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火车急速行驶着,车轮在与枕木接触时发出了轰隆轰隆有节奏的声响,这声响让人昏昏欲睡。
但是在这节车厢里,却并不平静。
刚才那两个冒失鬼在餐车里喝得满脸通红,在那个小站吹风,竟忘记了上车。
也好,那个叫余光的,一上车就吸烟,弄得车厢里乌烟瘴气。
还有那个叫伊果的小青年,一上了车就拿着可以拍照片的手机到处乱拍,把车厢里每个人都照进了他的手机里。
现在车厢里总算清净了。
车厢中旅客们三三两两地议论起这件事都忍不住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
当火车钻进了一个黑呼呼的山洞后,这笑声在从车窗穿进的风作用下变成了怪异的尖啸,如妖魅一般在车厢中四处乱窜。
火车呼啸着钻出了山洞,阳光立刻从车窗射进了车厢。
刚才说笑着的人不约而同地同时停止了说笑,除了铁轨发出的节奏,车厢里莫名其妙地沉闷了,死一般的寂静。
燠热的空气里,似乎暗藏着什么不安定的因素,随时会迸发出最激烈的火花。
妈——你怎么了?就在这个时候,车厢靠近厕所的地方传来了一个女人绝望的叫声。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趴在下铺一个老年女人的身上,声嘶力竭地痛苦叫唤着。
怎么了?导游李小爱是个很傲气的女孩,她对这群吝啬的旅客根本看不上眼,还是带国外团好,既有小费拿,又可以在风景区的旅游商店拿回扣。
她走到这个叫陈蕾蕾的旅客旁没好气地问道。
我妈妈生病了,她有心脏病!陈蕾蕾的声音因为担忧而变得嘶哑不堪。
身上带药了吗?李小爱的语气里带着与生俱来的冷漠。
没有!我刚才找了她的包,里面没有硝酸甘油,也没有速效救心丸。
陈蕾蕾绝望了。
有没有搞错?!你是怎么搞的?明知道你妈妈有病,还参加这个旅行团?连急救药也不带?李小爱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但是她也知道如果在她的旅行团里出了以外,她也不好受的。
她连忙大声地叫了起来:各位旅客中有医生吗?这里有位病人需要照顾?没有人应声,旅客中有个老太婆移动了一下身体,却被她身边的儿媳妇拦住了。
车厢里一片寂静,似乎都不想管这突然之间发生的事情。
没办法,这里没医生。
李小爱冷冷地对陈蕾蕾说道。
李小姐,你帮我们想想办法吧……陈蕾蕾已经在哀求了。
等一等。
李小爱穿着高跟鞋一摇一晃地向车厢的接头处婀娜多姿地走了过去。
车厢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有人在窃窃私语,但是声音放得极低,却没有一个人走过来看一看病重的老人。
现在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不定就接个烫手山芋,甩都甩不脱。
过了许久,车厢上方的喇叭发出了声音,划破了车厢里几近窒息的气氛。
是在广播寻找整列火车中的医生或者护士。
又过了许久,终于赶来了一个提着药箱的医生,他是从离这里最远的一节车厢赶过来的。
他摸了摸老人的脉搏,叹了一口气说:节哀顺变吧,她已经走了,是心肌梗塞。
就晚了一会,如果广播得早一点,或者这里有个稍稍懂医学护理常识的人帮她做做心脏起搏,我都来得及救她的。
陈蕾蕾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哭泣,哭得惊天动地。
当火车停靠下一个小站的时候,乘警领着她,还有她母亲的遗体下了车。
当她下车的时候,她冷冷地环视了一下整个车厢,李小爱顿时感觉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而这感觉也席卷了整个车厢里的所有人。
(02)完了?余光问道,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那个去世的老人正是李秀思,现在正埋在他身边的地底下。
完了,就这么回事。
吴江回答,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虽然现在并不热,可他已经是满头大汗。
应该没完吧?我知道,你还有没说的事。
余光逼视着吴江,冷冷的目光令吴江的心思无处遁形。
吴江闪烁着眼神,想要逃避。
而王晓瑟王晓淼姐妹也默不作声,脸涨得通红,似乎她们的心里也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余光的语调严肃了起来:吴江,你说过,你在当民兵时,曾经参加过一个短期医学训练班,你有足够的急救常识。
为什么你当时没有出来救李秀思?这个……这个……这个……吴江变得结结巴巴,连话也说不清楚。
现在这个社会,谁敢去多事,你好心去救她,说不定完事了她就扭着你,说是你造成的后果。
在火车上,既没有药,又没有必要的设施,我一听症状就知道是心肌梗死,在没有药品的情况下,我很难救她。
这老太婆多半会死在火车上,这种情况下我去救她,又能有什么用?吴江缓过了气,话像连珠炮一般冲了出来,似乎话也在情理。
那你们俩呢?余光转向了晓瑟晓淼:你们是不是也有什么事瞒着我?晓瑟低垂着头,声音很细微:其实,我们俩也骗了你们,我们俩都是医院里的护士,根本就不是什么化工商店里的营业员。
伊果在中巴车上的感觉没有错,他的鼻子真的很灵敏。
我们之所以不敢在当时出面对那个老太太进行急救也是和吴江的想法一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们是来旅游的,不想和这么麻烦的事沾边。
我承认,我们是很自私,可现在这社会又有谁不自私?这时,余光才发现所有的人都围了过来,看着吴江和晓瑟晓淼的眼色都有点怪异。
你们别这么看着我!王晓淼大叫:你们想一想,如果当时换成了你们处于这样的情况,你们又会怎样做?话音落下,在场的每个人都暗自不语。
是啊,如果当时换成了自己在场,又会做出怎么样的选择?余光对着围过来的旅伴说道:嗯嗯嗯,现在我们先不讨论去年的事该怎么做,你们都来听一听我的分析。
陈蕾蕾和李秀思看来是一对母女,可为什么陈蕾蕾会对林峰说自己是孤儿呢?这其中的原因暂时不得而知。
在去年的那次旅行中,李秀思因为心肌梗塞再加上旅客的冷漠,死在了火车上。
这个王老三有可能就是李秀思的丈夫,到了一年后的现在,他就准备报复去年火车上的这群游客。
正好遇到好又来旅行社组织这次免费旅行,他就找准了这个机会,精心安排了旅程,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居然会是秦涛指了这条路,让大家来到了这个人烟罕至的山庄。
而这秦涛究竟是不是王老三的同伙,暂时还是个迷。
秦涛现在也被杀了,究竟是一开始就被杀了,还是事后被灭口的,也是一个疑问。
不过从目前看来,更有可能是秦涛一开始就被杀了,他的尸体第一次失踪更像是凶手在故布疑阵,还把尸体埋得这么隐秘。
凶手想让人以为一开始凶手就是秦涛,事实上他也做到了这一点。
如果不是意外地找到秦涛的尸体,现在这群游客防范的最主要对象还会依然是秦涛。
而这次旅行也很奇怪,有些人来了,有些人没来。
如果说去年旅行团所有的人都得死,那么这次那些没来的人也会在以后的时光里慢慢杀戮。
如果说他只是针对某些人,那完全没有理由连错过了火车的余光和伊果也一起拉来垫背。
还有,如果凶手,假定就是王老三,他一定会对这群人先进行了解,如果他知道了吴江和晓瑟晓淼懂得医学常识而没出面拯救李秀思的性命,他一定会最先加害这三个人的。
可事实上,最先死的是秦涛(如果他不是同伙的话),接着被杀的是王西林和薛娓。
他们的职业似乎和医生没有任何的关系,可偏偏就是他们先被杀死。
线索摆在了这里,可还没有办法完全地串联在一起,其中还有若干想不通的地方。
而实际上,现在推断杀人的原因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了,但是这对他们逃出这里并没有多大的帮助。
现在对于这群旅客来说,最重要的是怎么才能逃出这个不知所谓的地方。
只有逃脱后,才能将其中的凶手绳之以法。
余光站起了身,接过了伊果递来的香烟,指着坟后的那条青石板小路说道:我们顺着这条路继续往下走吧,看看究竟能通向什么地方……他走到了最前面,翁蓓蓓连忙挽住了他的手,和他并排走在了一起。
(03)青石板铺的路是条下坡路,像一柄剑一般向下劈去,两旁是黄杨和山茶丛生的灌木丛。
在眼力可及的地方,有一个拐弯,小路活生生地向山顶亭子后的悬崖下直插下去。
余光和翁蓓蓓携手率先走过了拐弯,消失在了灌木丛的遮挡后。
当他们走过拐弯,向悬崖后的山谷走去时,剩下的人还站在坟前发着呆,等清醒过来时,连忙跟着他们上了路。
伊果走在前面,他看到阿娣依然眼神涣散,两眼迷离,不知道该干什么时,他赶紧伸出了手去拉住阿娣。
阿娣才十七八岁,模样虽然很是有点乡土气息,但一张面庞倒也长得清秀。
她的手很柔软,但却有点汗津津的,似乎有点紧张。
伊果抓住她的手时,她的身体本能地颤抖了一下,手心的汗水又微微渗出了少许。
伊果看了看阿娣的脸,此刻竟泛出了一丝红扑扑的颜色,仿佛秋天即将成熟的苹果。
伊果猜想,这小姑娘虽然神智不清醒,但当自己这么一个年轻的帅哥抓住她的手时,她也本能地害羞了。
伊果笑了笑,摇了摇自己的头。
都什么时候了,自己还在想象着不着边际的事。
吴江似乎也发现了阿娣娇羞的那张脸,但他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伊果和阿娣,什么都没有说。
伊果嘴里叫着:余光,蓓蓓,你们慢点走,别离开了我们的视线!他拉着阿娣,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路边的灌木似乎更茂密了,天空的颜色也在渐渐发暗,那几只乌鸦又飞到了天空,呱呱地叫着,似乎在暗示着些什么。
