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数天之后,兰熏都还搞不清楚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明明只是去见识那个胆子恁大的安阳县令究竟有何三头六臂,怎么——反而让自己闹尽笑话,糗态百出?!虽然后来,他很君子地脱下外袍,裹住她湿透而且凌乱的衣着,但是这仍抹灭不了他存心整她的嫌疑,以及她胸口这把消不掉的怒火!当她质问他为何不着官服,不然她早可以认出他的身分,他却用一脸「你很无知」的表情回她。
「又不办公务,出了衙门还穿官服招摇过街,唱大戏啊!」很奇怪,真的很奇怪,为什么只要他一开口,她就有种心脏无力的感觉?她现在知道,兄长为何一提到封晋阳就恨得牙痒痒的,欲除之而后快,他树立敌人的本事很有一套。
基本上,这男人根本就讨打!「格格,这袍子要怎么处理?」整理阁房的瑾儿,捧着洗净晾干的男子衣袍问道。
「扔了,给我扔得愈远愈好,永远别再让我看见它!」她恨恨地说,逃避去面对任何有关那日羞耻记忆的物品。
「是,格格。
」瑾儿领命而去。
「等等!」房门拉开时,她不知为何,突然改变心意。
「衣服留下,妳先出去。
」虽然心里疑惑格格的反复无常,也没敢问出口,放下袍子,轻巧地关上门。
留它干么?兰熏楞楞地看着妥贴折放在一旁的袍子,自己也感到困惑。
是——日后好作法诅咒他吧?!对,就是这样!这封晋阳敢如此戏弄她,她定要他为自己的有眼无珠后悔!她很好奇,得知她的身分后,他会是什么表情、什么反应?!他就不要让她逮到机会,她非要他跪在她裙下俯首称臣,否则难消她今日满悒郁!想归想,这几天以来,只要回想当日的点点滴滴,仍会有种强烈想死的感觉,她这辈子还没这么窝囊过,全都是拜那个杀千刀的封晋阳所赐!为什么?为什么她没办法杀人灭口呢?「啊啊啊——」她羞愤懊恼地掩住脸,藉由尖叫来发泄满腔苦闷。
房外经过的婢仆,一个踉跄摔飞了杯盘,个个惊吓地面面相觑。
这格格——撞邪啦?自从那日由安阳回来后,格格的闺房就时时传出这类的叫声,而且一日比一日更为凄厉——唉,这安阳县令还真是害人不浅哦!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兰熏给太皇太后请安。
」双膝微弯,身姿端庄娴雅,款款见礼。
「别多礼了,快过来这里坐。
」太皇太后一见她便眉开眼笑,拍了拍身旁的坐榻。
「是。
」兰熏起身,领命坐到身侧。
「吃啊,在我这里,就别拘谨了。
」一盘什锦梅花糕推到地面前,五种不同款的小点心排成梅花状,道道精致可口。
也许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吧,所有皇亲侯爵、八旗子弟当中,太皇太后独独偏宠兰熏,时时召她进宫排遣寂寞。
自从十五年前,兰熏那为大清立下无数汗马功劳的父亲,在一次远征当中战死沙场,皇上感念他一片赤胆忠烈,谥封为肃亲王。
皇恩荣宠,直至今日。
那年,她才五岁,再多的富贵皇恩,都取代不了一个渴望父亲拥抱与疼爱的女孩心情,太皇太后怜恤她年幼失亲的苦,留她在宫中好生关怀疼惜。
直到前几年,兰熏已届适婚年龄,才安排她出宫。
女孩家,总是得由自个儿家中嫁出去才成。
唉,不过才一眨眼,当年那个粉嫩嫩的小娃娃也长这么大,都要嫁人了,从小就看着她长大,这会儿还真有些不舍呢!不晓得哪家小子有福气——太皇太后凝视秀秀气气吃着糕点的兰熏,愈看愈标致……「兰儿啊,听说你这两日身子不适?」兰熏被入喉的糕饼呛了下,狼狈地猛咳。
「咳、咳咳!皇奶奶,您……哪听来的?」「这宫里人多嘴杂的,哪瞒得了事儿?」太皇太后拍了拍她的背,将冰镇酿梅汁推到她面前。
其实更标准的版本是——撞邪了!听说,肃亲王府的兰熏格格不晓得被什么邪灵附身,夜半寝房常会传出凄厉可怖的嚎叫声,有时还会见她夜里披头散发,穿著白衣飘来荡去,面无表情,两眼还泛着青光……近一个月来,肃亲王府可热闹了,来来去去全是招魂收妖的道士,弄得鬼气森森的,克善贝勒还重金悬赏,说是有谁镇得住邪魔,必有重酬。
兰熏胀红了脸,不知是呛着还是羞极。
喝了口酿梅汁顺喉,她垂眼低嚅。
「小言小话,不堪入皇奶奶的耳。
」「你是说,没这回事?」太皇太后斜眺她。
曾辅佐过两名幼主登上皇位,太皇太后又岂是等闲之辈?她一眼就看穿兰熏有事瞒着。
本来就没有好吗?她不过是一时郁卒叫了两声而已,就被传成这样,什么白衣飘飘,眸泛青光……所有人都以为她疯了,还不准她否认。
