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2025-03-30 06:28:20

「又下大了啊。

」「是啊,看起来真不小呢。

」洗完澡,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他们看着窗外。

宿舍的洗衣处并没有烘干机,他们也只能回到房间去等着衣服晾干了。

纯也他们从山梨回来的第二天,东京从早上起就下起了雨,热乎乎的风吹得越来越猛。

从昨晚开始,新闻就在报道有台风接近了,但这个台风并没有像预报的一样改变路线,而是直接扑向了关东地方。

「……现已发下大雨、洪水、暴风、大浪各种警报。

中心气压945百帕斯忙,中心附近最大风速50m/s。

非常强烈的大型台风十七号依然没有减弱的迹象,将在过午夜后接近东京。

今后的雨量将达到250至300毫米……」从电视机中播放着的新闻里,不知哪个电视台的主持人在重复地宣布着气象情报和飞机与轮渡的延迟状况。

回到日常生活后,纯也回了补习班打工,透也回到医院见习,但是考虑到夜里交通情况会一片混乱,两个人今天都很早就回来了。

「你要不要喝?」「……不,不用了。

」听了纯也的推辞,透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畅快地喝了起来。

闷热的盛夏夜里,透也只穿着背心和短裤,不但露出度高,还加上刚刚洗完澡散发着清新的好闻味道,还拿下了眼镜露出了素颜。

他的样子看起来简直像在挑逗别人犯罪。

如果这个时候再喝了酒,那纯也就很难说能不能保住理性了,所以只有忍耐。

拼命地约束着自己,把眼睛从那仰着的喉咙的动作,还有染成了温暖的樱色的皮肤上转开。

转过头去后,看到窗外的树木被风疯狂地摇动着,还有倾盆的大雨。

玻璃上的水像瀑布一样流下来。

电视里的新闻说台风比当初预想的更迅速地移动过来,东京已经进入暴风雨圈里了。

特地站在浪涛汹涌的码头上,身披塑料雨衣的主持人都快要被风吹跑了,还是坚持进行着现场播报。

然后是电车的情报,荧光屏上显示出滞留在车站内的人们,现在一部分电车已经停运,其他的班次限速行驶,播报员一一介绍着这些道路的情报。

「唉,还会更严重啊。

不过应该今天晚上就会过去了,明天从早上起就会是个好天气——」好像要打断透的话一样,灯光忽然一下子就消失了,电视也沉默下来。

一瞬间,室内便被风的咆哮声和轰鸣的雨声占领了。

「又停电了?看来不是落雷就是风把电线吹断了吧。

再不就是学校的变电器坏了。

」帝都大学的建筑物说好听一点是充满了厚重与威严感,说得不好听就是又旧又过时。

电力设施与容积都很老旧,平时也经常跳闸烧保险丝之类的。

如果是这类的问题,那么过几分钟就应该恢复了。

「可恶,学校也真是的。

刮台风当然也该考虑到有停电的可能性啊,这么久还修不好,不是根本没意义了吗。

」一边碎碎念地发着牢骚,纯也一边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着手电筒。

「等一下,应该是在这一带的——啊,找到了找到了。

」回到东京之后,行李就那么连收拾也不收拾地扔在了那里,纯也从那个包里总算找到了目的物,按下了开关。

为了确认屋里没有异常,纯也用手电圆形的光四下照着,在照到屋子一角的时候,他的手瞬间僵住。

「……透……?」坐在床上的透用一只手捂着嘴,整个身体都在簌簌地颤抖。

「喂,你怎么了?」纯也慌忙跑过去,看着他那苍白又满是冷汗的脸孔。

以为他忽然恶心想吐,便想去拍拍他的背,可是手却被他用浑身的力量甩开。

「你别误会,我什么也不会做。

」「不要!不要……谁来……!」「喂、喂!被别人听见会误会的啊!我都说我什么也不会做了!」透忽然失声大叫着求助,把纯也吓了一大跳。

趁着黑暗化身野兽什么的,那是纯也绝对不会干的事情。

虽然不是没有这种心思,可是人家不愿意还强迫袭击人家,那不就成了很过分的男人吗。

透是自己很重视的存在,怎么能不顾他的意志只满足自己的欲望呢。

不知是幸或不幸,宿舍里没几个人在,而且大雨狂风声音震耳欲聋,不会有人听到透的惨叫的。

如果真被人听到,那纯也就真的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到底怎么了啊,你冷静一点。

」纯也注意到透的样子很不寻常,他不只讨厌被纯也碰触,更似乎连纯也的存在都看不到了。

「……不要……不要,谁快来啊!」摇乱了头发,扭动着身体哭叫着。

透似乎在吸力地试图逃避着什么,但那不是纯也,而是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你振作一点啊!没事的——真的没事的!」他强行抱住了陷入混乱状态的透,为了让他从兴奋中安静下来,抚摸着他的背。

