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三年的夫妻应该要是怎样?傅克韫不晓得,也没研究过,不过他想——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
盯着递来的枕头,他仅是一挑眉,双手环胸俯视着她。
我想……家里应该还有不少空房。
被那双凌厉的目光一瞪,杜宛仪竟没来由地一阵气虚,弱了嗓音。
我拒绝。
薄唇吐出声音,毫不思考,简明利落。
傅先生……她觉得自己应该要解释一下,舔了舔唇,试图开口。
傅先生?!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言论,微扬的眉宇挑得更高,唇角微微勾起。
请说,傅太太。
极明显的,那个称呼令她倍感不自在。
你——别这样叫我。
怎样叫?傅太太?他有趣地回道。
我想我没有入赘。
他顿了顿,有模有样地思索,再次确认记忆库没有这笔纪录,点头强调:嗯,应该没有。
也就是说,喊她傅太太是合情合理又合法。
杜宛仪气闷。
问题是我不记得了!是的,很老梗的剧情,连续剧演过八百遍,小说写过九百遍,但它就是血淋淋地发生在她身上了!一场意外车祸,夺去她部分的记忆,她认得出父亲、认得出妹妹、认得出家中每一个佣人、甚至记得成长过程的每一件事,独独——不记得他。
这就是问题所在。
她的记忆库里没有他,不记得自己与他如何相识、如何相恋、如何结婚,与他相关的一切她全无印象,对她而言,他完完全全是一个陌生人。
我明白。
他点头。
没错,就是这样,非常容易理解。
杜宛仪看着他转身离开,安下心来。
相信他已经充分了解她的意思,并且接受目前的特殊状况。
但,很明显她放心得太早了。
就在她悠闲地看完一本杂志,调暗床头灯,预备躺下来睡个舒舒服服的好觉时,房门再度被推开,去而复返的男人占据了右侧的空床位。
你、你、你——不是去睡客房?我从没说过要睡客房。
他一脸奇怪地看她,不明白这结论从何而来。
他不过是去书房把未完的公事处理好罢了。
可是我以为,你已经明白——所以我让妳睡了我的枕头和左边床位,基本上躺右边我睡眠质量会比较差,不过妳失去过去的记忆,忘记我们的相处习惯,我不会跟妳计较的,乖。
瞧,他多好商量,不是吗?……这根本不是睡左边睡右边的问题好吗?她开始觉得,这个男人好难沟通!重点是,你对我来说只是陌生人!她没有办法与一名陌生人同床共枕呀!我们结婚三年了,不是陌生人。
他记得他告诉过她了。
为什么她会觉得,他们一直在鬼打墙?这是我的房间、我的床、我、的、老、婆。
而我,拒绝被踢下床。
某些字眼,他说得特别缓慢,加重语气,并且一如预期接收到她理亏的心虚感。
没意见?很好。
结案。
拉开被子,躺上右侧床位。
晚安,祝妳有个好梦。
杜宛仪瞪着径自安睡的男人,简直无法置信。
他是谈判高手,擅于利用自身的优势以及对方的弱点,并且,不轻易妥协。
出院后第一回交手,杜宛仪败下阵来。
如果说她不够了解傅克韫,严重错估他刚强的意志及执行力,那么首度交手会败下阵来,一点也不意外。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贴心温柔的好男人,妄想他会温柔又体谅地放弃行使丈夫权,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他强势而沈定,无时无刻都清楚自己做什么、要什么,决定的事情从不为谁改变,更不容他人左右,一旦下定决心,便不容规划落空。
所以,他说要娶她,就真的在她大学毕业那年将她娶到手了。
所以,他入主杜氏企业,两年之内打入高层决策核心,既有职衔,更掌实权,父亲对他极为信任。
或许,便是这样的强势与魄力,这几年里,杜氏企业盈余大幅成长,原本对他极尽刁难的股东们,也在年终股利分红时眉开眼笑,态度逆转。
外界对他评价两极,有人欣赏他的实力,也有人说他靠裙带关系,他从不为所动。
他付出了多少,便势必会索回同等报酬,绝不亏待自己。
这样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她怎么会以为,他会为了她,放弃应享的婚姻权利?即使——是一名失忆的妻子。
她错了,错得好离谱。
杜宛仪泄气地将脸埋进膝上,突然觉得自己愚蠢至极。
在想什么?下了班的傅克韫寻至花房,见她蜷坐在大波斯菊花圃旁,一脸沮丧。
听吴嫂说,妳在这里坐一下午了,有启发出什么突破性的人生智慧吗?半带笑弄的口吻,被她恼怒地回瞪一眼作为回报。
你走开,我不认识你!真不可思议,优雅高贵的杜家大小姐、天生的名门闺秀,无时无刻保持好教养,居然会有如此赌气任性又幼稚的行止,好了不起,愈活愈回去了。