似乎在传说中,对于乌鸦这种嗜食死尸的飞禽从来没有过任何的好评价,乌鸦的叫声往往都预示着又会有新的死亡出现。
一想到这里,伊果的心里闪过了一丝阴影,他握着拳头对着天空中呱噪的乌鸦大声怒吼:滚!滚!滚!讨厌的乌鸦,你给我滚得越远越好!伊果和阿娣最先转过了拐弯,只看到余光白色的衬衫和翁蓓蓓绿色的碎花洋裙正好消失在不远处的另一个新的拐弯处。
伊果悬着的心落回了原处。
余光!等等我们!伊果大叫着,可前面的余光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们的身影在前面灌木丛遮拦着的缝隙中若隐若现,就像鬼魅一般。
鬼魅?为什么我会这样想?伊果暗暗啐了自己一口。
手上拉着的阿娣也仿佛一个精灵一般,手里牵着,竟似乎感觉不到一点重量,她的身体就好象是在空气里漂浮一样,是在御风而行。
伊果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感觉到了有危险就在周围暗暗滋生,而且滋生的速度超过了自己想象。
但这隐约的危险到底是什么,伊果却摸不着头脑。
四周的空气似乎凝固了,安静得让人窒息,就连身后的旅伴们也一言不发,只顾赶自己的路。
走过了眼前的这个拐弯,是一条笔直的小径,这小径是在一块平地上,直勾勾地向远处插去,大概在五十米远的地方又是一个下坡。
隐隐可以听到不知哪里传出流水的声音,淅沥哗啦,给这静谧的山谷平添了一分神秘。
余光和翁蓓蓓正好走到了下坡的路口。
余光!走慢一点,等等我们!伊果叫着,他这时感觉到自己的喉咙有些发涩,听到了流水的声音,他莫名其妙地口渴了。
在流水的潺潺声中,伊果的叫声很飘忽,但余光还是听见了,他回过头来望了望伊果。
伊果看到了余光转头,看到了余光的脸,顿时一股寒意席卷他的全身,忍不住浑身颤栗。
就连身边的阿娣也感觉到了这股寒意,呆滞的眼睛泛过一丝疑惑,全身上下禁不住一阵哆嗦。
余光的双眼一片茫然,尽是空洞的神色。
他突然身体平白无故地晃了晃,白色的衬衫像一个影子一般飘动了一瞬间,竟消失了。
余光和翁蓓蓓就在阳光下,就在伊果眼前,突然消失了,如鬼魅一般!伊果的心子蓦然一紧,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余光不见了!翁蓓蓓不见了!就在郎郎乾坤,就在他眼皮下,不见了!!!伊果甩开了牵着的阿娣,一真狂奔,冲到了下坡的路口。
眼前的青石板突然消失,在眼前的只有一条野兽脚踏出来的便道,但一定也常常有人走过,留下的路没有一根杂草,光生生的,七弯八拐,不知通向哪里。
而在余光和翁蓓蓓消失的地方,是一条山洪冲击而出的岔道,直向下方冲去,这岔道陡峭无比,角度大概在六七十度左右。
在茂密的灌木丛中冲出的这条岔道中,一粒粒细小的碎石头正向下滑落着,在最上面的灌木上,还挂着绿色和白色的布条。
天!一定是翁蓓蓓和余光在这里一脚踏空,摔下了这山洪冲击而出的岔道中……伊果绝望地大声叫着:余光!余光!!蓓蓓!蓓蓓!!山谷中,没有余光和翁蓓蓓的回答,只有空然的回声,这回声越来越小,然后被吞噬在了流水的潺潺声中……(04)耳边只有飕飕的风声,身体几乎没有重量,只在重力的作用下,如一叶狂风中的孤舟,急速地向下坠落。
背在和地面的接触中,被凹凸不平的地面,还有细小的碎石,给弄得生痛。
余光知道在这情况下,只有紧紧抱住自己的面部,放松自己的身体,他根本就不能控制自己会被坠到什么地方,他能做的就是尽量让自己坠落得轻松一点,尽量速度快一点,超过身体下方的蓓蓓。
只有他在蓓蓓下面的时候,才能减轻蓓蓓的阻力,让蓓蓓受伤的机会减少到最低的程度。
余光绷紧了身体,终于,他越过了下坠的蓓蓓。
在越过的一刹那,他晃眼看了看蓓蓓。
蓓蓓似乎也是野外生存的常识,此刻也紧紧抱着自己的脑袋,身体放松着,眼睛紧紧闭着。
余光悬着的心放下了,虽然他不知道以后还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但是他知道起码在下坠的过程中,蓓蓓是安全的。
只要蓓蓓安全了,自己受点伤也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刚才在伊果叫自己时,余光回头望了一眼,可蓓蓓还在往前走,没想到一脚踏空,他们俩一起从这山洪冲出的一条岔道滑了下来。
这岔道是如此陡峭,余光只希望自己和蓓蓓可以平安地坠到岔道底部。
余光和翁蓓蓓已经结婚快5年了,婚后关系一直都很不错。
去年年末时,翁蓓蓓提出离婚真的让很多人都弄不明白,在人们心目中,他们俩一直都是大家羡慕的对象。
不过,余光自己的心知肚明的,自己当警察,一有了特别任务就得策夜不归,还得把手机关掉。
翁蓓蓓的神经几乎一直绷得紧紧的,时时刻刻为余光担心着。
记得有一次执行特别抓捕行动,为了不泄露情报,余光整整两个月没有回家,一个电话也没有打,翁蓓蓓到警局里询问也没有人知道余光到底到哪里去了。
翁蓓蓓那个时候正好又患上了阑尾炎,她是独自一个人从外地到本市来工作的,父母都在远离这里的一个小城市里。
蓓蓓一个人好不容易在医院里捱好了病,工作却也给开除了,给外资公司干活,那帮吸血鬼才不管你是不是生病了,只要不上班,就开除你,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等余光抓住那个穷凶极恶的大毒枭回到本市时,翁蓓蓓终于提出了离婚,她再也忍受不了余光的工作性质。
余光心生愧疚,离婚时除了那条叫法仔的狗,其他的东西全部留给了蓓蓓。
一转眼,又是一年。
虽然余光一直很少见着蓓蓓,可心里却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她。
连出发前寄存法仔找到蓓蓓时,他也只是想找个借口见见蓓蓓。
余光没有想到,在旅行中,居然又见到了蓓蓓,而且还是他的导游。
当他见到蓓蓓时,余光的心里还是满高兴的。
他也曾经砰然心动,但是当年的愧疚却让他无法开口。
而现在,确保蓓蓓的安全,已经成了余光一的目标。
即使自己受到再大的伤害,只要蓓蓓不受伤,一起都是值得的。
思绪还在余光的心中萦绕时,他突然感觉到下坠的速度减慢了。
这岔道的坡度似乎平缓了许多,身体和地面的接触也缓和了。
只过了一会,余光的身体停住了,他已经到达了山谷的最底部。
突然,他的头被什么东西撞到了,一阵生痛,脑袋晕沉沉的。
回过头来一看,原来是蓓蓓也坠了下来,一双脚正好踢在了余光的头上。
哈哈哈……余光和翁蓓蓓是笑了起来,大难不死的欣悦掩盖了曾经的恐怖历程。
可他们的笑声马上就停止了,因为他们看到了眼前的景象。
在他们面前是一条小溪,溪水哗啦啦地向下流动着。
溪水很明净,清澈见底。
在溪流上横亘着一座小木桥,在桥的对岸,有一座小型的别墅掩藏在了绿树之间,露出了漂亮的青砖碧瓦。
那是什么人建的别墅?在他们栖身的地方,只有这条山洪冲出的岔道,没有其他的路。
而这木桥正好就在岔道的终点。
这是为什么?余光突然心念一动,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对蓓蓓说:这条山洪冲出的岔道是个伪装,其实这才是故意掩人耳目的真正的路!这别墅的主人真是厉害。
我们走到那里的时候,都只会沿着那条路继续走下去,谁也不会想到这从这岔道滑下来。
谁知道你竟然一脚踩空了,我们很偶然地找到了这里。
这里的主人如此神秘,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说不定这里的主人就是造成这一切恐怖连环杀人事件的主凶。
说不定这里就是那个王老三栖身的地方!这时,余光才发现蓓蓓的背上全是伤痕,绿色的碎花裙子已经被磨得褴褛不堪,背上的皮肤露出了点点淤青和血痕。
当然,余光自己也好不到哪里。
不过,对于别墅的发现,却让余光忘记了身上的疼痛。
翁蓓蓓紧抓住余光的手臂,问道: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余光坚定地答道:我们现在就去这别墅,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等着我们?(05)伊果给吓得浑身冷汗凛凛,风飕飕地吹过,他手臂裸露出的皮肤顿时泛起阵阵鸡皮疙瘩。
怎么办?余光和翁蓓蓓消失在了这山洪冲击而出的岔道中,是死是活现在很难预料。
现在该做点什么?伊果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
吴江跑来过来,站在伊果身旁,一言不发。
过了良久,岔道下一点声响也没有,只有灌木丛随着风轻轻摇曳着,发出沙沙的声响。
天啊——王晓瑟看到这一切不禁悲鸣起来:我知道,我们都会死的,那一缸死完了的金鱼就预示了我们最终都难逃一死。
这一切根本就不是人干的,是鬼!是鬼在杀我们!闭嘴!王晓淼在晓瑟身后大叫:够了够了,都是你说要来参加这次旅行的,我说去看演唱会你不愿意,说怕花钱。
这下好了,我们俩来这不花钱的旅行,我们都得死!这么说你是在埋怨我了?王小瑟也不示弱。
我就是在怪你!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会怪我的,你从小到大就没正眼看过我这个姐姐,你什么都和我争,连我的男朋友你也不放过!王晓瑟歇斯底里起来:我知道为什么我男朋友会和我分手,都是你在做怪。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天你装扮成了我的模样去约会,你跟他说了什么?王晓淼一声冷笑:你想知道什么?哼哼,我什么都不会给你说的!够了,够了,够了!伊果终于忍受不了这两个女孩的争吵:你们不要再闹了,再说以前的事还有什么意思?快想想现在我们怎么办?怎么办?还能有什么办法?说话的是老刘,一路上他都没说什么话,但现在却似乎不得不发言了:这么深的沟,余光和翁小姐掉下去多半凶多吉少,但是我们的路还得继续走下去。
我们现在也只有继续顺着这条路走,看到底能走到哪里去。
