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成排的公共电话,没一个在电话亭里,因此毫无隐秘性可言。
只见乔咬牙切齿的在键盘上按下芭芭拉的电话号码。
他多希望能集中精神好好思考一下该如何开口,但实在没时间来深思熟虑了,但他又不能直接了当的跟她明讲,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替芭芭拉惹来杀身之祸。
就算前一晚芭芭拉的电话没被录音,但现在一定是在他们的监听之下。
他的任务就是要警告色芭拉目前她所面临的危险,同时又要使窃听者相信,她并未破坏保持缄默的承诺,以维护她与丹尼的安全。
当科罗拉多那一端的电话响起时,乔朝那说故事的人瞟了一眼。
他正站在机场入口外面的一个报摊边上,不时紧张地调整着他的巴拿马帽,跟一个身穿褐色短裤、绿色衬衫,头戴一项道奇队棒球帽的拉丁美洲人交谈。
乔透过来往旅客的人墙,装着没在注意他们,他们也装模作样的不看他,但实在太不谨慎了,因为过于自信,所以没作到他们应该具备的审慎小心。
虽然他们认为乔够聪明,但基本上还是认为他只不过是个死老百姓,只不过脑筋转得比一般人快一些罢了。
乔的确是如他们所想的那样,但他希望他们相信的不止如此――他是一位因父爱的驱使而身陷险境的人,他是一个满腔热血、充满正义感的人,然而身处在把廉价的道德视为唯一道德的社会中,他只有被看作是异类一个的份。
电话铃响到第五声时,芭芭拉拿起了话筒。
是我,乔卡本特。
他说。
我正要――在芭芭拉未说出任何会穿帮的话之前,乔赶紧说:听着,我要再次感谢你带我去坠机地点。
虽然不好过,但那是我必须要做,必须得看的事,如此我才能安心。
如果我缠着你问飞机失事的真正原因而造成你的困扰的话,我很抱歉。
我想,我是有点疯狂,由于后来发生的一些奇怪的事,使得我胡思乱想。
你说得对,大多数的事情,就如它们表面所题示的那样,只不过很难接受就是了,一个人失去了所有家人的原因,竟然只是因为意外、机械故障、或人为因素等这些不是理由的理由,难怪会觉得应该有比意外更重大的理由。
因为……呢,因为她们是如此的重要。
当然会认为一定有人在搞鬼,那不可能是命运,因为上帝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可是你说的话让我开始思索这个问题,你说‘坏人只在电影上才有。
’如果我想恢复正常,我就必须接受这些已发生的事实,不能怨天尤人。
生命本来就是冒险,对不对?上帝让这些无辜的人死去,让孩子们死去,事情就这么简单。
乔紧张地等待着,看她如何回应,芭芭拉能体会他竭力地用这种非直接的方式,所要传达的紧急讯息吗?芭芭拉稍微犹豫了一下说:我希望你能求得平静,乔。
我真心希望如此。
对你而言,到坠机地点去,需要极大的勇气。
而要面对没人可以埋怨的结果,则需要更大的勇气。
只要你始终卡在认为某人有罪,或某人需接受法律制裁……那么你满怀报复的心,将永不可能有愈合的一天。
她了解了。
乔闭上眼,试着将他松散的神经再紧束起来。
他说:只是……我们生活在这么个怪异的时代,什么事都很容易泛阴谋化。
相信它比面对困难的事实容易得多。
你真正要抗议的,不是机长和机员,也不是航管人员或造飞机的人,你真正该抗议的是上帝。
那我就赢不了啦。
报摊前那个说故事的人和道奇球迷已谈完了话,匆匆先行离去。
我们并不了解为什么,芭芭拉说:我们只能抱持信心,相信其中必有道理。
如果你能学习接受这一点,那么也许你就能真的求得平静。
你是个非常好的男人,乔。
你不该受此折磨的。
我会为你祈祷的。
谢谢,芭芭拉。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祝你幸运,乔。
乔几乎也要对她说同样的话,但又担心会让监听者有所惊觉,所以他改口说:再见。
然后挂上电话。
只不过是到科罗拉多去敲芭芭拉的门,就让她和她儿子全家陷入危险中――虽然他无法知道,这是不是就是他拜访的后果,但现在任何事情都有可能降临在她身上――或什么事都没有――乔感到无比的自责。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因为去了一趟科罗拉多,使乔知道妮娜仍可能活着,这使得他愿意为数百名乘客之死负责,来换取再见到妮娜的一面。
