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2025-03-25 10:32:14

    009萧错很快从矛盾的心绪中挣脱出来,看着自己迟疑而尴尬地悬在她近前的手。

不想吵醒她,想怎样?抱她回寝室么?真把她当几岁的孩子哄着?他收回了手,环顾没有丫鬟服侍在侧的室内,蹙了蹙眉,转到门口唤人。

今晚要在东次间值夜的大丫鬟是半夏,恰在此时进门来,快步上前行礼,侯爷有何吩咐?萧错转身往里走。

半夏云里雾里地跟进来。

萧错指了指裴羽,随后去了寝室。

半夏明白过来,连忙又是唤又是推的弄醒了裴羽。

裴羽揉了揉眼睛,茫然地坐起来,思忖片刻,看看身侧,如意呢?去睡了。

半夏哭笑不得的,低声道,侯爷已经回来了。

您快去沐浴更衣吧。

又自责道,都怪奴婢不尽心,这要是着凉了怎么办?怎么会。

裴羽打个呵欠,起身下地,是我合账时要安安静静的,不关你的事。

半夏服侍着她穿上鞋子。

裴羽问道:侯爷呢?去寝室了。

半夏压低声音,把刚才的事情说了。

裴羽又打个呵欠。

明明是举手之劳,偏要唤丫鬟进来,他这是唱哪出呢?乏得厉害,懒得细想。

她进到寝室的时候,萧错已经去沐浴了。

等她沐浴之后回到寝室,萧错已经歇下,没看书,在闭目养神。

裴羽放轻动作上了床,身形滑入锦被。

刚躺好,室内陷入昏黑——他熄了灯。

裴羽觉出了不对劲。

他回来之后一句话都没跟她说。

是心情不好,还是懒得理她?要是前者,她最好保持沉默,要是后者……何时惹到了他?不管。

反正如意跟着他回正房住了,他好意思出尔反尔?想到这一点,她开心地笑了笑。

真是没想到,自己居然有对他有恃无恐的一天。

她翻身向里,用锦被裹紧自己,安心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萧错已经起身,她盖着自己的锦被,但是挪动了地方,跟他离得很近。

