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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老头子

2025-03-30 06:28:35

俗话说恶人永远不得安宁。

虽然我不希望此话应用到我身上,但我们刚返回贝克街的住址不久,福尔摩斯就声称,休息几分钟后我们就直奔埃及剧院的日场演出,我强烈要求我们应先饱餐一顿午饭再说。

于是哈德逊太太给我们送来了可口的羊腿、板油布了,外加一大罐她拿手的蛋奶沙司。

最后我们吃着奶酪饼干时,我再次感到浑身充满活力,准备迎战一切。

走吧,华生,肚子已经填饱了,又得继续行动啦。

我们再次去皮卡迪利街的埃及剧院有两个理由:首先去见见那个闻名遐尔的贝提尔・德科塔;其次补上昨晚没干的事,去太岁头上动土。

我说:你是说见马斯凯尼本人?正是……魔术界的老头子!你打算把戒指交给代文特吗?当然不,不过我可以告诉他此事,让他放心。

莱斯特雷德怎么办?警长调查的是凶杀,不是偷窃。

如果有必要的话,在适当的时候会把一切都告诉他的。

我们抵达那座神秘的小剧院后,福尔摩斯在票房买了两张后排的座位。

我没问他为什么不出示他的名片或提一下代文特的名字,因为他穿了一身粗俗的服装(顺便提一句,福尔摩斯在乔装方面可是个行家里手),即工人阶层穿的那种,必然有他的用意。

而且他还让我也穿了一身农村人穿的花呢衣服。

以这样的低姿态,我俩混进了买便宜座位的观众之中,看表演时不必担心别人或工作人员对我俩引起注意。

至于演出节目,和前一天晚上的大同小异,只是顺序上有些小出人。

节目单中插了一页纸,上面印着:由于‘西兰诺’不幸身亡,本场演出中他的节目将由大陆著名魔术师贝提尔・德科塔先生顶替。

德科塔的演出在上半场休息后便开始了。

我们怀着极大的兴趣看着他的绝技。

由于是多年前发生的事,所以德科塔演出的细节以及他表演节目的顺序我已记不大清,但的确演得很出色。

比如他手中提着一个鸟笼子,一眨眼就给变没了。

他还从一个纸篮子里变出几百束鲜艳的花朵,并且用一块布罩在一个坐在椅子上的胖女人身上,将布一抖就把她变得无影无踪。

虽说他其貌不扬(他的晚礼服极不合身,大胡子和蓬松的头发也脏兮兮的),高超的技艺却令观众们叹为观止。

然而最让观众吃惊的是他最后一个节目。

他像西兰诺表演的那样,献出了伸缩盒子的本事。

我对福尔摩斯说:他这个表演和西兰诺的一模一样。

福尔摩斯答道:的确是丝毫不差。

大概用的是同一个道具。

德科塔昨天晚上说这个戏法还没制作完,还记得吗?我说还记得他的话。

幕间休息时,我们从剧场前门出来走到街上,朝后台的门踱去,看守后台门的是个老头,阻止陌生人的进入。

这两位先生是什么人?这儿可不是看戏的门,知道吗?从前门走!他态度粗野,说话刻薄,相貌也十分丑陋。

他穿一件丝绒上衣,里面露出半截酒瓶,头顶一个平顶工匠帽,和福尔摩斯戴的差不多。

他的腿藏在半掩的门后,所以看不见他穿的裤子。

他斜着眼,酷似一个小丑,胳膊伸得直直的,拿着一张报纸在看。

我是福尔摩斯,这是我同事,华生。

福尔摩斯?不会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吧?我才不信……我正是,请你转告代文特先生我们来了。

代文特先生可是个大忙人,让谁进去不让谁进去他都交我决定。

他用手背在嘴上一抹,暗示我们若给他买酒钱就让我们进去。

福尔摩斯俯身向前,他的鼻尖几乎触到了看门人。

你给我听好,我手中可抓着你的把柄呐,你在酒吧里跟人打架,结果花镜被打碎了。

要是你不马上通知代文特先生,我就把你的事抖搂出来,看他不炒你的鱿鱼才怪!以后你一个子儿都挣不着,喝西北风去吧。

快点通报,要不然我让你立马回亥克尼去养马!那个粗鲁的家伙惊讶地张大了嘴,问:你怎么知道我是从亥克尼来的?福尔摩斯笑道:你的口音我还听不出来?老头又问:那你又怎么知道我跟别人打了架,弄碎了眼镜?对此我也十分好奇,只听福尔摩斯说:你鼻梁上有道深印儿,说明你平时戴花镜。