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被老刘押着的林峰却在这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一定是陈蕾蕾那个莫名其妙钻出来又死掉了的老妈在做怪!她的鬼魂要我们每个人都死翘翘!哈哈哈——他的笑声异常诡异,又充斥了绝望和痛苦。
伊果闷闷不乐走在最前面,路越来越狭窄,这似乎并不是一条路,而是野兽踏出来的便道而已。
灌木的枝条越来越刺人,荆棘遍布,路越来越难走,伊果走在最前方,挥舞着砍刀把路边的荆棘砍到一边。
突然一个转弯,伊果面前豁然开朗,他看到了一片平地,平地上遍是茵茵绿草,在平地的一隅,赫然一座草房矗立在那里。
这里怎么会有一座草房?是谁在这里建的草房?草房里又会有什么东西?伊果和同伴们慢慢向草房靠近,吴江抱起了蔻蔻,而王晓淼则紧紧拽住了阿娣的袖子。
阿娣看到了这草房,涣散的眼神竟突然定住了神,她直直地瞪着草房,嘴里什么都不说。
草房是用竹篾搭成框架,再用稻草覆盖在上面。
这草房应该是建成很久了,墙角底部的爬山虎已经慢慢纠缠在了竹篾上,顽强地向上爬去,占据了半张墙面。
风缓缓掠过,爬山虎的叶面一张张随风翻飞着。
伊果和吴江踟躇到草房的大门前,伊果伸出手来,推开了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
屋里暗暗的,只有从草房顶上泻出的一丝残余的阳光。
现在已经快天黑了,阳光也显露出诡谲的幽暗。
伊果伸进了头,向里面窥视。
阳光被屋顶的草缝切割成一缕一缕,形成了一根根光柱,无数灰尘在光柱里漂浮游移着。
光线虽然黯淡,但是伊果依然发现在屋子的正中央,有一张实木做成的桌子,桌边坐了两个人。
这两个人都背对着大门,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在逆光中,这两个人的身影形成了一段剪影,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样子。
屋里涌动着涩涩的气味,像是腐烂的肉,又像是淡淡的血,又夹杂着青草的气息。
在这莫名的气味中,伊果觉得脑子里晕晕沉沉的,一股睡意突然涌上了心头。
眼皮耷拉了下来,他这才想起,昨天整整一个夜晚,他都没有合过眼睛,现在他真的困了。
伊果的身体突然猛地一震,是身后的吴江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立刻清醒了过来,他挡住了吴江的视线,吴江还没看到屋里的情形。
伊果把门又推开了一点,吱呀——,门的转轴似乎没有上油,转动得很是生涩。
吴江也看到了屋里的那两个人。
可这两个人似乎一点也没有为进来的两个陌生人动容,依旧保持着原来的静止,一动不动。
喂……伊果先发出了声音,这令人窒息的静谧让他很是难受。
这两人依旧一动不动。
伊果慢慢想这两个人坐着的地方靠近,他已经接近到这两人的身后。
伊果握了握手中的砍刀,屋里的怪异的气味越来越重了……(06)在这绿树映掩中,别墅白色的外墙在夕阳的余辉中泛着金色的反光。
在走过摇摇晃晃的小木桥时,潺潺的溪水飞溅到了余光和翁蓓蓓的小腿上,好清凉。
过了桥,又是熟悉的青石板小路。
潮湿的路面上氤氲着一团水气,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走过长长的小路,他们来到了这白色别墅前。
这别墅有着独特的歌特式建筑风貌,在摇曳的树叶中显得格外突兀,别墅分为上下两层,就和他们昨天晚上栖息的别墅几乎完全一样。
别墅外有一道高高的围墙,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只有溪水的潺潺声从远处传来。
围墙是大块大块的石头堆砌而成,石头与石头之间用水泥连接。
围墙大概有三米多高,一道暗红色的坚固铁门紧锁着,门上挂着一把兽头锁。
余光上前推了推门,门锁得很是结实,没有办法打开。
余光带着翁蓓蓓绕着围墙走了一圈,终于发现在靠进背后大山的地方,有一个不易被人发现的豁口。
豁口可能是以前被山洪冲开,然后用土堆在这里,上面插了一些尖锐的玻璃茬,但是高度只有两米左右,明显比其他地方矮了半截。
也许是这里的主人觉得不会有什么人到这里来打探,所以也不在乎修好这豁口。
余光让蓓蓓骑在他的肩膀上,手里拿着一块坚硬的石头砸碎了豁口上面的玻璃碎渣。
接着他放下了蓓蓓,纵身跃起,一把扣住了围墙的顶端,一个漂亮的翻身,就骑在了墙头上。
墙头的碎石头立刻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粒一粒向下滑落。
余光把蓓蓓拉到了墙头上,却不料中心一偏,两人同时摔到了围墙里面。
还好,这围墙不算高,两人只是摔了个屁股墩,短暂的疼痛后就没有事了。
余光和翁蓓蓓蹑着脚走到别墅的大门前,门是开着的!走进大门,是客厅,就和昨天他们住的别墅客厅布局几乎完全一模一样。
在一楼的圆桌上,还摆着一杯茶,一张报纸,还有一截点着的蚊香。
这里一定有人!余光给蓓蓓了一个眼色,让蓓蓓站在原地,他一个人踱到了圆桌边。
他摸了摸茶杯,还有点温热,看来人还没走多久,在看了看点燃的蚊香,才烧一点,看来点上的时间不超过五分钟,这么说来,这里的人是警觉到余光和翁蓓蓓的到来,才故意躲开的。
余光拾起了桌上的报纸,立刻愣住了。
这是一张本市的日报,套红的报头特别显眼,很薄,只有两张八版。
在本市,只有节假日的报纸才这么薄,因为报社也要放假的。
而这报纸正是节假日出的,上面的日期赫然印着的,就是今天!这里有今天的报纸,可唯一通往外界的那座独木桥已经被山洪冲垮了!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除了那座独木桥以外,还有其他的通道可以到外面去!余光心里一阵暗喜,这么说来,他们并不是被困在这里出不去,而是他们还没找到出去的路。
但是这要有路,他一定要想办法找到,最起码现在有希望了。
只要有希望,就有了前进的动力。
虽然他现在并不知道这希望到底在哪里,也许只是在飘渺不可见的地方,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但是为了蓓蓓,他决定付出自己的所有。
这屋里还有人,一定就是那个凶手王老三,王老三一定只是他的假名,他到底是谁?余光环视了一下整个房间,在客厅上楼的楼梯旁,贴了很多照片,他走了过去。
照片都是以前拍的,有很多人,但是每一张照片上都有一个老婆婆。
她的眼睛里满是慈祥,正是那位叫李秀思的老人。
在每张照片上她都和不同的人搂在一起,有男的,有女的,这些男男女女的年龄都比李秀思小了很多,如果是她的儿女,有怎么会有这么多啊?沿着楼梯的墙壁,贴满了照片,一直贴到了楼上。
余光满腹怀疑,他不知道这李秀思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和这么多不同的人合影留念。
他越看越觉得不解,他慢慢沿着楼梯走了上去,在这个时候,他竟忘记了还呆在楼下,站在大门旁的翁蓓蓓。
余光看到了一张相片,已经泛着岁月的昏黄色。
这是一张老人还不是那么老的时候,和一个小女孩的合影。
老人哪个时候大概只有四十多岁,两鬓还没有班驳,眉宇间露出温馨的眼神,旁边一个小女孩挽着她的手臂,撒着娇。
这小女孩总让余光觉得很熟悉,他一定在哪里见过这个小女孩。
这小女孩是谁?为什么会让他觉得恍然若识的感觉呢?余光纳闷着。
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也许这个女孩就是陈蕾蕾吧,之所以觉得似乎见过,大概是因为和林蔻蔻现在的模样很相象吧。
余光暗暗笑了笑自己疑神疑鬼,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向楼下望了望。
这时他才想起翁蓓蓓还在楼下的。
余光撕下了这张照片,急匆匆地下了楼,向大门口望去,顿时愣住了。
翁蓓蓓不见了!门口一个人影也没有!翁蓓蓓平白无故地消失了!!!(07)看着面前背对着他的两个人,伊果感觉到了深深的恐惧。
这两个人是谁?屋里的气味越来越重,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伊果咳了一声嗽,想要让这两个怪异的人知道他已经来了,可这两个人依然巍然不动,仍旧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坐在位子上。
就像两个僵尸!一想到僵尸,伊果的心里咯噔跳了一下。
屋里充满了森然的可怖气氛。
伊果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面前一个人的背。
这人像是没有重量一般,在伊果的一拍之下,竟扑簌簌地向地上滑落了下去。
他的身体像是柔软的,关节没有半点力度。
当他身体接触到地面时,发出了砰的一声,与此同时,另一个人的身体也跟着滑落在地上,桌椅也凌乱地翻倒在地上,乒乓作响。
伊果给吓了一跳,连忙向后窜了一大步。
屋里的血腥味更重了,伊果这才发现,这血腥的气息竟来自于这两个人的身上。
更准确地说,这不是两个人,而是两具尸体!两具满面血污的尸体,其中一具的脸被砍得稀烂!伊果已经认出来了,这两具尸体就是他们遗弃在别墅中王西林和薛娓夫妇俩的尸体!他们的尸体怎么会被放置在这里?难道是有人看到他们走出别墅后,就偷偷溜进了别墅,然后扛着王西林和薛娓来到了这里?这是为什么?难道是为了一场祭奠吗?是为了祭奠那个埋在草坪中的李秀思吗?而王西林和薛娓都不是医生或者护士,说句实话,他们只是去年那次旅游的无辜者,为什么这冷血的杀手要干掉他们?伊果的背上渗出了丝丝冷汗,他不敢再想。
他怕想得太多,得出的结论就是,那个变态而又疯狂的凶手已经把参加这次免费旅行的所有游客都当作了目标。
