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水柔意兴阑珊的踱出咖啡厅,无奈的朝大门走去。
她不过是去个化妆室,回来时方耀司和闻雄却已不见踪影,她一上午的等候,无疑是付诸流水。
不过,她不会这样就打退堂鼓,因为她已有长期抗战的心理准备。
走出饭店大门,她朝停放机车的地方走去,脑海里再度想到方耀司那英俊成熟的男性脸庞。
方耀司,我一定要追到你!她抬头朝天低吼著,宣告自己的决心。
父亲说过,不战而败是丧家之犬的行为,母亲说过,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她当然不会被眼前这小小的不顺心给打败。
她叫季水柔,但可不是真的像水那样柔弱。
咳咳。
发出声音的是早就来到她面前的方耀司。
他轻咳嗽著,想打断她的自我陶醉。
她显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否则不会连他人都站在她眼前了还没看见。
而软他纳闷的是,她为何总是如此大声的自言自语,似不在意他人的眼光。
她好歹是个女孩子,结果女孩子家该有的矜持,在她身上却是一点都看不见。
季水柔一回神,竟然看见方耀司站在一辆黑色加长型宾士房车旁边,手上拿著根已点燃的雪茄,眼神高深莫测的望著她。
方耀司!他的模样像是专程在等她似的,让她不禁有些受宠若惊的看著他。
季小姐,我们借一步说话吧,请上车,说完後我会把你送回此地。
方耀司打开宾士房车後座车门,率先坐了进去。
咦?季水柔愣住了,她没想到方耀司竟然要和她单独谈话,难道他已被她的真心给感动,终於答应要和她交往?你别想太多了,快上车吧,我只是有些话要告诉你。
她的心思全明显的表露在脸上,让他看了真是哭笑不得。
喔,我心里想什么你又知道了。
季水柔微嘟起嘴。
你到底上不上车,不上车的话,我要走了。
方耀司没好气的说。
若非怕她因他而受到伤害,他压根不会特地抽出时间来找她。
我上车、我上车。
季水柔一听,慌忙上车,然後随手带上门。
奸不容易有和他单独谈话的机会,她怎么可以放过!看来老天还是挺眷顾她的,她不禁窃笑的想著,至少她和他之间算是跨出了一步,虽然只是一小步,可总是有了进展。
而关上车门的同时,车子立刻朝前方驶去。
季小姐,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我没办法和你交往,所以请你不要再把心思浪费在我身上。
方耀司吸了口雪茄,用著平淡的口吻说。
季水柔愣了下,随即完全不能接受的说:为什么你没办法和我交往?为什么?昨天你明明不是这样说的,你说你会拭目以待,你……她真的喜欢他,结果她连追求行动都尚未开始,就已惨遭出局的命运,教她如何接受?够了,别管我昨天怎么说,你只要记住今天的话就行了,反正我这么说全是为你好,若你真要问为什么,你就该去问你的父亲季书奇,我相信他若知道你要追求我,答案肯定跟我一样。
方耀司吐出烟圈,打断她尚未说完的话语。
你怎么知道我父亲是季书奇?天呀,你好厉害喔,我都没跟你说过,你居然这么神通广大。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请人调查我对不对?哇,不到一天的时间,你还查了我什么事情,是全部吗?还是只有一小部分?不过,你根本就不用花那些冤枉钱,你想知道我任何事,我统统都可以告诉你。
季水柔诧异的望著他,又惊又喜的说。
惊的是他竟然会请人调查她的事情,喜的是这样的行为亦代表他是在意她的。
此一认知,让她简直开心的快飞上天了。