你看报纸把胳膊完全伸直,说明你花镜没了。

打碎眼镜最可能的原因就是在酒吧里跟人打架。

看门人立即拉过话筒,哑着嗓子喊道:查理,福尔摩斯先生和一个医生要见代文特先生。

接着他一扬手,让我们进去,说:进两道门,往右拐。

代文特像往常那样彬彬有礼地在门旁等着我们,寒暄了几句后说:你们应该把你们的名字告诉卖票的……福尔摩斯打断他说:我们想跟观众混在一起,你大概从我们的服装上也看出来了。

德科塔先生的演出非常精彩,尤其是那个大家都争着要演的节目。

他本人曾说,那个戏法仍在计划阶段。

代文特说:他经过我们的允许,使用了西兰诺的道具。

西兰诺的东西尚没有他家人来领取。

他无疑偷窃了德科塔的戏法,所以这么安排也算公平。

这时福尔摩斯道出了让人震惊的消息。

温德拉什的戒指我已经找到了,代文特先生。

其实是华生医生发现的。

听他提到我的名字我不禁汗颜,因为我毕竟只扮演了个小角色。

但代文特听到此消息后欣喜若狂,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最后他说:真不知怎么谢你们俩才好。

上帝保佑你们,福尔摩斯先生!华生医生!要不要我通知夫人?不用,我要把戒指亲自送回给她,另外在此事彻底解决之前,我还得让你做出一项保证。

尽管说,先生。

虽然戒指的事你本来自有打算,但你得保证一定要在记者面前保持沉默。

温德拉什夫人不希望将。

此事闹得满城风雨。

代文特有些不情愿地说:可是……可是福尔摩斯先生……温德拉什的戒指是举世无双的,张扬一下将是极好的广告宣传。

福尔摩斯说:那也不行!代文特沉吟一下,说:好吧,我向你保证。

我看得出,代文特因无法完全利用戒指一事为他服务,因此刚才的喜悦多少打了些折扣。

福尔摩斯问:我们能去见马斯凯尼吗?你放心,我绝不对他说出戒指的事。

马斯凯尼实际上比他所谓的老头子的呢称看去要年轻一些。

我猜他约有55岁的光景,偏瘦,留着下垂的海狮胡,加之他朝下撇的两道眉毛,好像总是很沮丧的样子。

然而他的动作却依旧敏捷,这也可以理解,否则他是不能在晚场演出时让十几个盘子立起来跳华尔兹的。

亲爱的福尔摩斯先生,我一直想见见你和你的传记作者。

我知道你正在调查西兰诺的不幸死亡。

他让我们在椅子上舒适地坐下,然而他的阁楼虽宽敞,却不比代文特的房间整洁而井井有条。

它实际是个庞大的车间,到处可见拆散的机械部件。

墙上的钧子上吊着镶玻璃眼球的假人,朝下盯着我们,地上散落着各式各样的箱子和柜子,上面都写着神秘的象形文字。

一条长形工作凳占据了一面墙上面有木头和钢制工具。

一个裹头巾的土耳其假人双腿盘起坐在一支玻璃柱上。

马斯凯尼朝它一指,说:一赛科……我最有名的发明。

退休了?我戏谑地说。

没有,只是在休养。

我注意到,马斯凯尼的房间布置经过精心安排,客人坐的位置一般够不着他的发明。

福尔摩斯问:昨晚悲剧发生时你就在这间屋里,马斯凯尼先生?是的,只要不上台,我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这里。

我把管理剧院的活儿交给了代文特,以便我能腾出更多的时间搞发明。

他来这儿之前,我使用的就是西兰诺被害的那个化妆室。

福尔摩斯问:一那你的发明放哪儿?化妆室旁边有一个房间,上锁后很安全,我现在就把我的‘打字秘书’放在那儿,因为离舞台近些。

能带我们去看一眼么,先生?我看得出,马斯凯尼对福尔摩斯的请求不太欢迎,但他仍很镇定地说:你觉得特别有必要吗?大侦探点点头,于是马斯凯尼从墙上摘下一把钥匙。

尔后我们跟着他下了楼梯。

马斯凯尼把钥匙插进西兰诺隔壁房间的锁里,转了半天。

锁是我发明的,需要技巧才能打开。

说不定我得把这个锁上专利呢。

房间里除了打字员外,几乎家徒四壁。

福尔摩斯兴致盎然地观赏着打字员。

我能看一眼里面的机械装置吗?马斯凯尼不大情愿地打开一个控制板,暴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齿轮和杠杆。

