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首先来干杯吧。
明明是一直在一起学习的同学,但不知道怎么的,大家都像陌生入一样规规矩矩的。
就在这种拘谨的气氛里,他们端起酒杯来碰了一碰。
松方仁志,三浦一彰,水城透,毛利昌行。
四月的时候,他们就被分到了一个班。
现在都已经过了快八个月了,可是这些成员们到今夜才第一次聚集在教室以外的地方。
因为以后的实习课题会越来越需要彼此的配合,所以三浦希望大家能相处得融洽一点,便把成员们都约了出来。
对于已经毕业过一次,而且还作为社会人工作了几年,才重新进入医学部的他来说,其实并不需要什么学生间的交流、游玩或者打工之类的事情。
因为这种享受大学生活的事情他之前都已经体验过了。
他的目的只有学到成为医生的知识与技术而已,本来的话,他都是和其他的学生们保持一定距离,专心学习的。
完全无视周围的杂音与不和谐音,一个人我自我道--可是现在他却无法不去在意另一个同学了。
自己和其他的学生有着不小的年龄差距,会被人敬而远之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他们虽然不会讨厌自己,但是毕竟会觉得难以接近,便自动地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可是同班的透却不一样。
他很明显地是遭到了别人的妒恨,才被孤立的。
而且他也不是像自己这样的异常分子,和其他同学也是同年。
但他就算被人疏远,也都是一副毫不挂怀的样子,时时都保持着毅然的态度。
看到他一个人默默地勤奋学习,三浦觉得自己很中意他那凛然的样子,尽管如此,三浦一开始也并没想到要卷进学生间的人际纠纷里去。
不管怎么说,好歹也是过了二十岁的大人了,而且他也不是一被欺负就会去寻死觅活或者玩自闭症的那种类型。
所以三浦觉得自己没有替他操心的必要。
但是在由于种种原因与他接近了起来之后,知道了他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反而倒觉得不能放着他不管了。
这并不是出于作为班级负责人的义务感,也不是出于身为年长者的责任感。
而是作为同样有志于医学之路的朋友,出于纯粹的好意,想要保护他,让他不受其他人言行的影响。
现在甚至还热心地帮他联络起感情来,自己这个人也太多管闲事了吧。
三浦这样想着,不由得苦笑着把杯子放到了嘴边。
作为提议人,三浦也就接下了干事这个职责,找到了一家适合的店铺。
在完成实习之后,他们来到了一间离大学大概十五分钟路程的意大利餐厅,这里也附设酒吧。
餐厅的内饰使用了大量的木料与自然系的装饰品,显得质朴而又温暖,也有着很舒服的桌子与椅子。
这家店在杂居大厦众多的饮食店中显得分外稳重沉静,而且也不是高贵到让人无法放松的地步,不管价位还是感觉都很适中。
料理和酒水品种不少,味道不错,价钱不贵,难得也并不吵闹。
可能是因为在大路上比较难看到招牌的缘故。
这里真是个好地方啊。
亏三浦先生知道这么合适的店呢。
一边打量着店里,毛利一边感叹地说道。
光是男人来有点太可惜了吧?难道说,三浦先生在学生时代其实很能玩?你一定是带女孩子来这里的吧?松方在旁边打趣,三浦苦笑了起来。
我现在也是学生啊。
抱歉,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都不怎么受欢迎的呢。
哎呀,绝对很受欢迎的。
嗯嗯。
不管女生还是男生一定都很佩服你。
是吧?毛利忽然把意味深长的眼神投向默默地吃着前菜的透,害透差点被沙拉噎到。
他是为什么会扔话给自己啊?透心里这么疑惑着,面上装作冷静,附和了一声是啊。
然后他又专心吃菜去了。
在温度不高的会话中,料理从前菜换成了第一道主菜。
对了,马上就是寒假了,大家都有什么预定呢?三浦按照正规意大利餐厅的礼仪,没有用勺子,只用叉子灵巧地卷着意大利面,似乎很随意地提起了这个话题。
啊,我还没决定……不过我想正月的时候得回家吧。
我打算年初的时候到信州去,滑上两三天的雪。
松方和毛利答完,一起看向透,好像在问:你要做什么?我没什么特别的。