乔知道把她女儿的生命看得比其他几百名陌生人的生命珍贵,是多么荒诞的一件事,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甚至会杀掉其他人来救她,杀掉任何挡他路的人,不管有几个。
这不就是人类自相矛盾的地方吗?梦想成为大同社会的一份子,但当面临死亡的威胁时,总是把个人及家人摆在第一优先?他就是如此,毕竟他只是一个人。
乔离开公共电话,沿着通道往出口走去,走到电扶梯时,他回头望了一眼。
那个道奇球迷在他身后有段距离地跟着,他的衣着举止很不显眼,所以技巧的混进人群中,避免成为醒目的焦点。
下了电扶梯,乔头也不回一下,反正不是道奇球迷会在那里,就是另一个特务来接替。
以他们庞大的资源,机场一定有他们的行动分遣队,乔是无论怎样都逃离不了他们掌握的。
和黛咪的约会还有一个小时,他希望能经由她而见到杜萝丝,如果不能及时赶到约会地点,那他就无法再和这个女人联系上了。
他的喜美车还停在原来的位置。
虽然停车位里大都是轿车,但有三辆货车都停得离他不远。
一辆老旧的福斯迷你巴土,窗子装有窗帘。
还有一辆改装的露营车。
乔看都不多看它们一眼地打开自己车的后盖,迅速察看了一下备胎底下的钱。
乔带了二千元去科罗拉多,剩余的钱全藏在车里。
还好它安然无恙地在老地方。
乔将信封塞在牛仔裤的腰带下,他考虑把小手提箱也带着。
但如果将它带到前座,监视他的人绝不会被这种小把戏愚弄的。
于是乔在驾驶座里把信封从腰带里取下,将百元大钞分装在他灯心绒夹克的各个口袋里,然后把纸袋折好放进置物箱内。
当他将车朝出口驶去时,并没有可疑的车辆立即跟随上来。
他们其实不用那么匆促,只要将另一具讯号发射器藏在他车内某处,就能轻易追踪到他。
离场车辆都在收费站前停下车,当乔随着车队缓缓前进时,他看见那辆改装成露营车的货车,赫然出现在与他相隔六部车的后面。
离开机场后,乔将车速降低至速限以下,他不想将跟监他的人之间的距离拉得太远。
乔朝着城市的西边驶去,一条街接一条街的驶过破旧的商业区,他一路苦思着一个可供他解套的办法。
忽然,他一眼瞥见旧车买卖店,乔心想这不正是他所要的吗?于是将车停在路边一家传动系统修理店的前面,幸好它今天没营业,他可不希望这时候有技术精良的技工跑过来救援什么的。
跟踪的货车尚未出现,乔急忙走到车前打开引擎盖,老实说,这辆喜美对他已无用处。
这一次,他们一定会把发射器藏得很好,让他根本没时间找,乔总不能开着它到西屋咖啡店,引领他们找到萝丝吧,但他又不能干脆把车丢了,因为这样他们一定知道他已发现他们了。
乔要把车子弄得不像是破坏,而是机械故障造成车子不能发动。
那些跟踪他的人,最后一定会掀开引擎盖。
而如果他们发现有火星塞不见,或分电盘的盖子没了,那么他们铁定知道被愚弄了。
如此的话,芭芭拉的处境就更危险了。
他们一定会想到,乔在飞机上早已发现了说故事的人,那么他一定也知道他们跟踪他到过科罗拉多,那么他在电话中告诉芭芭拉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向她示警,并且想诱导他们相信芭芭拉并没告诉他什么重要的事。
他小心地拔下点火控制模组,但让它松垮垮地留在基座上,粗略检查的话,是不会发现它没接上的,就算后来他们发现了问题所在,也会想这是因为自然松脱,而不是被故意破坏的。
只要他们不怀疑,就可以提供芭芭拉一些保护。
改装露营车的货车这会儿从他身边疾驶而过。
乔没有正视它,只是从眼角的余光认出它。
他花了一、两分钟的时间,装模做样的研究引擎的各个部分,摸摸这动动那,然后抓抓头乔让引擎益开着,然后坐在方向盘后面,试着再发动车子。
结果,当然发不动。
他走出车子,再过去检查引擎。
乔看见那部露营车在街尾转进巷弄内。
他又花了一分钟的时间检查引擎,然后唱作俱佳的大声咒骂,为的是怕他们有麦克风监听。
最后,乔重重地关上引擎盖,然后表情忧虑地看着手表,犹豫不决地来回踱步。
隔没多久,又看了一次表,骂了一声狗屎,还真像哩。
乔回头往来时方向走,走到旧车买卖车场时,他踌躇不前,以增加表演效果。
最后直接走向经理的办公室。
办公室是一小间漆成黄色的活动房屋,从大型玻璃窗望去,可以看见一个男人懒洋洋地靠着搞背,两脚搁在桌上,正看着电视。
只见那个四十来岁的推销员把脚从桌面上收回站起,向乔伸出手说:你好,没听见你开车进来,我叫简费屈。
我要买一辆车。