「兰儿啊,你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告诉皇奶奶,我替你出气去。
」很好,她就等这一天。
封晋阳,你死定了!兰熏嘴一张——「没的事,皇奶奶多虑了。
」咦咦咦?她在说什么?原本要说的明明不是这个啊——直到话出了口,她都还不敢相信这话是由她口中说出来的。
她不是应该要大肆告状,好好哭诉一番吗?怎么、怎么……「真的没事吗?要是有谁不长眼冒犯了你,可别忍着啊!」「皇奶奶这么疼我,谁敢给我气受啊!」兰熏别开眼,连她都不晓得自己在心虚什么!太皇太后盯视她好一阵子,忽尔笑了。
「兰儿,你今年也二十了吧?」是到了心里有人的年纪了啊……「是的。
」她本能地回答,不明白皇奶奶为何突然有此一问。
「有没有达官贵族让你看上眼的,说来让皇奶奶听,我替你作主。
」「咳——」真惨,二度呛着。
「小心点啊!」太皇太后好笑地拍拍她。
「皇奶奶,您、您怎么……」太皇太后慈爱地轻抚她。
「兰儿,你心里是不是曾经疑惑,这么多皇亲贵族里,我谁都不疼,就偏宠你?给了你许多特例殊荣,甚至自己的子孙,都不见得对他们这么好?」「呃……是的。
」若说只因父亲的功勋,功在朝廷的并不是只此一家,没理由得到太皇太后的另眼相待,简直将她当成亲孙女在疼爱了。
「没错,这是有原因的,皇奶奶将你当成自己人,也就不讳言了。
你应该也多少听说过关于先帝顺治爷的一些传闻吧?」兰熏轻点了下头,不敢贸然插话。
据说先帝是因为爱妃与爱子先后骤逝,受不住打击而病倒,没多久就驾崩了。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尽管过了二十年,失子之痛仍是无法抹去。
「兰儿,你自小在深宫中成长,那些个后宫生态,不需我多说,你应该也心里有数才是。
我不否认,从一开始我就不是很能接纳董鄂妃,除了她是汉女,大清皇室血统不容混淆的原因之外,宠侧妃实在也不是一件好事啊!福临在她身上花太多心思了,多到足以造成后宫风波。
」「然而,凭良心说,董鄂妃确实是个贤良淑德的好女人,她对福临的付出,以及为了维持后宫和平所做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她真的尽了全力了,但是千百年来的后宫生存法则,又岂是她一己之力所能改变的?所以她牺牲了,她唯一的儿子也牺牲了,虽然这并不是我的本意,但我确实难辞其咎。
」「兰儿啊,我对她并不是全无亏欠的,虽然我一开始是排斥她的,但是她从不气馁,为了不使福临夹在中间为难,极力想求得我的认同,我生病,她衣不解带,亲侍汤药,连着几天不曾合眼,我病一好,过度劳累的她却病倒了。
我的心毕竟不是铁打的,怎会不融化?」「直到她拚了半条命生下圹志,我抱着那个粉嫩可爱的俊娃娃,满心欢喜得早已计较不了太多,虽然他并不是纯满人血统,但这孩子,我是真心疼进心坎底了,遗憾的是,我还来不及亲口让他们母子明白我的接纳之心,他们就相继离开了人世……」「皇奶奶——」面对一个老人的感伤,兰熏实在不知从何安慰起。
太皇太后抬首,轻抚兰熏绝美细致的容颜。
「你和圹志几乎是在同一天出生,圹志出生后没几个时辰,久久僵持不下的前线战事便传出捷报,然后你娘也分娩了,福临龙心大喜之下,将西域进贡的琉璃龙凤块分别赐给了你们,定下这门亲事,并且择日册封圹志为储君。
」原来如此,所以太皇太后从一开始就拿她当自家孙媳看待,要她也跟着喊一声皇祖母。
她怔怔然勾出领间那块流光灿然的璧玉。
「是这个吗?」这块玉她打小就挂在身上了,只当有保平安作用,没想到还是定婚信物。
「是啊。
」「因为这样,皇奶奶为那个夭折的小皇子痛惜,将来不及给他的关怀和疼爱,补偿在我身上,对不对?」难怪同龄的格格、郡主都已出阁、甚至为人娘亲了,皇上至今却仍未替她指婚。
「我的兰儿真是玲珑蕙心。
」太皇太后握住她的小手。
「你会怪皇奶奶自私吗?让你为了一个早不在人世的未婚夫虚掷大好年华?实在是我那可怜的孙儿什么都没有,他本来该是一呼百诺,至尊无上的……」「我明白。
您早该告诉我的。
」她一直不晓得她还有个无缘的未婚夫,若早知道,她并不介意为他守着这个身分的。
太皇太后感慨地叹息。
「瞧你,多标致的玉人儿啊!是咱们圹志没福气——」「皇奶奶——」「听我说完。
」太皇太后抬手阻止。
「没让皇上给你指婚,除了这个原因之外,有一部分也是因为,若不是造化弄人,你今儿个会是太子妃,甚至是一朝皇后,执掌朝阳,所以,若没有更好的条件,我也不想委屈了你。