「……不要……可怕……不要让我……一个人……」「透!」透以迷蒙的眼神看着纯也,然后就这样无力地瘫倒在了纯也臂弯里。

虽然他半狂乱的状态时让人焦急,但看他失去了意识,纯也顿时更不知怎么是好了。

「喂,透?」抓住他的肩膀大力摇晃他,他虽然把眼睛睁开了一线,但脸色却像纸一样白。

那双失去了光芒的眼睛没有看着纯也,僵直的身体微微地颤抖着,就像得了热病一样。

但他并没有发烧,身体反而像冰块一样冷。

呼吸也越来越急速。

难道那个时候没有检查出来,可透其实还是感染了霍乱,现在是发作了吗?不对,霍乱的症状是呕吐与腹泻,透的情况并不一样。

那么一定是感染到了别的什么病原菌?会像这样身体僵直又痉挛的——莫非是破伤风?纯也吓青了脸。

破伤风细菌是潜藏在土或者垃圾里的细菌,那种地下洞穴里很可能是有这种细菌的,无论是多么小的伤口,都可能感染上。

纯也的心中满是不吉的预感在来来去去。

「你振作一点,透!」这么突然就发生的事情,让纯也完全是手足无措,除了紧紧地抱住透什么也做不到。

而透也一反刚才激动地打开纯也的手的态度,自己把手臂绕上了纯也的脖子,抓紧了他。

「总之你先躺下,我马上带你去医院!」似乎是说给自己壮胆一样,纯也以沉着的口气强调着,让透在床上躺了下来。

可是那双围在自己脖颈上的手臂却怎么拉也拉不开,透那双失去了焦点的眼睛求援般地仰望着纯也,抵抗着不要让他离开。

「不是,我哪里也不去,只是要打个电话而已。

」为了让他安心,纯也努力以最温柔的方式说着,但透仍然执拗地摇着头,就像固执的孩子一样。

接着,他的手臂用力,把纯也给拉了过去。

「喂——呜哇!」失去平衡的纯也整个人压在了透身上。

向着近得呼吸相闻的纯也的脸颊,透把嘴唇贴了上去。

但这个吻并没有包含着性的意味,而是像幼小的孩子寻求双亲的接触一样的吻。

既然是透主动,忍不住了的纯也便吻了他。

当然,这也并不是情欲的结果,而是再也没有别的能够给自己所爱的人以力量的方法了。

照亮黑暗的只有手电筒淡淡的光芒而已,就好像被水的声音包围了一样。

如此相似的环境,让纯也回忆起了在地下水流中的最初的吻。

但和那时不一样的是,透回应了自己。

一次又一次地深深地吻着,在颈项、脸颊还有眼睑上落下啄一样的轻吻,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终于透的呼吸节奏恢复了平静,身体的僵硬似乎也得到了缓解。

最后透终于闭—上了眼睛,放开了紧缒着纯也的手臂。

纯也吓丁一大跳,忙去听他的胸口,发现心跳和呼吸都很稳定。

似乎是从全身神经都绷紧了的紧张中解脱出来后,就立刻陷入了睡眠状态中的样子。

他松了口气,趁着这个机会赶快从透身上撑起身来,抓起电话就叫救护车。

可是下一个瞬间他就恨恨地骂了起来:「畜生!偏偏这种时候派不上用场,算怎么同事啊!」他愤怒地扔下邝C默无声的话筒。

宿舍里各房间配备的是使用电源的电话,停电的时候根本无法通话的。

而且纯也还是个时下学生中少见的珍稀动物,由于不用电话联系他身边也围着一大群人,一直都过着与寂寞无缘的集体生活,所以他根本没有手机这种东西。

反正又没有在交往的女朋友,这样他也不会感到有什么不便。

但是只有在今天,他却痛彻地悔恨起自己为什么没有买手机来。

怎么办,要怎么办才好呢。

看到猛烈的风在屋外肆虐着,纯也胸中充满了焦躁。

可是现在没有犹豫的时间了。

虽然透现在似乎平复了一些,但说不定还会发作。

一想到再发作起来他又要经历那样的痛苦,胸口就会刺痛,自己就没法呆站着什么也不做。

「透,你稍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马上就带医生过来!」说完这句话,纯也就飞也似地跑出了房间。

猛然地穿过只亮着应急灯的黑暗走廊,冲上台阶,用拳头狠敲着冈岛的房间。

「求求你!快帮忙……!」「……草薙?怎么了啊?你在叫什么?」已经睡了的冈岛被纯也要踢破门一样的势头吓得跳了起来,穿着睡衣就出了门。

「透得了急病。

我要去请医生,这段时间你能不能陪着透?求你了,就是这样!」「喂、喂!草薙?」纯也只说了这些,就掉头不顾一头雾水的冈岛,再次全力奔跑起来。

他出了宿舍,连伞也不打就冲进了瓢泼一般的大雨中。

他的目标是和帝都大学隔邻而建的附属大学医院。

那里经常要接急诊,有对急救很有经验的医生值班。

既然患者是医学部的学生的话,那么虽然勉强他们也是会来的吧。

一时无法进入下水道的水逆流着,在道路上形成湍急的水流,只一瞬间全身就已经透湿,鞋子和裤子上都沾满了沉重的泥巴。

风强得能把人吹飞,积水阻碍着前进的脚步,不知道从哪里被吹过来的一个空易拉罐打在了身上,但纯也丝毫不顾这些,只是一个劲地跑着,穿过了大学。

「对、对不起!有急病患者……!请大夫——」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纯也闯到接待处前面就叫。