你来对地方了。
费屈朝摆在桌上的手提电视机走去。
不用,没关系,你让它开着好了。
乔说。
你也是球迷,你大概不会想看这一场。
他们把对手打得落花流水。
隔壁的传动系统修理店正好挡住了跟监小组的视线,如果像乔所期待的,露营货车出现在对街,而且走向麦克风正对着大玻璃窗。
那么球赛的声音或许会干扰到窃听的人。
乔调整了一下位置,使他能和费层谈话,还能越过他看到车场和对街。
你有便宜车要卖吗?你只要愿意考虑,你就会知道什么叫物超所值――能不能成交,乔说着从夹克口袋掏出一叠百元大钞,要看试车情形如何。
我要买一辆最便宜的,付现,不需要保证。
费屈怦然心动,乔,我推荐这辆速霸陆,虽然出厂已经很久了,不过还是冲劲十足。
没有空调,但收音机和――多少钱?呃,我花了点工夫整修过,标价是二千零五十块,但我卖你一千九百七十五元,它――乔本想杀个价,但时间已不允许。
而且他考虑到他准备告诉费层的话,他决定不讨价还价了。
我要了。
经过漫长而沮丧的一天之后,简费屈显然是处于忧喜参半的心情下。
喜的是眼看生意成交,忧的是成交的方式让他噢到其中的麻烦。
你不想试车吗?放了二千元现金在资屈的车上,那正是我要做的,单独一人试车。
对街,一个高大的男人从露营车停靠的方向徒步走来。
他站在巴士招呼站牌的阴影下,若他坐在长凳上,停放的车辆就会遮住他的视线。
一个人?费屈不解的问。
你已经拿到了交易的全额,就在你桌上。
乔说着从皮包里掏出他的驾照,递给费屈。
我看见你有影印机,我的驾照拿去影印吧。
站在巴士站的那家伙,身穿短袖衬衫及和裤,并没携带任何东西。
因此,他不可能装备有高功效、长距离的窃听设备。
他只是保持监视而已。
费屈跟着乔的眼光望过去说:我这里惹了什么麻烦吗?乔看着推销员的眼睛说:没有,你很清白。
你只是在做你的生意而已。
为什么巴士站那家伙对你有兴趣?有吗?他只是个路人吧?费屈才不会上当呢。
如果你只是买而不要试车的话,那请填张表格,还有附加营养税。
可是这只是试车。
乔说。
他看了一下手表,这回可不是假装赶时间,而是真的要分秒必争了。
好吧,你听着,我已没时间了,我告诉你怎么回事。
你收了钱放送你桌子的抽屉里,而我则开着速霸陆到我要去的地方,只是在西边的某个地方而已。
我自己有车,但他们装了追踪器在我车上,而我不想被跟踪。
我会把车丢在某个地方,然后明天打电话通知你,你再把它开回来。
所以整个来龙去脉,就是你把最便宜的车用两千元一天的价格租出去,而且还免税。
最坏也不过是我没打电话,但你还是拿到了钱,然后车子报遗失。
费屈拿着乔的驾照在手上转了又转,如果有人来问我,为什么让你单独试车,而且拿的还是你驾照影本?我看外头那家伙一脸老实相,乔教费屈该怎么说:你就说正好分不开身。
因为在等一通客户的电话,而那客户稍早来过,要买最贵的车。
你可不想错过这笔买卖。
你什么都算计好了。
费屈说。
他的态度转变了,这位懒洋洋脸上堆着笑容的推销员,忽然像是脱胎换骨般勤快起来。
他走到影印机旁,打开电源。
但乔觉得费屈仍举棋未定。
事实上,简先生,就算他们过来问你几个问题,他们也不能对你怎样――他们也不想惹麻烦。
你在做毒品买卖?费屈开门见山的问。
不是。
因为我最恨贩毒的人。
我也是。
摧残我们的孩子,摧残我们的国家。
举双手同意。
费屈朝窗外看了一眼间:他们是条子吗?不是真条子。
因为我支持条子,这些日子他们很辛苦。
当最大的罪犯竟是我们自己所选出来的官僚时,他们还要试着维持法律。
乔摇着头说:这些不像是你所听说过的任何警察。
费屈想了想,你回答的很老实。
我是尽可能的对你说真话,但我在赶时间。
他们也许认为我在这里打电话叫技工或拖吊车之类的。
如果我能得到那辆速霸陆,我现在就要。
要赶在他们还没搞清楚我到底在干什么之前。
实际上――是的。
你知道为什么毒品泛滥?费屈说:因为半数以上的现任政客被收买,让他们坐大。
还有,这些混蛋有一大票是自己吸毒,所以坐视不管。
乔没搭腔,深怕自己会说错话。
因为他不知道费屈的怒气来自何处。
他如果不小心说错话,很可能会突然之间被视为敌人。
简费屈皱着眉将乔的驾照拿去影印。
他把那薄薄的卡片还给乔,乔立刻将它塞进皮夹。
费屈又看着桌上的钞票,他似乎对是否要合作感到困扰――不仅是怕惹麻烦,而且是道德层面。
事实上,他是关心乔。
最后,他叹口气,拉开抽屉将那两千元放进去,他从另一个抽屈,拿出一组钥匙递给乔。