福尔摩斯看得十分用心。

啊,真是非同一般。

控制板关上后,马斯凯尼显得高兴了一些。

福尔摩斯朝四下扫视了一眼,再没发现别的有意思的东西。

他打开一个橱柜,这个橱柜西兰诺的房间里也有一个。

他把橱柜门又关上,漫不经心地对马斯凯尼说:看来这儿没有别的东西能引起我们的兴趣了。

给你添了不少麻烦,马斯凯尼先生,很抱歉。

我们不再占用你的时间了。

马斯凯尼仍像开锁时那样小心翼翼地把门锁上,他向我们道别时又恢复了热情的姿态。

福尔摩斯先生,代文特会满足你们的愿望和要求的。

他现在许多情况比我都熟悉。

老头子走开后,我俩站在走廊里,只见一个仍穿着杂色花衣的小丑走进来。

马斯凯尼从他身边走过时,他卑微地畏缩着身躯。

继而他转向我们说:你们要是新来的,千万离那个房间远点……他手指着马斯凯尼刚刚锁上的房间。

里面闹鬼!老头子使用那个化妆间时,好多人都听见过旁边的屋里有声音,可里面明明是空的!声音还特别怪!小丑连蹦带跳地朝自己的化妆间跑去,我朝福尔摩斯膘了一眼,想看看他对这个小丑透露的信息是否觉得重要。

他也看我一眼,眉毛一挑,耸耸肩。

他以深邃的洞察力对我说:可能是真的,华生。

可我在房间里见到的东西比起鬼怪来更能引起我的兴趣。

本来是西兰诺的房间这会儿上面贴上了一张纸,上书,贝提尔・德科塔。

福尔摩斯在门上敲了敲。

请进……请进。

说话人说的是法语。

我们走进去,仍旧不修边幅的法国魔术师突然改用英语招呼我们:侦探先生,医生,请进。

这位是我的助手,马休・克雷格。

他介绍的人高高的个儿,中等年纪,额前朝天梳着一缕头发。

他身材瘦削,窄脸儿,很像福尔摩斯。

德科塔对索绕在我们心头的问题毫不避讳地说起来。

我承认威胁过西兰诺,但我的话是气头上说的。

连警长对我的解释都非常理解,马斯凯尼要是怀疑我的清白,就不会马上雇用我了。

福尔摩斯岔开德科塔是否清白的话题,说:我感兴趣的是西兰诺是怎么偷走你的‘伸缩盒子’的?魔术师说:我也不知道!我只有创意和模型,而他却已能把戏法变出来!我看到,连福尔摩斯对此都产生了困惑。

