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深藏不露 >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2025-03-30 06:25:44

维拉在医院追上了凯瑟琳·阿姆斯特朗。

她那一班才刚刚开始,正准备去和上白班的人见面。

维拉在护士工作站等着,听见从隔壁办公室那边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偶尔还夹杂着笑声。

探洲视时间已经结束,病房里很安静。

旁边房间里的女人都全神贯注地看电视或者看书。

还有人在不着边际地闲聊。

茶水车在过道上越推越远。

因为天热,窗台上的白花已经凋敝。

维拉从来没有去过医院,她知道自己讨厌这里,并不是因为疾病或者疼痛,也不是医院里那些糟糕的食物,或者没有酒喝,而是因为自己无法控制局面。

在医院里,她完全被别人控制,那些人比她还要了解她的身体。

会面结束后,凯瑟琳走了出来。

她还在和一个同事聊天,没有注意维拉坐在橘黄色的椅子上,那里是等待出院的病人坐的地方。

我想和你说句话。

维拉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但是确实有问题了。

不会吧?一阵恐慌。

维拉知道她心里在想着那个小女孩。

不,不是这样的。

有没有什么地方我们可以谈谈的?凯瑟琳转身对一名身穿工作服的中年妇女耳语了几句。

玛姬说,我们可以用她的办公室。

她们坐在原来护士们簇拥在一起聊天的地方,里面的办公桌上罢放着一张照片,上面是两个小男孩靠在农场的门上,旁边还有一个戴着眼镜、长着胡子的男人,是这名护士的丈夫和孩子。

墙上用图钉钉了一张小孩画的画,上面是快乐的家庭。

你这是来干什么?你们找到杀死鲁克的人了?维拉没有理她的话。

你没有告诉我们你认识莉莉·马什。

你当时没有问。

我来找你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你会明白这很重要的。

一周之内死了两个人,而这两名受害人你都认识。

我对她不是很了解。

我的意思是,我当时只是想,真是奇怪的巧合。

你们的调查我什么忙也帮不上。

她似乎真的很困惑。

维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有些神经过敏了。

她这一辈子太多的时间都花在调查案件、将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联系起来、看出外人看不出的犯罪动机。