我对你的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是你的存在已经给我带来困扰,原本你想追求我是无所谓,不过既然你父亲是季书奇,那我跟你就没什么好谈的,我可没心情和死对头的女儿交往,这样说你应该听得懂吧?方耀司皱起眉头,这个季水柔自以为是的想法,严格说来,只有可笑两字可以形容,但莫名的,他竟觉得她很天真无邪。
按理说,他该对她嗤之以鼻,极尽嘲弄揶抡之词,但结果他只陈述了两人的身分立场,仿佛这一切若不再是问题,他就会答应让她追求似的,他真是疯了!死对头?季水柔傻住了,她父亲和他何时结下深仇大恨,她怎么一点都不晓得?对,你父亲是警界享有盛名的高级督察,而我是个黑道分子,所以你和我非但是不同世界的人,甚至,我们的世界还是对立的。
对立!有这么严重吗?季水柔难以置信的摇头,从来没想过她和他的世界竟然是对立的,可是这跟她的爱情有什么关系?我似乎还说的不够清楚。
这样说吧,你父亲一直想找罪名,送我去绿岛唱小夜曲,很可惜他这个希望一直没能实现,所以他绝不会让他女儿来追求我,若说派你到我身边来当卧底,我还比较相信点。
方耀司调侃的扯动嘴角,因为她一直摇头的动作,滑稽的让他忍不住想笑。
她显然遭受到很大的打击,其实他并不想这么直截了当的伤害她,可是实话实说方能将伤害降到最低,反正她对他的爱恋才刚萌芽,就算伤心,相信三两天就能恢复过来。
卧底?我又不是警察,方耀司,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从来没有第一次看见一个男人,就爱上了他,所以只要你喜欢我,我父亲那边我可以说服他。
再说你们天地盟不是漂白了,既然漂白就不算是黑社会,否则你不早就被我父亲抓去绿岛唱小夜曲了吗?说服?呵呵,你想怎么说服你父亲?还是说你可以为了喜欢我,和你父亲脱离父女关系?若你真能做到这点,我就答应和你交往。
还有,你好像搞错一件事,那就是我们天地盟只是旗下事业转为正当经营,并不是连帮派都漂白,所以我当然还是黑道大哥。
方耀司冷笑的说明。
他会开出这样的条件,就因为他笃定她做不到。
嗄!季水柔傻了、呆了、愣了,完全无法相信自己所听见的话语。
他竟要她和父亲脱离关系,才答应和她交往?这个条件她根本就做不到呀!你做不到吧?那还说什么你很喜欢我!我倒是想请教你是喜欢我哪一点?是我的外表,还是我的钱?毕竟你昨天才第一次见到我,除了这两点,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
方耀司挖苦的问。
当然是你的外表先吸引我。
可是和你一样英俊的男生我也见过,但我对他们都没有对你的那种感觉。
季水柔坦白的说出乍见他时的心灵震撼。
那是笔墨所无法形容的感觉,真要说的话,就像是突然被天上的雷给打中了一般。
感觉?不要跟我说那么可笑又抽象的东西,我是混黑道的,除了恩怨是非义理之外,我什么都不懂,更别提那种什么风花雪月的爱情,对我来说,那只是像速食那样毫无营养的垃圾。
不是这样的,照你这种说法,好像混黑道的人就不用谈恋爱了。
感觉和爱情一点都不可笑,我相信你一定有在看见某个人,就会有种很特殊的情绪产生的经验。
就像我看见了你,我马上就听见耳边响起教堂钟声。
那种感觉是那么清楚又强烈,这是别的男生所不能带给我的,你知道吗?季水柔无法认同,他怎能把爱情这么浪漫又美好的事物,形容成垃圾。
方耀司一震。
教堂钟声?敢情她不只是想追求他,甚至有嫁给他的打算,这个玩笑开大了。
我不需要知道,因为我对你只有一种麻烦的感觉,至於恋爱对混黑道的人而言,根本就是累赘和包袱。
你好偏激喔,你的想法完全错了耶,只要是人都会谈恋爱,才没有分什么黑道白道,恋爱更不可能会是累赘和包袱,你一定是没谈过恋爱,不然就是曾经被某个女人给甩了,所以才会说出这种话。
季水柔皱起眉头看著他。