双亲都已经过世,就算有了长期休假,透也没有能回去的家。
他把视线垂落在盘子上,以没有起伏的声音这样说着。
这样吗。
抱歉我再问一个可能很失礼的问题,大家有没有交往的女朋友?松方他们一时不知道三浦问这个是做什么,迷惑地彼此对看了一眼,见三浦表情很认真的样子,也就不好意思地各自开了口:……我没有。
之前刚刚分手了。
透的答案自然也是NO。
这倒并不是撒谎,虽然男朋友是有,但是的确没有女朋友就是了。
那大家假期开始的那一会儿都没安排了是吧。
三浦停下了用餐的手,打量着三个人的面孔。
如果方便的话,要不要到我家来过上一周,我家在京都。
咦?等假期结束之后有好几科要考试吧。
而且还都是重要的考试。
我想大家还是一起来做准备的好。
其他的班都做了分工了,我看我们也还是分一下工各自总结,再交流结果,这样更有效率。
大家难得被分在一起,而且以后实习也要一起相处下去不是嘛。
三浦微笑道。
也就是说,大家住到三浦先生家里去来开学习会吗?是啊。
当然这并不是预备学校或者补习班的考试合宿,我们也用不着从早学到晚,也可以兼作观光游览的。
说到这里,他们终于理解三浦问大家有没有女朋友的原因了。
因为暑假的前一半包括了圣诞节,那可是对恋人们来说是很重要的节日。
松方和毛利再次对看了一眼。
的确,等寒假完了之后,马上就要进行好几科的考试。
而且这几科又偏偏都是范围非常大,教授又严格,据说很难及格的老虎课。
医学部的学分安排比较特殊。
如果考试不及格的话,可以一次次地重复补考,倒是很难丢掉学分。
可是补考次数越多,剩下的人就越少,面子上会越来越挂不住。
所以不管是谁都会努力,至少要在第二次补考的时候考过去。
他们又偷偷地瞥了一眼透。
透是学年的头名状元,而且不管是什么科目,他都会认真出席听讲,那么他的笔记自然可以说是超级完美的吧。
如果能看到他的笔记,那真可以说是再好不过了。
虽然要向自己讨厌的人请教,未免心里有点别扭,可是为了顺利通过难缠的考试--可是一下多了三个人,一定会给你家里人添麻烦的啊……松方带着复杂的内心纠葛,顾虑地看着三浦。
不,这个完全没问题。
我的老家比较特殊,平时就有很多客人留宿。
而且饭食和床铺也都是准备好的。
所以大家不用担心。
才三个人根本不算什么啦。
咦?三浦先生老家是开旅馆的吗?三浦没有回答,默默地看了透一眼。
如果有空的话,希望务必能够赏光。
在那双率直的强烈视线下,透陷入了困惑。
你能来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但是却受到了那直白过头的语言的追击。
透咬了咬嘴唇。
这个人真狡猾。
知道这么说自己就无法拒绝。
而且还是当着别的人的面,如果真拒绝了的话,气氛就会变得很难堪的。
他早就知道了这一点,才会故意在这种地方逼问自己的吧--……如果不会给你添麻烦的话。
结果透也只能这么回答了。
趁着松方和毛利离席的时候.透恨恨地向着三浦小声嘀咕:好过分。
你明明知道这么说的话,我就只能说YES而已……也就是说你不情愿了?你讨厌和我一起旅行吗?三浦微微歪了歪头,看着透。
那张端整而成熟的精悍面孔上,带上了几分无防备的感觉。
透直视着那一双仿佛能够把肮脏黑暗的世界看得通通透透、毫无浑浊与阴影的眼睛。
这双清澈的眼睛如今与看着其他人的时候产生了微妙的差别,浮出了温和的光芒,带着充满包容感的温柔与亲善。
在一直等待着透的回答的时候,他的眼神是无比沉稳的。
……不是讨厌……透一时词穷,只好一杯杯地喝着酒。
酒的度数比较高,喝下去的时候会让喉咙与食道产生灼烧一样的感觉,酒流到哪里的感觉很分明,如今就好像在让透认识到自己胃的形状一样,强调着自己的存在。
而与此同时,消失在化妆间里的松方和毛利。
……我说啊。
嗯?你就不想看看那家伙喝醉酒的样子吗?松方压低了声音,在毛利的耳边嘀咕道。
平时他好像根本不沾酒和香烟之类的东西吧。
那他应该没什么免疫力。
人一喝醉就失去了理性,他也会摘下那张认真过头的假面具的吧?我可是对那底下是张什么样的脸孔很感兴趣的哦。
是倒是……被他追问的毛利说了三个字,又闭住了口。
他是会哭呢,还是会笑呢,或者发脾气,撒酒疯--也就是说你想把他灌醉,看他出丑是吧。
