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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2025-03-29 11:42:59

她只能尽力,但不保证结果。

最后,孙旖旎是这么跟他说的。

站在熟悉的街道,寇君谦终于懂得,天意果然不是寻常人可以挑战的。

仰头看着街道上的电子时钟,今日气温——13℃,马的,他冷毙了!采嫔没告诉他是这种鬼天气!路人全用诡异的眼神瞄他。

再来,他相信孙旖旎真的尽了全力,上一次来是去年的今天,这一次来对日期了,可是——日期下头显示的时间让他忍不住再一次脏话乱飙。

去他的担担面.下午四点二十五分,这怎么来得及啊.他顾不得别人会不会将他当成神经病,直接跑去她家狂按电铃,按了十来分钟无人回应,倒是斜后方54号的大门打开了。

年轻人,你是要找曲家的女孩吗?小嫔长得漂亮,常有年轻小伙子在巷子附近站岗献殷勤,将来不得了,去当大明星一定会红的。

寇君谦回头,那是一名年约六、七十来岁的老妇人。

原来临江口中的蔡婆婆长这样啊对。

她这几天毕业旅行对不对?她去了吗?老婆婆想了想。

她好像是说要去花莲陪爷爷奶奶住几天。

所以她没去吗?那怎么会……寇君谦惴惴不安。

婆婆,您知不知道她的手机号码,我有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立刻联络到她。

这样啊……婆婆上下打量他,似在评估该不该相信他。

拜托你,婆婆,我不是坏人,我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帮她,要是错过这一次,就再也没机会了。

或许是因为他表情太诚恳,也或许是眼神里的焦虑触动了她,婆婆凝思了会儿,终于决定相信他,回屋里抄下曲采嫔的手机号码给他。

手中握紧了救命纸条,他赶着去搭车赶往花莲,可临走前想到什么,他又回过头来。

婆婆,如果可以的话,尽快全家搬离这个地方吧!或许,能够避掉隔年那桩惊动社会的灭门血案。

他到路口拦计程车,请司机尽可能以最快速度将他送到他想去的地方,期间他不断地狂打手机,就是没有人接。

内心焦虑愈积愈深,就在这时,他听见广播传来的整点新闻——今日下午四点半,XX公路发生疑似游览车爆胎的意外事故,游览车车身打滑失控翻落山壁,目前已知该辆游览车内乘客为启英高中毕旅学生,救难人员正在抢救中,详细乘客名单请锁定六点钟的整点新闻……寇君谦的心凉透了。

还是……来不及了吗?费尽心思,依然无法扭转既定的命运。

采嫔,你究竟在不在那里?在不在?!这一刻,她曾经说过的话无预警地跃上脑海。

她说过什么?对了,她说她抓着手机想求救,一直等、一直等,她很害怕如果她真的被困在那里,现在应该还有意识。

他颤抖着手,拿出手机,改传简讯。

采嫔,你还好吗?如果没事的话,拜托让我知道。

等了半晌没有回应,他几乎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你出事了吗?我一直想办法要让你避开这个局面,它还是发生了?记得吗?我一直要你别去毕业旅行的……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问,其实我也有。

是不是命运真的不可改?那么我希望能在你还活着的时候,尽情体验那些来不及体验的事物,包括美食,包括——爱情。

那样,你的遗憾至少可以少一些。

所以,我一天送一道点心给你,以及一朵纯白雏菊,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被爱过。

他不知道她究竟看到了没有,只记得她说的,四周一片黑暗,没有声音,她很害怕……她说,她很害怕。

他拼命传简讯,让简讯微弱的声音、光亮,还有他的心意,传递给她。

不要怕,我在这里陪你,你一定要勇敢,我会等你。

采嫔,我很爱很爱你,我长得不帅、不有钱又不邪佞,是标准的男配角,但是我有真心,这样够不够当你的男主角?我一直想问你这句话,却一直没说出口。

即时新闻插拨,更新了最新悄息,已救出的名单中,迟迟听不到她的名字,随后念出的旅客名单中证实她在其中,他几乎已然绝望。

原来……命运真的不是一般凡夫俗子能挑战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真的撑不过来,那么,你要记得,哪里都别去,留在家中等我,好吗?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相遇。