傅克韫心知肚明,有人恼羞成怒了。
前一晚口口声声拒绝同房的人,今日清晨醒来,发现自己整个人自动自发缩到他怀里,蜷睡得安安稳稳,只差没打呼流口水,醒来那当下的羞愧感可想而知。
她怕冷,而他又会习惯性抢被子,于是久而久之,她在睡梦中会径自寻找温暖来源,这已经是他们夫妻间自然形成的默契,棉被归他,他的怀抱归她。
傅克韫不以为意,坐到她身旁。
这让妳很困扰吗?杜宛仪回瞪他。
我说是,你就会让步吗?他扬唇,答得干脆。
不会。
那不就是了!问得真虚伪。
我们夫妻感情一定很差!她几近恼怒地说:不然就是被逼着嫁给你,我一点都不爱你。
妳希望我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说他们夫妻有多恩爱?她根本就是抵死不认到底了,无论他说什么都是多余。
论家世,他孑然一身,有什么条件与能耐逼迫杜家长千金嫁给他?她若不点头,谁都拿她没办法。
她不会不明白这一点,只是不愿面对罢了。
那至少、至少……你应该不爱我!他挑眉。
杜宛仪发现,这似乎是他的惯性表情,藉由扬眉的动作,掩饰底下真正的情绪,对不想回答的问题避重就轻。
我一点都感觉不到你对我有感情,你真的有吗?就算是一点点?你喜欢我哪里?喜欢到大学一毕业就迫不及待娶我?我甚至还不懂得该怎么做一名好妻子,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一个,无法称职扮演好贤妻的角色……或许,或许你会娶我,只是因为、因为我是杜家的……他没有阻止她,相当称职地扮演他的好听众角色,还适时点头嗯个一声给予回应,配合度有够高,反倒是她自己及时打住,一副懊悔得想咬掉自己舌头的愧疚模样。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她立即道歉。
傅克韫不语,伸手摸了摸她的发。
若她曾认真观察,会发现向来喜怒不形于外的男人,此刻唇角正扬起一抹几不可察的浅浅微笑。
全世界都可能如此批判他、质疑他,唯独她,永远讲不出口,永远做不到以此羞辱他——无论在任何情况下。
这就是妳的困扰吗?觉得我不爱妳?她微愕,仰起头。
言下之意……是间接向她澄清,他是爱她的吗?是吗?宛仪。
傅克韫从来就不是走温柔多情路线的那种男人,他实事求是,会主动探问,并且接连问了两次,是不是表示他很重视这件事?我、我不知道,只是觉得……很茫然。
傅克韫伸臂将她抱来,安置在大腿上,轻柔环抱。
宛仪,我要妳记住,娶妳那一天,我对自己承诺过,这辈子都会保护妳,尽其所能给予妳,妳想要的幸福,无论如何,永远不要忘记我今天的话。
即使……不爱她,是吗?她听出言下之意。
尽其所能保护她。
成全她要的幸福,而不是他们的幸福。
杜宛仪敛眉,覆去其间那抹淡淡的落寞。
晚上十点。
傅克韫回到房里,妻子坐在梳妆台前,盯着第二格抽屉发呆,连他进来好一会儿都没察觉。
那是日记本,妳每天都有写日记的习惯。
约莫在十点到十一点之间,然后十一点他进到房里来,她就会收起日记。
啊!他突然出声,吓了她一大跳,急急忙忙关上抽屉。
不得记密码?试试1109。
他完全没把她多余的遮掩行为看在眼里,还好心提供她日记的密码。
没办法,老婆现在是失忆的人嘛。
你、你——她指着他结巴。
何必反应那么大?傅克韫一副她大惊小怪的表情。
你怎么会知道?!难不成——她震惊地瞪大眼,不知是气还是窘,脸色胀红一片。
还真让我料中了?1109,他的生日。
这名女子的心思啊,他从来就不难揣度。
你怎么可以偷看!太过分了!居然侵犯她的隐私权!傅太太,妳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他淡嘲,如此了不起的宵小行径他傅某人还办不到。
所、所以……没有吗?她松了口气。
傅太太,妳考不考虑去报名演员训练班?窥探她的心事,何需多此一举去翻日记?她脸上都写得清清楚楚了,演技差得连当丈夫的都替她羞耻。
什么意思?没头没脑插来一句话,让她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没什么意思。
他径自转身走开。
从浴室冲完澡出来,她已先行就寝,留了左方的床位。
唇角微微一扬,他掀被上床,由身后悄然环抱住她,浅浅啄吻娇妻颈肤,求欢意图极其明显。
他知道她还没睡,他没上床以前,她从来不会径自入眠。
你、你……她惊吓得结巴,全身僵硬。
他扳过侧睡的身躯,迎面细吻美丽脸容。
她是无庸置疑的美人胚子,家世、外貌,该有的样样不缺,得天独厚的天之骄女,娶了她,他心里明白妒羡他的男人多到难以计数。
