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一阵子,陈一言不发地驾着车,鲍勃·伊登也陷入了沉思。
阳光在灰色的沙漠上变得越来越柔和了,树影变得越来越长。
远处的山开始罩上了紫色的霞光,风也开始躁动不安了。
查理,鲍勃·伊登说,你觉得这地方怎么样?这片沙漠?查理问。
伊登点点头。
见到沙漠我很高兴。
我一直想往见到不同的环境,在这儿绝对是见到了。
是的,和夏威夷不一样吧?嗯。
夏威夷群岛就像那串菲利摩尔珍珠散浮在海洋上,四周都是水,空气很潮湿,雨被称为液体阳光。
这儿我见到的完全是另一幅画面。
空气干燥得像陈年的报纸。
有人告诉我,如果你努力的话,你会爱上这个地方的。
陈耸了耸肩。
就我个人而言,我要把这个‘努力’留给别的地方。
沙漠确实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过我还是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伊登笑道:夜晚又来了。
我期盼那些明亮的灯光,和几位好朋友到欧·法雷尔大街的小餐馆,桌上放着矿泉水——并没有什么奢求,只要身边有人陪伴。
这样想很自然。
陈表示赞同,年轻在你心目中像一支歌,渲泄和欣赏共存。
正因为你,我更希望咱们能早点离开迈登庄园。
那么,你是怎么想的呢?我们现在该做什么呢?等着瞧。
我知道年轻人不喜欢这样做,但必须这样。
就我个人来说,我的日子也不好过。
做饭买菜并不是我理想中的度假方式。
好吧,查理,如果你能坚持,我也能坚持。
伊登说。
好小伙子,有精神!查理说,咱们面对的问题并非无趣。
这是个很特殊的情况。
在檀香山,如果让我去破案,一般都会比较明朗。
有人被杀了,线索很多,我可以一条一条地去调查。
这儿却不同,要去揭开一个秘密我还得问问自己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
你说得很对。
伊登笑道。
不过有一个事实极其明显——近来某天晚上迈登庄园里有个人被谋杀了。
到底是谁,为什么被杀,谁是凶手——这类简单的问题还有待澄清。
那么我们接下去应该干什么呢?伊登感到无助。
鹦鹉夜晚的呼叫,那只可怜的鸟悲惨的结局,那个被挪动的画挡住了的子弹穿孔,那支从布满尘土的墙上消失的老枪,如果我们能从这些细微的线索发现谋杀原委的话,我们将无比荣幸。
有一件事我搞不清楚——伊登说,迈登是怎么想的?他知道吗?是不是那个狡猾的桑恩向他隐瞒了一些事实?这些问题提得很好,陈表示赞同,我们最终会找到答案的。
记住,我们最好不要和迈登交朋友。
我希望你没有告诉他发生在旧金山的一些事,譬如那个沙克·菲尔·麦多夫的奇怪行径。
没有。
很奇怪,我还没跟他提起过。
现在麦多夫在埃尔多拉多出现了,我刚才还在考虑回去要不要和迈登讲这事呢。
啊?你在报社不是说过一切随我的吗?是的,我说过要听你的。
那么,对迈登要多来些胡玛力玛力。
对他不能期望太多。
你如果告诉他麦多夫的事,他也许会说再把交易地点换到纽约吧。
后果会怎样呢?你离开了,他离开了,我也离开了,那这儿的悬案就永远也结不了了。
我想你是对的,伊登说。
他们在暮色中加快了车速。
路过达特城开发处的小办公室时,那儿已经没人了。
我觉得儿所说的谋杀案可能是发生在周三晚上。
你这么判断有什么证据吗?陈问。