我知道我现在说的,听起来相当荒谬离奇,但请你相信我,六年后我会住进你现在住的地方,如果你对我有心,请你等我。

我不在乎你是人是鬼,就算让我再选择一百遍,我还是想跟你相遇,画出你的形貌,然后爱上你……他传了很多,多到数不清,到最后,甚至只能心痛地一遍遍重复那句说不出口的真心——我爱你……手机按键上移动的指节开始泛白模糊。

这次的时间特别短,他大概撑不到目的地了。

因此,他尽可能用最平和的态度,将那叠抱在怀中一同带来、为她而画的图稿留在座位上,并且很有道德地留下车资,声调力持平稳地说:司机先生,麻烦你一件事,你到事故现场之后,将这些东西交到一个叫曲采嫔的女孩手上,无论她是否还活着。

另外——请先做好心理准备,千万别吓得去撞安全岛……他声音渐稀,然后在运将大哥愈张愈大的眼睛中——砰!撞车了。

一人,一车,和一叠画稿。

喔,当然,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凭空消失的男人所留下的千元钞,并没有戏剧性地变成冥纸。

干!他要去行天宫收惊。

一切,像是作了一场长长的梦。

寇君谦环顾悄寂的屋内,除了一幅幅为她而绘的画像,什么也没有。

采嫔,你还在吗?他现在终于懂了,她始终徘徊在这间屋子里不肯离去,是为了等待与他相遇。

她一直记着他说过的话,所以她对他绝对不像表面上的无情,否则不会花那么长的时间等他。

他甚至不清楚,她是不是还活着,那一日——她有撑下去吗?回来之后,他跑遍各大图书馆去查当年的报纸,查到了旅客名单,但对于那桩意外事故,后续追踪报导却不多,他完全无法得知她的后续情况。

有一回,他问临江:你看得见——我屋里有什么吗?临江环顾屋内,一脸困惑。

该有什么吗?是他也看不见?还是——她真的不在了?日复一日,他仍在画着,但是她再也没出现过。

他真的不得不承认,她不在了。

这一次,彻彻底底离开他。

他依然住在这里,老娘来过几次,对他的决定不以为然,老是叨念他在外头不懂得照顾自己,以前说要追女朋友还勉强可以说服她,现在既然追不到就乖乖搬回家来住……但是他没有。

旁人不懂得他对这间房子的感情,他也没有多做解释。

采嫔在这里出生、成长,他们也在这里相遇、相知,这间房子每个角落都有她存在的痕迹,有时耳边隐约听得见她清灵的笑语,仿佛他一转身,就能看见她。

那种依恋与不舍,没有人会懂的。

也许这样想有些傻气,但他总觉得他这一走,就真的和她断得干干净净,再无牵扯了。

他不想要那样。

就算是追忆、缅怀、奢望,什么都好,他就是不想放弃她,只要守在这里,或许有一天,她还会再回来。

万一他走了,她找不到他,怎么办?她会心急、哭泣……他愿意等,也甘心等,无尽期。

尾声半年后君谦,你快一点!门外,叶容华扬声催促。

真的要这样吗?寇君谦别别扭扭,迟迟不肯走出来。

是你自己亲口答应的,难道你想失信于小朋友,看他们失望,当个无情无义、缺乏信用的人,为孩子立下极坏的示范,将来他们人格发展偏颇全是你的错。

……有这么严重吗?所以他现在不走出去,就是戕害国家幼苗的人格发展,刺激社会治安败坏的凶手?基于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豪情理念,他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一站出来,叶容华瞪大眼,嘴角一瞬间失去控制地抖动……你在笑!他悲忿指控。