咱们圹志毕竟是不在了,我不会自私的要你守着一个虚名过一生,哪天你要是有好的对象,只管告诉我,我就当嫁孙女儿,风风光光把你嫁出去,知道吗?」「谢皇奶奶恩典。
」兰熏赶紧起身谢恩。
「起来、起来。
」太皇太后扶起她,内心其实不是没有感叹的。
虽然她与玄烨亦是祖孙情深,但偶尔仍不免会想,若圹志如今仍在世,又会是何等模样?应该也是相貌堂堂的一名俊儿郎吧?福临五岁登基,玄烨八岁登基,她一路辅佐两名幼主,开创出大清盛世,人人尽道她是奇女子,然而说穿了,她也只是个女人啊,接连着承受失去孙儿、媳妇,以及爱子的打击,内心又怎会不痛?只是她没有倒下的权利,儿子过于善感多情,一直以来就不适合处于冷酷无情的权力斗争中,所以他可以选择遁逃,远离红尘,从此不再过问世事纷扰——「兰儿,你知道吗?如今皇陵之中,福临的陵墓下,是座空坟。
」「咳!」第三次了!冷不防冒出的一句话,又教她不小心被口水呛着。
她流年不利,肯定是!「咳咳!皇奶奶,您、您刚刚——」「别怀疑,你没有听错。
福临确实没死,只是留书出走,前往五台山落发为僧去了。
他会这么做,其实早有预兆,那两、三年,他潜心钻研佛理,寄托心灵的平静,董鄂妃死后,他就再也没有罣碍了,万念俱灰下,他选择了弃位,留下遗诏让玄烨接掌帝位,看穿他是真的决心要拋舍一切,帝位又不能久久虚悬,只好依了他的心意,发下国丧,同时让玄烨择日登基。
」那、那……意思不就是说,顺治帝如今极可能仍在人世,只是在五台山上落发为僧?!这真是太让人震惊了!兰熏楞楞地,微张的嘴忘了合上。
「人人看到的,都是我坚强精练的一面,那是因为,咱们大清的未来还得靠我撑着。
有时,我忍不住会想,临福和董鄂妃一路风风雨雨,爱得很辛苦,我这个当母亲的也都百般阻挠,他会被逼到这一步,我应该要负一部分的责任。
如果一切可以重新再来,我不会再管什么宫规、什么血统问题,只要他快乐,他想要的我都会成全……可是现在说再多都没用了,一身尊荣又有什么用?我只是个年事已高,思子心切的女人,连想见自己儿子一面,知道他如今是生是死都做不到……」兰熏岑寂了。
从没想过,她心目中雍容高贵的太皇太后,内心深处也有如此不为人知的酸楚、心事……她不知道,自己能为她做些什么,如果能够的话……等等!一道念头闪入,她迫切道:「皇奶奶,我去请回顺治爷见您一面,好不好?」「胡闹!这事怎能声张?会引起大风波的!」当初以国丧瞒人耳目,如今玄烨即位,治理出太平盛世,就更不可能再把事情闹大,一朝岂容二帝?「那就别声张啊!就以为太皇太后、为万民祈福的名义,代您上五台山去探访,如果找到人,我一定说服他回宫来见您一面。
」「可是,你一个女孩家……」太皇太后皱眉,总觉不安,何况福临当初走得决然,如今又怎可能轻易被说动?「没问题的,皇上文武双全,我打小便看着他习武,看久了多少也懂些花拳绣腿的,自保不成问题,皇奶奶要是不放心的话——」一道念头来得太快,不及深想便冲口而出。
「那不然找个人负责一路护送我不就成了?」「看来你心里已经有人选了?」太皇太后斜睇她。
老归老,她的心可还是雪亮的。
兰熏勾唇。
「听说安阳县令机智过人,精文韬擅武略,似乎是不错的人选。
」这丫头——太皇太后颇感兴趣地研究她的表情。
「怎么?这安阳县令犯着你了?」提到「安阳县令」四字时,简直是咬着牙说出口的。
「之前是有点小交集,不打紧的,我会处理。
」瞧她说话的样子,这「处理」的方式应该会很有趣。
兰熏一向心高气傲,从未见她专注过什么,尤甚是男人。
头一遭见她为个男人投注过多的注意,也不晓得是福是祸呢!看来,这世上将有个男人要遭殃了。
她了解兰熏的个性,就算要报仇,她也有自己的方式,并不需要旁人干预太多。
「好,皇奶奶就依你,明儿个就请皇上下旨,让你出口气去。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后来,她陪太皇太后用了晚膳,又聊了许多关于先帝的事,那段与董鄂妃生死缠绵的爱情……太皇太后留她在宫里多待两日,而她也没打算急着回去,让人当邪灵附身的怪物看待。
入了夜,她令宫女在寝宫内备了热水净身,沐浴在洒了花瓣的浴桶中,满室缭绕着氤氲热气,以及浅浅幽香。
她解下长发,任一头云丝飘浮在水面上,心思还沉浸在方才与太皇太后的谈话当中。
这是一段什么样的爱情呢?能够让人不顾一切,豁出性命的抵死痴狂……皇奶奶说,董鄂妃辞世时,先帝几度轻生,追随意念坚决,所以后来,他会看破红尘,万念俱灰的求去,其实是不意外的。