鲍勃·伊登简单他讲述了波拉·温德尔那天晚上的经历——桑恩在门口见到她时明显地不安,而且坚持说迈登不能直接和她对话。
最重要的是那个姑娘在院子里看到一位矮小的留着黑胡子的淘金人。
陈专注地听着。
这是一条很好的新线索。
他说,这个黑胡子的家伙可能是个重要的人物线索。
那个姑娘是不是经常在这个地方活动?是的。
她能保守秘密吗?我敢保证她能。
不要相信她。
话说得太过可能会招致后悔。
不管怎样,还是请她帮着注意一下那个黑胡子的家伙。
说不定他是我们破案中重要的一环。
车开到了迈登庄园所在的小绿洲。
陈查理接着说:回到院子里后,要和原来一样,什么内情都不知道的样子。
你再和你父亲打电话的时候,你会发现他已经了解这儿的情况了。
我给他发过电报了。
你发了?伊登说,我也给他发过了两次。
那么他一定清楚了。
我还提醒他注意,这儿电话里传出的声音除了电话机旁的人可以听见,还很容易被屋里其他人听见。
呀——你想得真是太周到了。
大门开了,陈把车开到院内。
他叹了口气:虽然很不情愿,但我又得去准备晚饭了。
记住,我们要等着瞧,耐心点。
单独会面时一定要小心,不能让人看出我的身份。
今天中午我的话就不够小心,‘无法挽回’这个词从这么一个低下的、没有文化的阿康嘴里说出来有些不相称,真应该用‘完了,没救了’之类的话。
以后我可得尽量用土里土气、让自己显得很无知的词,譬如把沙拉叫杂拌菜。
再见,祝你好运。
客厅里,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
迈登坐在一张宽大的写字台前处理信函。
鲍勃·伊登进来后他抬起头。
你好,他说,下午过得愉快吧?非常愉快,小伙子答道,相信你也一样。
我可不愉快,迈登说,就是在这儿我也逃脱不了生意场上的事。
邮件堆了三天没处理了,我赶了一下午的工作。
你来了,马丁,他看见秘书进来又加了一句,晚饭前把这些邮件发了,还有这几封电报也需要发出去。
开那辆小车去——那辆车适合在这儿的路上跑,速度要快些。
桑恩把信收拾了一下,熟练地折叠并挨个儿装入信封。
迈登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到壁炉前。
阿康把你带回来的吧?他问道。
是的。
伊登答道。
他的车技还不错吧?迈登又接着问了一句。
无可挑剔。
阿康真是个不一般的伙计。
噢,这倒不是。
伊登漫不经心地说,我听他说起它曾在洛杉矶开过运菜货车。
这是我从他那儿得到的唯一一点信息。
他很沉默,是不是?伊登点点头。
沉默得像只牛。
迈登笑了起来。
噢,忘了告诉你了,桑恩出门后他接着说,你父亲没有来电话。
没来?噢,他一般得傍晚才回家。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今晚往家里打一个。
希望你打一个,迈登说,我不想做出不好客的事,但我急需离开这儿。
今天来的邮件有些事——你明白——当然。
鲍勃·伊登答道,我会尽力相助的。
太好了!迈登说,我饭前想稍稍睡一会儿,这样有助于我的消化。
鲍勃·伊登第一次发现这位大名鼎鼎的富翁露出从未有过的人情味儿。
迈登悠悠地看着面前这位小伙子,说:你还体会不到,你这么年轻——我真羡慕你。
迈登出去了,鲍勃·伊登在客厅独自一人翻看他刚从埃尔多拉多买来的洛杉矶报纸,他时不时看见阿康矮胖的身影无声地进进出出——布置晚饭的桌子。
一小时后,在这一小片孤零零的沙漠之中,他们又开始品尝阿康的手艺。