她有一种奇怪的强迫症,她不相信有什么巧合。

你是怎么认识她的?我们两个一起长大。

我是说,我比她年龄大一点,但是我们生活在同一个村子里。

我妈妈是菲尼丝·马什的好朋友。

你知道村子子里就是这样。

她们一起上学,一起去教堂,去妇女协会。

莉莉和我都是家里唯一的孩子。

小的时候都是我照看她。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俩很亲近。

她喜欢到我家来玩。

你知道小孩和比自己大一点的孩子在一起是什么样子的,特别是女孩。

也许我一直就有这种喜欢做母亲的感觉。

搬进镇里工作之后,我们就失去了联系。

但是你们最近又碰面了。

对。

你们是怎么遇到的呢?她到医院来看门诊。

她觉得自己怀孕了。

有几个月的月经没有来,她在家里自己拿试纸做检测是没有怀孕。

她想到医院检查一下。

她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我在电梯里遇到了她。

这种事情你不是应该去找你的医生吗?要找医生,就得等约好时间才行。

不知是什么原因,她急着想知道自己有没有怀孕。

她没有怀孕。

维拉说。

这话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尸检结果对此毫无疑问。

她记得负责尸检的医生当时很伤心,因为莉莉永远也做不了妈妈,永远也不能怀孕。

是的,她没有怀孕。

我能看出她很难过。

当时我刚下班就带她出去喝了杯咖啡,又接着谈了些做不做妈妈的事。

她想要孩子?几乎想疯了。

我就说了些平常安慰人的话。

她还年轻,总是有机会的。

不管怎么说,等她教育学研究生证书课程结束后要孩子会更好些。

但是,我看出我说的这些话对她似乎没有任何作用。

她有没有告诉你谁是孩子的父亲,如果怀孕了的话?什么细节都没有说。

她说那个人年龄比她大。

就这些了。

你就见过她那一次吗?不是。

那次见面之后我就一直为她担心。

我知道她上六年级的时候曾经遭受过打击,都是因为考试紧张。

菲尼丝对她期望太高了。

她希望她能上牛津大学,以后的前程辉煌发达。

她的-222-婚姻不是很幸福,生活的支柱就是莉莉。

在这种情况下,谁也无法承受那样的压力。

我问莉莉有没有去看医生。

她一下子就发火了,说她没有生病,她一切都很好。

我把手机号给了她,告诉她如果她要找我谈谈,就给我打电话。

她后来的确给你打了。

啊,是的。

凯瑟琳吸了一口气说,老实说,那个时候的她已经有点让人厌烦了。

我下班的时候,她经常在停车场里等着我。

上了夜班之后,你心里想的就是回家,好好洗个澡,睡上几个小时。

我真的觉得自己并不能帮她什么。

她需要的是心理医生的帮助。

后来,有一天,是个星期六的下午,她到我家里来了。

我们一家人都在家,一般星期六下午大家总是想歇歇。

吕蓓卡在花园里玩,杰弗在看电视上的体育节目。

鲁克也在我家,正盯着电视看呢。

我在厨房,从窗户里看着吕蓓卡,突然,莉莉就来了,她出现在花园里。

她开始和吕蓓卡聊天,然后把她抱到秋千上,荡了起来。

我出来见她的时候,她已经把吕蓓卡抱在手里了。

她停了一下。

如果我不在的话,我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你觉得她会把吕蓓卡带走?我不知道。

很可能我这是太谨慎了。

天啊,她还接受过有关训练,要做老师呢。

她怎么会做那样的事?我明确对她讲了,我不希望她到我家里来。

我说杰弗不希望看到她。

鲁克走了出来,来到花园里,看到我不开心的时候,他明显有点焦急的样子。

她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只是说自己在这个不方便的时候来很抱歉,然后就走了。

下一次她是在我下班后等着我,但是我找了个借口,没有和她待在一起。

我觉得自己这样做是有些不好,但是她又不是我家什么人,我没有必要对她承担什么责任。

我无能为力。

我又和她说,她要去看医生,说如果她愿意的话,我可以为她安排一切。

我想,我这么说是不是让她觉得受到威胁了。

我后来再也没有见过她。

听说她死了的时候,我想,我的第一感觉就是轻松了。

唉,至少她以后再也不会来烦我们了。

这也太可怕了。

你说要为她找一个心理医生,她是不是很难过?凯瑟琳顿了一下说: 与其说她难过,倒不如说她生气。

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盯着我看,然后一句话也不说就走了。

太可怕了。

我觉得她恨我了。

我很想追过去,和她好好谈谈,可是我没有。

一想到她会再次出现在我家里,我就不想去了。

此后你就没有她的消息了?是的。

凯瑟琳看着手表, 哎呀,我该走了。

有个受伤的病人马上要来。

我要安排她住院。

’她没有说什么不好的话,让你担心她的安全吧?她有没有看上去害怕什么人?比如说那个一直和她交往的男人?没有说什么不好的话。

她说过那个男人爱她。

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或许是因为这个男人抛弃了她,于是她就很难过。

如果要说我担心她什么的话,那就是她可能自己伤害自己。

自杀?也许吧。

凯瑟琳站了起来,领着维拉朝办公室的门口走去,唉,我应该对她更好一些,应该多去看看她是不是没事。

但是,我还是把我的家庭放在了第一位。

维拉开车回家,很离兴终于可以把喧闹的城市和案件调查丢在脑后了。

向西拐弯进入群山之中,落日照在她眼睛上,几乎让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到了警察局,她在车上坐了一会儿,因为她累得都不想进办公室。

她强打着精神从汽车里出来,打开办公室的门。

她跨过地板上的一堆邮件,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走到外面。

现在虽然已是黄昏,外面仍然很暖和。

她坐在白色的凳子上,以前乘客等小火车的时候就是坐在那里。

她看着远处的山谷,一切都在阴影之中,了无颜色。

她想,她应该可以在这里得到休息了。

她的心里并没有把调查抛开。

她思考着前前后后的一些细节,想理清之间的联系,觉得自己和以前的莉莉一样躁动不安、心烦意乱。

她想,如果我可以把这些都写下来,也许我心里就不会老想着了。

但是她累得不想站起来拿纸和笔。

她这样集中精力思考着,努力强迫自己在头脑里清晰地回忆起所有的细节,似乎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她突然想到,写小说的那些作家肯定就是这个样子吧。