她无法理解,也不能想象世上竟存有这样的感情?一名位处极权的男子,可以为了一名女子,舍下一身繁华,就连千古绝唱的长恨歌,不论把唐明皇与杨贵妃的爱情歌颂得如何凄美,在面临江山与美人的抉择之下,也只能「君王掩面救不得」,可是顺治皇帝,他真的做到了生死相许……她羡慕董鄂妃,今生能得一挚情相对的男子,死有何憾?不晓得有生之年,她能不能也领略这种滋味……想得正入神,一阵细微声响将她由沉思中拉回,她正准备查探究竟,才刚由浴桶中起身,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事,一道暗影由眼前晃过,她本能地脱口惊叫——「啊!」来者动作更快,迅速掩住她的嘴。
「唔……嗯……」她双手慌乱地挥舞。
「闭嘴!」听你的才有鬼!「唔唔唔……嗯嗯嗯……」双手挥舞得更用力,嘴巴也嗯嗯啊啊得更用力。
「你想让整个禁宫侍卫都见识到你这副活色生香的模样,尽管扯开喉咙把所有人都叫来没关系。
」她动作一顿。
对哦!她现在没穿衣服。
「唔唔……」右手努力朝后头勾啊勾的,因为衣服就放在浴桶旁的屏风上。
「要这个吗?」蒙面的黑衣人轻易捞起衣服。
「嗯嗯嗯!」她用力点头。
「小事一桩。
」手腕一翻,正欲递去的衣物硬是转了个弯,远远丢在身后。
会让她如愿吗?又不是找死!这要让她穿回衣服,他就别想活着离开宫中了。
「你——」她眼睛简直要冒火了。
「别这样看我,我也没得选择,那可是我的保命符。
」不然他也是很挑食的。
就在同时,一阵杂杳的步伐声朝这里而来。
「格格!」男子挑了挑眉,气定神闲地盯住她,她甚至猜得到蒙面之下的嘴角也是勾着笑的。
这混帐!摆明就是吃定她。
「格格?您没事吧?属下要闯进去了!」什么?这还得了?她瞪大了眼,惊慌地指了指被捂住的嘴。
蒙面人耸耸肩。
「你保证不乱来?」现在会乱来的是谁啊!她急忙点头,不敢造次。
就在侍卫准备要破门而入时——「大胆!本格格正在入浴,谁敢进来,我挖了他的狗眼!」啧啧!男子夸张地挑高了眉,很故意地揉了揉眼,作势要往下看——「你敢!」她胀红了脸,咬牙低斥。
不看就不看嘛,稀罕。
黑衣男子好商量地将眼珠子移往他处,真巧,竟然很有眼福的看到挂在一旁的肚兜,索性就研究起兜衣的花色和绣工。
她满腹羞恼,又不敢发作,她可不想让更多人目睹她肚兜的花色。
门外禁卫军在这时应答:「格格息怒,属下无意冒犯,方才有刺客闯入,唯恐惊扰格格,属下正在追查,还请格格当心。
」不用当心了,人正在她房里。
她简直有口难言。
「都给我退下,有事我会喊一声。
」「可是——」「难不成想搜我的房,看我入浴?谁给了你这个胆!」「属下不敢,属下这就告退。
」纷杂的脚步声再一次远去。
「你现在可以把衣服还我了吧?」她咬牙迸出话来。
「嗯……这个……」谁晓得她讲不讲信用?孔老夫子都说了,女人是很难养的,真相信她们,明年今天谁来给他拈香?她其实可以自己去捡的,他箝制在她肩颈的手劲并不大,算他还有点良心,没抓疼了她,可是他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她瞧,她怎么去捡?不全被他给看光了?「你的肚兜挺好看的,不过——我能不能问一下,上头那朵花谁绣的?」他像个没事人,顾左右而言他的扯开话题。
有没有搞错?居然话家常似的口气,就这样和她聊开来了?「我、绣、的!你有意见吗?」「意见是不敢,不过建议你,下回可以改绣绣红梅、鸟儿什么的,大红牡丹挺俗艳的。
」还挑剔得煞有其事!「关、你、什、么、事!」牙咬得都快碎了!「是不关我的事啦,可是我觉得——」他稍稍松手,正打算退开审视一番,她大惊失色,却又没处可躲,那瞬间,直觉地拉回他,遮掩身子。
他受宠若惊地挑高眉,睇视贴在他身上的光裸娇躯。
「这算邀请?」啧啧啧!真热情,果然人不可貌相。
「你给我闭嘴!」她简直羞愤交织,进退不得之余,脑海忽然闪过一线灵光,迅速推倒屏风,顺着屏风倒落的方向撞倒油灯,房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她慌乱地退开,依着记忆中衣服的所在位置摸索而去,因为太过仓皇,黑暗中不慎踢倒了浴桶,她挥舞着双手胡乱抓着,却还是稳不住身子,跌在一片水渍中。
最惨的还不是这个,而是压在他身上的男子身躯,以及——唇上的触感。
虽然隔着蒙面巾,但是撞在一起的瞬间,她完全能够确定,那是他的唇!「堂堂大清格格,这样不好吧?」被拉扯下来的男子,口气十足为难。