味道和鲍勃·伊登想像中饭店的美味佳肴很不相同,但吃起来也很不错,阿康显然费了不少心思。
当阿康端着咖啡再次进来时,迈登说:阿康,在院子里生堆火。
我们要在外面坐一会儿。
中国伙计顺从地走开,按吩咐的去做了。
伊登发现迈登正用期待的眼光看着自己。
他微笑着站了起来。
噢,我想爸爸现在该从球场回家了。
他说,我马上就去打电话。
迈登迅速站起来。
我去打吧,他说,告诉我号码就行了。
小伙子告诉了他号码,迈登拿起电话,声音威严地说了起来。
打完电话,迈登对伊登说:顺便问一下,你昨晚想说起旧金山发生的一些事——那些曾经引起你父亲警惕的事,是些什么事呢?——你不介意跟我讲讲吧?鲍勃·伊登飞快地思考着如何回答。
噢,那只不过是侦探的臆想。
我倾向于认为那些事仅仅是生拉硬扯的拼凑,你要知道。
侦探?什么侦探?噢,我父亲很自然和不少各色的侦探有来往。
他们中有一个报告说一个有名的惯犯到了旧金山而且对我们的珠宝店发生了兴趣。
当然,这也许并不具有什么意义——一个有名的惯犯?是谁?鲍勃·伊登并不善于编造谎言,他犹豫了一下,我——我记不起那人的名字了。
英国人,好像叫——利物浦·科德,不太确切了,反正类似的名字。
他嗑嗑巴巴地编着谎言。
迈登耸了耸肩。
哼,如果我们这笔交易泄露出去的话,责任全在于你们那一方。
他说,我的女儿、桑恩和我一直都非常小心谨慎的。
不过,我也倾向于认为这只不过是生编硬凑,像你说的那样。
嗯。
伊登赞同道。
咱们出去吧。
富翁邀请道。
他们来到院里。
那儿露天的炉子中正冒着高高的火苗,映的周围的柳条椅子红通通的。
请坐,迈登说,来支雪茄——噢,你喜欢抽自己的烟,是不是?他点起一支雪茄,靠在椅背上,注视着黑黑的天空。
我最喜欢在外面坐着,他接着说,也许有点凉,但和沙漠更接近了。
你注意到这儿夜空中星星有多明亮了吗?伊登吃惊地看着他。
当然——我已经注意到了,他说。
但我做梦也没想到这个老家伙竟然早就注意到了。
伊登心里想。
屋里,桑恩正在拨弄着收音机。
耳边一会儿传来一串恐怖的小故事,一会儿传来小提琴曲,一会儿又是健康美容的讲座,过一阵子又传来一个女人劝导过失者反悔的尖厉的声音。
听听丹佛乐队的演奏。
迈登大声命令道。
我正在找呢,先生。
桑恩答道。
如果我不得不去听那个乱七八糟、让人迷惑的东西,迈登对小伙子说,我希望那些节目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翻山越岭而来——带着浪漫的气息。
收音机里突然播起一支明快的乐曲。
就是这个,迈登点点头,丹佛布朗宫的管弦乐队——也许我的女儿此刻正随着这支曲子翩翩起舞。
可怜的孩子——她肯定在想我到底是怎么了。
我曾许诺两天前就去那儿的。
桑恩!秘书出现在门口,什么事,先生?明天早上提醒我给伊夫琳打个电话。
我会的,先生。
桑恩说完就不见了。
乐队一直在演奏。
迈登感慨道,声音从丹佛传来,翻过高高的落基山脉。
人真是变得太聪明了,但有些方面也在堕落。
伊登先生,也许我是年纪大了的缘故,经常发现自己眷恋过去那些简朴的日子。
我小时候住在农场上,冬天的早上去在山谷的小学校上学,真希望自己有个雪橇——艰苦的岁月、逼人奋发的岁月。
唉,我真不该把话题扯到那些事上。
他们静静地听着音乐,但不久又传来一则床头故事,引起富翁满腔怒火,吓得桑恩赶快关了收音机。
迈登坐在椅子里依然躁动不安。
咱们打桥牌人手不够,他说,咱们打打扑克,消遣一下怎么样,小伙子?好主意。