你这个人还真是恶趣味啊。
毛利苦笑。
这倒的确是难得一见的贵重风景。
而且劝那家伙酒的话,他也会更好相处一些的吧。
可是如果你老是用现在这样的眼光看他的话,我可不会帮你的忙哦。
我就那么具有攻击性吗?我跟你说啊,所谓的敌意呢,说不定其实就是压抑太久的好意哟。
瞧瞧你那就跟要把人家吃下去一样的眼神。
我还真想知道你心里头抱着的,到底是哪一边的意思呢。
说、说什么傻话!我怎么会对他那样的家伙有那个意思!松方愤愤地出了卫生间。
看看那个没有自觉的搭档,毛利哎呀呀地耸了耸肩,也跟在他身后回到了桌边。
+++ +++ +++啊呀,下雨了。
什么时候下的啊。
都没注意到。
结了帐之后,他们走出店外,这才发现天上下起了小雨,不由咋了咋舌。
虽然大学里放着伞,但是他们离开学校的时候并没有下雨,天气预报也没有预报出来,所以他们就没带。
这下糟糕了。
他们离最近的车站还有一定的距离。
虽然雨不算太大,但是现在天气寒冷,淋湿了衣服会很难受的。
好在有不少的空车经过这里。
大家都醉得挺厉害的,还是坐出租走吧。
是啊。
我们两个是一个方向,坐一辆就行。
三浦先生……那我和水城一辆。
我们顺路。
松方他们打的小算盘算是成功了。
不知道是什么理由,反正一回到座位上,就发现透已经自己一个人一杯杯地喝了起来。
可是不管他怎么喝,脸色就是变都不变。
反倒是他们两个,为了给透劝酒,自己也不得不喝了不少,结果现在明显地有点过量,脚步都有点打晃了。
所以松方和毛利才提出要坐出租回去。
可是三浦虽然点了头,但透却谢绝了和三浦同坐一辆车的提案。
对不起。
我走回去。
嗯?可是这里离你家很远,你会湿透的。
三浦惊讶地看向了透。
透住的公寓虽然就在大学附近,但正好和店位于反方向。
要走的话,至少要走上二十分钟才能到。
没关系。
我想要走几步。
大家都累了吧,再见。
单方面地说了这些话之后,透就背转了身体。
他还是这么个毫无协调性的家伙啊。
松方和毛利愕然地感叹,而他们身边的三浦皱起了眉头,望着透的背影。
+++ +++ +++在与大家分开后起步走出去的瞬间,透忽然觉得很冷,他在繁乱地闪耀着的霓虹灯中站住了脚步。
身边的人潮汹涌着,不知名的光汇聚成海洋,透混在这潮流与诲洋之中,就这样地僵立住了。
突然间涌上来的这种心情又是什么呢。
又没有发生什么痛苦的事情,可是为什么会这么空虚,心里会这么空落落的呢。
好寂寞。
不想一个人。
怀恋着他人的体温……这种初次体会到的感情,让透陷入了动摇之中。
也许是因为天气寒冷,冬雨打在身上,自己才会产生了这种暂时性的错觉呢。
透斥责着脆弱的自己,加快了脚步。
哪怕早一刻也好,他想要回到家里。
回到有人在等待着的,自己的家去--透君。
不意间,肩膀上感觉到了来自身后的一拍。
透颤抖了一下,回过身去,看清了对方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一彰先生……?怎么了?你不是坐出租车回去了吗……一时间找不到空车,我也准备走路回家了。
三浦这么说着,注意到透露出吃惊的样子,就耸了耸肩。
--看来我再怎么解释你也不会相信的,我也只好老实交代啦。
本来我想上车的,但是就是很在意你,所以就追来了。
为什么……不知道怎么搞的,分开的时候觉得你的样子有点奇怪。
我想你是不是像之前似的,身体觉得不舒服了。
三浦说的是以前共进晚餐的时候。
当时他们在一家高级餐厅用餐,由于重视气氛,这家餐厅设在高层大厦的最上面一层,而且灯光调得很暗,引起了透的发作。
由于在这个夏天里经历了特异体验,透很害怕黑暗的地方。
……抱歉让你担心了。
不过我没关系。
今天只是单纯喝过头了,有点恶心而已。
在黑暗之中,传来了小雨打在池塘水面上的声音。
为了抄近路,他们穿过了公园。
虽然平时的夜里这里是很受情侣们欢迎的地方,但是现在下着冬雨,没有哪对情侣会冒着雨出来寻找浪漫。
周围一片沉寂,只有唰唰的雨声而已。
啊,这样吗。
我原来还以为你酒量非常好呢。
看你一副没事一样的表情不停地喝着。
见三浦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透苦笑了起来。