先是熄灯,再是豪放地直接拉下他,这……虽然他是男人,可也是有原则的,不是随便一个女人都可以交配。
「什么好不好!」大受打击的她简直要崩溃了,他在说什么浑话?「姑娘有意可以直说,我也不是不解风情的人,只是——」他迟疑地顿了顿。
「我不习惯被人用强的。
」兰熏本就已经懊恼不已,再听他这么说,更是恨不得一头撞死!「谁、谁给你用强的,滚开!」她好想哭……「一下拉我下来,一下又要我滚,你以为,男人是这么好打发的?」闲来没事的手,在光滑玉肤上游移,似乎存心要挑战她崩溃的极限……「你……」她被吓到了,这才真正有危机感。
「你、你不要乱来,我会叫,我真的会叫哦——」她颤抖地威胁,如果不是太过心慌,也许她会发现,男子并无狂肆欲望,而是带点戏弄玩味。
「叫?噢,好啊,这是正常现象,请尽情发挥,我不介意。
」往上移的手正要造访酥胸——「不要!」她闭上眼,两颗清泪夺眶而出。
男子动作一顿,听出她微带颤抖的泣音,心知她是真的被吓坏了。
他干脆地收手,翻身一跃而起。
「看来今晚并不适合成就美事。
」她楞楞地,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势转变,一时还无法反应。
他……为什么?深宫戒备是何等森严,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闯进来,足见功夫是深不可测的,所以她刚刚并没有让侍卫闯入,她明白那是没有用的,除非她打算引来大批禁卫军观赏她的身体,那她还不如一头撞死比较干脆。
这等身手,要对付她是轻而易举的事,他可以制伏她、可以点她哑穴,甚至可以逼她就范,可是,他却什么都没做……疑惑归疑惑,她还是用最快的速度,摸索到衣服的位置,迅速披上。
「没得玩了?」男子摊摊手,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吧,回家补眠去。
晚安了,嫁不出去的老格格——」推开窗,他掠身而出。
微弱的月光之下,她只隐约捕捉到修挺俊拔的身形消失在眼前。
兰熏如释重负地跌坐在地面,后知后觉地想起——他刚刚说什么?嫁不出去的老格格?!这句话很欠打,但是远不及她的意外程度。
这代表——他的闯入并非意外,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谁?!那他夜闯禁宫又是为了什么?盗宝?行刺?还是——总不会有人这么无聊,冒着生命危险闯入深宫,就为了调戏她吧?她并不蠢,自然不会看不透,这名男子其实无意伤害她。
方才情急之中,无法深想,但是如今冷静下来思考,从一开始,他对她就是逗弄成分居多,并无邪念。
下意识里,又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感觉到方才被他抚触过的肌肤,莫名地一阵燥热酥麻——第三章--------------------------------------------------------------------------------离开皇宫,男子足下轻点,如流光疾影,飞掠过屋檐,停在高墙边。
「没想到堂堂安阳县令,还兼差做梁上君子,暗夜偷香——」慵懒的声音传来,男子似乎也不意外,顿住身形,解下蒙面巾,淡然回身看向斜倚在墙边的另一名男子。
月光之下,端秀俊雅的面容,赫然是封晋阳。
「你也很闲嘛,半夜不睡觉,一路跟踪我。
」封晋阳扯唇,笑得很冷,很没诚意。
「呵、呵呵!大师兄果然耳聪目明,宝刀未老。
」雍皓星心虚地猛陪笑,企图打混过去。
相识多年,他相当清楚,再没人能比他大师兄将笑里藏刀的精髓发挥得更透彻了。
「哼!」封晋阳完全不买帐。
「说吧,你看到了多少?」这他可就有话说了。
雍皓星嘴一张,聒聒噪噪地说了起来。
「我说大师兄,你把我骗得好苦啊,我一直以为你是光风霁月的正人君子,死心塌地、情操坚贞的崇拜你耶,没想到你人面兽心,卑鄙无耻,下流没品……」「你说够了没有!」封晋阳恼怒地打断他。
「你到底看到没有!」骂人骂得正尽兴的雍皓星顿了下,话锋一转——「开玩笑,这么香艳的画面,怎么可以错过!」「你无耻!」封晋阳一把火烧上来,探手便往他门面攻去。
「我挖了你的狗眼!」「哇——」雍皓星哇哇叫地跳开。
说翻脸就翻脸,一点情面都不讲。
左避右避,闪开劈来的一掌,发现大师兄是真的生气了,他委屈地叫道:「你是吃到那个娇蛮格格的口水了哦?连说话的口气都学了个十成!」封晋阳一楞。