伊登答道,不过,我担心我不是您的对手。
噢,那没什么——咱们定个限度。
迈登站起来,很迫切的样子,走,咱们到屋里。
他们进了客厅,关上门。
几分钟后,三个人围在桌边,坐在了明亮的灯下。
‘J’为主牌还是换张更大的?迈登说,一分两毛五怎么样?嗯——伊登答道,心里摸不着底。
他没有把握是有充足理由的,因为这扑克游戏就好像成了人生游戏。
他在大学里玩儿过这种游戏,和报界的朋友也玩儿过,那时候还算可以,能够保住自己。
不过,与这儿的扑克游戏相比,那些只能算是儿童娱乐。
迈登不再是那位注意到星星有多么明亮的人了。
他现在注意的是牌的花色,爱抚地摸着每一张牌。
这就是迈登——投机商、大赌徒,拥有铁路、炼钢厂,而且掌握着几个海外小国的经济命脉;这个迈登在华尔街忙了一天之后,晚上还曾一度到四十四街的赌馆去消遣。
三张‘A’。
你出什么牌,伊登?我要中凤了,伊登无可奈何地摆摆手,看样子我得豁出买张旧邮票的钱了。
好好学着点吧。
迈登得意地说,马丁,该你出牌了。
这时忽然传来一阵响亮、清脆的敲门声。
鲍勃·伊登心猛地一沉。
这么一个寥无人迹、一片黑暗的沙漠夜晚,有人正在门口要求进来。
会是什么人呢?迈登皱皱眉头。
警察,伊登满怀希冀地猜测道,他们来搜查赌场了。
不会这么运气的吧,伊登心里想。
桑恩收拾了一下牌桌,迈登亲自去开门。
伊登在座位上清楚地看到了外面黑暗中的沙漠风光——还有那个站在门口灯下的人,那个穿着风衣、他在旧金山码头初次遭遇、然后在沙漠边缘饭店再次见到的瘦男人:沙克·菲尔·麦多夫,这次他没有用墨镜遮住他的眼睛。
晚上好,麦多夫说,他的嗓音和外表一样冷漠尖厉。
这儿是迈登先生的庄园,我役说错吧?我是迈登。
你有什么事?我来找我的一位老朋友——您的秘书马丁·桑恩。
桑恩绕过桌子走过去。
噢,你好,他说,话语中微微露出一丝热情。
你还记得我吧?瘦男人说,麦克卡拉姆——亨利·麦克卡拉姆。
一年前在纽约的一次聚餐时我认识了你。
对,桑恩答道,进来吧,这位是我的老板,迈登先生。
很荣幸。
沙克·菲尔说。
这位是旧金山来的伊登先生。
伊登站起来,面对着沙克·菲尔·麦多夫。
没了墨镜,这个男人的面目显得狰狞凶恶,就像沙漠植物长满刺的枝叶,他蛮横的目光久久地盯着对面的小伙子。
难道他意识到他在旧金山码头上的举动已被我注意到了吗?伊登想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人的胆量是够可以的。
很高兴认识你,伊登先生。
你好,麦克卡拉姆先生。
小伙子低沉地答道。
麦多夫又转向迈登。
但愿我没有太冒昧。
他说,毫无血色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
我是在威特康姆大夫那儿求医的——支气管炎,我的老毛病又犯了。
在这儿太孤单。
当我听说桑恩先生就在附近时,就忍不住想过来拜会一下。
欢迎。
迈登说,但话音里显然是另一番意思。
不要因为我中断你们的游戏。
麦多夫接着说,是不是在打扑克?是自家的牌局,还是外面人也可以参加进来?脱下风衣,迈登毫无感情地回答道,坐过来。
马丁,给这位先生发牌。
又像回到家一样了。
来客很痛快地加入了进来,哎,桑恩,你这家伙近来怎么样?桑恩像往常一样冷漠地答道:我很好。
接着游戏重新开始了。
如果说伊登在这之前有些担心的话,他现在是完全放弃希望了。
跟沙克·菲尔·麦多夫坐在一起打牌,这可真是让他开了眼界了。
给我四张牌。