我想我能接受酒精的限度跟别人差不了太多。
虽然外表可能看不出来,可是我现在其实头很晕。
刚才我一定要在雨里走回去,也是因为我上了车一定会吐的缘故。
我没想到自己逞强连累得一彰先生也淋湿了--真的很对不起。
透向附近的花坛走过去,微微摇晃着,在花坛的边缘坐了下来。
他用一只手按着嘴巴.忍耐着想吐的感觉。
……呜……你没事吧?没事。
只要稍微坐一下…… 三浦担心地注视着透那张不但没有醉得通红,反而发起绿来的脸,抚上了他的背。
笨蛋。
既然酒量没那么好,就别那么乱来一气啊。
那只抚摸着自己的大手,让透感觉到了安心。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笨蛋这个骂人的词听起来会是这么温柔,这真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啊。
--对不起,总是让你看我这么难看的样子。
呕吐感是散去了,可羞耻却代替地涌了上来。
透把目光垂落在石板地上,低低地嗫嚅着。
这有什么,我们是朋友啊。
三埔爽快地说着,掏出手帕来擦了擦透那布满了冷汗的额头。
不说这个了,你有没有好一点?嗯。
对不起。
不用总是道歉了。
你就是太顾虑别人了,我很希望你能更依靠我呢。
呃……三浦拉起透的手,站起身来。
手臂环过透的腰,想要支撑住他。
一彰先生……如果你能走的话,我们就走吧。
雨水这么冷,淋久了对身体不好的。
见透那副想要询问什么的表情,三浦只是用眼窝深邃的眼睛看了看他,面上浮起了一个不介意的微笑。
时间已经过了午夜,各家各户的照明渐渐消失,街上的人流也少了起来。
只有路灯与公寓的门灯附近的空间还保持着亮度。
好,我们明天见吧。
你回去赶快洗个澡,暖暖身体。
今天就什么也别做了,好好睡一觉吧。
把透送到公寓之后,三浦不容透说什么,就迅速地背转了身体。
……那个,请上去坐一下吧。
一彰先生也洗个澡,换上一身衣服。
虽然我的衣服你穿不了,但草的应该设问题。
这样下去你也会感冒的啊。
透赶忙试图挽留他。
我很结实,所以不会有关系的。
对了,寒假那件事情可不要忘了哦。
三浦向透挥了挥手,跑了出去。
至少拿把伞吧--透这样叫着,可是他的身影已经远去了。
+++ +++ +++你回来啦。
比我想像的还要早--喂,你怎么了,怎么这副样子!虽说透走的时候说让他先睡,但是纯也还是睡不着。
一听到门打开的声音,他就好像迫不及待地等到了主人回来的忠犬一样飞扑了出来,可是看到的却是浑身湿透的透,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你怎么不打车啊!而且你给我打个电话,我就会到车站去接你了!之前透也曾经在深夜里像落汤鸡一样地回来过,可是那时候是盛夏,而且还必须先担心房间被水泡到才行。
现在是十二月。
透就这样在冰冷的雨水中走了回来,他现在整个人都在簌簌地颤抖着。
纯也慌忙跑出去,在浴缸里放满了热水。
快来吧。
他把呆立在那里的透拽进了浴室。
热水已经放好了,你要好好泡一泡暖暖身体。
先洗个热水澡……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透!见透只是半梦半醒地站在那儿,连湿透了的衣服都不动手去脱,纯也皱起了眉头。
什么啊,你这家伙喝醉了。
真是个麻烦的家伙啊,纯也一边发着牢骚,一边不得已地自己动手脱起他的衣服来。
对纯也来说,这既是让人开心的事情,也是伤脑筋的事情,他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虽然他很想和透亲近,但又不太敢看到他的裸体。
昨天做了,如果今天再连着做一天的话,透恐怕不会原谅自己的吧。
而且透也已经非常的累了。
不知道他是醉得太厉害,还是受了凉身体不好,反正样子就是很奇怪。
虽然很明白现在绝对不能出手,可是也不能阻止自己产生那种意思。
真是再麻烦也没有的事情啊。
纯也绝对不要再尝一遍前天晚上那种拷问一样的事情了。
纯也的手放在牛仔裤的拉链上,心下闷闷。
这时候一个小小的阿嚏声唤回了他的注意。
啊,对不起,你很冷吧。
也不能丢下呆怔怔的透一个人不管啊。