护士们被吓得睁圆了眼睛。

他红着眼睛,困难地呼吸着,简直就是一副濒死的形象。

医院有自己的发电装置,但点着的只有几盏小灯而已,昏暗的光线下,全身都是雨水、汗水和泥巴的纯也看起来更是恐怖。

由于他一脸拼死的样子,全身都散发着鬼一样的空气,护士们看着他,不知不觉就向后退了几步。

「拜托了!不快点的话,他又要……」「请您冷静一点,患者到底在哪里?」出声询问的是从休息室㈩来的三十岁前半左右的医生,他按住纯也的肩膀,平静地问道。

「啊……在宿舍,大学宿舍。

因为不能用电话叫救护车,所以就直接……」「帝都大学的学生?」「是,是医学部三年级的水城透。

刚才他忽然紧急发作的样子。

」医生那平静的眼神和态度让纯也也恢复了冷静,虽然还在喘息着,纯也尽量简洁地说明了透的状况。

「水城?那位宇都宫教授压箱底的超优等生?」「您知道他啊?」「那当然了,我也在大学里教书。

虽然没有直接接触过,但从同僚那里听过不少他的传言,很期待在课上见到他呢。

」大学医院里的医生们都是又教学生又诊察患者,在这些的空隙之中还要做自己的研究。

那么从年龄来看不是助手而是讲师的这位医生有一天也会做透的老师的吧。

「拜托您,请给他做诊察!」「我知道了。

可不能放着我的学生不管——我出去一趟。

如果情况不好我会把患者带到这里来,请你们准备一下床位。

如果发生什么,马上打我的手机。

」换了是街上的私人开业医生,恐怕不会答应这样的出诊要求吧。

但医生向护士交代了这么一句,就迅速地答应了下来。

◇    ◇    ◇「草薙……」看见纯也回来,冈岛露出一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根本不知道是生了什么病,就突然要求看护一个连朋友也不算的人,他一定是很手忙脚乱吧。

「不会吧,你在这种天气里跑到医院去了?」见纯也湿得像只落汤鸡一样,冈岛瞠目结舌。

「可是我又没有车么。

」从医院回宿舍来的时候是坐医生的车子。

纯也还为把车里给弄脏了很是抱歉,但医生只说了句以后帮我洗车清洁就行了,大度地宽慰了他。

「不是这个意思,你为什么不叫救护车?」「电话不能使了,我又没有手机。

」「可我有啊?你说句话我不就借给你了?」「啊……」发现到自己的失算,纯也的脸一下子红得像块布。

借冈岛的手机拨急救电话,还有这种做法啊。

这种方法一定快得多吧。

而且自己可以看护透,也不用劳驾冈岛了。

当时动摇得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一下子就乱了手脚。

要做警察,就要求越是在非常时刻,越要能冷静地判断事物,自己这个样子怎么能做个好警察呢,纯也无力地垂下了肩膀。

「他情况怎么样了?」「看起来只是睡着了,好像也没有发烧的样子。

」「是吗。

真对不起,夜里把你吵起来。

下次我一定好好谢谢你。

你回去休息吧。

」纯也向冈岛道谢的同时,医生已经开始了诊察:他把听诊器贴在透的手腕上测着脉搏与血压,这个感触让透醒了过来。

「对不起,把你弄醒了。

」「……我怎么了……?」一时之间无法理解状况的透,眼光迷离地问身穿白衣的男人。

「你突然昏倒,他叫我来看你。

」「……草薙……君?」顺着医生的视线看过去,透看到了旁边满脸担心的纯也。

「透,你认出我了吗?」透正要坐起上半身,被医生拦阻住,又躺了回去。

听到纯也开心地说出来的话,他诧异地皱着眉头。

看来他把自己突然发作,紧紧地抓着纯也不放,并且在自己主动要求下有了一吻的事情全都忘记了。

虽然脸色还是那么苍白,但看来已经没有喘不过气或者心跳紊乱的迹象了,寒战也已经停止,也不再冒冷汗了。

「不用担心,生命征候都很正常。

但是看起来很疲劳,还是打一下葡萄糖和维生素点滴的好。

」这么说着,透就老实地把手臂伸了出来。

医生找到血管,把点滴针刺了进去。

饭他吃是吃了,可是刚才的事情消耗了很多体力吧。

「我怎么会昏倒呢。

我只记得洗完澡之后喝了一罐啤酒,然后的事情都不记得了——不会因为一罐啤酒就急性酒精中毒了吧。

」一边打着点滴,透看着医生和纯也。

「不是,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忽然就颤抖起来,还哭叫着,完全就是混乱状态。

身体冰凉,呼吸也乱了,真的把我快吓死了,因为你根本连我都不认识了啊。

」至于自己是怎么让他安静下来的,纯也下定决心决定守口如瓶。

如果知道了这个事实的话,自尊心很高的透恐怕又要陷入混乱了吧。

「是……这样吗……」听了纯也单纯地形容症状的话,透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接着变成了似乎在考虑着什么的表情。

还以为他是为自己刚才的表现而害羞,透却突然把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就这样静止了一会儿。

是不是自己亲了那里的事情曝光了啊?纯也顿时慌张了起来。

「那、那个,我是……」「……虽然有点快,但是很正常。

」根本就没发现纯也的紧张的透低声说道。

看起来他只是在测量自己的脉搏而已。

「喂,你都不相信我吗。

我都说没关系的了。

」自己的诊断遭到无视的医生苦笑起来。

「对不起。

因为没有听到具体的数值,说不定您是为了让我安心而那么说的啊。

」「真是不能对学医的学生撒谎,不然很快就会被拆穿的呀。

哎呀呀,这样子都不能给你安慰剂了。

」「您还真的想开啊?」「那要看场合而定了。

」「……安慰剂就是伪装的药。

看起来是药的形状,里面是无毒也没有药效的乳糖。

如果很有权威的人说是特效药开下的方子的话,那么无效的东西也会觉得很有效果了。

也就是说,是为了没什么毛病也没有治疗必要的患者开的,治疗『疑神疑鬼毛病』的药而已。

」看纯也一脸「完全不懂你们在说什么」的样子,透向他做了说明。

医生是把透的发作认为是一时性的情绪不稳,或者说是轻度的歇斯底里了吧。

实际上,他们到的时候透也已经恢复正常,没有看到发作的现场,单凭纯也不完全的说明,他会这么认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这可不是什么疑神疑鬼,怎么能说没事呢。