车在哪里?费屈指着窗外那部车说:半个小时之后,我可能打电话报失窃,为了保护我自己。
我了解,运气好的话,那时我已经到达要去的地方了。
见鬼,别担心,他们才不会去找。
你可以用一个星期都不会被找到。
简先生,我会打电话给你,告诉你我把它留在哪里。
我希望你会,当乔拉开门的时候,费屈说:乔卡特先生,你相信所有的事情都有一个终结吗?乔在门槛处停下脚步,你说什么?脱胎换骨之后的简费屈,突然变得严肃。
他有一双很奇特的眼睛,完全不像先前的那一只――眼中没有怒火,只有哀愁。
我们生命时间的终结,这个混乱世界的终结。
所有一切,突然之间就像一张被蛀蚀了的旧地毯,被卷起来整个丢弃。
我想,总有一天它会结束的。
乔说。
不是有一天,很快就会来临了。
你不觉得如今是非颠倒吗?我们已经不知他们有何区别了。
没错。
你是否会在午夜梦回时感觉到它的来临?像是千丈怒涛向我们涌来,漆黑冰冷,横扫一切?嗯,乔诚心地轻声回答,是的,午夜梦回时分,我经常感觉到它。
在梦中吞没乔的海啸,是自然的生理现象,但是,失去家人的悲痛,犹如排山倒海的浪涛,遮掩了星辰,使他见不到未来。
他经常比任何人都渴望自己真能逐波而去。
乔可以感到费屈正深陷于某种道德厌倦感之中,他也渴望着天启日的来临。
乔惊讶地发现,这股忧伤的情绪,自然居然是跟一个汽车推销员这样共同莫名分享着。
这个发现,使乔感到困扰,因为这种对世界末日的期盼,是极度的心智不正常及反社会。
他自己才克服了万难,逐渐从这种病态之中恢复过来。
乔现在担心这种黑色的思想,是否会在社会上蔓延。
费屈说:他们使我害怕,他回到椅子里,将脚搁在桌上,看电视转播的棒球赛,你最好现在就走。
乔颈背的汗毛直竖,他步出房间,直直走向黄色的速霸陆。
对街巴士站的男人显得很不耐烦,只见他左顾右盼,就像误点的公车让他等得冒火似的。
速霸陆的车一触即发,方向盘抖动的程度尚好,椅套已破旧多时,一股松木的芳香剂掩盖不住雪茄烟的陈年酸味。
乔连看都懒得看一眼跟踪的那家伙,就将车驶出停车场,他向右转,经过他的喜美一路朝街上驶去。
露营车仍停在那里,当乔来到十字路口时,那里并没有红绿灯。
他减慢车速,但没等它完全停稳,就重重地一踩油门向前飙去。
从后视镜里,乔看到那人匆匆地从巴士站跑向露营车,而露营车此时已倒车到街上了。
没有记号发射器的指引,他们只好以目视接触,冒险地近距离跟踪。
距离近到行踪都暴露了还不自知。
开了近四里路,乔终于在一个十字路口甩掉了他们。
当他超速闯过一个黄灯之后,灯号变红,那辆露营车想跟进时,已被绿灯方向的车潮所阻。
乔只听到尖税的刹车声压过了速霸陆的引擎声。
二十分钟后,乔把速霸陆弃置在洛杉矾大学附近的街上,步行到约会地点和黛眯见面。
咖啡店的生意很好,从敞开的大门飘出异国风味的啤酒香,独唱的吉他手正弹奏着曲子,虽然调子一再重复,但人们仍沉醉其中。
乔本想在对街先观察一下约会的地步,可是由于他来得太晚而作罢。
六点过两分,他依指示站在咖啡屋外面入口的右侧,等待有人跟他接触。
在街上嘈杂的车声和吉他声中,他听到一阵细微的叮响声。
说不出什么理由,这让乔突然有所惊觉,他紧张地四下找寻声音的来源。
门上悬挂着一串风铃,是用至少二十支不同大小和材质的汤匙所组成,它们在微风中,互相撞击出声响。
就像一个淘气的儿时玩伴,记忆在深邃的往事花园中,忽隐忽现地在挪揄着他。
突然之间,乔回忆起戴家厨房里悬吊在天花板上的架子,以及控在上面的铜壶和煎盘。
从戴查理的卧房出来,去看丽莎为何尖叫。
当他匆匆行经楼下大厅时,乔听到厨房用具的细微叮当声。
到了厨房门口他见到吊在架上的铜壶、煎盘像钟摆一样地晃动着。
等他到达丽莎身边,见到倒在地板上娇琴的尸体。
这时叮当声也停止了。
但究竟是什么令这些物件动荡的呢?丽莎和娇琴都远在厨房的另一头,根本没接近这些吊着的锅盘。
就像戴查理身边那个闪着绿色的数字的闹钟,还有厨房上那三盏火苗会窜升的油灯。
这些铜器发出的声响值得研究。
他觉得在他洞察力的重击之下,原先的懵懂似乎已开了窍。
乔屏住呼吸,一度努力地想找出这些事件之间的关联性。
但他发觉一切都是徒然,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也许像油灯、闹钟、叮当作响的厨房用具根本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可是在一个戴了有色镜片的偏执狂眼里,那怕是一片落叶,一阵风吹,或是斑斓的光景,对他而言,都是不寻常的征兆。