「你还说!」喂喂喂!被看穿了也别恼羞成怒啊!「你懂不懂什么叫非礼勿视啊!欠教训!」久没修理,都快忘了谁是大师兄了是吧?一个闪神,雍皓星险些吃上一记闷招。
救人哦!还真要挖了他的眼啊?挡着他接二连三的攻势,雍皓星大呼吃不消,抗议嚷道:「你自己还不是把人家看光光了,你又懂什么非礼勿视了!」又一掌逼去,停在俊魅容颜三吋之处——停顿了下,抽回手。
「我——并不知道她在沐浴。
」封晋阳不自在地低声辩解。
「是哦,那闯得早还真不如闯得巧,一不小心,就把人家看光摸遍,占足便宜。
」戏谑的口气,摆明了就是不相信他。
「我承认,多少想挫挫她的锐气,让她明白,世事不是全都能顺她的意,姑娘家气焰高张,很不可爱。
」「人家心高气傲,眼高于顶又关你什么事了?」非得把人家整得差点没疯掉,他变态啊!「我——」他闷闷地抿紧唇,不说话。
问到他无言以对,雍皓星可得意了,贼笑地挨近他,手肘顶了顶他的胸膛。
「有没有一点心动的感觉了啊?」「我?和她?!雍皓星,你在说笑吗?人家可是肃亲王府的尊贵格格呢,我一介小小七品县令,岂敢高攀?」封晋阳懒懒哼笑。
「你封晋阳会是那种拘泥身分的人?哼哼,你才在说笑呢!」「她骄矜、任性、脾气恁大、又难伺候,我看上她哪一点?」「她聪慧、直率,脸蛋漂亮,身材又好——嗯,这一点,你应该亲自验证过了,还满意吗?」封晋阳笑意一收,一拳朝他胸口击去。
「你最好立刻给我抹掉脑海那些不入流的画面。
」雍皓星闷哼一声,揉了揉胸口。
占有欲那么强,连想都不准人想了,还敢说没什么!「我说师兄,你这样一再戏弄她,要是哪天被她发现了,不怕她跟你没完没了?」封晋阳扯唇,口气满不在乎。
「那又怎样?」「怎样?你看着吧,她铁定跟你卯上了。
」光是万佛寺那场插曲就够封晋阳受了,多年经验告诉他,宁可得罪君子也别得罪小人,宁可得罪小人,都不要去忤逆女人。
「哦。
」封晋阳仅仅淡应一声,仿佛已料准了接下来会如何。
雍皓星研究他的表情,感兴趣地问:「我是不是将有一场驯妻记的好戏可看?」封晋阳面色一沉。
「留意你的措词。
」留意?!依他看,某个人才需要留意呢,别玩着、玩着,连真心都给赔上,那可亏大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小师妹要怎么办?」「什么怎么办?我和晓月只是同门情谊。
」「同门情谊?人家可不这么想。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单晓月有多喜欢他,就不信心思一向雪亮的他感觉不到!「懒得跟你扯。
」他不想理会,独自走向沉沉夜幕。
真逃避现实。
雍皓星装模作样地叹息,用他刚好听得到的声音自言自语:「唉唉唉!我看这下有人要心碎喽——」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三日后,京城下了圣旨,说是兰熏格格有意上五台山进香,为大清祈求国运昌隆,也为太后求得康健百岁,素闻安阳县令能文能武,故,命他随行在侧,护卫格格安全……送走了传旨公公,封晋阳就一直坐在内堂中,不发一语。
从接下圣旨之后,他神情一直都很平静,倒是单晓月难以吞忍,气愤地跳起来说道:「什么随行在侧,护卫格格安全,那么多大内高手,我就不信找不到适合的人,用得着你吗?这件事讲好听一点,就说你身手不凡,急智过人,堪此大任,但是说穿了,不就是陪一个任性骄纵的格格去游山玩水吗?再怎么说你也是有官衔的朝廷命官耶,现在要你去当个奶娘,服侍她大小姐,简直是羞辱人嘛!」封晋阳抬眼,相较于她的激动,他实在平和过头了。
他好笑地道:「有那么严重吗?」「为什么没有?再怎么说,你还是一县的父母官,十年寒窗,求取功名,难道不是为了满腔抱负豪情?如今却沦落到当杂差,看人家大小姐脸色,你一点都不生气吗?」豪情?满腔抱负?!封晋阳左右瞧了瞧,确定她指的人是他,他掩嘴轻咳了声。
「你把我说得好伟大。
」伟大到——他很心虚。
这时要是告诉她,他生平无大志,只想混吃等死过日子……不晓得会不会被她活活劈死?算了,还是别拆她的台,让她继续用英雄式的崇拜眼光看他好了。
「大师兄!」单晓月跺了下脚。
「你明明很生气,不开心就说出来,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那么辛苦的压抑自己。
」从小就是这样,大师兄个性沈敛不多话,有事也只会往心底埋,不告诉任何人。