不,我没有。

她旋即神色一整,正经八百。

你瞧,我多严肃。

是吗?他质疑地瞄她一眼。

没错,就是这样。

想想小朋友纯真无那的笑容——你还不快点,我们快来不及了!喔,好。

被这一催促,寇君谦也顾不得迟疑,拎了钥匙迅速被她拉出门。

他们一走出巷口,另一名女孩下了公车朝这里走来,错身而过的瞬间,忍不住回眸多瞧一眼——其实不只她,路上行人全都多瞧了他们好几眼。

那个人,好怪。

女孩打量那道火红得招摇的身影,皱皱鼻,旋即抛诸脑后,步履轻快地朝44巷走去。

最后,她停在59号门牌前。

伸手按了按铃,没有回应。

她又按了一次,再等三分钟,确认了主人真的不在家后,她从包包里拿出记事本,迅速写下一行字,塞进门缝边缘。

您好,我是这间房子的前任住户,因为某些原因仓促搬离,留有重要物品尚未携出,晚些我会再来拜访,或者您哪时较为方便,麻烦请拨以下电话——0982一526918曲采嫔他到底为什么要干这种蠢事?寇君谦第无数次问自己。

不是不是,你不是小红帽,小红帽没有那么粗的腿毛……呜,孩子,这是雄壮威武的男人味,念在你小小年纪不懂,就原谅你嫌弃的口吻好了。

不不不,奶奶我是小红帽,你看你看。

太白粉拼命往脚上涂。

唉,他好牺牲……可是我的小红帽也没有那么粗的嗓音。

这明明就是三只小猪的对白吧?剧本到底谁写的?唉呀!奶奶、奶奶被大野狼吓昏了,奶奶最心爱的小红帽快点回来吻醒她……这群人疯啦,这什么剧情?!总之,他依然配合着演了一出乱七八糟,完全丢进一锅搅成大杂烩、不知所云的戏剧,可喜可贺。

可喜的是——他居然演完了而没有神智错乱。

可贺的是——他终于能换掉这一身可笑的小红帽装!寇先生,感谢你来参加幼稚园一年一度的园游会,小朋友都很开心呢!哪里,我也很喜欢和他们一起演出。

只要别让他穿上这身白色蕾丝小白帽、红色女仆装、外加夸张到不行的蓬蓬裙,中规中矩扮演他的大野狼的话,他会更喜欢的。

结束了欢乐的园游会,他抱着最佳笑果奖(全体小朋友一致表决通过)的奖品——一箱乖乖,以及一身招摇的小红帽装走上回程。

幼稚园离家里并不远,他低着头快速通过马路,走在红砖道上,心中暗自祈祷别碰上熟人,否则他一世英名全毁了……快步经过公车站牌时,一道奇异的凝注目光让他不自觉地慢下脚步,因着难以言说的心灵触动,他缓慢地收住步伐,回身——望进一道熟悉的明眸。

她注视着他,一瞬也不瞬。

他……眼花了吗?!寇君谦用力揉了几下眼,眼前倩影依然婷婷而立,越发专注的眼神定定凝望着他。

采嫔……绕在舌尖的思念,迟迟不敢吐出,他不晓得,如今的她究竟是人是鬼,是不是——还记得他?而后,她有了动作——开始移动双脚、一步、两步、三步……逐渐加快的步伐,再无迟疑地朝他奔来。

她记得他!寇君谦吐出憋在胸腔的一口气,露出笑容,放开怀中那箱乖乖,张臂等待她再度盈满空缺已久的怀抱。

仿佛等待了一世纪之久,她飞奔而来,露出大大的笑容,朝他——踹出一脚!你还好吧?坐在人行道的长椅上,曲采嫔关切地俯视他。

寇君谦仰头,两指捏着鼻梁试图止住鼻血。

最毒妇人心。

他低哝埋怨。

还以为会是多浪漫美妙的重逢,他都已经在脑海中自行模拟背景樱花飘落、女孩长发飘扬,被他抱着转圈圈的久别重逢场景,结果——只被她一脚踹得仆街,小红帽装的蓬蓬裙整个掀开,露出海绵宝宝四角裤供路人大肆观赏。