看他刚才的样子,我还以为他会就这么死掉,吓得我心都要跳出来了。

」无法接受的纯也质疑起医生来了。

透则「好了好了」地安慰着纯也。

「的确,这看起来比起身体上的问题更像是精神上的症状。

我的心肺机能都没有什么异常,呼吸困难、心悸、还有出冷汗与目眩等等症状如果不是因为内脏的原因,那就很可能是精神方面的障碍了。

可是那之后我没有意识,问题就在于没有记忆这一点上。

这个就是叫解离性健忘的吧?」透冷静地分析着,真不愧是医生之卵。

看着把自己的症状当病案材料研究的透,纯也叹了口气。

「……我的专业是外科,所以对这方面不是很清楚。

没有经过详细检查我也不能对你的状况下断言。

」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加上了这么一句前置后,医生向透询问道:「最近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失眠啊。

」「啊,有的有的。

之前那段时间他都住在我家,总是睡不着觉。

」抢在透前面,纯也代替他回答大夫道。

「原本就是换了枕头就睡不着觉的类型吗?」「他怎么会是那么纤细的家伙啦。

只是天气太热在病夏罢了吧?」「多谢你的评语。

这下我知道你是怎么看我的了。

」纯也又擅自抢着回答问题,透揶揄他一句。

「有没有头疼的症状?」看着吵吵闹闹的他们两个,医生苦笑一下,继续问了下去。

「……吃了市面卖的药压下去了。

我想应该不是什么天气太热的问题,只是有点热伤风吧。

」这次是透自己回答的。

自己只是问了句有没有头疼药,刚好家里的药用完了,纯也就颠颠地跑到药店去买来了。

「那么有没有感觉到注意力不能集中呢?」「是的。

实际上连读医学书的时候都无法集中精神——啊!」透低呼了一声,抬起头来仰望着医生的脸。

「难道是,PTSD……?」「嗯。

毕竟你们似乎是经历了一场很不得了的冒险,我想起这事来,就觉得会不会是这个原因。

」PTSD——「外伤性心理后遗症」。

被卷入战争或者灾害、事故或犯罪后,或者发生异常体验之后,心理会产生后遗症状。

美国从越战战场上回来的老兵有很多人有这种症状,而日本地铁沙林毒气事件和阪神大地震之后,受灾者也有许多罹患该症,一时成为很大的话题,所以纯也也有所耳闻。

患者被不安、失眠、头疼和精神难以集中所困扰,只受到一点刺激就产生过敏的反应,甚至可能发生幻觉或神经错乱。

这与个人的性格和生长环境没有关系,是外界因素造成的症状,因此是谁都有可能患上的一种病。

「是了。

你当时是在一片黑暗里,而且半个身体都浸在水中,就那样等了多少小时的救援。

那时你孤身一个人,一定是非常不安害怕的吧。

」——可怕。

不要让我一个人。

透叫出的话,求助一样的眼神,在纯也的脑海中复苏了。

「你不也是孤身一个的吗。

」「那种情况下行动的人好得多,等着的人才更辛苦。

因为不能保证什么时候才能得到救援。

而且又是在地底下,一点点地等着时间过去,那是当然会觉得害怕的。

一分钟对你来说一定像一个小时一样长吧。

可是你很倔强,把所有的这种感情全都压在了心里,一个人承受着。

」「我是……」「外边下大雨,路上全是水,像河一样流着。

这样的水声再加上停电的黑暗,就形成了和那个时候同样的状况,也让你强压下去的恐惧感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既然黑暗是他不安的主要原因,那么有光亮就好了。