下一个死的会是谁?吴江走到王西林薛娓的尸体前看了看,叹了一口气,接着他发现在桌子上,竟摆着一张报纸。
他拾起报纸看了看,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伊果凑过了头,看到了黑粗体的大标题赫然写着:本市破获冰毒大案,主谋医生不知所踪!这条新闻不知道是被谁用红笔勾了一个醒目的大圈。
这是一条昨天的新闻,讲述的是本市刚刚破获了一起软性毒品大案,其中的主谋是个年轻的医生,他利用自己的化学知识制成了冰毒的配方。
幸好我公安机关出动及时,捉获了这一犯罪集团的所有人。
但是,主谋的那个医生却神秘失踪。
这本来和伊果他们并没有关系,但是旁边配的一张通缉令上贴出了主谋医生的相片,竟是个他们认识的人!是秦涛!秦涛竟然是医生!而且还是个制造冰毒的罪犯!原来秦涛是医生,他在去年的那次旅行中也对犯了心脏病的李秀思袖手旁观。
这么说来,这个凶手并不是在随意杀人。
那么为什么会杀王西林和薛娓?难道他们也是医生?想到这里,伊果连忙走出屋,来到了阿娣身边。
阿娣现在看来比前一段时间的脸色好了许多,可她一看到伊果走到她身边,脸上立刻又泛起了一团娇羞的红云。
伊果捉住阿娣的手问:王西林和薛娓是医生吗?告诉我。
阿娣愣了愣,说:不是,他们都不是医生。
王叔叔是机关里的干部,薛阿姨开了一个洗衣店。
这个时候阿娣的神智清醒了,说话没有一点哆嗦。
不是医生?王西林和薛娓不是医生,可他们还是被杀了。
伊果的心沉到了谷底,可接着他听到阿娣继续说道:王叔叔和薛阿姨不是医生,可是薛阿姨的妈妈林婆婆是医生。
上次的旅行林婆婆也去了的,可今年五一节林婆婆到薛阿姨的哥哥那里去度假了,所以把这个名额让给我了。
薛阿姨只收了我一百块钱的手续费。
哦,原来是这样!薛娓的妈妈是医生,也参加了那次旅行。
伊果想起王晓瑟讲述去年旅行时,曾经有一个细节,就是在李秀思发病时,有一个老太婆动了动身体,却被她的女儿拦住了。
这一定就是薛娓不想生事,拦住了自己的母亲救人。
所以薛娓和王西林都被杀了,因为他们阻止了林婆婆救人的行动。
所以他们俩的结局就是死!那个林婆婆本来也难逃一死的,可她偏偏去了自己的儿子那里,也算是她幸运。
伊果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他觉得自己也在越发地靠近真相。
可即使知道了真相又怎么样?凶手会停止杀人吗?这里还有一个曾经的医生和两个护士!吴江和晓瑟晓淼姐妹,他们三个人一定就是凶手下一个目标。
而自己和余光,还有翁蓓蓓、老刘、阿娣只是阴差阳错来到了这个旅行团。
正当伊果推理的时候,突然,从远处传来了一声尖利的叫声,很熟悉,好象是余光的声音,正大叫着:蓓蓓——蓓蓓——声音是从山谷下方传来的,这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和惊怖。
伊果的心骤然抓紧,像有小猫在腹腔里挠着自己的心脏一般。
天!余光还活着!可为什么他在尖叫?翁蓓蓓出了什么事?(08)余光绝望地大叫着翁蓓蓓的名字,可她就像水蒸气一般蒸发了,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就如同她从来就没有到来过一般。
余光冲出了别墅,大声呼唤着翁蓓蓓的名字,他再也不用担心是不是会被这别墅的主人听到,他不能失去蓓蓓,不能失去这个在他生命中最为重要的女人!可是,回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山风夹杂着流水的声音,四周空然无声。
余光绝望得想要死去,他宁愿拿自己的生命来换回翁蓓蓓的归来。
余光站在平坦的园坝中,泪水渐渐模糊了他的视野。
四周静寂无声,围墙外挺拔的松树随着风轻轻摇曳。
天色逐渐黯淡,夕阳泛着血一般红的光。
蓓蓓,你到底到哪里去了?是谁掳走了你?余光心中忐忑不安,像万爪挠心一般。
翁蓓蓓的失踪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多半就是这里的主人干的好事。
而蓓蓓一点挣扎的痕迹也没有,更没发出呼救的声音,这说明这里的主任很有可能使用了乙醚之类的麻醉药。
这神秘的别墅主人到底要做什么?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中掠过几只乌鸦,大声地呱噪着:呱呱——呱呱——这乌鸦根本不理睬园子中站着的余光,径直飞向了别墅的后面,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就扑打着翅膀直落而下。
余光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乌鸦是吃死尸的飞禽,这可怕的鸟,有着惊人的嗅觉,它们从远处飞到这里来,并且径直飞向别墅后面,是嗅到了什么?难道是死尸吗?如果是死尸,又会是谁死在了这里?难道是蓓蓓?余光的心被狠揪了一下,深深的刺痛从心脏处慢慢蔓延至全身。
他跌跌撞撞地绕着别墅来到这白色的歌特式建筑的后面。
这也是一块平地,在倚靠着围墙的地方修了一个茅草屋,这茅草屋修得十分简陋,跟气派的别墅完全有着天壤之别。
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粗糙的茅草屋修在这里呢?余光暗暗纳闷。
这几只乌鸦围绕着茅草屋不听叫唤着,想要飞进去。
可茅草屋的门紧紧扣住,乌鸦找不到飞进去的通道,只好急促地狂叫着:呱呱——呱呱——余光挥舞着粗壮的手臂想要赶走这可怖的飞禽。
可当他挥动手臂的时候,乌鸦只是稍稍飞起了一点高度,依旧不愿意离开这里。
难道这里真有着它们等待的美味佳肴吗?余光心里急了,他看到了茅草屋的大门,一把抓住了把手,一用劲,门开了。
为了不让乌鸦也跟着飞进来,他连忙闪身进了屋,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关上了门。
当大门关上的一刹那,屋子里立刻陷入了不可救药的黑暗之中。
从外面的世界突然走进了黑暗的屋子中,眼睛难免是不适应的。
余光也不能例外,在他的眼前只有点点金光,这是刚才外面的光线在他的视网膜里留下的残余景象。
他知道,如果这个时候要是有人在暗中向他袭击,他根本就不能有任何还手之力。
于是他紧紧护住了自己的头,就算有人攻击自己,只要头不受伤,就有还击的机会。
天幸,没有人对他进行攻击,只是半分钟,余光就适应了屋里的黑暗。
他看到从头顶上茅草屋的天花板,有一缕阳光渗了进来,原来天花板处的茅草中有一个不容易被发现的洞。
这缕阳光正好落在了屋里,耀到一张桌子,正好摆在屋里的中央。
在阳光直射的地方,桌子上正好摆着一盏油灯,是很古老的那种油灯,灯壁被煤油熏成了乌黑的颜色。
在油灯旁还摆着一盒火柴。
就像是特意为余光准备的一般。
屋里涌动着怪异的味道,腥臭难闻,又泛着一丝甜意。
余光是个有经验的人,他知道,这是血腥味!他此刻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最差的预想。
他明白,蓓蓓很有可能已经遭到了毒手,凶多吉少。
他很快就分辨出这血腥的气味来自与这桌子的下方,在眼力可及的范围内,他看到了一只脚,穿着一只断了跟的高跟鞋,趴在地上。
余光走上前,摸到火柴,点燃了油灯。
屋里马上放出了光明。
余光也看到了桌子下的这幅身躯。
这躺着的人,身形苗条,让余光很是熟悉。
背露在了桌子下,但是头却埋在了更深的地方,看不到脸。
但是余光看到了背!这是一具女性的身体,身上还穿着褴褛的绿色碎花洋裙。
在裸露的背上,遍布点点淤痕与血斑。
这简直是太熟悉了!余光几乎崩溃得晕倒。
蓓蓓!果真是你吗?天啊!!!余光觉得天旋地转,极度的昏眩席卷全身。
他有点站立不稳,身体摇了摇,连忙抓住了桌子的边沿。
最后,余光安慰自己:说不定,这不是蓓蓓,只是正好有人和她穿一样的衣服。
可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这样的说法。
余光蹲下了身,拉住了这具身体的脚踝,然后使劲一拉。
这具女尸被余光拖了出来,油灯的光线正好照耀在她的身体上。
余光一眼就看到了她的头,天啊!巨大的惊悸占据了余光的整个大脑,他箱是懵住了,脑海一片空白。
他摇晃着站起身来,一股呕吐的感觉从喉咙一直弥漫了全身。
他半弯下腰,喉头急速地涌动抽搐着,黄赫色的液体喷薄而出,甚至连绿色的胆汁也呕吐了出来。
拉出的这具尸体,根本没有头!在肩膀之上,空然无物。
只有一个血盆般的大口,乌黑的血液正顺着这大口汩汩涌出,发出一阵血腥的恶臭。
我的天!余光大叫,翁蓓蓓果然遭到了毒手,这凶残的罪犯真是残暴之极,竟活生生地砍下了她的头!连一具全尸也不留下!余光捏紧了拳头,他绝对不能放过这变态的杀手!他拉开门想要去寻找这凶手,他发誓一定要割下这变态的头,拿来为蓓蓓祭祀!血液充斥了余光的视网膜,他已经顾不了太多!当他拉开门的时候,几只乌鸦撞了进来,尖利的大嘴啄到了余光的脸。
余光伸出手来在空着挥舞着,竟在空中抓住了一只正想要往里面飞去的乌鸦。
暴怒的余光双手抓住乌鸦的两只腿就是用力地一扯。
乌鸦发出一声哀号,一片鲜血喷薄而出。
余光冲出了茅草屋,屋外的天色几乎快黑了。
在他冲出屋里的一刹那,迎面撞上了一个柔软的身躯,是一个人!他定睛一看,愣住了……(09)伊果听到了余光的叫声,心里隐隐不安。
可他却不知道这声音出自于哪里。
只知道是来自于遥远的山谷下,可具体的方位却无从知晓。
不过,他依旧坚定地握着拳头说道:我要去救余光!他现在一定有危险!不行!你怎么救他?吴江最先发出了疑问:你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你怎么去救他?我们这里还有四个女孩,如果你走了,凶手正好来了,我和老刘怎么保护她们?这林峰肯定是指望不上的,他还和陈蕾蕾毕竟的夫妇,说不定他也是凶手中的一员,你叫我们怎么放心得下?我管不了这么多了!我一定要去救余光!我是和他一起来的,也必须一起回去!伊果急了。