她双手插腰。

别以为我认不出你,这是你自找的!八年前那一脚之仇她可没忘记,无缘无故踹了她一脚之后又落跑,害她破相这笔帐不找他找谁算?你还给我助跑!是有没有这么怨恨?亏他还以为她是要开心地扑进他怀里……呜呜!最痛的伤不在鼻子,而是他碎了一地的少男心。

不然力道哪比得上你。

他就知道他当时踹得有多用力了,她校服百褶裙上都留下他的大脚印。

她当时就想,要再让她遇上他,她一定要如数奉还,这一幕已经在她心中想像很久,这下心里舒坦多了。

……我有说对不起了嘛。

她拍拍双手。

好,扯平了。

接着朝他伸出手。

我叫曲采嫔。

他迟疑了下,握住眼前的细嫩柔黄。

寇君谦。

喂!见他握住她的右手不放,一脸恍惚失神的模样,她另一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不会真被她给踹傻了吧?他仍是愣愣地仰望她。

你……还活着吗?一般人听到这句话,不再补他一脚也会破口大骂,幸好她修养颇佳,眨眨眼反问他:不然呢?被他踹一脚还不至于往生吧?他又想出什么怪招了?她抽手,防备退开一步。

敢拿黑狗血泼我,你就死定了!我没有。

她的手是温热的,阳光下,地面的影子清清楚楚,所以她真的撑过来了?不愧是他的小采嫔,好勇敢。

可是……她也不记得他了。

她没死,那一段过去对她而言便不复存在,他除了是踹她一脚后落跑的混账之外,再也没别的了……如今的他,只是一名陌生人。

你住哪儿?要不要我陪你回去?刚刚好像真的踹得太用力了,他膝盖也有点擦伤,她开始愧疚了。

好……利用她的善良虽然有点无耻,但是他们已经是没有关系的两个人,能够与她相处的机会是如此稀少,如此珍贵,他不想放弃。

曲采嫔替他抱起那箱乖乖,看他走路还算稳,但是不知为什么,总是下意识想伸手去扶他……怪了,明明只是膝盖擦伤而己……她一面走,一边打量寇君谦。

你这身穿着,非常地……嗯,品味独特。

他一窘,尴尬得想死。

不是、我不是……我……我喜欢。

有够童心未抿,好有娱乐效果。

呃……辩解的话卡在喉间,被她浅浅扬起的笑意电得晕头转向。

你喜欢的话我天天穿。

啊?没料到他会如此回应,曲采嫔怔了怔。

这傻大个儿……挺有趣的。

他失神地凝视她,伸出手,想起陌生人不能再帮她将被风吹乱的发丝往耳后勾,又僵硬地收了回来。

你家到底在哪?走到巷子底了耶。

呃……猛然回神望了望。

过头了。

于是,两人再往回走。

这里?她讶异地挑眉,看着59号门牌。

对。

为了证明他这次没走错,也没私闯民宅,他掏出朝匙打开大门。

看见地上的纸条,他弯身拾起看了遍,偏头瞥她。

你什么东西在这里?她食指朝楼上指了指。

那里,以前是我的房间,后来我出了一点意外,在医院昏迷了好几年,医生说可能会变植物人,那时,我父母为了照顾我,把房子卖了,搬家时有些东西没有带走,他们不晓得那对我很重要,我必须找回来。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自己上去找吗?寇君谦点头。