纯也下定决心,转开视线,连内裤也一口气拉了下来,把他押进浴室。
自己也卷起衣袖和裤脚,跟他一起走了进去。
纯也调节好了淋浴的温度,拿起花洒洒在透的全身。
……好暖和……冻得硬梆梆的身体总算恢复了些感觉。
透这才像刚活过来一样嘟囔了一句。
你能自己洗了吧?直到你能好好说话为止,都给我泡在里头不许出来。
等到透好不容易恢复了那么一点意识,纯也无奈地叹了口气,正准备走出浴室去的时候。
呜哇!--你这个醉鬼别开玩笑了好不好!你把我也给弄湿了!穿着衣服的纯也本来很小心不让自己沾到水了,可是透却突然从背后抱了过来,所有的努力一下都化为泡影。
这下要洗的衣服又增加了啊。
湿乎乎的纯也发着牢骚,可是透却还是紧紧地贴在他背上,就是不松手。
喂,透?……就这样一下,让我就这么抱一会儿……你到底怎么了啊。
居然会这么撒娇,这实在是不像他的作风。
纯也迷惑了。
,因为,因为我不安啊。
我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了--啊?…………透没有回答,只是抱住了纯也。
虽然非常想当场把他推倒,但顾虑到透与平时完全不一样的表现,纯也还是努力地忍耐了下来。
+++ +++ +++第二天早上。
透在异样的干渴中,爬出了自己的床铺。
透很清楚,这不是因为身体发生了脱水症状,正相反,自己的身体充满了过多的水分。
宿醉的时候会觉得干渴,都是因为呼吸中含有的乙醛的缘故。
酒精虽然能通过汗液和尿液排出体外,但是能排出的量是极少的。
所以就算泡热水澡或者洗桑拿也不可能治得好宿醉。
基本来说,只能老老实实等待到肝脏把酒精全部分解完毕才行。
呜……即使知道摄取水分也没有用,还是想要治愈喉咙的极度干渴。
透带着下了地狱一样的感觉,挣扎着换了衣服洗脸刷牙,然后为了喝水向着厨房走去。
早上好。
你果然是宿醉了啊。
纯也正在准备早餐。
见透脸色惨白,苦笑了一声。
他本来从昨天的状况就预想今天会变成这样,没想到实际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
别喝水了,喝这个吧。
在透打开餐具架的门,正想自己拿出一个杯子来的时候,纯也把另一个杯子递到他的眼前,杯子里面是淡黄色的液体。
这是什么。
蜂蜜柠檬汁。
可以促进肝脏功能,也可能补充能量。
……谢谢。
含有葡萄糖的蜂蜜,加上含有枸橼酸和维生素C的柠檬,的确是对宿醉非常有效的饮料了。
所以一开始还一脸嫌麻烦的样子的透在知道里面是什么之后,就老实地接过了杯子,坐到了餐厅的椅子上去。
他的全身都很沉重,头疼得嗡嗡响,光是站起来都非常费劲。
真是的,你干什么喝到这个地步啊。
又不是刚进大学的新生,你也该知道自己有多少酒量的吧。
…………就算纯也碎碎念地说教不休,当下的透也没有回嘴的力气,只能吸着纯也做的果汁,不甘心地翻着眼睛来瞪瞪他而已。
--不发烧啊。
而且现在也没有流鼻涕或者咳嗽,看来应该是没有感冒,这算不幸中的大幸了哦。
要是你真感冒了,那才是雪上加霜呢。
纯也把手放在透的额头上,测量着他的体温说道。
多少吃点早饭吧?纯也问,透像是在说你开什么玩笑一样,无言地摇了摇头,试图表示了自己严肃拒绝的意志,可是光是这个震动就让头又刺痛了起来。
他发出微微的呻吟,一头扎在了桌子上。
真拿你没办法。
那中午一定要吃午饭。
不许再绝食了。
纯也无奈地耸耸肩,只把自己的份端到了桌子上。
啊,对了。
都已经快放假了,这个寒假再到我家来玩吧?啊?纯也这突如其来的邀请,让透不由自主地猛地直起了上半身。
可是这个动作再次刺激了他那脆弱的头,于是他的五官又皱成了一团。
纯也必须要回家去才行。
每年三个假期他都是要回山梨的老家去的。
比起跟家人团聚来,他更想见高中时代的那些朋友们。
可是透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姐妹,亲戚们也都待他不好,所以就算休假,也没有地方可以回去。
正是因为这样,纯也才在开始与透同室的今天暑假第一次没有回去,留在了学校里。
学生们大多回家去了之后,宿舍变得冷冷清清的,纯也实在不忍心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扔下透孤零零的一个人。