让他去救余大哥吧。
说话的是王晓瑟:现在我们遇到这一切,都是我们去年那次旅行没有做到我们应该做到的事,才引起的。
余大哥和伊大哥都是无辜的。
我们必须面对应该面对的事,即使是死亡,我也不在乎的。
就是!就算那变态来了,有你和老刘,还说不定谁杀谁呢!王小淼跟着说:你看,老刘的身体这么好,一路上押林峰到这里来,气都没喘一下呢。
老刘也说道:是啊,你尽管去,这里就交给我和吴江,要是凶手来了,我手里的菜刀一定不给他好结果!他挥了挥手里的大号菜刀,做出了一个勇往直前的姿势。
这姿势满怪异的,惹得晓瑟晓淼姐妹俩忍俊不禁。
就连眼光涣散的阿娣也不由得发出会心的微笑,同时,她那红扑扑的脸也不禁为伊果担心,而露出了忧虑的神情。
可是,你怎么救余光呢?你怎么才能找到余光所处的地方?吴江依旧忧心重重。
我有办法!伊果道:余光和蓓蓓是从那条山洪冲击而出的岔道滑下去的,而刚才我们都听到了他的叫声,这说明了从那里滑下去是安全的。
我会折返到岔路,然后顺着岔道滑下去,看看到底能通往什么地方!只要我和余光会合了,就算再厉害的杀手我们也是不会害怕的!好吧!你一路顺风……吴江默然地拍了拍伊果的肩膀,然后和他紧紧拥抱在一起。
这是男人之间的拥抱,虽然他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可就这短短的时间中,他们一起遇到了最恐怖的凶杀,一起承受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噩梦一般的历练。
现在他们要分别,还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活着再见面,一想到这个,他们拥抱得更紧了,就连老刘阿娣晓瑟晓淼也走上前来,大家搂在了一起。
在这空地上的风更大了,几只乌鸦呼地一声掠过天空,向着山谷下窜去,像是又嗅到了它们赖以生存的血腥气息。
伊果心里一沉,不好的预感袭上心来。
他必须得尽快赶到山谷之底。
站在岔道顶端,伊果的脚下生出一丝寒意。
他犹豫了片刻,然后就闭上了眼睛,双手抱住了面部,身体放松,轻轻往前踏出了一步。
耳边是刺耳的飕飕风声,背和地面摩擦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坡度突然平缓,接着他就听到了流水的声音。
当他站起来的时候就明白了此刻的处境,他曾经是个军人,又是个写恐怖小说的作家,他的心理承受能力远比其他人高,分析问题的能力更是超过了普通人。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的情形,就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
只过了几分钟,在天刚刚暗下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站在了这白色别墅的院坝中。
他细细地辨别着院子里的微小声音,他听到了有飞禽翅膀扑打的扑哧扑哧声,立刻就知道了声音发出的方位。
当他绕着别墅的墙根走到后面的空地上时,他抽动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他嗅到了血腥的味道。
伊果的鼻子向来灵敏,以前在野外生存训练中,他用嗅觉来查找水源,一次一个准。
这次他也没例外,马上就确定了这气味来自于空地一隅的茅草屋。
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捏了捏手中的砍刀,他很担心会有人突然从茅草屋中冲出来。
在茅草屋的大门处,在黑暗的天色中,依稀可以听见几只乌鸦正冲击着大门,试图冲进屋里。
伊果踱到了大门旁,手里拽住了把手,正要使劲拉时,突然门被撞开了,一个影子径直撞到了他的身上。
伊果不愧是特种兵出身,一个漂亮的擒拿手,就把这人结实地摔在了坚硬的地上。
伊果握着砍刀就要往下砍,当他手里的砍刀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形时,手停住了。
余光!怎么是你?蓓蓓呢?伊果这才认出,从茅草屋里窜出的竟是自己正在寻觅的余光。
蓓蓓?余光木然地看了一眼伊果,接着双手捂着脸号啕大哭起来。
蓓蓓怎么了?伊果追问道。
余光什么都没说,他无力地抬起手指了指茅草屋,眼中噙满了泪水。
伊果已经预感到了最坏的设想,他的心子降低到了最低的地方,一股热血窜上了他的脑门。
(10)两个人坐在地上,天已经黑尽了,地底如冰一般凉,凉得沁进了骨头里。
可两个人依然一动不动,他们的脑子都苍白得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这山谷的底部,天气甚是怪异。
刚才黄昏的时候还看着像是要下雨,可当天黑透了的时候,月牙却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天边露出了头,月光像水一般均匀地洒在了地面上。
就连苍穹也如幕布一般,上面点缀的点点星光,却像是一只只眼睛默默注视着地上这两个伤心的人。
流动的溪水依旧发出了潺潺的声音,可说也奇怪,当伊果和余光听习惯了这声音后,却把这流水的声音听若无物。
一切都静止了,空气如凝固了一般。
在他们耳边,听到了细微的沙沙的声音,这是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叶片与叶片之间互相摩擦着,令着黑夜更加诡谲。
溪流如利剑一般划过山谷,也使得山谷中的气流诡异莫名。
空气中的风像魔鬼一般不遵循规律。
哗哗——风声突然从四周传出,叶片翻动着,风突然变大了。
在伊果和余光坐着的空地上,蓦然出现了无数小纸片,在风中不停飞舞着,像是起舞的精灵。
这纸片不知道是从哪里吹来的,现在就在两人身边不断盘旋萦绕。
伊果抬了抬眼皮,一张纸片正好落在他怀里,他拾起这张纸片一看,不由得大骇。
这是张暗黄色的纸片,上面被剪刀铰了两条半圆的缝,缝的上方被人用朱笔点上了一个血红的圆点。
这是一张自制的纸钱!纸钱!只有在人死了的时候,又或是在祭奠死人忌日时才用的。
为什么这里会有?是谁在抛洒?难道又有人要死了?伊果禁不住发起了抖,身体不停颤栗。
就在这个时候,一张更大的纸不知从什么地方卷了过来,正好罩在了他的头上。
伊果忙不叠地从脸上抓下了这张纸,放到了眼前。
这是一张报纸,还写着当日的日期。
这是本地出的法制报,上面常常登载一些希奇古怪的凶杀案件和法制新闻。
在头版上,有一条新闻被人用红笔勾勒出了一个醒目的匡。
伊果仔细阅读起这条新闻。
当他看完之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条新闻讲述的是在几天前发生了一起抢劫杀人案,凶手在月黑风高窜进了一套住宅,被事主发现。
凶手挥刀杀死了前来阻挡的一个老太太。
经查,死亡的这个老太太姓林,生前是一个医生。
伊果一看,心里顿时一凉。
为什么这么巧合?也是姓林的?医生?老太太?莫非就是薛娓的母亲?难怪这条新闻会被红笔勾上!这凶手真是太猖狂了,不仅仅想要杀死所有的人,更想让每个人都被吓得瑟瑟发抖,在恐惧里慢慢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不过,我和余光没这么容易被屈服的!我们一定会抗争到底!伊果暗暗捏紧了手中的砍刀。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的眼前突然一片光明,面前的别墅屋里的灯突然大放光亮。
刺眼的光芒从屋里的窗户划出,在伊果和余光面前,顿时被一团光所吞噬埋没。
这灯光来得过与突兀,两人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光线在两人的视网膜上造成了短暂的停留,只有半秒的时间,或许还不到半秒,两人突然听到别墅里传出了怪异的音乐。
这音乐有着奇怪的鼓点,像是西南某处的地方戏剧。
花腔二胡没有停顿地拉着,像是钝了的锯子在锯一截坚硬容易铁的木头。
弹拨的不知道是什么乐器,却又像是在弹棉花,丁冬作响。
音乐还夹杂着人声,是个老气横秋的女声,憋着嗓子拖长声音唱着调门很悠长的戏曲。
咿咿呀呀,像是永远都唱不完的陈词滥调。
听到这音乐,伊果觉得很奇怪,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戏曲?是谁在里面唱?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他转头望了望余光,才发现余光的眼神莫名其妙地涣散了,眼中闪烁着迷离的光芒。
他站起了身,身体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一般,摇摇幢幢地向别墅走去,两只脚像麻花一样扭在一起,双手在肩膀下麻木地晃动着。
你怎么了?余光!伊果跑上前去,抓住了余光的肩膀,使劲一扳。
余光这才清醒过来,他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再听了听别墅里传出的悠扬乐曲,脸色不由得大变!(11)怎么回事?伊果拽住余光的衣角问道:这是什么音乐?余光冷冷地瞪了一眼伊果,反问道:你觉得这是什么音乐?伊果愣了愣:这是川剧吧?余光道:对了一半。
什么意思?什么叫对了一半?这是川剧,也不是川剧。
准确地说,这种音乐是川剧中的一种。
这叫‘打玩意’余光解释道。
‘打玩意’是川剧中的一个分支,是专门在死了人的时候唱的川剧。
在川中或是川东,死了人就会请一个玩意班子到死了人的家里,在路边摆一堂酒,让过往的走卒贩夫坐下,唱川剧的人就开唱。