此刻他不仅是一个平凡的观察者,不仅仅是个记者,他也是个受害者,是他自己故事中的主角,所以当他看到这些虽然琐碎,但明显地相当怪异的重要细节时,他可能不再相信他记者的直觉了。
一个黑人年轻人沿着人行道朝他接近,大约是读大学的年龄,穿着一条短裤、印着洛杉矶大学的运动衫,脚踏着一双溜冰鞋。
乔起初对他还不太在意,直到这孩子在他面前嘎然停住,然后递给他一支行动电话。
你需要这个。
在乔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这孩子用他那肌肉结实的腿一蹬就离乔而去。
乔手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四下张望,看自己是否在暗椿的监视之下,但显然没有。
电话铃声再度响起,乔拿起电话。
喂?你叫什么名字?一个男人问他。
乔本特。
你在等谁?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你怎么称呼她?黛咪。
向南走一条街再过一半的路口,向右转。
然后一直走,见到一家书店就进去,找传记区。
说完,对方即挂上电话。
看来,这不会是一场愉快的邂逅叙谈。
按照张贴在玻璃门上的营业时间,这家书店星期日六点就打烊了。
现在已是六点一刻,书店靠近门口的日光灯都已熄灭,只有后面几盏还是亮的。
当乔试着推门时,发现门并未上锁。
店里,在收银台有个黑人职员独自守在那里,年约三十多岁,瘦小结实得像个骑师。
在他厚厚镜片后面,两只眼睛大大得像在审问犯人似的。
传记区在哪里?乔问道。
那店员从柜台后走出来,指着右边后面的角落。
那里成排的书架顶上,灯光依然明亮。
当乔沿着曲折的路径,在丛书之间前进时,听到身后的大门被锁上的声音。
在传记区的甬道上,另一名黑人在等候乔。
他长得像半截黑塔似的,给人一种孔武有力,不动如山的感觉。
他那张胜,平静得像一尊菩萨。
他说:把姿势摆好。
‘乔立刻明白,他在和一个条子或以前是条子的人打交道。
他乖乖地面向书墙,两腿分开、身体前倾,双手扶在书架上。
他看着眼前那一排书,其中一本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一本厚厚的自传,作者是詹亨利。
基于某种理由,甚至连这个名字似乎都有某种意义。
每件事都有意义,但没一件是真有意义的事。
尤其是这个死了很久的作者名字。
那警察搜身的手法专业而迅速检查完毕后说:给我看证件。
乔转过身来,从皮夹掏出他的驾照。
那警察比对着驾照上的照片和乔的脸之后说:去出纳员那儿。
什么?你进来时看到的那个人。
留着山羊胡子的那小个子,正在前门等着。
等乔走近时,他将门锁开启。
电话还在你手上吧?乔将电话递给他。
不,留着。
出纳员说:路边停放着一部黑色轿车,开着它到威尔夏路往西转,有人会跟你联络。
出纳员打开门,乔看见那部车说:谁的车?那人厚镜片后面放大的眼睛,把他当成显微镜下的细菌在研究,是谁的有关系吗?我想是没什么关系。
乔走出门进人轿车内,钥匙是在发动的位置。
在威尔夏大道西转,这车跟他从简费屈那里拿到的速霸陆一样老旧,但引擎声听起来好多了,而且内部非常干净,没有那股陈年雪茄的烟臭味,空气中是一股男用刮胡水的味道。
当他经过圣地牙哥高速公路下的涵洞后没多久,行动电话响了。
喂?乔说。
送他出书店的那人说:你一路开到圣塔莫妮卡的海边,你到哪儿时,我会再打电话给你,指示方向。
好的。
不要在路上任何地方停留,懂吗?是的。
如果你这么做,我们会知道的。
他们一定围绕在他四周,前面或后面一说不定都有。
他才懒得去找他们。
对方又说:不要尝试用你手上的电话和任何人联络,我们也会知道的。
我了解。
只有一个问题,你开的这部车――为什么你想知道是谁的?乔说:有几个令人讨厌的混蛋在找我,如果他们找到我,我不希望只因我使用了原车主的车,使得无辜的人卷入是非之中。
老兄,整个世界都已经在是非之中了,你没注意到吗?那人说完就挂上电话。
除了书店那个条子外,其余这些藏匿并保护杜萝丝的人,都不是专家。
他们资源有限,无法与替铁克诺公司的恶棍相比,他们是思虑缜密,聪明睿智的业余好手,有足够的能力玩这一场游戏。