她要住进来都欢迎了,找个东西算什么。

你先等一下,房间很乱,我收抬好你再进来。

他赶紧上楼,把那些画了她的画纸藏好。

东一张、西一张,平常不觉得,真要收抬起来还真不少。

这半年当中,每当想念她,便会顺手画她,都画成习惯了。

要藏哪里好呢?他张望了下,搬来一张椅子,将卷起的画纸全往当初装潢时,天花板上做的斜照式嵌灯空间里塞。

这么高,她绝对看不到。

好了,你可以进来了。

她一进来,就直接搬来那张椅子,往墙边的位置一放……?——他张口欲言。

怎么了?呃……没事。

他硬着头皮吐出话。

她转回身,踩上椅凳,伸长了手往天花板的空间边缘摸素。

指尖摸索到一只铁盒,她踞高脚尖,缓缓将它拨了出来,落入双掌。

她露出欣喜的微笑,掌心拂拭上头堆积的灰尘,小心捧着。

到底是什么东西让她如此在意,还露出那么甜的笑容,真嫉妒。

寇君谦不是滋味地想。

她正欲跳下椅凳,眼尾余光忽然瞥见露出来的纸张边缘,好奇地伸手——糗了!他闭上眼,简直不敢看她。

原来你和我一样,喜欢在这里藏东西。

她的手伸到一半,便觉不妥地缩了回来。

那是个人隐私,外人不该随意闯入,就像她铁盒内的心事,如果被外人知道,她也会不开心。

你……那些是什么?他忍不住,好奇追问。

和你一样,只是几张纸。

……什么纸?这么宝贝。

我不问你的,也请你不要问我的。

……碰了个软钉子,他乖乖闭上嘴。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今天谢谢你。

?……你不坐一下吗……这么快?他都还没看够,补足半年的相思。

不了,我家人还在等我回去吃晚餐。

……喔。

寇君谦没再开口,甚至不敢问她,她还会不会再来。

应该不会了吧!这里又没有什么好让她留恋的,她来干么?送曲采嫔离开后,他落寞地回到房间,呆坐了好久,想念以前有她在时的总总,现在她看他的眼神是陌生的,保持着距离,用拒绝所有追求者的方式在拒绝他……她真的好美,褪去青涩,多了几分妩媚韵致,以及女孩的聪慧灵透,裙下忠臣必然多不胜数。

他一直都知道,他那么平凡、嘴巴又不甜,凭什么让她另眼相待?如果不是因那种特殊的方式相识,她根本不会多看他一眼,要是重新再追求她一次,她应该也不想理他吧……想起方才匆忙之下塞上去的图纸,他赶紧拿下来。

对了——突然发出的声音,将寇君谦吓得手一抖,成叠画纸飘然撒落,散了一地。

去而复返的曲采嫔呆站在门边,看着飘落脚边的纸张,怔然。

那是一张素描,简单几笔便勾勒出形貌与神韵,足见绘者十分熟悉笔下所绘之物,那是……她。

散落一地,满满的她。

你——她仰头望他,哑了声。

寇君谦赶紧弯身收拾,避开她的目光。

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存心回避,而是那段过往真说出来,也只会被当成骗徒,让她更加瞧不起这种不入流的追求手段吧!这个——她指了指攀在她胸前的小黄狗,神情有几分无奈。