可是他们却被卷进了发生在富士山麓的事件里,透的脚受了伤,于是他们一起住到了纯也的老家,让透好好地休息。
结果纯也难得的归家还是在中途就宣告了终结。
达矢他很想见你,而且我的父母超中意你的呢。
一天到晚吵着让我一定要再带你回去。
都是你这家伙太会装乖宝宝了,纯也苦笑。
透住在纯也家里的时候,一直都保持着彬彬有礼,随和温柔的态度。
他平时对纯也和同班同学披露出来的那种毒舌,在纯也家人面前是一次也没有泄露过。
又认真,又优秀,而且还眉清目秀的医学学生。
不管哪一家的父母,都会觉得儿子能交上这样的朋友真是再好不过,进而欢迎之至了吧。
纯也的双亲--特别是母亲,对透有着相当的好感。
在知道了透没有家可以回的时候,她对着纯也叮嘱了半天,叫他下次假期也一定要把透带回来。
纯也自己也不想丢下无处可去的透,所以母亲的嘱托对他来说,是再好没有的借口。
可是如果怕生的透不喜欢寄人篱下的那种憋闷感的话,那么即使对不起双亲,纯也也决定先不回去,至少在这个公寓里过完了年再说。
想要两人一起迎来新年。
虽然也很想见朋友们,但是也只能说对不起了。
也就是说,纯也觉得不管在哪里,只要能和透在一起,他就非常满足了。
而且这个月里还有圣诞节这么个对恋人来说非常重要的日子呢。
一想像到那甜蜜又幸福的时间,纯也的嘴巴就不由得愉悦地扯了开来。
对不起。
我已经有预定了。
透的回答毫不留情。
不过他会这么不高兴,应该只是宿醉心情不好的缘故吧。
预定?22日到28日这一周,我要到一彰先生的老家去。
……咦……咦咦!透看着日历,淡淡地宣告道,纯也大惊失色。
春假和暑假的假期都比较长,有两个月左右。
只有寒假的长度和高中时差不多。
帝都大学的课程一般都是上到12月24日,不过今年因为赶上休息日的关系,只上到21日星期五就放假了。
见透宣言一进寒假就要扔下自己去旅行,纯也顿时傻了眼。
请你不要叫得那么大声。
震得我头好疼。
可是,可是可是可是!--你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吗?啊?你说什么傻话。
你不也要回老家吗。
请帮我给你的双亲还有达矢君他们带声好。
透冷淡地拒绝了孩子一样闹着别扭的纯也。
好不容易才放假,可是却有一星期都见不到透的面,而且他还是要去那个三浦的家。
本来见到他们最近迅速接近,纯也就已经感到很不安了,现在他更是不可能接受。
于是他拚命地试图说服透:那你又为什么非得去三浦先生家不可啊!还说为什么,当然因为人家招待我去啊。
要是我擅自就跑去,不是实在太厚脸皮了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见透还装糊涂,焦躁的纯也就有点口不择言了:三浦先生的家比我们家还好吗?我说啊……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对不对。
是一彰先生先邀请我的,我只是讲个先来后到而已。
透很烦地反驳。
而且我也不是去玩的。
那你到底是去做什么?学习会。
透没什么干劲地叹了口气。
开了学之后马上就是后期考试了。
我们这里规定只要一个科目学完了就进行考试,不像其他学部的人一样可以集中精力准备后期考试的。
但是我们之前修完的科目因为教授的缘故延期了,所以这次的考试比平时的还要多。
而且还都是很麻烦的科目,所以大家才决定一起分工准备的。
不光只是医学部,其他学科也都一样很重视考试的,所以每个班的同学也都有自己的考试对策。
首先是分担科目,负责的人集中自己分到的那个科目的讲义与笔记,然后按人数复印。
有的讲师并不太上心,每年讲义的内容都是一样的。
像这种情况,可以请师哥们出让一下去年的笔记。
或者像学语言学的,碰到全篇翻译之类的问题,甚至可以请想赚零用钱的人来现翻。
大学里的课程安排与高中不一样,有不少人只去听自己喜欢的课,所以到了考试之前就得为了收集各科的笔记而奔走。
可是就算弄到了笔记,也必须要从头开始理解所有的科目才行。
于是各科的负责人首先要整理内容,总结出重点,再传授给学习会里的其他成员。