麦多夫先生从牙缝里扔出一句话。
如果先前算是激烈、残酷的交战,那么现在则变成了你死我活的拼杀。
这位新来的扑克天才,态度极为谨慎——他把牌紧紧地扣在胸前,表情如石,不动声色。
迈登似乎意识到对手的强大,也变得异常小心、坚定。
这两人是牌逢对手,互不相让,认真较量。
桑恩和伊登只是配角,像巨人之战中在一旁观望的小兵。
不久阿康抱着一堆木柴进来给壁炉添火,面前的景象使他暗暗吃了一惊,但没有丝毫表露。
迈登吩咐他把高脚杯端来,阿康在桌上摆放杯子时,鲍勃·伊登不安地发现这位侦探离沙克·菲尔的手臂不到一英尺远——如果这位可怕的麦多夫知道陈腰间的——不过麦多夫的心思此刻在别处,没有放在菲利摩尔珍珠项链上。
再发我一张牌,他命令道。
电话铃突然响起来,鲍勃·伊登心一沉,仿佛少跳了一下。
他把那件事给忘了——现在等了这么久终于能和父亲通话了——可是沙克·菲尔·麦多夫却坐在只有几步远的地方,离电话很近。
他看见迈登正盯着他,只好赶快站起来。
大概是找我的电话,他漫不经心地说了句,把手里的牌扔到桌子上,我打不成了。
他穿过屋子到电话旁,取下话筒。
喂,你好,爸爸,是你吗?看,我全是主牌了,麦多夫说,都归我了吧。
迈登把手里的牌往桌上一扔,看都没看对手一眼,沙克·菲尔又赢了一局。
对,爸爸——我是鲍勃,伊登说,我顺利到达——在迈登先生这儿呆几天。
只是想告诉你我现在在哪儿。
对,就这些。
我明早也许会再给你打个电话。
今天在球场玩儿得高兴吗?糟糕透了。
好吧,再见!迈登站起身,脸色发紫。
等一下。
他叫道。
我只是想让爸爸知道我在哪儿。
伊登爽朗地说,他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
该谁发牌了?迈登嗓子里噎着一句话,重新坐下,又开始一局。
伊登心里暗暗高兴,又耽搁了一会儿——这次不是他的责任,是迈登耽搁的。
重新开始后的第三局,伊登牌运大转,手中的牌很快便出完了。
夜还不算太深,而且沙漠上的时间似乎并不重要,但他却坚定他说:再来一局,我就退出了。
再来一局,我们都不玩儿了。
迈登愤愤地说道,看来似乎有件事让他心绪不宁。
那么咱们好好打这一局,麦多夫说,赌金敞开,桌上所有钱都算在内。
怎么样,各位先生?这一局确实不错,但出乎意料,竞争在麦多夫和鲍勃·伊登之间展开。
小伙子本来只奢望能来两个对子,结果却发现手里有了四张九。
也许他应该注意到这次是麦多夫先出牌,可是他没有——他加大了赌注,结果却输了。
他看见沙克·菲尔脸上阴险的微笑。
四张Q,麦多夫熟练地展开牌,我和这些女王交情一直不错。
你们都输了吧?三位把赌金都交给了麦多夫。
鲍勃·伊登极不情愿地出了四十七美元。
就算是我的差旅费吧,他安慰自己。
麦多夫先生此刻心情不错。
真是个愉快的夜晚。
他边说边穿上风衣。
如果可能的话,我还会造访的。
晚安。
迈登强忍怒气说。
桑恩从桌上拿起一把手电筒,我送你到大门口。
他对麦多夫说。
鲍勃·伊登笑了笑,手电筒——天空月亮那么明亮呢。
你想得真周到,麦多夫说,各位,晚安。
多谢了。
他跟在秘书后面走了出去。
迈登拿出一支雪茄,叨在嘴里,猛咬了一下烟尾。
怎么样啊?他问伊登。
嗯——伊登迟疑了一下。
跟你父亲讲了交易的进展没有?小伙子笑了笑,你期望我怎么做?在那个不速之客面前把事情原委全盘说出?不是——不过你不应该那么急匆匆地挂断电话。
我正想让那个家伙离开屋子呢。
你现在再给你父亲打一个吧。