往圣塔莫妮卡的路上,乔想到那一排书的时候,一个名字浮现在他脑海――詹亨利。
詹亨利,又怎么样?他想到詹亨利的成名作之一《转动的螺丝钉》。
可说是最有名的鬼故事。
鬼!那无法以常理来解释的油灯灯焰,闹钟闪动的数字,以及铜盘无端的叮当响,现在似乎都能连贯起来了。
当他回忆这些景象时,很容易就想到他们超自然的物质。
虽然乔知道,是他自己的想象力加深了他的记忆。
乔也还记得,当他匆忙上楼,却了解那一声猎枪的枪响时,走廊里的吊灯忽明忽灭。
在那接踵而来的可怕混乱之中,他已忘了这些诡异的细节。
现在,他想起旧日电影及电视节目中无数次降神会时的景象,开启我们这个世界与灵界之间这道门的象征,都是以电灯的明灭及烛焰的消长来表示的。
鬼!这简直是荒谬的臆测,甚至比荒谬更糟,简直是疯了。
这世上根本没有鬼嘛。
但他又想起另一件令人不安的事,那是发生在他离开戴家的时候。
他逃离厨房,身后是浓烟烈火及烟雾警报器的响声,沿着走廊到达门口,伸手握门把时,他觉得身后一阵冷风吹过,令他毛骨悚然,一股凉意钻进背脊,直透脑门。
然后他穿过门廊,完全忘了自己是如何开启那扇门的。
起初他思考这件事时,还会觉得其中似乎别有蹊跷,可是若以质疑的眼光看待此事,一切又会变得毫无意义。
没错,如果他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的话,应该是烈焰的高温,而不是刺骨的凉意。
还有,这股凉意是他从未感受过的,它不是那种四处散播的寒冷,而是像冰锥的尖端,更像是冰冷的针尖刺入脊椎骨一般。
可是这只是他个人主观的感觉,并不是以一个记者的素养来观察的实际现象。
当时他是在极度恐慌的情况下,自然会感觉到许多不可思议的现象。
这不过是在混乱时的正常心理反应。
至于他将手放在门把上,并且发现自己已穿过门廊的这几秒空白记忆……呃,那也很容易以恐慌、以乱,或是以动物求生的本能,所发出的盲目力量来解释。
不是鬼!安息吧,詹亨利。
当他经过圣塔莫妮卡住海边去的时候,乔短暂地拥抱了迷信,然后又松开,激情转眼消逝,重新恢复理性。
然而关于鬼魂的概念,乔仍然认为是有某种含义的,他有种预感,最后他必会从这些超自然现象中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一个可以证明的理论,就像詹亨利连细微末节都不放过的文章结构一样合乎逻辑。
一根冰灯,刺进脊椎中央的灰色组织,一支注射器,快速注进冰凉的……某种东西。
樊罗拉在她从早餐桌起身,拿出那架摄影机之前,是否感觉到那根鬼针?戴氏夫妇也感觉到了吗?那么丽莎呢?难道白帝洛机长在解除自动驾驶,并殴击副机长的脸,然后平静地驾着三五三号班机撞向地表之前,也感觉到了吗?也许不是鬼魂,而且某种和邪恶精灵一样恐怖而且恶毒,来自地狱的……某种鬼魂的近亲。
当乔离太平洋只剩两条街时,行动电话响了。
好,右转上海岸公路,继续开,直到你再次听到我们讲话为止。
夕阳已开始西沉,海面闪耀着余晖。
到马里布时电话又响了,指示他转弯到一家位于绝壁上,可以俯瞰太平洋的海边的圣他非餐厅。
将电话留在驾驶座旁边,把车交给侍者,他知道你是谁,是以你的名字订的位。
对方说完,再次挂断电话。
只见那位拉丁美洲高的待者,比任何拉丁美洲裔的明星都要来得英俊,正如电话上那人所说,这侍者正在等着他,也没给他取车卡。
海边的圣地非的内部装潢,看得出来花了不少钱。
乔敏感发觉自己的一身打扮,和这里的格调实在不相称。
他从离开科罗拉多之后,已经十二个小时未曾修过面。
那件灯心绒的夹克因为先前淋过雨,现在变得皱巴巴一付很破旧的样子,而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个落魄的流浪汉,或刚喝过酒的醉鬼。
话说年轻的女老板和任何一个漂亮的女明星比起来可谓不逞多让。
只见她四处穿梭递送餐点,大概也是在等待被发掘的一天,好能一举成名,荣登奥斯卡宝座吧。
她对乔邋遢的外表一点也不在意,还引导他到窗边的一个双人座。
你的同伴会晚点来,女老板说,显然她指的是黛咪。
她请你自个儿先用餐,稍后她会过来。
乔实在不喜欢事情是这样发展的,他急切地想和萝丝连系上,急切地想知道她会告诉他什么――急切地想要找到妮娜。
但他仍得依他们的游戏规则在玩,好的,谢谢。
点过餐后,乔走到洗手间去。
他有点不敢面对镜子里的自己。
满脸的胡渣,看起来活像个通缉犯。