纯也从非常用行李中找出蜡烛来,一根根地点上了火。

「……真是输给你了啊。

」在渐渐明亮起来的房间中,透的脸上泛起了苦笑。

「这么说起来,说不定真的是PTSD的症状。

」「如果是这样的话,虽然也有自然恢复的可能性,但也可能进一步发展成神经障碍。

还是早点去心理治疗内科接受精神治疗的好。

」「明天我就带你去,这样你也会安心的吧。

」听了医生的劝告,纯也立刻就敲钉转脚一样地加上一句。

不要再看见那样的透了。

透那么痛苦,自己却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这实在无法让人忍受。

可是另一方面,纯也在内心中悄悄地感到了喜悦。

现在透的健康方面发生了问题,而且还是不知道何时会发作的问题,那么透一个人住的话一定会感到不安的吧。

单纯只是失去意识昏倒还好,如果陷入错乱状态毁损了物品,会给他人造成麻烦。

以透的性格是无论如何也会避免这一点的。

那么这么一来,透就完全无法拒绝和纯也同住的请求了。

而对纯也来说,也就找到了不能放着这样的朋友不管,必须要与他一起住的最正当理由。

只要能在发生万一的时候帮助他,守护他。

这样透也会觉得自己是个可以依赖的人,自己会成为他必要的存在了吧。

把透的不幸视为好机会还紧紧地抓住,纯也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十分厌恶。

可是一旦想到了,就不管如何抹消也无法完全消除了。

而丝毫无从理解纯也的不良打算和心巾的纠葛的人开了口:「我明白了。

但是,那两个高中生在地底呆的时间比我可是长多了。

如果我真的是PTSD的话,那么能不能请帝都大附属医院通知一下山梨医院,让院方多加注意?」恢复了平时沉着的透拜托着医生。

◇  ◇  ◇等大夫回去之后,已经平复了的透,和换了衣服擦过头发的纯也都躺回了各自的床上。

点着蜡烛太危险了,纯也把蜡烛吹熄,但手电就开着放在床头柜上。

透让他关掉。

「人啊,经常有以为是幽灵的其实就是花瓶里枯了的花而已的事。

神经性的恐惧感很多会在找不到对策的情况下自然消失的,就是发作起来,也不至于致命。

只要理解了症状的来由,不安和恐惧也就轻多了。

」「……你真是坚强啊。

」看看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淡淡地说明着的透,纯也苦笑着关上了电源。

但是透还是有些紧张吧,他似乎仍然睡不着,躺在床上也还是翻来覆去的样子。

对他的情况感到一丝不安,纯也本想照看着他直到他睡着的,但是实在太疲劳了,不觉间自己就陷入睡梦当中去了。

让他醒过来的是压得低低的、呻吟一般的声音。

「……透?你怎么了?」纯也啊地跳起来去看邻床的样子,透躺在床上,静静地流着眼泪。

房间里弥漫着绞紧胸口一般的哀伤的气息——或者说,是深深的寂寥。

在仿佛时间停止了一般的错觉中,纯也终于想到他是不是又发作了,慌忙向着手电伸过手去。

「怎么了,你还是不舒服吗?」似乎刚从梦中醒过来一样,透的视线迷蒙着,终于才把视线的焦点对在纯也身上,他撑起了上半身。

「没问题的。

抱歉把你吵了起来,已经没事了,请你休息吧。

」「可是……」已经知道透在一个人哭泣着,纯也又怎么能做出丢下他自己去睡的事情来呢。

「这不是发作,你不用担心。

我今天真不知是怎么了,梦到了好久没有梦到了的双亲。

如果那个时候就得到了埋藏金的话,我的父亲和母亲就不会死了吧。

」见纯也一副不放心的样子动也不动,知道不告诉他不行了,透只得无奈地说出了这些话来。

「哈哈,我真的像傻瓜一样。

现在还想这些做什么,根本就是无济于事啊。

我真要不得,还为这个就哭起来。

」透背着光扭过脸去,擦掉了脸上的泪水,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而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啊,连哭的方法都不知道呢。

简直像刚出生的婴儿就这么放大了一样。

」「你是想说我是要麻烦别人照顾的小孩吗。

」「这时候就别指摘我了好不好?」纯也忍不住紧紧地抱住了嘴巴爱逞强的透。

「有你这份心意,你在天国的爸爸妈妈就会满足了啊。

」「我不需要同情。

」「这不是同情,是爱情。

」在一口断言着的纯也的臂弯里,透露出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的表情。

「……我还没有向你道谢呢。

」「道谢?」「你在这样的风雨里到医院去请医生。

我给你添了麻烦,真的很对不起。

」「不不不,那只是我自己太笨了——本来可以借手机求救的说。

」都是自己没想到才多吃了不少苦头,你不用在意的。

纯也坦白着,透却摇了摇头。

「可是我对你不是打电话而是自己跑去,觉得更加高兴。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透居然和以往大不一样地直率感谢了自己,纯也反而觉得浑身不自在了起来。

人间的万事都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自己焦急之下做了傻事,没想到却给他留下了好印象。

「我又欠你的情了呢。

已经好几天都在你家里打扰了,我觉得很不好意思。

」透不甘心似地咬着嘴唇,低着头,抬起眼睛望着纯也。

那眼神是如此诱人,导致纯也的心脏都狂跳了一拍,何况现在又是抱着透,好像要把他压倒一样的状态——实际上自己之前已经把他压倒了——方才那多少次的吻的感觉又鲜明地浮现了出来。

那已经是充分的报答了,可是就是撕了纯也的嘴,他也无法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坦白出来。

「人的身体居然是那么温暖的呢。

我都完全忘记了。

双亲去世,我没有兄弟或者朋友,也没有和女孩子游玩的空闲……再一会儿,能不能就这样再过一会儿呢。

」「我哪里也不去,你放心地睡吧。

」「啊……」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透出神地闭上了眼。

「不行的哟。

这样做的话,说不定你和我都反而会睡不着的呢。

你看,不是兴奋了吗。

」恶作剧似的说着,透向着正宣扬着自己存在的纯也的欲望伸过手去。

「喂、喂!别挑逗我!你都不知道我忍来忍去的有多辛苦!不然你要负责任的哦!」「真是迟钝的人。

我是在诱惑你啊。

」「……你是认真的?」「讨厌的话就算了。

」纯也是不可能说出不要来的,可是……「可、可你不是很讨厌这样的吗?到底是吹了什么风啊?」想起透至今为止的言行,纯也会有如此的怀疑也是当然的。

「你不会是骗我相信了,然后就用这个来嘲笑我吧?」「我最讨厌欠别人的人情。

如果别人用这个对我做出一副施恩的样子的话,我会根本无法忍受。

所以我要用身体来还。

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会有多少价值,可是总之——想试试看,你到底……要不要……?」透装出一副伪恶的样子,可是语尾却中断了,声音也颤抖着,把他强撑着的努力化为乌有。

「笨蛋,别学着别人做这种不适合你的事情。

我可是从来没想过用这种东西来让你欠我人情,也没想过掌握你的弱点控制你什么什么的。

我做这些,只是因为我喜欢你而已。

」「……」「的确,我是很想要你。

说老实话,就算用强的我也想得到你。

可是同时我也不想伤害你。

无论哪一种都是我真实的心情。

」「……」无论何时都是直球决胜负的纯也,终于让透投降一样地举起了手。

「……我很怕会变成这样。

」半是自暴自弃地,透忽然唐突地这样说道。

「常常地,会从心里非常想要跟着谁走。

什么都不考虑,把自己的未来都交托出去,我想那应该会是让人觉得很轻松的事吧。

知道自己原来是这么软弱的人,怕自己输给这种诱惑,所以我才怕接近你。

可是,你却是个天下第一爱管闲事的人……自从和你认识之后,我的步调就全都被打乱了。

一个不注意,我就会不自觉地依赖你,结果害我一直都不能放松警惕。

」抱着即使说明了对方也不会相信的觉悟,透沉重地开了口。

他的声音中,包含着下了什么决心一样的感觉。

虽然坦诚,但果然还是不好意思的样子,以生气般的口气告白了真正用意的透,看起来十分的幼小。

「可是今天晚上我不想一个人。

人总会有这样的夜晚吧?比起一个人抱着膝盖哭泣来,更想靠在别人的手臂里,无论是谁也好——这么想难道不行吗。

」一点也不像平时的透,这种纤弱的无所依靠的风情,反而令燃烧着纯也的激情平息了一些。

「……好的。

既然你希望,我会做一个方便的男人。

这就是并非认真的仲夏夜之梦了。

」虽然不想趁着透的虚弱而得到他,但如果不是有什么的话,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自己并不只是玩玩而已,是认真地喜欢着他,这样对自己说着,他抱紧了透。