是你养的狗吗?这只狗在庭院看到她就兴奋地扑上来,死巴着不放,又叫又舔的,她实在没办法。

而此刻,狗头正偎偎蹭蹭地停留在众多男人求之而不可得的柔软部位,寇君谦看得都快窘死了。

身为主人,他既汗颜又羞愧地大喊:小嫔!感受到她投射过来的视线,他更窘,赶紧指了指她胸前。

我是叫它——还蹭,快点给我下来。

狗儿理都不理他。

呃……他好尴尬。

它平常不太听我的……基本上它只听采嫔的,他又不能伸手往她胸部拔狗,一点主人的威严都没有。

这个名字……他涩涩地笑。

女主人取的,她才是老大,通常她说了才算数。

也不能怪狗儿,半年多不见,它一定很想念她,跟他一样,只是他不能任性地蹭上去……是吗?曲采嫔低头,拍了拍狗儿。

小嫔乖,先下来,我有事要忙,晚点再陪你玩。

去那里,嗯,很乖,坐好。

还真的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看得寇君谦自叹弗如。

我一直很想找一个人——她的声音,将他的视线从狗身上拉回来。

刚清醒的这半年,我都在医院做复健,我不希望我那么丑的样子让他看到。

我本想,找回了铁盒子里的东西,接下来就要去找他——她从包包里取出手机,按下几个键。

哗哗!简讯铃声从他床头的手机传出。

八成又是垃圾简讯。

他只瞄了一眼,没理会它,专注听她说话。

出事的那个晚上,我很害怕,是这个声音,还有简讯响起的微弱光亮陪着我,让我不至于被绝望与恐惧淹没,最重要的是——那个人要我撑下去,他说,他很爱我,他在等我。

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我想,如果不是他,我熬不过那一天。

你找他——他声音微哑。

是想道谢?不只。

她盯着手机,又按了几个键,继续说:他送了我半年的雏菊,写了半年的情书,我从医院醒来、还有做复健的那半年,都是看着他辗转请人送到我手中的那些画做为心灵支柱,我早就已经决定好要问他——哗哗!又一声简讯铃声。

很烦耶!别吵啦!他神经大条地挥挥手,以为这样手机就会听话。

你继续说。

你不先去看手机吗?八成是垃圾信件,那不重要。

她比较重要啦!他正屏息听到重点片段。

去看。

她很坚持。

好吧。

他打算用最快的速度瞄完再回来——咦?正欲移开的目光又粘回手机萤幕。

谢谢你,一直默默陪着我。

这是第一封。

他飞快点下第二封。

如你所愿,我活下来了。

你还在等我吗?他狐疑地抬眼望她,她回以鼓励的笑容。

于是他颤抖着手,紧张地按下回传键。

我在。

一直都在等你,就怕——你忘了回家的路。

哗哗——前方响起的简讯铃声,回应他的等待。

她看了一眼,按下——那现在,是你要走过来,还是我走向你?雾气,瞬间模糊了眼眶。

他收起手机,一步步走向她。

她递出那个铁盒子。

我把你写给我的一字一句,都收藏在这里,一朵朵雏菊做成了押花,将你的心意好好保存着。

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出现在我面前,我会告诉你——不要爱得那么绝望,其实,我们可以试着交往看看。

可是……声音哽了哽,他咽回淡淡的酸意。

我不帅、不有钱、又不懂得甜言蜜语,还不——不爱我?爱!他答得飞快。

只有这一点,清清楚楚,毋庸置疑。

她浅浅笑开。

那还有什么问题?他动容,张臂让那道温软馨香填塞胸怀。

这半年来,总是看见她在他怀里渐渐透明、消失,好几次从睡梦中惊醒,然后看着满屋子的画像,独坐到天亮。

他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拥抱她了。

但是,她却自己走回他身边,是真真实实的她,有温度、有心跳,不必时时心惊胆跳,害怕她又从怀里消失……这一次,他再也不放手。

番外之一<恍悟>许多年后的某一天——啊!夜半时分,即将入睡的寇君谦突然惊叫一声,弹坐而起。

你干么呀?鬼压床?睡意浓厚的枕边人连带被扰醒,低哝着抱怨了几句。

你你你——他抖着手指向枕边人,说不出半句话来。

到底怎么了?被他搞得无法安心培养睡意,已经是寇太太的曲采嫔坐起身,打算好好给他开示一下。

她这个老公,偶尔会脑神经突然给他打结。

你……我……难怪……可是……好玄……上帝,她发誓,她真的很努力地听,试图扮演好贤内助的角色,但是——她叹了口气。

你要不要说得再清楚一点?我有!可是……不会吧……那这样……额上青筋不小心跳动了一下,她再吸一口气,力持温和地与他打商量。

还是你想吃我的拳头比较快?你没死!他慢了非常多拍地吼出来。

废话。

曲采嫔翻翻白眼,很忍耐地将她老公搂进胸前拍抚。

乖,那件意外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我现在好好地睡在你身边,出门大家都叫我寇太太,记得吗?即使是成为夫妻之后的现在,采嫔依然不具有那段属于幽魂的记忆,她一直以为,他是对她一见钟情,暗暗守护,他也从没提起过那些她不记得的事。