和正宗的川剧不一样的是,‘打玩意’不需要华美的服饰,也不需要唱得很动听的技巧,只需要唱出一个悲字。
传说这‘打玩意’的音乐特别对索魂的牛头马面胃口,牛头马面就在这乐曲里下来勾魂,听到了这乐曲,就会对死了的人好一些。
如果在逝者的生辰忌日打玩意,逝者的亡魂就会回来现身。
现在,打玩意的乐曲已经响起了,有亡魂会回来了!余光倒吸了一口凉气,额头渗出了汗水,他摸了摸,凉得直沁手掌的骨头深处。
风幽幽地掠过,在灯光的照耀下,四周变得一篇漆黑。
在看不到尽头的黑夜中,不知道还藏着什么样的危险,莫非李秀思的亡魂正躲在最暗的阴影中窥视着余光和伊果?你到底是人是鬼?到底想要干什么?李秀思的死和我们俩没有任何的关系!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不应该是你们的目标!伊果大声地冲着别墅大喝。
别墅中打玩意的声音却依然如故,没有人理睬他。
不管你是人是鬼,我现在要进来。
如果你不出来,我就见魔除魔,见佛杀佛!伊果提起了砍刀,和余光一起一步一步向别墅的大门走去。
推开门,客厅里依然和余光第一次进来时一样,只是有一点不同,靠着楼梯上去的墙壁上,那些照片不翼而飞了。
只有一面空白的墙,上面的灰尘映出了一块块雪白的空格,正是原来放着照片的地方。
有人刚才进来过,收走了照片!余光恢复了冷静。
什么照片?伊果不解。
余光把刚才从墙上撕下来的那张老人和小女孩的合影给伊果看了一眼。
这女孩好眼熟。
伊果诧异道。
这可能就是陈蕾蕾,我们见过林蔻蔻,那是她女儿,所以我们觉得眼熟。
余光解释道。
这打玩意的声音来自楼梯上,悠悠转转,在空气的气流里飘动。
在静谧的别墅中显得格外诡谲。
余光作了个以前在军队里常常用过的手势,告诉伊果上楼去。
这客厅左右个有一个紧靠着墙壁的楼梯,余光和伊果一人沿着一幅楼梯走向了二楼。
二楼是客房,一条长长的走廊,没有开灯,幽暗的过道阴影像水一般铺开。
两边的客房灯全大大地开着,从门底的缝隙可以看到有绰绰的影子在摇晃,也许是别墅外的树影吧?如果是人影,不可能每间客房都有人的。
余光和伊果汇合在一起,站在了走廊的入口,这时,走廊上的灯突然亮了。
两人吓了一跳,这突然的光亮耀得他们睁不开眼睛。
不过只是半秒,他们就醒悟过来,这里安装的是声控感应灯。
他们的耳朵搜索着音乐是从哪间房传出的。
他们马上确定了是从最里面的一间房传出来的,于是一起站在了这木门前。
余光做了个眼神,然后两人的肩膀同时用力撞在房门上。
砰的一声,门被撞开了。
两人一起顺着倒下的门,冲进了房间。
房间里灯火通明,灯全开着,恍若白昼。
余光和伊果环视了一下房间里,不禁面面相觑。
房间被布置成了灵堂,一张大大的黑白照片摆在正中的桌子上,照片上正是慈眉善眼的李秀思老人,照片旁还搁放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百合花。
照片前摆着一个香炉,炉中插着三支香,香的烟雾正袅袅地散开,已经烧了大半截了。
打玩意的音乐还在继续,这音乐是从桌边的一个小型的录音机里传出的。
POWER键正闪耀着幽幽的绿光,像是一只眼睛。
余光吐了一口气,在桌边拾起了三支完整的香,伊果递过了打火机。
余光恭恭敬敬地把三支点燃的香插进了香炉,然后鞠了三个躬。
伊果关掉了录音机,两人闷闷不乐地走出了这间屋。
(12)当走出门时,余光觉得后颈窝凉凉的,好象是有人正从后面窥视着他。
他猛地回过头来,哪有什么人?只有那张照片上的李秀思,嘴角轻轻上翘,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走在走廊上,脚步声悠悠地在空旷的空气中回响。
除了余光和伊果,听不到其他的人声。
这里有人吗?伊果忍不住问余光。
应该没人吧,我一点其他的声音都听不见。
你呢?你的鼻子不是很好吗?你嗅了嗅能不能闻到陌生人的味道?说不定那个变态有狐臭,看你能不能找到。
余光的语气竟有点戏谑。
嘁——你以为我是狗啊?伊果笑道,这几句话说得两人的心情都轻松了不少。
不过,说不定这房间里真有人,不然这灯光怎么会莫名其妙同时打开呢?伊果还是有点拿不住主意。
这很简单。
余光解释道:如果真有人在里面开灯,绝对不可能这么多盏灯同时打开的,除非……除非什么?伊果赶紧追问。
除非那个人早就打开了所有的灯,但是总闸是关着的。
他只需要在那个时候拉下电闸,一通电,灯就全开了!余光说道。
这么说来,那个人就一直呆在电闸的所在位置,我们现在找到电闸,就算他现在已经不在那里了,也会留下种种蛛丝马迹。
对,伊果,这个时候,你才像个真正的恐怖小说加推理小说的作家。
余光夸奖起伊果来。
电闸在一楼厨房后的杂物间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伊果点亮了手中的打火机,抬头望去,心不由得凉了半截。
根本不会有任何的线索,电闸拉在了通电的位置,上面的蜘蛛网紧紧地绷着,如果有人才拉过,这蜘蛛网一定早就被弄破了。
可现在,这蛛网却完整无缺,根本没有人动过。
这是怎么回事?这里没人来过。
伊果有气无力地说。
不错,这里是没人来过,不过,不仅仅是只有总闸才可以控制整个别墅中的动力的!余光冷冷一笑。
什么意思?余光回答:我们顺着电线的路由往外找,一定会有另一个闸刀,那里也可以同样控制电路。
这个闸刀一定在别墅外,那个人很有可能是躲在别墅外暗暗窥视我们,还向我们吹来了印着杀戮新闻的当日报纸。
他想把我们逼疯,不过,我们可没这么容易屈服的。
现在出去吗?现在就出别墅去找总闸吗?伊果有点迟疑,看着门外如妖眼般的黑暗,他心里隐隐出现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是啊,现在出去似乎太危险了,还是呆在别墅里吧,等到了天亮,再出去找控制电路的闸刀吧。
昨天一夜没睡觉,人的精神一直紧绷着,整天都处于了极度的焦虑紧张与恐慌中,现在还是在别墅里好好休息一下吧。
余光很是庆幸,在他滑下岔道时,肩膀上背着的背包还没有扔掉,现在他拉开了拉链,翻出了一些吃的。
我们轮流休息,一个睡觉,一个放哨。
余光吃完了最后一块饼干,吩咐道。
可在这漫漫长夜,两人却都睡不着。
你说,我们俩在这里,吴江晓瑟晓淼他们现在在干什么?余光没话找话地问伊果。
伊果愣了愣,说:我来之前,把所有的食物都留在了他们那里。
现在,他们应该在野营吧。
估计那间茅草屋他们是不会住的,也许他们会在那草坪上露营,也许他们也是轮流睡觉吧。
如果那个变态凶手现在去那草坪找他们的麻烦,你估计吴江老刘俩能对付吗?不知道……伊果一张脸黯然无色。
是啊,现在吴江他们怎么样了?(13)草地上冰凉凉的,草叶上竟已经聚集了露珠。
吴江睁大了眼睛,在大家决定露营,并轮流睡觉时,他自告奋勇第一个值守。
他是个医生,他没有完全给余光说实话。
直到现在他都是一个医生。
去年的那次旅行,他的内心也曾挣扎过,可他担心那个老人会在他的手下死亡,他不敢出头。
到现在余光都以为他只是在以前当民兵时学习过医学常识,但是他自己知道,他就是一个医生,一个真正的医生。
不过,那天那老人的病,他根本就治不好,因为,他只是一个肛肠科的医生。
他擅长的是帮病人割掉种种痔疮,解决后门的痛苦,但是心肌梗塞,他确实是不敢治疗的。
不过,他毕竟是个医生,在哪个时候哪怕是一点点医学上的小常识,都有可能让来人不至于死亡,我也后悔过,他也不敢面对过。
在这次旅行邀请他时,他也曾想过逃避,可不知道为什么,最终他还是决定参加。
也许这是命里注定了的吧?一阵风缓缓地掠过,卷起了点点沙尘。
吴江突然觉得眼睛里痒痒的,大概是有沙尘吹进了他的眼睛。
他松开了握着刀的手,用手指揉了揉眼睛。
当手指离开眼睛时,眼里涩涩的感觉没有了,随之而来的却是浓浓的睡意。
他打了一个哈欠,手臂不由自主地伸了一个懒腰。
不能睡!我必须清醒!我要保护这里的人!吴江在心里对自己大声地说。
他把手指放进了嘴里,狠狠咬了一口,一阵钻心的痛。
他不能睡着!这时,他闻到了一股香味,悠悠地从远方飘来,在草地上徘徊踟躇。
这香味很特别,像是古老国度的一种奇异的花香。
这花香似乎以前在医学院里,教中医中草药植物的老师曾经介绍过,这是什么味道呢?吴江觉得脑子里涨涨的,那个植物的名字好象呼之欲出,可到了嘴边却又活生生地缩了回去。
过了良久,他那渐渐麻木的大脑终于记起了这植物花香的名字——野颠茄!吴江的脑海里慢慢浮现出当年那个叫中草药植物老师的模样,那是个总喜欢穿一身蓝色卡其布上衣的老人,戴着一幅很厚很厚的玻璃眼镜。
直到现在吴江都记得那个老师抑扬顿挫的声音,他似乎听见那位老师站在讲台上,慢慢地告诉学生们野颠茄的习性。
野颠茄,直立形灌木,全株有纤毛和细直刺。
叶阔卵形,两面有纤毛,叶脉和叶柄有直刺。
聚伞花序腋外生,果实为黑棕色浆果,花为暗弱蓝紫色,花期夏、秋季,果期7月。
这在当年学习时他都记不住的植物性状,到了这个时候却莫名其妙地装满了他整个脑海。
他开始觉得头疼了起来。
野颠茄,又名莨菪,花与果实有毒。
嗅花香后,会导致瞳孔扩大,视线模糊,心率加快,皮肤发热。
丧失方向感,产生幻觉,行为具有攻击性,呼吸加快,惊厥,昏迷,甚至死亡。
那个老师的话如同在吴江耳边细细述来,更令他胆战心惊。
他想站起来,却发现身体软绵绵的,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
他想喊出声警告自己的伙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人紧紧掐住,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野颠茄,这个名字来源于意大利语,意思是美丽的女人,在文艺复兴的时候,意大利的女人会把这种主物的汁液敷在眼部,让自己的瞳孔收缩,显得更加迷人。
天知道为什么那时候的女人会觉得缩小的瞳孔才是最美。
正是她们的使用,人们才发现了,原来这植物可以让人昏迷不醒。