「透……」「草薙君……」以难得的甜美的声音呼唤着名字,他们脱去了彼此的衣服。

将手放在透的胸口上,感到心脏激烈地搏动着的触感。

通过指尖传来的波动似乎也传染到了自己身上,如今已经分不出是谁的鼓动了。

「我喜欢你……我也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我的眼睛只追逐着你的样子……心里想的只有你的事情……」「……草薙……君……」在嘴唇不知几次地更换着角度、交换着亲吻的空隙间,纯也呢喃着。

可是对方却连一个类似于情话的句子都没有说过。

而且也没有叫出自己的名字。

面对着这样一个不回应的人,自己持续传达着单方面的爱慕,并不求得他的回报。

因为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如何被爱,而是自己如何爱着人。

除掉说这些让人害羞的话来,其他的要怎么办是完全不知道的。

透没有积极地碰触什么,但是抚摸着他,追赶着他的过程就已经让纯也感到了无上的昂扬感。

在强装出的坚硬的铠甲的空隙间,现出只有自己见过的陶醉的表情。

从颤抖着的嘴唇间泄露出断续的甜美喘息。

只是看着比人敏感一倍,却抵抗着不让自己沉溺下去的透,纯也就目眩一般地恍惚起来。

在想要更加深入地体会这种未知的感觉,和早一刻也好地解放自己的欲望的两难选择中,纯也动摇着。

即使不插入也能得到满足的,自己可以选择这种方法。

据说男同志情侣间大部分也是不插入的。

但是纯也无论如何也无法抹去让透完全成为自己的人的愿望。

「……对不起。

可是我想要你,可以吗?」「为什么你还要特地问这个呢。

」纯也以嘶哑的声音寻求着透的许可,像在说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说什么让人羞耻的话一样,透红着脸直直地看着他。

是在间接地承认了这正是自己寻求的事情吧。

「可是,这说不定会带给你不好的回忆啊。

」「既然是我自己引诱你的,那么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抱怨。

」虽然看起来是虚弱的,但果然透就是透。

就算在这种时候,他也没有失去毅然的根骨和那份坚强。

振作起所剩无几的理性,压抑住凶猛的念头,纯也为了不给透的身体造成负担,加了十倍的小心。

虽然不知道详细的做法,但是开始之后就在本能的带领下自然而然地进行了下去。

他们忘记了一切,只是重合着身体。

这是只限一夜的梦境。

也许等到天明也不会存在什么既成事实的东西。

到了明天,透也许又会恢复到一贯的那个毫无空隙的他,对纯也的心意不理不睬吧。

即使是这样也没关系,纯也想。

想要在透像这样变得虚弱的时候,一直陪在他的身边支持着他。

想要成为他可以无条件地、安心地依赖的存在。

谁都会有觉得寂寞的时候,为追忆着再也回不来的人的日子所苦,在无助的夜里,心中晴暗地想要寻求他人的感触。

虽然说谁都好,但只有自己时常陪在他的身边,结果说不定就会成为专属的御用之人吧。

等到他真正地需要自己——只需要自己的时候,在那之前,自己做一个方便的男人也无所谓。

总有一天要得到这样的日子。

那就是自己得到真正的宝物的时刻。

【尾声】「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今天不是一大早就要去打工吗。

不要做出作老师的还迟到这种难看的事情来。

被你这种疲塌的老师教,花了那么多学费的学生们就太可怜了。

」第二天早上,完美地整理好仪容的透,和字面意思一样地把纯也敲了起来。

平时的话基本都是反过来的,经常是纯也叫透起床,但因为昨晚都没怎么睡,一直看着透的睡脸到快早上,所以不觉就睡过了头。

一大早脸上就被毫不留情地打了一巴掌,纯也呻吟着睁开了眼睛。

「……你这个人,怎么说这也是我们两个迎来的最初的早晨吧,总该用点与此相应的方法叫醒我对不对?比如说『早饭要凉掉了,请快点起来吧』,或者用温柔的一吻来——」甜美的梦想惨遭打破的纯也发着不平之鸣。

「你到底要说什么。

」看到手里抓着平底锅的透,纯也立刻闭上了嘴。

然后在那东西落到自己头上之前自发性地起了身,然后接过平底锅,穿着睡衣就拖着脚步进了厨房。

在为透那不规则的用餐而担心的时间里,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了专任的厨师。

看到透拿的不是牛奶锅也不是煮锅,而是平底锅,纯也立刻就读取了他无言的要求,老老实实地开始做起煎鸡蛋来。

接着又顺手做了蔬菜沙拉和汤出来。

在纯也身旁,透好像开恩一样地说着「拿你没办法,这个就交给我好了」,就把面包切成片,还设定好了咖啡壶。

这些动作不知道哪里透出一种缓慢的感觉,也许是自己的错觉吧。

就好像在做着穿上上过浆的白衬衫打上领带如此毅然的动作时,却露出忧郁的表情一样,有着微妙的不平衡感,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别种的风情。