她不爱他这样,他可以不告诉任何人,但至少可以告诉她呀,不管任何事,她都很乐意替他分担的。
生气?不开心?呃……这个……盛情难却。
「嗯……噢,是啊,我很生气。
」不好让她太难看,他从善如流。
「那你还接这个圣旨!」他讶然失笑。
「难不成你要我抗旨?这是要杀头的。
」单晓月气闷不平地撅嘴。
「难不成你真要委屈自己去服侍那个娇贵格格?」「是啊!」答得好干脆。
「大师兄!」封晋阳轻笑,怜爱地顺了顺她的发,安抚道:「我知道你是在为我抱屈,你以为,我一定会是那个吃亏的人吗?事情不到最后,都还没个准呢!晓月,你知道大师兄的个性,我是不会白白任人爬到我头顶上去的,总之,你不用为我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可是——这样大师兄太可怜了。
」「呃……」那双盈满母性光辉的温柔眼神,让他觉得否认是一件极不识相的事情。
「没、没关系。
」答得好心虚。
「如果没其他事情的话,我去书房批阅公文了。
」脚底抹油,闪人比较实在。
再与她那双纯真无欺的小脸相对下去,他真的会有罪恶感……「大师兄,我真是愈来愈唾弃你了。
」才刚推开书房门,一道凉凉的嗓音立刻传进耳中。
封晋阳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坐在窗边的师弟。
「你偷听的坏习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为什么要改?」这可是他人生主要的乐趣来源呢!雍皓星曲起一脚跨坐在窗台上,漫不经心地调笑:「一下是美人出浴的香艳画面,一会儿又是纯情师妹的关怀备至,我说师兄,你还真是艳福不浅呢!」「狗嘴!」随手扔了镇尺——砸得死人的那种——过去,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坐下来处理公务,懒得理他。
「说实在的,大师兄,你的人格真是愈来愈卑劣了,这么善良纯真的小师妹,你也忍心欺骗她,拐骗她珍贵的同情心。
」果然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做事都昧着良知。
「不然你要我说什么?」人家那么迫切的想同情他,总不好让她失望。
「说什么?就说这根本是你自作孽啊,谁教你要去招惹人家?搞不好这道圣旨还正中了你的下怀呢,浪费了我可爱师妹的同情心。
」「为兄的强烈建议你去跟她说,如何?」「才不要!」他干么要去当坏人?谁不晓得小师妹整颗心都向着大师兄,谁敢说他一句不是,肯定被打死。
「那就给我闭嘴。
」没好气地说完,沾了墨,落笔批示刚看完的公文。
静了会儿,实在闲不住,雍皓星跳下窗,挨靠在桌边。
「喂,真和她卯上了啊?」「你看到了,不是我卯上她,是她不肯善了。
」「少来。
」他可不是小师妹,那么好骗,说不准封晋阳还求之不得呢!他有预感,师兄和兰熏的纠缠将会很深很深,而师妹……唉,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世上,注定是要多个伤心人了。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报复吗?兰熏也说不上来为何要这么做,只是当皇奶奶提起时,很本能的就是想起这个令她印象深刻的男人——噢,好吧,更清楚的说,是咬牙切齿到印象深刻的男人。
她也无法具体解释,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也许,只是想看看,当封晋阳得知她的身分时,为他的无礼而感到懊悔万分的表情。
也或者,是一股倔强的好胜心作祟,她从没在任何人面前丢脸丢得这么彻底过,想在他面前扳回一点颜面吧!总之,圣旨是下了,一切也成定局了。
而说到丢脸,脑子里本能的就会跃出那一夜的情景,脸庞不由得热辣辣地烧红怪了,这人如此放肆无礼,她该恨死他才对,可是直到现在,她始终无法勉强自己兴起一丝丝想将他千刀万剐的情绪,反而——反而想起他,就会莫名的脸红心跳。
毕竟,他是第一个看见她未着寸缕、甚至碰触过她身体的男人,怎能不羞?最奇怪的是,每当想起这个人,封晋阳那张挂着无谓浅笑的面容就会浮现脑海,一不留神就会产生错觉……停停停!她在想什么?一个是端正严明的安阳县令,另一个是杀一万次都不够的轻浮登徒子,八竿子都犯不着边儿,她真是气糊涂了!兰熏甩甩头,想让思绪清明些。