吴江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飘荡,他的眼皮像是灌了铅,沉重得抬不起来。
他不想闭眼,可沉沉的睡意却不断涌来。
终于,他闭上了眼睛。
在他闭上眼睛的一瞬间,模模糊糊地看到了几条人影在他眼前晃动。
是几条人影吗?也许只有一条,那是因为他已经快昏迷了,在他的视网膜中出现了重影。
在吴江昏迷前,他听到了有人在笑,这声音是那么地熟悉。
这笑声的主人一定是他认识的人,可到底是谁?他的记忆已经出现了偏差,变成了一片空白……(14)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可却不能不睡上一会。
人生的悲哀莫大于此,想睡的时候睡不着,不能睡的时候却又有止不住的困意。
好容易熬到了天边露出鱼肚白,余光睁开了眼睛,望了一眼伊果,两人竟禁不住一起发出笑声。
原来两个人一晚上都没睡好,眼睛里全布满了血丝,眼睑肿得像一个烟袋一般。
慌里慌张地胡乱往嘴里塞了一点东西,余光和伊果就走出了别墅。
在阳光中,搜寻电线成了一件很容易的事。
事实上,这别墅并不神秘,只是在昨天那特定的环境里,两人都慌了手脚,才没有注意到山谷中的电线。
在别墅后的一面山的中央,有一截电线竿的顶端露在了树丛之间,两根电线直拉到了别墅的天台。
有一条小路从别墅围墙后通向那个电线竿,余光和伊果没有费太多的气力就来到了电线竿下。
电线竿上的电线旁,果然有一个电闸,上面布满灰尘,还留了一个清晰的手印,昨天一定有人拉过这电闸。
一定就是那个变态的凶手,一定就是那个叫王老三的所谓更夫。
现在他到哪里去了?他会去找吴江他们的麻烦吗?在余光心里投下了一个最阴霾的影子。
那个凶手是怎么离开这里的?余光抬头望去,突然他发现了奇怪的东西。
电线竿上架着的,除了两根电线,还有两根粗壮的绳索,而在绳索上还掉着几截短绳,像是拉手一般。
在绳索的一端,有一根更粗的皮带垂了下来,直通不远处的草丛。
余光走到草丛边,用手捋开野草,看到了地上竟埋了一样东西。
这是个马达!半截埋在土中,半截露在外面。
并没有精心地掩饰,但却可以闻到浓浓的机油味,一定有人定期保养。
马达的开关就在最上面。
余光蹲下身来按了按开关,只听到马达嗒嗒嗒嗒地运行起来,这根连在上面的皮带急速地转动。
余光听到身后伊果啊地叫了一声,他回过头来,看到伊果正瞠目结舌地抬头看着电线竿。
电线竿上的那两根绳索正在运动,通过电闸边的一个滑轮,绳索正向山谷的上方缓缓滑行。
原来凶手是这样上去的!伊果!我们快上去!余光一边大叫着,一边爬上了电竿,双手抓住了绳索上的拉手。
绳索的上行,正带着余光慢慢向上顶行去。
伊果连忙爬上电竿抓住拉手,他距离余光的身体只有几米远。
山间的风飕飕从身体边掠过,脚底是深深的山谷,几只乌鸦好奇地从他们身边飞过,冷冷注视着不速之客。
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十几分钟,也许是几十分钟。
在云中的时间很难计算,总之,当余光和伊果松开手站在草地上时,他们的手被勒得又红又肿。
连伊果的那把刀也从空中掉进了山谷。
他们很后悔没有戴一双厚一点的手套,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们又怎么知道应该把一双手套随身携带呢?这片草坪距离伊果和吴江分手的那块草地应该不是很远,伊果大声呼叫起吴江的名字,可叫声在空旷的原野上回响,却没有人作答。
伊果抽了抽鼻子,又闻到了奇怪的气味,淡淡的血腥味!不好!出事了!伊果叫道。
他一边抽动着鼻子,一边向气味传出的方向奔去。
余光见状,连忙跟在了他身后。
爬过一个缓缓的坡,越过一堆灌木,伊果看到了那间发现王西林和薛娓尸体的小茅屋。
空气中的血腥味更重了!(15)现在必须回过头来说说当时伊果第一次来到这片草坪时,他是正面看到那幢小茅屋的大门。
而现在,伊果和余光所处的位置是在小茅屋的背后,草坪被茅屋挡得严严实实。
伊果听到了嗡嗡嗡嗡的声音,像是苍蝇在空中飞舞。
空气里的血腥味如凝固了一般,当伊果和余光移动脚步时,激起的气流将空气里这气味搅开,泛起一阵阵涟漪,也同时将着血腥的气味激荡得更远更远。
在伊果心里有着极端不好的预感。
他知道,这血腥的气味并非是茅屋里王西林和薛娓发出的,虽然天气已经开始热了,可不管怎么,绝对不可能有如此剧烈的气味,把整个草坪都占据得铺天盖地。
他蹑手蹑脚地和余光并排走在一起,嗡嗡嗡嗡的声音更大了,间或还有几只乌鸦发出呱呱的鼓噪,像是正和苍蝇在争食。
伊果抽动着鼻子,他闻到了在空气中,除了血腥味外,还有一股尸臭,而且是不止一具尸体发出的恶臭。
他的心被拧成了一团,如乱麻一般。
他和余光绕着茅屋的墙根,终于,他们看到了这片草坪。
我的天!他们吓得傻呆!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哪里是草坪!这简直是个杀戮的战场!到处都是血,绿色的草叶早就被血洗过,沾上了粘糊糊的鲜血,更有无数的血液顺着一个斜坡向下缓缓流淌,当微风掠过时,还荡漾出轻浅的旋涡。
恶臭吸引了无数苍蝇,这细小的生物在空中盘旋,扑打着翅膀,发出恶心的声音。
它们聚集在一起,像一团黑色的妖异的雾横亘在余光和伊果面前。
乌鸦虎视眈眈地停留在地上,看到有生人进入自己的地盘,离开狞叫着飞到天空中,划出黑色的圆弧,张望着这两个入侵者。
但是,在这红色的海洋中,却空空如也。
没有人,也没有尸体!这血是从哪里来的?人都到哪里去了?莫非……莫非吴江他们都被这变态的凶手残暴地杀死,然后一个一个割断了他们的咽喉,放出了所有的鲜血?如果是这样,他们的尸体又到哪里去了?难道是那个凶手,还把一具具尸体扛在肩膀上,移到了其他地方?如果是这样,又会移到哪里?墓碑!余光和伊果同时发出了惊呼。
一定是那里,那个凶手一定会把所有的尸体聚集在墓碑那里,祭奠死去的亲人!这工作量无疑是巨大的,说不定,直到现在那个凶手还在忙碌着!一想到这里,两人连忙加快了脚步,狂奔着向墓碑的地方跑去。
墓碑这里依然静谧如昨,不过,在墓碑旁却添了六捧新土。
在新坟边各竖了几块木牌,上面分别写着:吴江,王晓瑟,王晓淼,林峰,刘流,金阿娣!只有小女孩林蔻蔻不知道哪里去了。
死了,所有的人都死了,准确地说,所有的成年人都死了!余光和伊果身上的力气不知所踪,两人同时颓然地膝盖一软,瘫倒在地上。
几只乌鸦在天空中哀叫着,舒展着翅膀,遮住了太阳。
过了许久,余光一跃而起,拽起了伊果,歇斯底里地叫道:这个混蛋!我们必须杀了他!我们必须离开这里!要离开这里,必须找到自卫的武器,原来的刀落在了山谷中,现在一定要找到新的武器。
余光和伊果回到了茅屋旁,在那片血红的草坪中,他们翻出了两把被鲜血染得发黑的砍刀,这是老刘和吴江曾经用过的。
刀掂在手中,沉重得几乎让他们提不动。
也许,吴江和老刘的灵魂就寄居在这刀刃里吧。
如果是这样,他们能保佑余光和伊果逃出生天吗?(16)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听到从远处传来了咔咔的声音,像是齿轮在转动,又像是马达在工作。
这声音相当熟悉,就在不久前,余光和伊果还和这声音亲密接触过。
余光张眼望去,正是那条电线上的绳索在缓慢移动,一个绿色的人影悬挂在拉手上。
是谁?这人影还在山谷之下,遥远得只是一个模糊的身影,在这影子边,似乎还有一小团暗黑色的雾气在身旁萦绕纠缠。
余光和伊果一路小跑,来到了他们早上沿着绳索的落脚点。
齿轮还在咔咔地转动,这人影也越来越近。
终于,他们俩看清了,悬挂在拉手上的,竟是翁蓓蓓的尸体!是翁蓓蓓那缺少头颅的尸体!!!而那团围绕在翁蓓蓓身边的雾气竟然是一堆正在飞舞的苍蝇。
这些长着绿头的怪物扑腾着翅膀,发出嗡嗡嗡嗡的声音,让人觉得恶心之至。
看着这没有头颅的尸体,余光悲从心来。
曾经的枕边人,如今连一具全尸也没有落下。
他的视线被泪水模糊,他扬起了手中的砍刀,大声朝空中喊道:你到底是谁?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出来!我们面对面地来一场!冷静!冷静!冷静!伊果扳住了余光的肩膀。
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余光歇斯底里道。
好兄弟!冷静不一定会让我们赢,但是缺少了冷静,我们一定会输的!伊果劝道:难道你不想逃出这里?难道你不想为蓓蓓报仇?这几句话如一盆凉水浇在了余光的头上。
是的!我们必须逃出这里。
可是,出去的路在哪里?究竟这个变态,他把逃出去的路擦昂在了哪里?从绳索上卸下了翁蓓蓓没有了头颅的尸体,两人静静地坐在了地上。
过了良久,伊果说道:还记得我们在亭子那里找到秦涛的尸体后,怎么找到后面的小路吗?记得。
余光答道:是吴江发现了有一株山茶树是后来移栽到那里的,砍掉了山茶,我们就看到了路。
说完这句话,两人的头脑立刻就变得清醒起来。
他们站起了身,分别仔细检查起草坪周围的灌木和花草。
只过了几分钟,就听到余光大叫:伊果!快来这里!这也是一株山茶花,但是和四周的花草完全不一样。
它没有埋在土里,而是根部连带着厚重的泥土,被随手放置在了一个坑里。
泥土的痕迹还很新鲜,像是没有多久才被人放在这里的。
而且那个移动山茶的人,走得一定很匆忙,连山茶旁边的土都没来得及倾回坑里。
余光拽住了山茶的茎,使劲一拉,很轻松,山茶连根被拔了出来。
一条小径蓦然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这可真是一条小路,完全是由人的脚印踩出来的。
早晨的露珠在凝集在草叶上,当赤裸的脚踝经过时,可以感觉到一丝丝凉意。
余光和伊果走在这小路上,他们也知道,那个凶手很可能已经沿着这条路离开了这里,回到了那个花花世界中,隐藏在了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他们必须马上尽快找到一个电话,召来警察,先清理这里的现场,再根据回忆画出那个凶手的画像,发布通缉令。
