴西、克利夫兰、巴黎,或者侵人纽约证券市场让世界经济陷人瘫痪。
在我羁押之下。
毕肖普说。
你是加利福尼亚州州警,对不对?是,长官。
你到底是怎么让一个联邦囚犯得以释放的?更严重的是,你是怎么用普通犯人的名义把他弄出来的?就连圣何塞劳教所的监狱长对此事都一无所知……至少是声称他不知道。
联邦最高检察官和我是朋友。
两年前我们一起结了刚扎雷兹连环杀人案,之后一直合作至今。
你现在负责的是凶杀案吗?是的,长官。
一名黑客侵人普通民众的计算机,利用从中窃取的信息接近受害者。
毕肖普看着鲍伯·谢尔登关切的神情,把手指放在自己的喉咙上。
谢尔登转转眼睛。
对不起……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抓这个人,对吧?钱伯斯问。
大概和他编写了攻击你们软件的软件有关。
他尽量说得含含糊糊。
他猜想在华盛顿常常两种交谈同时进行:一种是内心想说的,一种是大声说出口的。
首先,他这么做就属于违法,而假如此人编写的东西流出国外,那可是叛国罪。
这点我明白。
对方一阵沉默,毕肖普接着问:你想将他关回监狱,对吗?对。
暂释指令上还有三天,毕肖普坚决地说。
电话那头传来哈哈笑声。
我只要打一个电话,就可以立刻叫那张指令变成手纸。
我想你是可以办到。
长官。
一阵停顿。
接着钱伯斯问:你名叫弗兰克?是,长官。
这样吧,弗兰克。
以警察对警察的身份告诉我:此人对破案有帮助吗?除了有一点小小的麻烦……毕肖普回应道:非常有帮助。
你瞧,罪犯是一个电脑高手。
假如没有刚才谈到的这样一个人协助,我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又是一阵停顿。
钱伯斯开口说道:听我说—我个人并不认为他像这里人们所说的是魔鬼的化身。
并没有确凿证据表明他攻击了我们的系统。
可在华盛顿有很多人认为他的确干过,在国防部这里对他简直是人人喊打。
一旦他做了什么违法之事,必然要关进监狱。
但是,在证明其有罪之前,他始终是清白的。
对这一点我持支持态度。
是,长官,毕肖普说着又小心翼翼加上一句,当然,你们也可以考虑一下,假如那个密码连一个孩子都可以破译出来,或许你们希望重新编一个更安全的。
警官心想:完了,单凭这句话就可能把我解雇掉。
不料钱伯斯哈哈笑起来。
他说:我不敢肯定标准12软件是不是真像吹嘘的那么神。
但这里许多从事加密工作的人可不愿听到这种话。
他们不喜欢被揭露出来,非常非常不愿意被媒体曝光。
这里就有一位副部长助理,彼特·凯尼恩,假如他认为这位不指名的人可能有机会出狱,并最终上了报纸,他一定会担心得要命,要知道凯尼恩就是承担标准12生产的特别任务组负责人。
我还是不明白。
凯尼恩不知道这个小伙子已经出狱,但听到了一些传言。
如果真的让他发现,对我和对许多人都不会有好结果。
他让毕肖普自己把政府部门内部的明争暗斗好好掂量了一下。
随后钱伯斯说:进人这个圈子之前,我也是个警察。
在什么地方,长官?海军宪兵队。
大多时间呆在圣地亚哥。
制止过一些打架斗殴事件,对不对?毕肖普问。
那要看是不是军队赢。
毕肖普,听着,假如那个小伙子真的能够帮助你们抓到罪犯,那好,在暂释令到期之前,你就尽管留着他。
谢谢长官。
不需要说你也明白,假如他又去攻击什么人的网站或者逃跑,那你就死定了。
我明白,长官。
随时保持联系,弗兰克。
电话没声音了。
毕肖普挂上电话,摇着头。
对不起……这是怎么回事?谢尔登问。
毕肖普正要解释,米勒那里突然发出成功的欢呼声。
找到他了里他兴奋地高喊。
琳达·桑切兹点点头,满脸倦容。
我们成功地发现了吉勒特逃跑之前登录的网站名单。
她把一些打印文稿递给毕肖普。
上面大多是些令人费解的文字、计算机符号以及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数据和文本碎片。
但在那些碎片中间,还是能看到一些航空公司的名字和当晚从旧金山国际机场飞往其他国家的航班信息。
米勒又递给他一张纸。
他还下载了这个—从圣塔克莱拉到机场的汽车班次表。
这位长得像梨子形状的警官笑得非常开心—想必已经从先前愧不如人的心态恢复正常。
可是他哪里有钱买机票?谢尔登不解地大声嚷道。
钱?你在开玩笑吗?托尼·莫特冷笑着说,这会儿他很可能就在自动取款机前,把你的银行存款取个精光。
毕肖普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走到分析实验室的电话前,拿起来,按了重拨键。
警官和电话那头的人聊了几句,然后挂上电话。
毕肖普把谈话内容告诉大家。
吉勒特打的最后一个号码是离这里两英里远的圣塔克莱拉善意旧货零售店。
商店已经关门,但店员还在。
他说一个和吉勒特相貌特征很相像的男子大约在二十分钟前进了商店。
此人买了一件有腰带的双排扣黑色男式雨衣,一条白色牛仔裤,一顶奥克兰甲队的帽子和一个运动背包。
店员之所以记得这个人是因为他不停地东张西望,神情非常紧张。
吉勒特还向店员打听附近的车站在哪里。
商店近旁就有一个车站,并且也是到机场班车的停靠站。
莫特说:车到机场大约需要四十五分钟。
他检查了手枪,站起身。
你不行,莫特,毕肖普说,还是我们这些有经验的人去。
让我去吧,年轻人要求道,我的身体状况比警队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好。
每星期骑一百英里的自行车,每年跑两次马拉松。
毕肖普说:我们出钱聘你不是让你去追捕吉勒特的。
呆在这儿。
要不就干脆回家休息一会儿。
你也一样,琳达。
不管吉勒特这里结果怎样,我们一样要准备加班工作找到凶手。
莫特摇着头,对毕肖普的命令非常扫兴,但无奈还是同意了。
鲍伯·谢尔登说:我们可以在二十分钟内赶到机场。
我将给机场警队打电话,通告他的相貌特征。
他们会控制所有的汽车停靠站。
不过我可告诉你—我要亲自到国际机场去。
真想立刻见到那家伙跟我打招呼时眼里的神情。
毕肖普发现,这位身材粗壮的警官脸上多少天来第一次绽开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