洗了一下手脸,梳了梳头发,可是看起来仍然不像该坐在靠窗位置的人。
靠着椅子,啜饮着冰啤酒,乔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客人,有些还是颇为知名之士。
乔舒适地享用晚餐,每样东西都可口极了。
乔边吃边注意四周的客人,包括那些不是太有名,但因为漂亮迷人,通常会在戏里轧一脚的小明星。
餐后还有芒果布丁和冰淇淋,乔惊讶地发现,观察别人是一件很享受的事。
他和蜜雪儿曾花了整个下午的时间四处闲逛,享受徒步之乐。
但过去一年,他从未对其他人发生兴趣,他只在乎他自己,和他的痛苦。
现在知道妮娜还活着,并且抱着找到她的期待心理,已使乔逐渐脱离之前封闭的自我世界,回到现实生活中。
一个黑人妇女,招呼两位客人到附近的桌子就座。
这两位客人身穿黑色长裤,白色丝质衬衫,以及软皮夹克。
较年长的那个,年约有四十岁,有一双巨大而忧伤的眼睛。
他那嘴丰润得可以去拍露华浓的广告,长得够英俊,也可以当一名侍者,除了他有一个长年酗酒而变红了的鼻子。
还有他那张永远没办法完全合拢的嘴,给人一种懒散的印象。
他那个蓝眼的同伴,看起来比他小十岁,有一张粉红的睑。
嘴角挂着一抹他无法控制的神经质微笑,似乎是长期对自己的不确定感所造成。
与那位癌君子电影明星共进晚餐的褐发女郎,立刻被有张性感嘴的家伙所吸引,也顾不了他是否有个红鼻头了。
她死盯着他看,他也像一条鳟鱼在河里,看见水面上飞着的虫子一样,立即有了反应――只是很难说两人当中谁是鳟鱼,谁又是虫子。
这瘾君子也注意到他俩之间的眉来眼去,他用一种忧郁的眼神看着那人。
突然他站起身来,几乎弄翻了椅子。
他曲折地横过餐厅,似乎准备教训对方。
出人意表地,他在那两人的桌前转个弯消失在通往洗手间的走道里。
这时,有双悲伤眼睛的男人正在吃大麦粥里的小虾,他用叉子叉起虾子,先用鉴赏的眼神审视叉尖上的虾。
再用很猥亵的动作将它送人嘴里。
当他在细细品尝的时候,将目光投向那位褐发女郎。
似乎在暗示,只要有机会和她上床,他会像对虾子那样对待她,让她欲死欲仙。
那褐发妞很难说是被挑逗起来,还是被打败了。
这两种情绪对有些洛杉矾人来说,就像是连体婴,没办法分开的。
不管怎样,她离开了那明星的桌子,拿了一张椅子与那两个穿夹克的人坐在一起。
乔很好奇,当那窝囊废的明星回来时,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就在等候事情发展的时候,有着一双亮眼的传者来到乔的身边,告诉他晚餐不必付帐,黛咪正在厨房等他。
乔觉得很讶异,他留下小费,顺着他指示的方向朝走道走去,这条走道是通往洗手间与厨房。
当他到达往厨房的通道时,这一幕似曾相识的画面深深困惑着他。
乔移动脚步之前,回头看了一眼,他看见那勾引者举起叉子,用他那悲伤的眼睛审视着叉尖上的虾子。
揭发女子正在喃喃而语,而有张粉红脸的男子,则正在注视看他们。
乔的困惑刹那间变成警觉。
一时之间,他不了解为何会觉得口干舌燥,心跳加速。
接着在他想象之中,那把叉子变成了弹簧刀,而虾子则变成了乳酪。
两个男人一个女人,不是在餐厅,而是在旅馆的房间里。
不是这褐发女郎,而是芭芭拉。
如果不是这两个男人,那一定是跟他俩有惊人的相似之处。
当然乔从未见过他们,只是听过芭芭拉简短而生动的描述。
那猎狗似的眼睛,那个鼻子像有二十年酒龄的酒糟鼻,厚厚的嘴唇。
较年轻的那个,有张粉红的脸,和无法停止抽搐的笑容。
乔实在不信这会是巧合。
令人难以置信,铁克诺的人居然在这里。
乔迅速沿着走道,穿过两扇回旋门,走进一间用来准备沙拉的大房间。
两个穿白制服的厨子,正迅速而技巧地将青菜排列在盘子里。
而在主厨房里,那个健壮黑女人正在等他。
她那一身鲜明的衣服和亮丽的珠宝,都难掩她焦急的神色。
她那张爵士歌手的大脸,漂亮、活泼充满了欢乐。
但此刻听不到她的歌声,也见不到她的欢笑。
我叫马凯莉,实在抱歉不能与你共进晚餐,乔。
招待你一餐,聊表心意。
她那性感又朦胧的声音,使乔确定她就是他称为黛咪的女人。
但计划有变,蜜糖,跟我来。
马凯莉带领乔穿过拥挤的厨房,乔紧跟在她身后问:那么你知道他们的事?当然知道,今天电视新闻就有。
新闻播报员先给大家看那些卷起你头发的玩意儿,然后试着推销它。
这可怕的东西改变了一切事情。
乔将手放在她肩上拉住她,电视新闻?在她与他们交谈之后,有几个人被谋杀了。