一定是这两个男人同样让她栽了个大跟头,才会把他们的影像给混淆了,这两个人不论气质、以及外在的一切都不像。
封晋阳的声调柔浅如风,黑衣男子却低沉如磁;封晋阳端正儒雅,一派谦谦君子风,黑衣男子却笑谑轻佻,十足浪荡子……不论由哪个角度去看,都没办法把他们联想在一起。
都怪哥哥和那些多嘴的闲杂人等啦,老说她撞邪,又是作法又是驱魔的,弄得她都快精神错乱,以为自己真的不正常。
天晓得,她哪是撞邪?根本就是犯太岁,才会诸事不顺。
所幸,她就快要离开这座贴满符咒的府邸,否则就算她原本没疯也差不多快被弄疯了!临出门前,哥哥叮咛的居然不是要她照顾自己,而是——整死封晋阳,看这男人做人有多失败!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当一行人进入县城内时,一早便整理好简便行装等候着的封晋阳,马上接获通知。
他走出门口,看着舒适华美的马车朝这儿行进,身后一串护卫,简直可以媲美万佛寺庙会进香团的盛况,在这平静的小小县城中,实在很难不引人侧目啊!封晋阳有些傻眼,微张着嘴发不出声音。
她这是干么?带一支军队去踏平五台山吗?别笑死人了!随后跟出来的雍皓星咋咋舌。
「好大的排场,分明是要以气势压死你!」「我确实有种被压得心脏无力的感觉。
」他喃喃道。
「大师兄,保重啊!」雍皓星状似同情地拍拍他的肩,但口气分明看戏成分居多。
封晋阳白他一眼。
「你少说几句话不会死。
」是不会,只会人生无趣而已。
雍皓星可乐了。
「这个嫁不出去的老格格很好强哦,你想压过她,恐怕难了。
」「是吗?」封晋阳冷笑。
那可不一定,事情不到最后,没人说得准。
单晓月在这一阵骚动中也出来探个究竟,旋即皱起眉。
「有必要这么招摇吗?她这是在向谁示威?」封晋阳无所谓地笑笑,拍了拍她的肩,缓步上前——因为马车已经在府衙前停住了。
「下官见过格格。
」马车里头,静默无声。
街上、府衙中,无数双眼睛全往这儿看,偏偏,里头不吭声就是不吭声,让他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摆明了要给他难看。
摆什么架子啊!单晓月看不过去,上前要帮大师兄说话,雍皓星及时阻止她,无声地摇了下头。
封晋阳神色未变,清了清喉咙。
「看来格格不仅人养尊处优,连耳朵也跟着「养尊处优」了。
」他同情地叹息。
里头的兰熏脸色微变。
这话什么意思?敢暗喻她是聋子吗?!「难得封大人有说笑的雅兴。
」她吸了口气,皮笑肉不笑地回应。
「咦?格格听得到?」他状似讶异。
「下官失言,格格大量,切莫见怪。
」意思是,她要当场「见怪」,就很小肠小肚小器量了?被一句话堵死,教兰熏完全没有借题发挥的余地。
「下官恭请格格下轿。
」好歹一个是地方父母官,一个是本朝格格,万一当街就卯上了,这能看吗?这种「家务事」还是关起门来解决比较好,别让百姓看笑话了。
「免了,就直接上路吧!」口气冷冷的,完全不给面子。
「下官遵命。
」封晋阳不以为意地回身,简单交代了一些琐事。
「师兄——」单晓月皱着秀致的弯月眉,担虑地轻唤。
「没事的,别担心。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里头有件我刚为你做好的披风,天冷要记得穿上,还有——」真的放心不下啊!他总是这样,平时就常处理公务到忘了用餐,要不是有她担待着,跟前跟后的打点一切,真怕他累坏自己。
这就是她的大师兄,看起来个性淡然,却有极重的责任感,凡事尽心尽力,为身边的人担待起一切,对自己反而显得过于轻忽。
「知道了!你从几天前到现在,已经交代过八百遍了。
」封晋阳笑道,宠爱地拨拨她的发。
「我会打理自己的,你有事就告诉皓星一声,他知道怎么跟我联络。
」单晓月点了下头,依恋不舍。
这一幕,完全落入兰熏眼底。
又不是生离死别,上演什么十八相送?生怕人家不晓得你们有多浓情蜜意吗?看了就碍眼!胸口很闷,虽然她不知道自己闷什么。
「封大人,你还想话别多久?」正欲张口的封晋阳,回了小师妹一记无奈的眼神,转身欲走。
「师兄——」牵握的手,留恋着,不舍放。
「我一定会很想、很想你的。
」「孩子气。
」封晋阳弹弹她鼻尖,临去前,与雍皓星交换了个心照不宣,只有他们才知道的眼神。
肉麻当有趣!兰熏扯下帘子,不屑地冷哼。
反正她就是看封晋阳不顺眼啦,不管他做什么,就是不顺她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