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2025-03-29 11:42:48

之五禹,你看,这家咖啡店装潢得好温馨哦!唔。

他轻啜了口香浓的Cappuccino。

咖啡也不错。

禹,我将来也想开一家这样的咖啡店耶,店名就叫心ㄩ。

为什么要叫心ㄩ?心中的ㄩ,很诗情啊!懊。

他不确定,她说的ㄩ,到底是雨,还是禹,也没探问。

好啊,如果你不嫌累的话。

哪会?能够快乐的事,是怎么样都不会觉得累的,要真的应付不来,就叫你也辞掉工作来帮我,好不好?她说得兴致冲冲,发亮的小脸美丽动人。

他瞥她一眼。

读了这么多年的医学院,结果居然叫我来陪你卖咖啡,你这算盘哪里买的?真会打呢!我又不是那么市侩的人,钱够用就好了,赚那么多干么?我又不指望你山珍海味、美钻华屋来养我。

她恨容易满足,只要一家小小的咖啡屋,身边伴着知心的他,共同守着他们的梦想,这就是她的全部了。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要向我求婚呢?她在心中叹息。

呆子……叹息还绕在舌尖,她睁开了眼,由梦中醒来。

这段对话,曾经真实存在,如今对她来讲,却像是梦一样。

没等到他的求婚,反而先等到她的分手,过去共筑的许多梦想,现在回想起来,就家一场梦,已经没有实现的可能。

坐起身,感觉下腹闷闷地疼痛,她留意了一下桌历,怎么又到月底了!领薪水吗?才不是,而是令她生不如死的生理期。

就像发票开奖一样,隔月报到,准时得很!而且每回都让她痛得死去活来,脸色发自,站都站不住。

很认命的打了通电话到公司请假后,又懒懒地瘫回床上。

通常这个时候,任牧禹都会挪开所有的事,在她身边照料,服侍她像服侍皇太后一般。

唉……打起精神,到浴室冲了个热水澡让自己清爽些,再自己动手冲了杯热牛奶,经验告诉她,这能让闷疼感稍稍好转。

看着眼前的奶粉,她突然闷笑出声。

那是半年多前的事吧?好像也是她的生理期──影,你出来一下!干么啦?鬼吼鬼叫的。

由浴室出来,看他手中拎着奶粉罐,表情好似活见鬼。

你、你──有了吗?他正瞪着她的小腹。

她呆了一分钟,才由他的视线领悟是有什么!你白痴啊!我要是怀孕,还会来生理期吗?亏你还是医生,说这种鸟话,对得起你的硕士文凭吗?更别提他们避孕措施做得很彻底。

那你没事买什么婴儿奶粉?他看看周遭,大概是在找会不会有尿布奶瓶什么的。

耶?有差吗?我们不是都喝这个牌子的?这下换他呆个一分钟。

服了你了!以后我来买就好,行吗?于是,她又乖乖当回它的皇太后。

想到这里,她笑了出声,胸口却觉得酸酸的。

这一次,她没有买错奶粉,但是结帐时,老板娘问了她一句话──怎么没看到任先生?几时请吃喜糖啊?她苦笑,没说什么就走开了,别人大概会觉得她很没礼貌吧?电话声响了起来,她放下喝了一半的牛奶,到客厅接电话。

喂,心影吗?嗯。

是邵光启。

你怎么了吗?为什么请假?声音听起来很着急,让她心底流过一丝暖意,起码还有人关心她。

唉,双鱼座女子的通病吧,细腻善感,又极了孤单。

没事,只是有点……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看医生?呃?她一窒,答不上话来。

原来她还是有女性矜持,懂得什么叫难以启齿。

可是怪了,为什么对任牧禹就从来不会?总是想什么就说什么,随兴自在,完全没有任何的形象或负担。

这是不是浪漫爱情的弊病?太有美感,呈现出来的全是最有气质的一面,反而失真了,不若和任牧禹在一起时的轻松自在。

哎,停停停!她在想什么?怎么老拿他们作比较?她不能总是三心二意啊!既然分手了,就该全心全意去经营现在的感情,她已经伤害了一个仔男人,不能再辜负真心待她的这一个了,否则,连她都不会原谅自己。