他们在新闻中声称某种原因,马凯莉说:但是谋杀没错。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说:我是说餐厅那两个人。
她皱着眉说:什么人两个穿黑长裤、白色丝衬衫,黑色皮夹克――是我带的位。
对,我一分钟前才认出他们。
她困惑地摇着头说:但是蜜糖,我们知道你没被跟踪。
我没有,但可能你有。
或是保护萝丝的人被跟踪了。
如果不经过我们,连魔鬼都很难找到萝丝。
但他们总算是找出是谁藏匿了她一年,现在他们很接近了。
马凯莉自信满满地对乔说:谁都别想动萝丝一根汗毛。
她在这里吗?正等着你。
他的心凉了半截。
你不了解――外面餐厅那个人,不可能是单独前来的,他们在外面一定还有很多人,也许有一支小型军队吧。
是啊,也许吧。
但他们不知道是在和谁交手,蜜糖。
她黝黑的脸庞上显出坚定的决心。
我们是浸信教徒。
显然,乔并未听清楚她的话。
他紧跟在她身后穿过了厨房。
他们穿过一扇门进入整间都是泡沫的洗涤室,所有的蔬菜水果在送往主厨房之前,都要在此清洗整理。
现在已经这么晚了,当然空无一人。
一直走,一直走,在红色的出口标志下,有一扇通往外面的铁门,此刻是关着的。
送货卡车正停在外面卸货,然后送进来。
左手边处有一架升降机。
萝丝就在底下。
马凯莉按下按钮,升降机的门立刻开启。
底下是什么?呃,有一阵子,这升降机是供宴会厅和平台之用,你就可以在海滩举行大型的宴会。
但现在已被海岸委员会订下规定,严禁使用,所以现在只当储藏室。
你下去后,我会叫几个男孩子来移动架子,挡住这个洞。
我们会把升降机掩饰得很好。
甚至没人会知道有人在这里。
乔对这种困于一隅的方式感到极为不安,但如果他们找到升降机怎么办?我要叫你‘烦恼乔’了。
过一会儿,他们会过来探虚实。
他们不可能等到打烊时间就回家睡觉的。
所以我一旦下去,还有其他出路吗?他坚持己见地问。
前面的楼梯尚未拆掉,那是给顾客上下用的。
上面盖了一块装有绞链的板子,所以你看不到它,你可由那条路到上面。
不过你会经过女老板位置,那在餐厅中央,大家都看得很清楚。
不好。
如果状况不对,你最好从底下的门逃到平台,那里连接海滩和整条海岸。
他们也可能堵住那个出口。
那是通到峭壁的底部,从上面他们不会想到那里。
你应该放轻松点,蜜糖。
我们站在正义这一边,这才是最重要的。
不算很重要。
烦恼乔。
乔走进升降机,用手臂挡住正要合起的门。
这地方和你是什么关系,凯莉?半个店东。
菜好极了。
你可以看出我是做那一行的,以为我不知道吗?她开朗地说。
你和萝丝是什么关系?我不久就要叫你‘好奇乔’了,萝丝二十年前嫁给我哥哥,他们在大学里认识的。
我一点也不惊讶路易脑筋好到能读大学,但我的确很惊讶他有这样的头脑,能认识像萝丝这种女孩。
后来,这男人证明他毕竟是个呆子,四年之后他们离婚。
萝丝无法生育,而传宗接代对路易来说太重要了――虽然这男人又笨又没常识,但他也知道萝丝要比一屋子的孩子更加珍贵。
他不当你嫂子已经那么多年了,但你还愿为她这样冒险?哦,你以为路易这个笨蛋和她离婚之后,萝丝就变成青面獠牙了吗?她还是和我初见她时一样的甜美。
我早就把她当自己姊姊一样看待了,好了好了,现在她正在等你,好奇乔。
等下等下,还有一件事,刚才你说,这些人不知道他们在和什么人交手的时候……你是不是说‘我们是浸信会教徒’?没错,我是那样跟你说的,在你的认知里,你认为‘强悍’和‘浸信会教徒’不搭轧,是吗?呃,这个嘛――我爸妈在密西西比州,面对三K 党时强硬不屈,那时三K 党的爪牙要比现在还多。
之前的祖父母也是如此,他们从不让恐惧打垮他们,当我还是小女孩时,我们在墨西哥湾遇到台风来袭。
也在洪水中动后余生,安然度过脑炎疫情的流行。
每次贫穷的时刻,根本不知明天的食物在那里,但我们都―一度过,星期日我问的歌声依然嘹亮,也许美国海军陆战队只比南方浸信会教徒强一点吧。
萝线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幸运。
我才幸运,马凯莉说:‘她让今天的我比从前更为提升,去吧,乔。
跟她待在这里,直到我们打烊之后,我会想办法让你们出去。
时间到了我自会回来。
要早点哦。
他警告她说。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