所有的人物、故事和想法都在她头脑里打着转。

你怎么才能理清其中的顺序、让一切变得有条理有意义呢?如果让我写小说的话,她想,我要让莉莉做那个凶手。

要写成心理惊悚小说,有…部分要从凶手的视点来写,用不同的字体,或者用现在时态。

维拉有时从图书馆借过类似的书,看到图书馆有把警察办案程序写错的地方,就把书从房间的这头扔到那一头。

好了,莉莉就是中心人物。

她的童年很不幸。

妈妈受气,爸爸整天阴着脸。

她有病,但是妈妈隐瞒了实情,也不带她去看。

她没有朋友。

一个漂亮却孤独的抑郁症患者。

读者会看到她爱上一个年龄比她大的男人。

莉莉觉得这个男人是她的救世主,有段时间甚至很开心。

后来男人抛弃了她,因为她渐渐变得颐指气使,变得讨人厌烦,而且她的病又犯了。

她想象自己是怀孕了。

她去求助的每一个家庭都是一个幸福的家庭,比如凯瑟琳、杰弗和吕蓓卡。

还有鲁克。

在小说里,她可能杀了那个男孩。

一种扭曲的报复心理。

她没有意识到他也有许多事情要容忍。

维拉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就已经走进了屋内,把空啤酒罐扔进圾桶,又打开了厨房的窗户,让新鲜空气进来。

她把最后两片包放在烤架上,往上面涂了些奶酪,看着冰箱里那瓶没有开过的白葡萄酒,压抑住了想喝的欲望,但是她又开了一罐啤酒。

她一直在思考着小说不同情节的组合。

莉莉不是凶手,她成了受害者。

那是怎么回事呢?这怎么解释呢?彼得,卡尔弗特觉得她讨厌。

有个漂亮的女朋友,又不要承担任何责任,以前他一直觉得很快乐。

对他这样一个逐渐老去的男人,这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后来她开始提出各种要求,他那令人尊敬的大学教授的身份以及快乐的家庭生活开始受到威胁。

他们绝对不是自觉分手。

莉莉对凯瑟琳说的话证明了这点。

莉莉的生活中不可能还有一个比她大得多的男人。

是卡尔弗特杀了她?维拉觉得不是。

他是个懦夫,他这样做的风险太大了。

他妻子对他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都放任自流,为什么要在这件事上管他呢?维拉可以想象,海上的微风从开着的窗户吹进福克斯米尔的优雅的起居室,在那里可以看见灯塔,似乎在起居室里发生过这样的对话——对不起,亲爱的,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你可要原谅我呀。

她当然会原谅他,因为她和他样,如果分手,失去的东西太多了。

但是,在这整个案件当中,鲁克·阿姆斯特朗起着怎样的作用呢?如果莉莉是第一个被杀死的人,那么这还解释得通。

莉莉死亡的背后有动机。

鲁克可能是在无意当中看见了什幺,但是这么一来,又无法解释了。

维拉坐在厨房的桌子旁吃着奶酪面包。

她打开灯,厨房操作台上的东西,垃圾桶旁地板上的污渍全都被照亮了。

她的思维转到了发现莉莉尸体时都在现场的那四个男人身上。

这四人差别太大了,但是一说到女人,每个人都是失败者。

克莱夫笼罩在他妈的阴影之下,想到这维拉都想哭,因为她对这种情况太熟悉了。

她一辈子都活在赫克特的影子下,想到在和男人相识这件事上错过的那些机会,她真想哭。

加里坚信朱莉是上帝赐给他的那个女人,但还是想结识一个大眼睛、体态苗条的女孩。

塞缪尔的妻子自杀了。

彼得假装自己有一个美满的婚姻,但又拜倒在莉莉·马什的石榴裙下。

她突然想起,从逻辑上来看,有一个人值得怀疑。

在她弄清楚莉莉和鲁克的死因和死亡方式之前,这样的想法只是猜测而已,不能让它影响自己的调查。

她又喝了些啤酒。

她知道这样做不好,半夜肯定要起来上厕所。

她摇摇晃晃地走到楼上,准备睡觉,此时她头脑依然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