挲抚的指掌移至纤细腰身,她瞪大眼。
等、等、等——一下。
妳最近真容易受惊吓。
动不动就花容失色。
废、废话!你——嗯?他有没有听错?他的大小姐讲粗话。
你——有点太超过了……和自己的老婆亲热,哪里超过?妳不会以为,我们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吧?当然不是,可是我现在……你知道的,我对你还很陌生……你有急到我才出院第二天就、就……精虫冲脑吗?她还是高估他了吗?就算从不走体贴好丈夫路线,这样也太过分了!正确来说,是一个月零三天。
以身心正常又不打野食的男人而言,他算够容忍了。
居然还有脸一副好委屈的样子!你就再多忍耐一下会死吗?她完全被气到。
啧!这是他的大小姐吗?生气时说话音量也不会扬高一度,这种失态吼叫的言行,居然可以出现在她身上,他算是开了眼界。
她最近情绪真丰富。
嗯——他了解地沈吟了下。
所以妳的意思是,妳记忆十年八年不恢复,我就活该要吃斋念佛,不近女色?才不会!我这是合理假设,妳无法否认是有这个可能,不是吗?顿了顿。
难道妳能控制记忆恢复的时间?那么敢问傅太太,我什么时候能碰我老婆?……还是妳觉得我应该去找别人比较好?妳希望这样?杜宛仪瞪他。
你敢!嗯哼。
所以傅太太,妳手可以放开了吗?死抓住衣襟是在演哪一出?恶霸强行凌辱黄花闺女?……分明净往她死穴踩。
她恨恨地瞪他,不情愿地松了手。
感谢妳从容赴义的美好表情。
真共襄盛举啊,他淡嘲。
你到底想怎——话未说完,他一记猛烈的吻堵去余音。
唔、呃……还给她舌吻!他是有这么饥渴吗?饿他很久了是不是?被他野蛮的吻弄疼了嫩唇,她抗议地咬他。
傅克韫不以为意,低低地笑出声来。
和平日与那些商场老狐狸虚应周旋的笑容不同,那是不含城府心计的笑,显然她不成熟的报复行径带给他不少乐趣。
你觉得很可笑是吧,反正——她就是斗不过他。
哪里。
很高兴爱妻的热情回应。
爱妻?某个敏感字眼,令她一怔。
持续撩拨的唇与手,不间断在她身上点火,明明努力想撑住无动于衷,仍是在他的吻抚下娇喘、迷乱得难以自已。
夫妻三年,她的敏感处、怎么做能使她快乐、挑起她的需求,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掌下挑抚的半裸娇躯,在战栗中首度得到难以掩饰的强烈欢快。
他挑眉。
这么快?我都还没进去。
闭嘴!简直羞愧得想死。
看来饿很久的不只他。
褪去剩余的衣物,阳刚体魄迭上柔躯,只是熨贴着,她的热情已几乎湿润了他,他却只是厮磨着,不躁进,一下又一下吻囓细嫩颈肤,存心撩拨她更深一层的欲求。
傅、克、韫——她咬牙。
要就快一点,不然就滚开,让我睡觉!看来他是惹恼娇妻了。
他低低地笑,吻去嗔恼,毫无预警地猛然入侵。
啊!她失声惊叫。
小声点,老婆。
小妹在隔壁房。
他是无所谓,就怕酥媚入骨的叫声小姑娘听了害羞,接着太座大人又要恼羞成怒。
他还敢讲!这到底是谁害的?她倒吸了口气,这毫不体贴的男人完全不等她反应过来,便强势展开掠夺,热烈进击。
等、等一下——她几度吸不上气来。
不。
拒绝得干脆。
是她要他快点的,她没立场喊停。
她气得张口咬住他肩膀,拒绝让丢脸死人的申吟再度出口。
他不以为意,深沈地进占,霸道掠取柔软深处每一寸美好地带,那从来只有他、也只允许他独占的领域,不容她保留分毫。
激狂放肆的纵情旋律,激得她意识昏蒙,快感层层堆栈,深陷迷眩情潮中,水雾明眸凝定他。
你……爱我吗?她终究,还是问了出口。
素手轻抚陷入激情的狂乱俊颜,他肌肤热度高温得吓人,她能感觉到,他在她体内的脉动、狂热。
能够为一个女人如此燃烧,心跳失速,血液沸腾,应该是爱吧?对吧?他爱的。
他动作一顿,拉下纤指,收紧臂弯牢牢环抱娇躯,更为密实地挺进深处,难以喘息的进占频率,让她无暇再思考其它。
够、够了……她断断续续喘息。
不。
断然拒绝,依然故我。
他简直像疯了一样,狂野得难以招架,她逃、他步步进逼,分毫不肯放过她。
太过陌生的巨大欢愉,令她慌得害怕,如潮水般淹没口鼻,难以呼吸,她几乎无法承受。
傅克韫!她气得捶打他。
你这浑蛋……我说不要了……不要了……你听不懂吗?傅克韫不理会她的拳打脚踢,染了热度的眸子凝视她,笑吻她眼角涌出的湿泪。
妳呀,孩子一样。
快乐也哭、欲求不满也闹脾气,只有他,看得见大小姐任性的这一面。
深吻住她,牢牢将自己嵌入柔软身躯,与她同攀最后的极致。
第二回交手,杜宛仪再度惨败,任他予取予求,啃得干干净净,一根骨头也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