算了吧,伊登答道,他已经睡觉去了,我不想打搅他。
明早再说吧。
迈登的脸又变紫了。
我坚持我的意见。
我的命令通常一定要执行的;否则,后果自负。
是吗?伊登说,那么,这次就算例外吧。
迈登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你这个——你——你这个毛头小子——太不懂事。
我知道,伊登说,不过这都是你的过错。
既然你坚持让一个不速之客、一个你根本都不认识的人在你家中逍遥,你就应该接受这个结果。
谁在我这儿逍遥?迈登追问道,我并没有邀请那个穷傻瓜来这儿。
鬼知道桑恩怎么认识了他?你要知道,经常有一些爱吹牛皮、会奉承、想讨好处的人围在我的秘书身边。
桑恩在这种情况下免不了犯傻。
秘书回来了,把手电放回到桌上。
他的上司愤恨地看了他一眼。
你的狐朋狗友可真够出格的。
桑恩耸了耸肩。
我知道,对不起,老板。
我也没办法。
你可看见了他是怎样厚着脸皮、削尖脑袋钻进屋来的。
你就不应该结识这样的人。
他到底是谁?噢,他是个什么经纪人。
老板,相信我,我可从来没主动和他交往过。
您是了解他这类人的。
你明天出去找他警告他一下,告诉他我在这儿很忙,不想接待任何来访者。
如果他要是再来的话,我会把他扔出去的。
好吧,明天早上我就去医生家通告他一下——婉转地表达您的意思。
用不着什么婉转,迈登吼道,不要把婉转浪费在这种人身上。
我是不会的,如果我再见到他的话。
二位先生,我想去睡觉了。
伊登说。
晚安。
迈登说。
小伙子走了出去。
回到卧室里,伊登发现阿康正在生火,他回头把门悄悄地关上。
阿康,我刚才一直在打牌。
我早就注意到了。
陈微笑着说。
沙克·菲尔先对我们发动攻势了。
他今天晚上赢走了我宝贵的四十七美元。
建议儿小心点。
陈说。
我会遵命的。
伊登笑道,真希望桑恩送咱们的老友出门时你在附近。
事实上我是在附近,陈说,但月光太亮了,没有办法靠得更近,我怕他们发现后生疑心。
今晚这件事发生后,我至少有一件事非常清楚了。
伊登告诉陈,匹·杰·迈登以前从没见过沙克·菲尔,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么他可真要堪称最佳男演员了。
不过,桑恩——噢,桑恩是认识他的。
不过他见到沙克·菲尔时一点都不高兴。
桑恩的整个举动似乎表明沙克·菲尔对他有一定压力。
有可能,陈说,咱们好好考虑一下我最新的发现吧。
你发现新情况啦,查理?什么情况?今天晚上桑恩开车进城时,我听见迈登也在床上打呼噜。
于是我趁机到秘书的房间搜索了一下。
快说说吧,否则就有可能被打断了。
在桑恩的衣柜中,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白衬衫下——你猜有什么?那支比尔·哈特的四五式枪。
太棒了!桑恩这个心怀鬼胎的家伙。
枪膛里有两个弹室是空的,想想看。
我是在想。
两个空弹室——现在先睡觉吧,积攒力量迎接明天激动人心的事吧。
陈侦探在门口停了一下,两颗子弹不见了,到哪儿去了呢?他悄声说,咱们知道其中一个的去处——射到墙壁上了,现在被画遮住了。
另一个呢?鲍勃·伊登陷入了沉思。
你是说另一个弹痕吧?等等看,也许咱们会发现的。
晚安,做个好梦!------------------一鸣扫描,雪儿校对上一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