可是,余光这才想起,那个王老三的模样在他的脑海里已经变得模糊,究竟是什么样他也记不清了。
毕竟只是在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见过那个王老三一面,而且当时已经是黄昏了,他长得什么模样真的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只记得,那是一个瘦弱的老人,可真的是很瘦弱吗?他也不敢肯定。
余光问了问伊果,可伊果也说不出那个王老三长什么样子。
这可真是一件麻烦的事,即使等来了警察,也画不出王老三的模样。
不过,也不要紧,只要追查李秀思这条线索,一定会找到一个和她接触紧密的老人。
看着那个人的照片,余光相信自己能确定究竟是谁。
在记忆中,这座山应该是被溪流劈开。
他们走进这里时,是经过了一座小桥,所以,他们离开这里也应该经过一座桥才对。
可是余光和伊果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没有看到预料中的那座桥。
周围的灌木也越来越茂密,没有一点走出这里的迹象。
是走错了路吗?可这一条路上一条岔道也没有。
难道是这凶手猜到他们能找到那株山茶花,故意引他们走了这条错误的路吗?一想到这里,余光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真是这样,这凶手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咦?!伊果突然叫了起来。
怎么了?余光连忙问道。
你听!伊果把食指竖在嘴唇上,叫余光不要出声。
他们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但是这声音并不是从前后左右的任何方向传来的,而是在他们的脚底。
余光立刻就明白了,他们并没有走错路。
溪流在他们的脚下,就是在这座山之间的涵洞中,所以他们一直都没有看到等待中的横架河流上的桥。
余光心中高兴起来,他像孩子一样跳了起来。
越过了溪流,就说明离他所熟悉的现实生活越来越近。
他要尽快找到可以报警的地方,他一定要为蓓蓓报仇雪恨!可是……这逃出来的路未免有点太过于轻松了吧?在余光心里始终有些隐隐不安,他总觉得有哪点不对劲的地方。
可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他始终想不出来。
小路渐渐开阔,在他们眼前出现了一片小树林,树林后隐隐传来了嘈杂的声音,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叶,从绿色叶片的缝隙中,隐约看到了有人影在晃动,还有人群说笑的声音。
余光和伊果咧开了嘴。
他们知道,这次,他们终于脱险了!(17)穿过树林,余光和伊果看到了一幢平房,这是一个乡村里常常见到的小卖部,几个农村汉子正坐在屋前一张四方桌上打着麻将,嘴里还不停吆喝着催促出牌。
当他们看到从树林中钻出来的余光和伊果后,都愣住了,嘴巴张开,一句话也说不出。
有这样的反应是很正常的,余光和伊果满身血污,眼睛里尽是疲惫的眼色,手里还各自提着一把大号的砍刀,刀上的刃口都卷了起来。
看上去就和劫道的没什么区别。
余光也意识到了这点,他连忙把刀插在了屁股后的皮带上,尽量在脸上做出和颜悦色的笑脸,他走上全去,对着满脸惊恐的农村汉子问道:乡亲们,你们这里有电话吗?我打个电话报警。
这几个农村汉子不住地点着头。
一个年轻的把余光和伊果引进了平房。
在玻璃柜台上,摆着一副老式的电话机。
余光迫不及待地拨通了110。
放下电话,余光顿时感觉浑身轻松了,他一屁股坐在了小卖部的门槛上,找村民买了一包香烟,然后点上。
村民远远地站在一边,偷偷看着他们俩,眼睛里全是恐惧。
余光对着嘴里的香烟使劲地吸了一口,突然想起了什么事。
他转过头来对同样坐在门槛上的伊果说道:你说那个王老三是不是已经逃出来了?伊果答道:也许吧……不!他应该还在山谷里的!余光说道,眼睛里露出一道凶光。
为什么?伊果不解。
你想一想,如果他已经逃出来了,翁蓓蓓的尸体怎么会从山谷下沿着电线送上来?一定是有人在山谷下按动了马达开关。
那个王老三一定还在山谷!余光说道。
不会吧?伊果满面狐疑,他问道:他明明可以逃出来,那他为什么还留在山谷里?难道他等着警察来抓他吗?余光对于这个问题,他解答不出来。
于是两个人坐在门槛上默默地吸着闷烟。
过了一会,余光站了起来,挥挥手叫了一个村民过来。
刚才你们一直在这里打牌吧?见着一个干瘦的男人从这里经过吗?余光问道。
这个村民想了片刻,然后战战兢兢地答道:没有看到啊,我们一直在这里的,没人打这里经过。
我们这里是除了独木桥以外,锦绣山庄唯一通往外界的通道。
要是真有人从那里出来,而且我们几个没看到,那这人一定是沿着山沟,滚着荆棘过去的。
哦,原来这个山庄叫锦绣山庄。
余光暗暗忖道。
他挥了挥手,让这个村民忙自己的去。
这村民在临走时,犹豫了一会,然后唯唯诺诺地问余光:余老板,山庄是不是出事了?出了什么事?余光的身体猛然一震:什么?你刚才叫我什么?余老板啊……你怎么认识我?余光极为震惊。
这村民像是看到外星人一般怀疑地注视着余光:余老板,不会吧,你每个星期天的晚上都会到这里敲门来买烟,你会不认识我?你在开玩笑吧?村民呵呵一笑,就自顾自地走了。
这话让余光摸不着头脑,正当他狐疑之际,他听到远处传来了杂乱的声音。
几个身体粗壮,穿着绿色背心的小伙子从树林中冲了出来,手里提着电棍和警棒。
是乡村里的治保队的年轻人。
一个年轻人走在最前面,来到余光面前问道:是你们报警吗?警察还要一会才能赶到。
我们先接你们下山,到我们村的治安室休息,警察马上就到。
余光和伊果顺从地跟这几个年轻人下了山,当他们快走到山脚时,余光听到了警笛声急促地从远处传来。
当他们来到山脚,警车已经停靠在了路边,从警车中走下来的正是余光的上司罗队。
(18)罗队叫治保队的年轻人带着他们去治安室,他领着警员和民兵进了山。
在罗队临走时,余光没有忘记提醒他,那个王老三的体貌特征,以及他还有可能现在依然藏身于山谷中的信息。
看到罗队英姿飒爽地带着人马冲进山林时,余光感觉自己彻底地轻松了,现在他只想好好睡一觉,忘记这次旅行的所有不快。
在治安室里,余光和伊果都疲倦之极,于是他们分开在两间房里分别蒙头大睡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余光醒了过来,他的肚子咕咕地叫着,他饿了。
他刚想出房间时,在门口却被一个治安员拦住了。
余警官,您要吃什么我给你拿过来,您就在屋里休息。
这治安员把余光推进了屋。
余光觉得心里暗暗有些不爽,过了半晌他才醒悟过来,这里的治安员难道以为他是凶手,竟把他软禁了起来。
他觉得愤怒,但又觉得好笑。
他当了这么多年警察,他也知道,在没有线索时,往往都是把报案的人先控制住。
虽然也有所谓的无罪推断,可执行得并不怎么样。
余光无奈地坐在床头,他猜伊果现在的处境也和他差不多。
过了很久,门终于开了,余光看到罗队满脸阴沉地站在门外。
罗队,你终于来了,这里的治安员还怀疑我是凶手,把我软禁在这里。
幸好你来了,快叫他们把我放了。
余光迫不及待地冲到罗队身前。
咔嚓一声,余光手上一片冰凉,他低头一看,手腕上竟多了一幅手铐。
为什么?余光声嘶力竭地叫道。
余光,我向你宣布,现在你作为犯罪嫌疑人,被拘留了。
罗队冷冷地说道。
余光懵了:罗队,你难道还不知道我吗?我怎么会是凶手?你在开玩笑吧?罗队说:余光,我是很了解你,我从来没像现在这样了解你。
但是刚才我们在山里找到了十具尸体,一具被从土里挖出了一半,是那个叫秦涛的毒贩医生。
在草坪茅屋里找到两具,是王西林和薛娓。
在电线竿旁找到一具没有头颅的女尸,据你说那是你的前妻翁蓓蓓。
我们还在草坪的墓碑边起出了六具尸体,你可真是冷血啊!余光叫道:这又拿说明什么?难道这就能说明是我干的吗?我一个人能有这么厉害吗?罗队冷笑:当然,你一个人是干不了这样的事,你还有个帮手,那就是你的好战友伊果!余光苦笑道:你凭什么这么肯定?难道你会真的以为一个旅行团的人全部被连环杀手杀死后,剩下没死的人就一定是凶手吗?罗队愣了一下,说道:我们有更多的证据,你知道吧?我们齐出的那六具尸体,骨架上的肉全被刀剔了下来,只剩下孤零零的骨架。
当场的警员被吓瘫了七个。
而你也应该知道,这尸体上的肉,正是你和伊果手上那两把砍刀干的!那又怎么样?这两把到是今天早上我和伊果才在草坪上捡来防身的!余光道。
罗队又问:那你怎么解释,没个星期天的晚上,那个小卖部的老板都会看到你到他那里去买烟呢?你在这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应该知道后果的!余光感觉自己正在陷入一个巨大的圈套,杀手杀死了人,却留下了他和伊果,目的就是要把他作为替罪羊!他垂下了头,他知道,在现在这个情况下,不能再争辩了。
再争辩下去的后果是激起罗队的怒火,剩下的事会更不好处理。
于是他逼视着罗队问道:罗队,我们认识了快十年了吧?你觉得我会是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杀手吗?罗队黯然地摇了摇头:我觉得你不会是这样的人,可目前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你和伊果,我也帮不了你。
现在你能做的,就是尽量配合警方工作,想办法洗清你的嫌疑。
余光点了点头:好,我配合你,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上,请你准许我打个电话,我要找个人来帮我进行私人方面的调查。
好!下不为例,如果有下次的话。
罗队从腰间取下了手机,递给了余光,然后退出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