我真的没事,你别担心。

她听见自己牵强的声音。

那好吧,看你说话都没什么精神,你多休息,真的有事要打电话给我。

好。

不晓得哪来的冲动,她脱口喊道:光启!什么事?我喜欢你!是出于愧疚的心理,还是想说服自己,她已经分不清。

另一端静了三秒,然后他轻轻她笑了。

嗯,我听到了。

我不会让你反悔的。

挂断电话后,又过了好久好久,始终等不到预期的感觉。

没有浓浓的甜蜜,也没有心跳加速的感觉。

不该是这样的啊!她记得,初恋那股酸酸甜甜的恋慕和思念滋味,会让她连想起这个人都傻笑,说爱他时,心中会有满满的甜蜜和悸动……难道,她还不够爱他吗?又或者,她恨本没在恋爱?心,好烦好乱,她索性又打了通电话回公司,发狠地请上一个星期长假,打算回南部老家好好休息,散散心。

前半年度工作像拚命三郎,累积了不少的年假都没休,本来和任牧禹说好,要一起找个时间,安排假期出游……现在是不可能了,和邵光启交情又没到可以面见高堂的地步,还是别贸然邀约,害人家会错了意,尤其他之前还当众求过婚。

算了,既然没人陪,那就自己去吧!台南的乡亲,其实是很热情纯朴的,村里之间,好像每个人交情都好到可以攀亲带故,三不五时看得到谁又提着什么炖肉、水果的来串门子。

她拿起枕头蒙住脸,企图阻隔叨叨絮絮的话家常声浪。

如果她没记错,这老母鸡似的恐怖嗓门,应该是隔壁的陈妈妈。

前一天回到家,已经是三更半夜,累得她倒头就睡得不省人事,何况她又还在生理期当中,日上三竿仍赖在床上装死是可以被原谅的。

但显然家人并不这么想。

梁阿影,你给我起床,都几点了还在睡,这么懒散看你怎么嫁得出去!枕头被抽掉,然后砸在她身上。

哼哼,谁说嫁不出去,是本姑娘不嫁而已。

心知回笼觉是睡不成了,只好认分地爬起来,一边刷牙,一面口齿不清地咕哝。

是啊,也只有阿禹那老实的呆子受得了你,真不晓得你前世烧了多少好香。

母亲喃喃的叨念声,她假装没听到。

说到阿禹──棉被折到一半的母亲突然回过头。

他这次怎么没有陪你一起回来?对厚,该怎么禀明高堂,他们已经吹了?依照母亲对任牧禹喜爱护卫更甚骨肉至亲的程度,要是照实说,她恐怕会被活活掐死,然后弃尸荒野。

她早就在怀疑了,她一定是在外头被抱回来养的。

这么说可是有根据的,每回任牧禹陪她回来,老娘哪一次不是杀鸡又宰羊的?为女儿进补吗?错!佳肴美食全往任牧禹碗上堆,还不准他借花献佛,孝敬她大小姐。

猜猜没心肝的老娘是怎么说的?那丫头在台北就让你喂得白白胖胖的,我没叫她减肥就不错了,你才需要补一补。

不是我在说你,别什么事都顾着那个笨丫头,自己的身体要多爱惜……接着是一长串母子情深的戏码。

实在看不下去了!她都快搞不清楚,这到底是谁家?虽然最后,他碗中的食物,有一半都会入她的腹。

在庭院搂着她看星星时,他笑笑地对她说:其实你母亲很爱你,你以为她宰鸡炖补是为了谁?当然是你。

为我?却把最营养的食物全往你面前推?他脑袋的组织能力有问题啊?要不是肯定在交往前,老妈没见过他,她几乎要怀疑任牧禹是老娘在外头偷生的了。

因为她知道,我会顾着你啊!这是你妈妈表达感情的一种含蓄的方式。

她问我,你在台北有没有给我惹麻烦,其实是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是哦!她不以为然地嗤哼。