随着说出的话语,透红润的嘴唇翕动着,勾起了亲吻它时的感触。

如今虽然被隐藏在衣服下面,但那细腻白皙的皮肤上一定也残留着自己刻下的印痕吧。

想起昨夜的情事,纯也就想得意地偷笑,可是看他那带着滞涩的动作,就又担心起自己有没有给他的身体造成负担来。

于是他的脸就这样忽青忽红地忙着变来变去。

「……真是奇怪的人啊。

从刚才开始就一个人在那里换表情玩。

」是发现纯也一眼眼地瞟着自己,表情变来变去了吧。

透眯起了眼睛。

从这种无礼的态度和挑剔的话语来看,一定是那样没错了。

不知不觉就追逐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为此而心跳动摇的只有自己而已。

就像自己作好了心理准备,透却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果然是这样。

你也稍微羞涩一点脸红一点什么的不好吗。

虽然心里这样想,但这种话当着他的面也不好说出来,只好在嘴里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

「好了——」丝毫不理解纯也的烦恼,全都交给机器来自动准备、只按了开关就算好的透这就完成了自己分担的工作,坐到椅子上去,向着桌子上堆着的一堆杂志伸过手去。

等到做完饭洗完脸的纯也端饭过来,两人把早饭塞了满嘴,开始讨论起出租的房子来。

「这个怎么样?2DK十五万,也不用礼金。

离大学近,旁边就有超市。

很方便的。

」「可是都已经有二十年了,太老了些吧。

还是在建筑基准法改订后盖起来的建筑物比较好。

神户大地震中塌倒的公寓基本都是改订前的,现在建筑房梁与柱子的基准是完全不一样的。

」透要求的条件是在大学附近,带卫浴设施,为了保证两个人各有一间房间,至少要有两间卧室。

就是这样而已。

可纯也却有别的坚持。

「那这个。

才刚盖好三年,构造上不会有问题的。

」「嗯。

比起朝东来还是要朝南,要晒洗好的衣服或者被子,还是光照充足一些比较好啊。

」「……什么啊,你怎么像要买房似的,这么挑剔。

」叹息了一声后,透又翻了一页。

「啊,这个好。

如果是这一间的话你也不会有意见了吧。

徒步十分钟就到大学,建好五年的东南角房间!虽然一月十八万是有点高,但两个人折半的话就不算太贵了。

」「不行,一楼二楼绝对不行。

沿着墙壁就能爬上来,顺着栏杆就能很简单地侵入啦,从防范上来说可是一点也不好!」「你还真是意外的神经质。

反过来想想,发生火灾什么的时候不是很快就能跳下去逃走吗?我们这里也没什么好偷的东西啊。

」「我担心的不是什么小偷,是色狼强奸魔啦。

如果这种家伙趁你一个人的时候侵入进来,那不是糟了吗?一想到有人偷你的内裤,或者袭击你,我就担心担心担心得不得了……」「你、你说什么蠢话啊!偷男人的内裤有什么乐趣可言?而且还袭击男人,这种奇怪的变态到底哪里——」是想说到底哪里有吧,可是透把句子的尾巴吞回了肚子里。

他才注意到现在自己眼前就有这么一个家伙。

「……真是的,请不要用你自己的标准来想别人!」好像愤怒,又好像是在困惑,透以微妙的表情唰地扭过了头。

「墙壁的厚度至少想要180毫米以上,可是从杂志上看不出这种情报来。

还是要去不动产中介那里看一看建筑图才行。

」又说出了更细的细节了,听了纯也这样的话,透都已经不是听呆的程度,根本是脱力的样子了。

又不是要出大钱买公寓,连建筑图都要看到的客人实在是很少见吧。

从外表上来看,透远比纯也要纤细得多,可实际上却是反过来的。

在衣食住行方面,透基本上都是不拘泥的粗线条,所以纯也的罗嗦让他越来越生气。

「你也差不多一点好不好。

要求到这个程度那不是哪里都不能住了吗。

不管是哪个公寓总比这个宿舍要坚固,隔热的性能也好得多吧。

」「厚度是绝对必要的!比起外墙来,隔断的墙更加重要,如果和隔壁的隔音性能太差,被别人偷听了去可就糟糕了。

还好现在宿舍里都没有人,换平时的话就绝对露馅啦!因为你声音挺大的呢。

」「……!」透面对着纯也,第一次满脸通红了。

可是这绝对不是因为羞耻,而是对这个无神经的家伙的愤怒。

「关于这一点,没有任何担心的必要。

」透的声音很明显地低沉了下去。

到了这个时候,迟钝的纯也还是没有发现自己触怒了天神,还在那里火上浇油地失言下去。

「唉?怎么了?你不要强忍啊,还是不用顾虑地叫出来的好。

这样我也更兴奋呢。

啊,你是不是觉得还是说不定会被别人听到的状态更刺激?」「……我并不是什么想要强忍,也没有让别人听壁脚的兴趣。

只是不会和你这种人再有第二次罢了。

这样一来自然也就没有在意什么隔音之类的必要性对不对,选择幅度也更宽,不是很好吗。

」「怎、怎么会——玩笑吧……?是开玩笑对不对?」终于理解了事态的纯也愕然地看着透。

「是说真的。

我吃饱了。

」他冷冷地丢下这样一句话,结束了早餐,为了去医院见习而站起身来。

「为了确保我在此说明,以后你再做出什么不轨的行动来的话,我就起诉你暴行罪。

」说完了这句台词,他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透……」虽然因为明白触怒了他而一时说不出话来,但纯也的内心却在为「我们一起选房子,简直就像新婚一样呢!」而偷偷地笑着。

透那种仿佛昨夜的事情完全不值一提的样子虽然给他造成了打击,但只要能和自己倾心的人住在一起安稳地度过每一天,这对纯也来说就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话虽这么说,感觉上还是像一瞬间从天国掉进了地狱一样,纯也呆然地瘫坐在地板上。