可是——若真如孙旖旎所言,历史是不可改的,那么,采嫔应该是从一开始就没死。

这说明了临江明明看得见蔡婆婆和绮情街的每一条鬼魂,可是进出他家那么多次,从没察觉过她的存在,因为她不是鬼,只是灵魂离体。

她的灵魂又为什么会离体,守在这里多年?因为他叫她留在这里等待与他相遇!所以、所以——总结归纳起来,是他害她有体无魂,昏迷了好几年吗?那可是……这样到底是他们先相遇,他回到过去叫她在这里等他?还是她先在这里等他,他们才会相遇,接着才有他回到过去叫她等他?然后才又相遇……停!转来转去,他脑袋快打结了!到底鸡生蛋还是蛋生鸡,哪只鸡、不,哪颗蛋……也不是!是哪个人来告诉他好不好?眼看他快要崩溃,曲采嫔赶忙出面解救他。

来,老公,看着我。

她用极度催眠的口吻,捧着他的脸,放缓音律一字字说:看,我在这里,我们相遇了,我们恋爱了,我们结婚了,所以,那些过去的事情一点都不重要。

她倾前,啄了下他的唇。

看,我找到了全世界最棒的男人,我非常非常爱他,你只要知道这个就行了。

你非常非常爱他——爱你。

她纠正。

喔,爱我。

所以鸡跟蛋有什么恩怨一点都不重要。

没错,就是这样。

没错,就是这样。

他点头附议。

很好,结案。

睡觉去。

好。

果然,命运与食物链一样,都是环环相扣的,无解。

嗯,无解,睡觉去。

他点头,在床上躺平,乖巧地将棉被拉高高。

老婆晚安。

看着重新培养睡意的丈夫,曲采嫔怜惜笑叹。

那次生死交关的事故,带给他的阴影似乎比当事人的她还要深,虽然她不清楚为什么,但是直到现在,他偶尔还会从睡梦中惊醒,惊疑地望着枕边的她,无法确认她是真实存在,仿佛下一刻便会从他身边消失。

他一定有些秘密没有告诉她,他不说,她也不逼他,但那不表示她一无所知,她又不是丈夫那个单细胞生物,这当中有太多疑问了,例如:他为什么知道她毕旅会出事,一次次叫她别去?他传的那些简讯,一封比一封诡异……但是无论如何,六年后他确实在她的旧居等待她,她宁愿将它看成一则关于一见钟情与等待的浪漫爱情故事,她只知道,她的感情是从与他交往的那一天开始,一日比一日加深浓度,每每多发掘一分他的好,就更爱他几分,这男人,是她这辈子最不愿错过的。

至于她不知道的那一段,他若不愿说,她也不是非知道不可。

因为,如同她对他说的——他们相遇,也相爱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番外之二<买单>就在寇君谦顿悟后的隔天,孙旖旎上门来,劈头便说:该买单了吧?买单?他每个月都有按时缴房租啊,要买什么单?不要装傻,本姑娘劳心劳力,你能有今天,抱得美人归,不用表示一下诚意吗?话是这样说没错,孙旖旎确实在他与采嫔的故事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如果没有她的话,他也无法回到过去,严格说来,能够占尽先机让采嫔对他另眼相恃,她真的功不可为没。

但是一向直线思考的脑袋今天突然精明起来,多拐了几个弯。

可是,我有一点点疑问……他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什么疑问?你早就知道——采嫔没死吗?咦?这家伙脑袋今天管用了。

孙旖旎耸耸肩,答得干脆。

知道啊。

所以就是说……你知道她不是鬼,她应该也不会带衰我……她说养鬼会带衰他只是陈述一件事实,可没说采嫔会。

他也从来没听过出窍的灵魂会带衰人的!是不会。

所以我脚受伤,跌下花台……自己猪头,要怪谁呀!对,是他耍智障,可是——采嫔是因为你说了那些话才离开的……害他痛苦了好久,他不得不阴谋论地合理怀疑,她是存心误导人!我不这样,她有办法回到她的身体吗?你想要她再昏睡多久?听起来很有道理,他不小心就心生感激了一下下。

可是……你还是可以跟我们说清楚的……不用让他这么痛苦,还有,只要想到采嫔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离开他,他就觉得好心疼。