几乎所有的学生都想只付出最小限度的努力,得到最多限度的学分,只讲求要领与高效,这也是如今大学生的实情。
……既然你说‘大家一起’,那么去三浦先生家的不只你一个人而已了?就是昨天一起去喝酒的人。
我,松方,毛利,三个人一起去三浦先生那里打扰。
什么嘛,这样啊。
知道透不是和三浦两个人去旅行,纯也呼地松了一口气。
但是同时他也产生了疑问。
所谓分担科目通过考试,这是学生们之间进行的一种共同作业。
纯也上的史学科也是这样,他自己也是考试小组中的一员。
所以他当然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可是自己归自己,事情一牵扯到透,还是觉得很意外。
可是亏你会参加啊。
你不是所有的课和实习都认真去上的吗?嗯,是吧。
那你还有必要去看别人的笔记?而且比起别人教你来,也该是你教别人才对吧?打从进学校以来,透就一直是学年首位,任何一科考试的成绩都是名列前茅。
所以透参加的话,其他人都会大有好处,可是对他自己而言,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帮助。
纯也歪着脑袋做想不通状。
自己都一知半解的话,是不可能为别人说明的。
也就是说,教导别人对自己来说也是最好的学习法。
而且大家毕竟是有缘才分到同一个班里的,我当然希望大家能一个不漏地全部通过啊。
透皱着眉头,做出了冠冕堂皇的回答。
可是马上他又改了口:……说是这么说。
可是老实讲的话,是被一彰先生邀请,我没法拒绝。
他苦笑了起来。
三浦最近一直想要促进这个实习班的融合。
而这个附带学习大会的旅行,一定也是为了消除透与松方他们之间的隔阂。
虽然不是不觉得他多管闲事,但是只要面对着他,就没法直接拒绝。
因为做过一次无法启齿的梦,透对他有着微妙的意识。
所以他尽管对谁都那么强硬,却只对三浦硬气不起来。
不过教导别人的确能增进自己的理解。
我们跟只要通过眼前的考试就好的那些人不一样,如果不能切实地掌握学到的知识与技能的话,以后绝对会后悔的。
对哦。
你们还有国家考试呢。
这是一方面,以后面对现场的时候更加重要。
到了那时候,可是容不得说什么‘我忘了’,‘我不知道’,‘我做不来’之类的话的。
透和三浦是为了确认自己的知识。
而松方和毛利有了优秀生教导,准备起考试来就容易多了。
这也是能让彼此利益一致化的结果。
所以大家虽然犹犹豫豫,最后还是同意了三浦的提案。
算了,既然这样也没有办法了。
纯也不情不愿地点下了头。
可是不管有什么理由,毕竟都要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离开透,这让他很难忍受,所以即使知道没什么希望,还是开了口:……那个,我也想一起去,可不可以……啊?不,我不给三浦先生添麻烦,夜里住在附近的商务旅馆就好。
所以可不可以一起跟去啊?纯也问,透对他翻个白眼。
你来又想干什么?天地良心,我可没抱什么不良用心。
就算是我,也知道该怎么做地下工作的。
我保证绝对不当着别人的面跟你亲亲热热。
纯也挺胸保证。
不是这个意思……透头疼似地按住了额头。
我换个问法。
你又能干什么?你能解说生理学吗?还是说,你能提供神经科学或者组织学的笔记?……我们又不是去玩的。
透冷冷地说完,纯也无力地垂下了肩膀。
自己什么用处也派不上,还只会拖后腿。
这纯也也不是不了解。
真是的,你怎么跟小孩子似的一个劲耍赖啊。
你早不是不能一个人呆着的岁数了吧。
而且你不是正好要回家吗。
透带着不知该如何打发他的表情,打量着消沉的纯也。
我要回来的地方,就是你的身边。
虽然我有父母的家,但是我的家只有这里而已。
草君……你难道不这么想吗?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一定会回到这里来的吧?因为我哪里也不会去,一直都在这里等着你。
纯也哀求一般地这样说着,这下透也只得苦笑了:笨蛋。
请不要擅自造出一个世界来,然后沉浸在里面爬不出来好不好。
我又不是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任务,也不是去外太空。