可能吗?他都三十岁了,会直到现在还没有谈过恋爱吗?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肯定多如过江之鲫,所以他怎么可能连一次恋爱经验都没有;还是他曾被某个女人给伤了心,所以不再相信爱情。
季小姐,那不是我们现在谈话的重点,虽然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想像力之丰富。
总之条件我是开出来了,其他就端看你的决定,我话说到这里,相信你该都听的很清楚了。
方耀司冷声说著。
他简直被她给打败了!什么他曾被某个女人给甩了,笑话,凭他的身价和权势,向来只有他甩人的份。
不过,她倒是说中了一件事,他确实没有谈过恋爱。
以往为了事业打拚,压根没那心思;现在,却是因为不曾遇过令他怦然心动的女子,唯有她——心头一震,他忙不迭将那脱轨的思绪,拉回到现实的世界。
真是愚蠢,他压根下需要爱情,就算真要谈恋爱,对象亦不该是年龄和他相差十二岁的小女生,他真是想太多了。
可是你的条件我根本做不到呀,能不能换一个不这么强人所难的条件,好不好?季水柔抓住他的手臂,紧张的试图想说服他。
他的条件无疑是宣告她的爱情破灭,在她终於找到一个初见面,就能让她听到教堂钟声的男人,他却残忍又毫不留情的把她三振出局。
你若觉得我开出来的条件强人所难,你可以不要答应,或者你可以拿出更好的条件交换,但就是不要跟我讨价还价!方耀司面无表情的吸口雪茄。
一番话他原可以不用说的如此冷酷无情,却发现这么说才能让她彻底死心。
他知道她绝对做不到他开出来的条件,而她的答案果然如他所料,这表示他成功的达成目的。
可为何,内心那股失落感却益发明显?我、我……季水柔突然觉得脑袋一片空白。
她喜欢他,可却无法为了喜欢他和父亲脱离关系,为何爱情和亲情不能两全,难道警察子女就不能和黑道大哥交往吗?老天为何对她如此残忍,他开出这种条件对她太不公平了,他根本没给她任何表现机会就否决了她,教她如何能够接受这样的打击?她不要这样的结局。
她不要——司哥,到了。
蓦然,前座传来夜魁恭敬的声音。
在知晓季水柔是季书奇的女儿後,他对她原有的期望亦跟著冷却。
季小姐,你可以下车了。
看著她一脸呆然的模样,让方耀司突然有些不忍心,但长痛不如短痛,他这么做对他们两个都好。
不……不要……呜呜……我不要下车……呜呜……你怎么可以这样……人家真的做不到……呜呜……你、你好过分……季水柔感觉眼眶一热,鼻头一酸,难过的泪水,像浪涛来得急遽汹涌,她完全控制不住情绪,紧抓住他的手,激动的大哭特哭起来。
她哭得好伤心,哭得涕泪纵横,虽然一张脸梨花带泪,仍是美得不可方物。
方耀司傻了。
她毫无预警的眼泪,像洪水溃堤一发不可收拾,令他一时措手不及,等反应过来,她已哭成个泪人儿,让他想要拉开她紧抓著的手,都有些於心不忍。
呜呜……好过分、你好过分……你好坏……呜呜……季水柔边哭边哽咽的骂著,哀伤她的一见锺情,在他残忍无情的条件下,就此呜呼哀哉。
黑道分子还有好心的吗?我本来就很坏。
方耀司闻言,啼笑皆非的摇头。
她孩子气的话语,却让他有一丝罪恶感。
只是他真的是为了她好,再说,才认识一天,她不该会哭的如此伤心才对!难不成她真的这么喜欢他?他无法想像,亦不敢去想像她的心情,只知道不该发生的恋情,就得快刀斩乱麻。
相信日後,她一定会感激他今日的无情。
……不是的、不是的……呜呜……你可以不要这么坏……改一下条件就好了……呜呜……拜托……季水柔还是不死心的说著。
警察子女和黑道分子难道真的不可能交往吗?我说过不要跟我讨价还价。
方耀司被打败的说。
都哭成个大花脸了,她居然还没放弃要跟他交往?他都说的那么直截了当了,他真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听清楚重点所在。