是谁一再灌输她,她已经死透了的?……是他寇君谦心虚地闭上嘴。

从一开始,他就认定了她已死,于是让她也直觉认定自己会死,乖乖听话在这里等他,再然后……所以是谁的错?她进一步质问。

是我。

一时不察,低头忏悔。

那你要怎么补偿我的辛劳?什么……补偿?孙旖旎顿了顿。

我要你画魂的能力。

画魂?是因为那个能力,他才能画入采嫔的魂?也因为这样,他才会老是很蠢地追着自己画的东西跑……怎么,舍不得吗?其实那本来就是我家主子的东西,我只是要回来而己,就算你——好好好,快拿去快拿去,我求求你拿去!没等她说完,他点头如捣蒜,恨不得立刻双手奉上。

开玩笑,这样他以后就不用截稿日逼近还要一天到晚重画了,他求之不得好不好!呃?她愣了一下,被他的干脆惹笑。

早知道就不用拐那么多弯,直接开口不就得了?不过……孙小姐,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它存在我心中很久了……嗯?那个……嗯……你……他支支吾吾。

到底是人是鬼?……编注:*关于临江如何追到朱宁夜的故事,请看【绮情之等待篇】橘子说789《换心》。

*邻居是只爱哭的男鬼,又是有怎样的故事?请看【绮情之时空篇】橘子说810《易命》。

后记楼雨晴画龙,点睛。

如果有人疑惑这本书的书名太怪,我直接亮出这句耳熟能详的成语,大家是不是就了了?是的,没错,正解。

这本书真的用四个字就可以说完。

(从以前的十个字内,进化到现在四个字就能够长舌成一本书,嗯,喇塞功力又更上一层楼了。

)这本书,真的是非常童年时期的印象,记得晴姑娘前一本书所说的木偶戏吗?答对了,就是这部晴姑娘六、七岁时看的儿童戏剧,引发写这本书的灵感。

故事本身,是一只纸鹤鸟要求书生替它画上眼睛好找到回家的路,最后书生却没有办到,害得纸鹤鸟摔得伤痕累累……(怪了,明明是优质儿童戏剧,怎么看起来好阴郁忧伤,一点都不欢乐?)它其实是告诉各位小朋友,承诺的重要,和本书的爱情搞笑剧(咦?!)一点都扯不上关系。

可、是——真正的重点来了,那个点睛的梗一直留在晴姑娘脑海里,多年来始终忘不掉(当然也有可能是这个故事太悲伤,晴小姑娘幼小脆弱的心灵承受不了)。

于是,决定要写【绮情】这一系列时,几乎是本能地想起那个关于纸鹤的故事……所谓眼睛是灵魂之窗,点睛,便等同赋予生命。

于是,关于点睛的故事,就此而生。

再来,插播一则关于书中的小小剧情。

记得那个粗手粗脚、连养个蚕宝宝都养不好的笨蛋男主角吗?(啥?不晓得?那你一定是又偷跑先看后记了,快,先回头看故事去。

)对,你没有猜错,那真的是真人实事搬上戏棚实地演出,领衔主演的女主角——还能有谁?除了笨蛋小小晴不做第二人想!(呜……)相信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过养蚕宝宝的经验,不过我可不是粗残地把蚕宝宝给捏死,而是学校那时放连续假日,而智缺的晴某人居然将它留在教室里,待三天后再回学校去……想当然耳,咱家蚕宝宝已经魂归西天。

当时,晴姑娘还为它掉了好几滴珍贵的女儿泪,养到蜕第三次皮,都有感情了说……当时也不晓得哪根神经打结,还真的做出将蚕宝宝放入纸盒里,捧到空地挖坑掩埋让它安息的举动,可惜当时晴姑娘文笔不佳,否则搞不好还真会写篇感人热泪的祭蚕二郎文出来,被后世文坛并入抒情文第四杰……好啦,以上纯属痴人说梦,请不要理会发疯的某人晴,我们下回见!本文由派派txt小说论坛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paipaitx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