裴羽隐约记得,有那么几次,他有力的手臂隔着锦被搂住她,不让她动。

并没让他忍无可忍,这算是有所进步了吧?起身时,裴羽听到雨声淅沥,连忙问半夏,如意没出去吧?没有。

半夏笑道,在窝里发愁呢。

太好了。

裴羽喜滋滋地道,今日我陪着它。

半夏隐约觉得,夫人现在的侧重点不对——明明该继续把心思用在侯爷身上,这两日却分明更在意如意。

要快要快,雨停了如意又跑出去怎么办?裴羽转去洗漱,脚步特别轻快。

半夏笑着跟上去。

裴羽用过早膳,把如意哄到了东次间的大炕上,习字的时间都用来跟它套近乎。

又特地命人唤来清风,询问他如意有哪些喜好,照顾它需要注意哪些事。

清风对如意的感情不比萧错浅,见裴羽对如意这样上心,欢喜得紧,把所知的一切据实相告。

裴羽用心记下,等如意一走,便唤半夏取来一把梳子,给如意梳毛。

如意特别享受,趴在大炕上,渐渐地打起了瞌睡。

到裴羽出门去正厅的时候,睡着了。

裴羽干脆利落地处理完内宅的事,回到房里取出账册合账,特地坐在如意身边。

这般的喜爱,如意是感觉得到的,在裴羽面前渐渐活泼起来,用午膳之前,它坐在她身边,好奇地看着她飞快跳跃的手指和算盘,引得在一旁报数的木香忍俊不禁。

裴羽眉宇间的笑意挥之不散。

用午膳之前,半夏来禀:侯爷回来了,在外院书房。

是有什么事么?裴羽问道。

不清楚。

裴羽侧目望了望窗外,雨势更大了,去问问,看他用饭了没有。

是。

因着如意带来的喜悦,裴羽用膳之后仍旧神采奕奕的,没有循例午睡,继续算账。

过了一阵子,半夏来回话:侯爷不像是有事,回来之后没见任何人,只独自留在书房,也没叫人传饭。

那是怎么回事呢?难不成他遇到了棘手的事,或者是心绪烦躁?半夏继续道:奴婢问了清风两句,他说侯爷可能是身体不舒坦。

不舒坦就传太医啊。

裴羽道。

他也拿不准,侯爷又没发话,不敢自作主张。

裴羽抿了抿唇,知道了。

语毕继续闷头算账,情绪却不可避免地转为低落。

萧错这个人,实在是让身边的人无所适从。

思来想去,她的结论是他不舒坦。

祖父、父亲偶尔也是这样的,生病了只一味忍着,要人哄着求着才肯寻医问药。

要是这样,她得去看看他。

想到昨晚睡前的情形,有点儿打怵。

他若是正肝火旺盛见都不见或是把她撵出书房,那……以后这日子就不用过了。

不会的,他遇到大是大非都不动声色,怎么可能为难她一个弱女子?再说了,她是他的夫人,关心他是应当应分的。

打定主意,裴羽瞥一眼账册,有了主意,起身下地,吩咐半夏:我要去外院见侯爷。

**萧错今日过得特别辛苦。

他肩背受过伤,恢复的情形虽然很好,遇到阴雨连绵的天气却会作痛。

那种疼,像是骨头缝里嗖嗖地刮着寒风,锋锐的刀子一样,一下一下地凌迟着人的血肉之躯。

近来隔三差五的下一半日的雨,这情形越来越严重。

今日终是磨得他心浮气躁,耐着性子从速处理完军务,回府休息。

进到府中的时候,是要回正房的。

可是,想到自己那个一团孩子气的妻子,觉得还是在外院躲清静较好。

今日比昨晚更不想哄她照顾她,万一情绪差弄得她又委屈生闷气,也是他不愿意看到的情形。

此刻,萧错略显疲惫地斜倚着太师椅,把玩着一枚戒指。

和田羊脂玉戒指。

昨日他吩咐清风,看看能不能在书房找到戒指。

今日回来,清风送上茶点的时候拿给了他。

他就问了一句,知不知道由来。

清风记得,说是他成亲翌日一早随手放到书桌上的。

末了迟疑地问道:到底是谁送您的?忘了。

他当时半真半假地道,我醉了。

的确。

清风释然一笑,那晚喝醉的人可不少,兴许是哪个醉得不成样子,把这戒指当做劝您喝酒的彩头送您了。

这戒指真就像是醉鬼送他的——他哪根手指戴着都不合适。

那个小迷糊。

居然还好意思跟他闹脾气。

这样想着,他不自觉地弯了弯唇。

侯爷,清风走进门来通禀,夫人过来了,说有一笔账存疑,要问问您。

说起账目,萧错自然想到了交给裴羽的那几本账册,请。

清风应声而去。

片刻后,裴羽走进门来。

萧错调整了一下坐姿,指了指书案对面的椅子,坐下说话。

裴羽笑微微落座。

清风走过来,给裴羽斟了一杯茶,随后退出去。

何事?萧错问道。

没事。

裴羽老老实实地告诉他,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找了个借口。

账目还没算完呢,发现的问题算不得大事,与其说谎,不如说实话。

萧错沉默片刻,凝了她一眼,看吧。

……裴羽无奈,随后真就忽闪着大眼睛看着他,眼神关切地打量他的气色,觉得他脸色有些苍白,眉宇间凝着疲惫。

听话到了这地步……萧错抬手拢了拢眉心。

裴羽问道:侯爷是不是不舒坦?萧错反问:想说什么?问问都不行么?裴羽低下头,沮丧地道,你又不愿意理我了。

我又做错了什么?在他面前再不长脑子,他态度、语气的不同,她还是可以区分的。

……萧错的手抬起来,放到桌案上,摊开掌心,心里不舒服。

裴羽看到自己送他的戒指还在,不由绽放出惊喜的笑容,但是那笑容很快就消散,为何心里不舒服?你告诉我,萧错问道,我该戴在哪根手指上?这就是说,是很不合适。

裴羽到此刻才惊觉自己送他这信物是一出闹剧——成婚之前,她根本不知道他手指的尺寸,只是感觉他的手与哥哥相仿,便按照哥哥手指的尺寸请玉石铺子专门做的。

傻事都让她做尽了。

她万般沮丧地低下头去,尴尬、窘迫至极,真要让她哭一鼻子了。

只是因为在他面前,强行克制着。

萧错看着她,微微扬眉,真有点儿担心她下一刻就会哭出来。

他想的很简单,否认自己伤病发作,把这件事拿来说说,之后让她安心回房。

可她这样子……至于么?怎么样的物件儿不都是身外物?有什么好介意的?之后他意识到,她是太看重这件事。

新婚夜,她到底是怎样过的?他真的记不清楚了。

只是不难想见,她一定是很乖很羞涩的样子,忐忑不安地将戒指送给他,希望他明白她对婚事的甘愿,大抵也祈盼着他能够善待她、回馈她。

萧错再凝视她一眼,心变得柔软,语气亦是:玩笑话而已,你当真了?裴羽立刻抬起头来,大眼睛变得分外明亮,可只是一瞬间,眼神就变得黯淡,才怪。

他何时是随意开玩笑的做派?萧错无声地叹息一声,身形向后,倚着椅背,我肩背疼得厉害,说话根本没过脑子。

……裴羽第一反应是想求证真假,第二反应是真切的担心。

他把妻子弄懵了。

萧错又拢了拢眉心,不想跟我说话了?没有。

裴羽到这会儿又开始纠结戒指的事情了,怀疑他是找借口缓解自己的尴尬。

她走到他身边,我帮你戴上,好不好?萧错握住戒指,不准。

为什么?裴羽认真地看着他,你骗我?不准你碰我。

语声未落,萧错就意识到这句话有多傻。

……不准她碰他?天……她在他眼里,是糟糕到了什么地步?她像只无辜的委屈的被嫌弃的兔子一样看着他。

萧错再度拢了拢眉心,奇怪自己说话怎么也没心没肺起来。

裴羽缓缓退后一步。

她该走了,不能在留在这儿了。

她得找个地方好好儿地哭一场去。

萧错直起身形,手臂一展,握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