……呜呜……你那么凶……凶干嘛……不要爱就不要爱嘛……呜呜……有什么了不起……季水柔抬起哭得涕泪纵横的脸蛋,从水雾氤氲的眼眸中,他看起来还是英俊的不可思议!在他说出那么残忍无情的话语後,她应该要很讨厌他才对,结果,她还是觉得他好英俊、好性感喔,哪A安呢?你哭起来的样子真丑。
方耀司不禁莞尔的摇头。
她这番算是呛声的话语,听起来竟是如此有趣,也莫名地取悦了他。
要、要你管……季水柔脸一红,发现她非但哭的眼睛都肿了,就连鼻涕都流了出来,而且刚刚她抓著他的手臂,所以这些眼泪鼻涕,就全沾在了他的衣袖上。
天呀,好丢脸,她简直没脸见人了!司哥。
夜魁忍不住开口叫道,他们的车子已在这条小路上暂停好久。
只是,方才他们的谈话内容,实在不像出自他所认识的方耀司之口,看来他并不如自己口中所说,对季水柔毫无感觉。
方耀司一震,忙不迭的拉回心神,说道:季小姐,你哭完可以下车了吧?他究竟是怎么了?又不是没看过女人哭,结果他竟还觉得她有趣,真是邪门。
季水柔用手抹去眼眶下的泪水,在看见他沾有她鼻水的衣袖时,突然有种想要小小报复他一下的泄愤心态,於是她抓起他的西装下摆,趁他怔愣之际,大力的、毫不客气的,把脸上还残留的眼泪鼻涕,全擦在他价值不菲的亚曼尼西装上。
下车就下车,你是大坏蛋!说完,她火速拉开轿车车门手把,准备溜之大吉,孰料车门竟文风不动,打不开。
方耀司好笑的看著她这孩子气的报复行为。
你要下车,不知道要先拉开车锁吗?看著她的脸,在他话说完之後,瞬问红的像猴子屁股,他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什么笑?我跟你说,你休想要我付你西装乾洗费。
季水柔被笑的恼羞成怒,一张脸更是红到不行。
忙不迭的拉开车锁,她赶紧打开车门走出去。
他根本就不是个绅士,因为绅士是不会如此嘲笑一位淑女的。
放心,我也没指望要一个不会赚钱的学生来付钱,再见。
方耀司敛去笑声,看著她用力地甩上车门,发出砰的一声。
他好像把她惹火了,不过这样的结局,正是他心中所要的。
我才不要再见到你了,哼。
季水柔气恼的说。
她可怜的爱情……莫怪人家说,初恋向来都没有好的结果,没想到连她也不例外。
唉,她还是找个地方来哀悼她短暂的爱情吧。
於是她缓缓走向自己偷骑出来的机车,未满十八岁,等下骑车路上还要闪警察,否则被她爸妈知道,她铁定又会被念一顿。
方耀司无奈的摇头。
小女生都这么孩子气吗?应该讨厌的,他却发现自己还蛮喜欢,天,他真的有点不对劲。
好可惜,如果她不是季督察的女儿就好了。
夜魁忍不住开口,若非她敌对的身世背景,他相信她的存在,肯定能带给方耀司快乐,无奈他现在亦仅能认同他的看法和决定。
夜魁,我早跟你说过,我和她是不可能的,这下你总该打消心里的念头了吧。
方耀司轻叹口气。
夜魁的语气听起来比他还失望,让他不禁要怀疑,季水柔究竟有何魅力,竟能让夜魁如此支持她。
司哥,我心里没什么念头呀!夜魁装傻的说。
最好是。
好了,把车子开到金皇夜总会,我该去海霸天的地盘走走了。
方耀司一拢心神,视线望向车窗外,看见正在戴安全帽的季水柔,眼神不禁微眯起来。
一旦他找上海霸天,事情会有何发展,是难以预料的,所以她离他愈远是愈安全。
毕竟他这趟来台北的目的,就是为了要彻底处理掉海霸天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这不仅是为报答闻雄的养育之恩,还有一部分是为报当年他设计陷害他,使得闻雄误会他想要谋权篡位,一怒之下把他赶出黑蛟帮,和他脱离关系的仇。
这笔仇他一直记在心里,现在,是海霸天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是的,司哥。
夜魁脸色一正,恭敬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