凶杀案还没个头绪,又出来个戏法发明被偷。

福尔摩斯本来是被找来寻找戒指的,没想到竟生出这么多枝节。

我正这样胡乱想着,却听见福尔摩斯已在询问马体・克雷格。

我想伸缩盒子的戏法被偷一定让你很烦心吧,克雷格先生?作为德科塔先生的长期助手,对于这一损失,你是不是感到同他一样痛心?是的,我也同样特气愤。

自从我和德科塔先生在维也纳的一个游乐园相识后,他一直对我很好。

你在游乐园里干过?是的,我是个杂技演员,后来只跟一些怪人一起演出,如侏儒、脸长得像狗的人等。

我还为穿插表演制作道具,于是德科塔先生发现了我的天才。

他初步造出戏法模型,由我做最后的加工。

福尔摩斯感兴趣地点点头,他见书架上面放着一个夹子,便问:那是你的东西吗,德科塔先生?哦,不是。

可能是西兰诺落在这儿的,那个混蛋……福尔摩斯伸手去够夹子。

我明白他能够到,但即使如此,他仍佯装够不着。

克雷格先生,你能帮我把它拿下来吗?克雷格的身高和胳膊长度都和福尔摩斯的一样,很轻松地就取了下来。

但我留意到,他取夹子时有意让肩关节脱位,之后又迅速复了位。

他把夹子递给福尔摩斯,我想我的朋友也注意到了克雷格与众不同的动作。

福尔摩斯打开夹子翻了翻,说:这好像是西兰诺的剪贴簿。

看来莱斯特雷德警长出于疏忽,没把它带走。

我把它借走研究研究应该没什么坏处。

我们都点头称是。

离开剧院前我们又来到代文特的工作间。

我以为福尔摩斯是向他道晚安,并感谢他的合作,但他却提出了一个要求。

代文特先生,你明天能不能早点来,七点钟在这里和我见面?代文特满脸狐疑,但还是同意了。

当天晚上我们舒适地坐在贝克街寓所的起居室里,吃着哈德逊太太为我们准备的可口的小吃,因为时间太晚,晚餐是不能再用了。

之后,福尔摩斯用火柴点起他的烟斗拍起来。

我问:上床前再抽次烟?我朋友说他还要研究一下西兰诺的剪贴簿。

说罢走到桌前坐下,打开夹子,认真看起来。

我坐在扶手椅里,也能窥见夹子的大致内容:有报纸剪报、节目单以及舞台剧照。

突然,福尔摩斯伸出手招呼我:华生,请把我的放大镜拿来。

不知为什么,他的放大镜竟搁在了壁炉台上。

我老大不情愿地从沙发里站起来,拿起放大镜,递给我朋友。

他用镜子仔细看一张大照片,里面有一群演员,站在一个棚子外面的一个台子上。

我即使用肉眼也能看清,中间一人正是西兰诺。

他举着一个纸篮子,里面露出一只兔子的头。

他看上去比现在年轻,站在他身旁的帕特里西娅也很年轻。

他俩左边的人都很矮,好像是侏儒。

福尔摩斯将放大镜递给我,问我能发现什么东西。

我再次用放大镜看了看,说:西兰诺、帕特里西姬、一些侏儒……福尔摩斯打断我说:是矮人,不是谦儒。

瞧,他们身材虽短,比例却不错。

还有什么?我又透过放大镜细心看:有个大海报,为一个柔体杂技演员做广告。

上面写着‘瓶子里的人’……天哪,这不是马休・克雷格么!没错。

所以说他和西兰诺本来就认识,而且他还会做柔体表演。

他伸手从书架上够夹子时我就怀疑他有这本事。

看来此事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华生。

由于一天的奔波,半个小时之后,我便准备就寝了。

在此之前我说:福尔摩斯,你要是明天一早七点去见代文特,就得赶紧睡点觉。

然后我又有点嗔怪地说:既然你没提,就说明你明天不打算让我陪你喽?福尔摩斯看看我,表情神秘地说:亲爱的华生,就算你的能力超人,也不能演分身术吧?我说:我明天可没什么安排啊。

他说:华生,你有,至少我替你做了安排。

我劈头问:我能知道安排的内容吗?福尔摩斯合上剪报册,撂下放大镜,然后又从土耳其拖鞋里取出烟丝,填进他的烟斗。

我看着他的动作,知道他惯于吊我的胃口。

然而他没让我等得太久,点着了烟斗就说:一得找个人,找个我十分信得过的人,把温德拉什夫人的戒指还回去。

你是知道的,我可抽不出时间往萨赛克斯跑一趟。

他把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我,我不知应表现出受宠若惊的样子,还是失望的神情,因为我不希望他把我当个邮差或万金油来使。

福尔摩斯好像觉得我理所当然地会接受这个任务似的。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于是说:这个戒指可是值好几千英镑呐,华生。

除了一个最亲密的朋友,我还能信得过谁呢?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华生……准确地说,是唯一的朋友。

福尔摩斯总是这样,夸完你再打一巴掌。

我还能说什么呢?于是说:好吧,福尔摩斯,我立刻就查一下去亥伍兹希斯的火车。

那是不是离温德拉什城堡最近的车站?说得没错,华生。

我已经跟温德拉什夫人联系过了。

你不是在我的一堆信件中看到过一个印着饰章的信封吗?这位夫人让我不要把此事让警察和报界知道。

目前我已做到了。

但能保密到什么时候我可说不准。

所以你瞧,这案子非常棘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