虽然这总比他撤回一起住的约定好些,但通向真正恋人的道路未免也太遥远了些。

望着透消失的那扇门,纯也一时间意气消沉了起来。

「不对,我不能放弃!还是要搬到隔音效果好的地方去。

所谓有备无患。

就算现在不可能,我也还是要为第二次铺好道路——!」突然之间,他又碰地一声跳了起来,以不屈的根性再次抓起了那本杂志,为了在午休的时间好好研究把它塞进了包里,向着打工的补习班急匆匆地跑去。

这就是草薙纯也二十一岁晚夏的早晨发生的事情。

不管怎么看,他都是一个丝毫不知放弃退缩的男人。

(第一部完)【后记】初次见面,我是藤堂夏央。

非常感谢您购买此书。

这是我与集英社第一次合作,有点——不,应该说是相当的紧张。

如果您能喜欢此书就好了……过去曾经在京都的大学中专攻日本史的我,曾经有一段时期对新选组非常热衷,拼命地搜集了相关的书籍,走访了各地的史迹。

可是我毕业论文的主题选的却是天智和天武天皇的时代,原因只是因为不能不读的史料比较少罢了!毕竟如果选了幕末一明治维新时代的话,就得成天和摞得像山一样高的草书信件与日记打交道,学起来太辛苦了嘛(喂喂……汗)。

正因如此,我就怀抱着对幕末的追思,重燃学生时代的热情(?),写成了这次的故事,真的是很幸福呢。

我原本对武田信玄的认识只有大河剧那种程度,所以就实际走访了一次富士五湖与武田神社。

对买到书后会先看后记的各位来说,我这是有点剧情透露了,但是我要讲讲发生在写作背后的故事。

其实在幕末流行、造成大量的牺牲者的恐怖疾病除了霍乱之外,还有一种。

我本来是想用那一种病的。

因为历史上也留下新选组的干部冲田总司在十九岁的时候罹患该病的记录,所以可以增加设定的真实感吧。

但即使如此,我为什么还是不得不放弃了这个设定呢?那是因为这种病在现代实在太普遍了,反而在另一种意义上失去了真实感。

这种病就是「麻疹」。

如果说现在的某个人死于麻疹的话,大家一定会觉得「啊?」的吧,而且棒球少年们也早该接种免疫过才对,感染不上的可能性相当大。

所以我还是选择了到如今也颇为危险的霍乱。

但写到这里我也才想起来,其实我没得过麻疹,也没得过腮腺炎,更没得过水痘之类的病。

听说如果在我这个岁数感染上的话,就会变得很严重,我就心想着:「说不定不好呢。

我还是去打个疫苗的好。

」可是我又讨厌去医院啊。

这十年来,我除了去探病就从没去过医院,所以在我看来,医院很难跨进去,我不想去啦~!(已经跟耍赖不要打针的小孩没什么两样了……汗)纯也的目标是成为刑警,而透专攻法医学(杂志上发表的未来篇就是他们各自实现了自己的目标,成为了刑警和法医之后的故事),所以在写这个故事的时候,法医知识就是不可欠缺的。

可是前面也已经说过了,作者的专业是日本史的。

因为我以后也想把他们的故事写下去,所以现在正在积极地收集与整理资料,可是却由此产生了个困扰的问题。

那就是我的电脑记住的全是奇怪的单词。

在我想输入「历史」的时候,最先转换出来的却是「轧死」(注:日语中两个单词发音相同),输入「考察」就是「绞杀」,「医师」或者「意志」就是「缢死。

,这真让我忧郁……我这台电脑已经妖魔化了,根本不能给其他人用了啊(泪)。

最后要向照顾了我的各位表示感谢。

对直很喜欢某老师的平安朝系列故事,自从高中的时候就很喜欢看集英社的COBALT文库的我来说,真不敢相信有一天我也会在同样的出版社发表作品。

我真是又高兴,又怀念,又不好意思——就好像作为实习老师回到了毕业的母校的感觉一样(笑)。

对于给予了还是个菜乌的我郑重的建议的指导老师(?)手贺先生,以及其他相关人士,我在此致谢。

我的作品能够成为本书,都是有编辑、设计、校对,以及印刷厂的各位等很多很多的人的鼎力支持。

其中又特别是负责编辑先生,指摘出了很多具体的矛盾点,让我受益匪浅。

因为毕竟很难以完全客观的眼光来看待自己写出的作品。

为了写出能让大家说有趣的故事,我会好好努力,以后也请大家多多指教了。

还有作出了如此美丽的插图的冰栗优老师,一直以来多蒙关照了★当看到伴着责编「透,好帅哦……」的意见传真过来的线稿时,我当时手舞足蹈地大叫「呀~为什么会和我想的这么符合啊!」纯也也是个堂堂正正的好男人。

在作品里他好像老是在被透虐待,至少就让他在插画里变得帅气起来吧,真的太好了呢(笑)。

不过想起来,自从我们见面还不到一年半的时间,但是感觉却好像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样,果然还是因为我们总是煲那种一直讲到分机没电的电话粥的缘故吧(笑)。

我的故事有很多异想天开的部分,做插画一定也很辛苦,但是今后也请您不辞劳苦地帮助我吧。

当然,我也要对各位读者表示衷心的感谢。

无论是初次接触的各位,还是总是支持我的各位,都多谢大家了。

如果这本书能给您带来段愉快的时间的话,我真的是不胜欣喜呢。

如果能够得到您的感想的话,我就更高兴了。

所以如果您有什么想法的话,请务必给我来信哦。

藤堂如今也在出版个人同人志,会以「SUMMER GAME」的社团名参加各大同人志贩售会。

来到会场的话,就请不用客气地和我搭话吧。

希望以后还能有机会与您在哪里再会……二零零零年九月藤堂夏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