拜托,只不过是-星期的国内旅行而已啊。
小透透好过分哦。
你刚才是不是在嘲笑我--嗯?纯也那嘟嘟嚷嚷的嘴唇忽然被食指封上,透打断了他的话。
除了这里,我又有哪里能回去呢?透……!手指松开了,代替的是嘴唇。
既然知道了,就请你乖乖地好好看家吧。
被当作小孩对待的纯也虽然撅起了嘴,但是也没有放弃这好不容易的机会。
纯也抱紧了他,品尝着那甜美而柔软的嘴唇。
……我想和你一起过圣诞的。
很遗憾地说出了这句话来,纯也又好像说给自己听一样,小声嘀咕了句:算了,反正能一起过新年,今年就先忍一忍好了。
谁又规定非得是24日晚上才行了?不是也有很多情侣那天还有工作,或者怎么也安排不开的吗。
这些人会找个前后的日子见面做补偿啊。
唉?嗯,现在不走不行了。
透轻巧地从呆住的纯也臂弯里滑出来,向他露出一个微笑:如果你方便的话,我们28日晚上庆祝如何?虽然不知道几点才能回来,预约饭店恐怕是不可能了,但是家庭宴会也可以吧?那就麻烦你买蛋糕和香槟了。
透走到玄关去穿鞋,背着身子又加上了一句:啊,虽然不挑牌子,但请你记得,要买玫瑰香槟哦。
当然,纯也是不可能说得出不来的。
只要能和透度过浪漫的一夜,就算日子差几天也不算什么啦。
兴奋得难以自抑的纯也,在当天回家的时候就冲到了酒店里去,可是在踏进店门的那一刹那,他就陷入了困惑。
法国的自然不用说了,意大利,德国,西班牙,澳大利亚,智利,阿根廷……来自世界各地的葡萄酒按出产地域分门别类地放置着,少说也有一千来种。
有名的品牌自不必说,还有很多直接从中小酒厂或者私人酒窖里直接买来的。
纯也本来就不熟这些东西,而且又一下子看到这么多。
别说该买哪一种好,他连眼睛该往哪里摆都不知道了。
站在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酒架前面,纯也陷入了困惑。
店员看出他不太热悉葡萄酒,就热心地走了过来:请问先生您要找什么酒?那个,香槟……圣诞节喝的……恕我冒昧,请问您是要与什么样的人一起饮酒呢?什么样的人?干什么非得刨根问底的,纯也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我是问您是要和朋友办聚会,还是和家人一起团聚,再或者和女朋友一起庆祝--根据场合不同,合适的酒也是不同的。
年轻的男店员很勤地做了说明。
的确选酒也是要看对方是谁,是在什么场合的啊。
嗯……那个……是恋人。
纯也很害羞地答道,店员微笑了起来:那么玫瑰香槟好了。
这么说起来,透原本也希望纯也买玫瑰香槟,但是他似乎话里有话的样子,难道这酒有什么意义吗,为什么呢?因为它能适合任何料理吗?纯也困惑地问,而店员压低子声音,恶作剧似地低声说道:因为玫瑰香槟的意义,就是‘今夜与你两人共度’啊。
哇!纯也一下子满脸通红。
透之所以会特意指定玫瑰香槟,正是因为他知道酒的意思吧。
……那家伙对葡萄酒还真熟啊。
知道意义,还故意选择--这么想着,纯也的心脏就高声地鼓动了起来。
那,您有没有合适的玫瑰香槟推荐?店员稍稍考虑了一下之后,从酒架上拿下了一瓶酒。
您看这一瓶如何?摩埃?艾?香顿的‘闪耀玫瑰’。
摩埃……就是拿破仑爱喝的那种?纯也虽然对洋酒没有一点知识,但这个还是听说过的。
是的。
摩埃这个名字就是由此而来的。
这在当时的欧洲广为人知。
现在它已经成为大家最熟悉的品牌之一。
虽然还有比这更好的,但是价格可能是稍过昂贵了些。
这瓶酒是美丽的粉红碧玺宝石色,口感也像鸡尾酒一样好,是一瓶很时髦的香槟。
看看价格,是五千日元。
对身为学生的两个人来说,是很妥当的选择了吧。
如果您的预算多一点的话,也有这样的。
这么说着,店员拿出来的是九零年的唐?贝利尼玫瑰香槟,两万五千元。
据说这是可以位列于最高级水准的香槟品牌,感觉上不属于普通的平民阶层。
虽然咬咬牙不是拿不下来,但是与其为了一晚上就喝掉的一瓶香槟花上这么多,还不如买个豪华点的礼物更有价值吧。
于是纯也买下了店员最初推荐的那一瓶香槟,离开了葡萄酒店。
他的思想已经完全飞到两人共度的甜美之夜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