你一定没见过这么白目的老妈吧?那时,她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现在瞧瞧她一个人回来的待遇,果然没错吧?连块碎肉都没有。

闷闷地埋头扒着稀饭和桌上几碟酱瓜。

喏!一个大碗公咚地放在她面前,老娘毫无预警地冒出来,小小吓到她一下。

咦?还真有肉?而且还是那种要炖上四、五个小时,肉质嫩到入口即化的那一种哦!早说你笨了,连照顾自己都不会,真不晓得在外头都吃了什么,整个人瘦上一圈了……她要笑不笑地抬眼。

老母,你在喂狗啊?老娘的态度她很有意见哦!对任牧禹就热络到只差没陪酒卖笑,相较之下,她应该有权挑剔吧?要不要说声欢迎光临,小姐请慢用啊!老娘不爽地瞪她一眼,又一头埋进厨房里。

才刚说到喂狗,小妹抱着她的爱犬Luck,从她面前冒出头,小小声问:好吃吧?哇例!这一家子是幽灵啊?全都神出鬼没的。

一时忘了,她也在这一家子之中。

梁心慧,你吓死人啊!小妹笑笑地。

告诉你哦,这是妈妈一大早起来,由五点多煮炖到现在的。

想吃?她挖了腿肉递去。

才不要,这是妈妈特地为你做的。

她耸耸肩,不置可否地埋头吃着。

欸,姊,你这次回来,气色比上次差很多耶,连Luck都被你养得瘦巴巴的,不像以前,圆圆软软好可爱,抱起来很舒服。

你虐待它厚?我哪有?是它自己不吃好不好?关我什么事!你这种态度,它吃才怪。

梁心慧在心中低哝,没说出口。

我听到了哦,妈妈问的话,你刚才还没回答。

任大哥为什么没回来?这是我家欸,为什么他该回来?可是上次我打电话去,他明明告诉我,下次会找时间陪你回来的──就是凌晨雨点那一次。

她追加最后一句。

凌晨两点还在女朋友家中,而且是刚睡醒的沙哑声,白痴都知道这封男女稍早前都干些什么勾当去了。

梁心影当然知道小妹指的那一次。

欢爱后倦累睡去,半夜没力气爬起来,直接摇醒任牧禹帮他接电话,反正和她有点交情的亲友,他大致都认识。

凌晨两点打电话吵人还敢说!你有没有礼貌啊!她装傻带过。

少来。

你留男人过夜我都没说你了。

停了下。

你们吵架了?吵架?哼哼,这人哪懂得怎么跟她吵?小妹接下来的那句话,让她差点打翻手中的碗──性生活不协调?她整个人弹跳起来。

梁心慧!你这小孩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我十八岁,不小了。

至少该知道的都知追了。

哼哼,才十八岁,知道什么?我知道任大哥很爱你,他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也知道这么好的男人,你这辈子再也遇不到第二次。

他这么宠你、让你,不可能会做让你伤心的事,一定又是你自己小心眼,又在闹大小姐脾气了,我看你还是乖乖去找他,向他道歉好了。

梁心慧,你到底是谁的妹妹?反了,这一家子胳臂全都往外弯的吗?就因为是你的妹妹,才不得不替你打算。

你那么不会照顾自己,少了任大哥,不把自己搞疯才怪,要是哪天任大哥铁了心不要你,看你怎么办!那又怎样?他不要我,我就一定得要他吗?为什么我不能自己回家?为什么我一定要他送?为什么我不可以自己生活?为什么我一定要他照顾?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把我看得这么没用?任牧禹是上帝吗?没有他我就活不下去?梁心慧,你就这么瞧不起我,是不是?无名火烧了起来,她不经思考就吼了一长串。

梁心慧傻了眼,很少见她这么抓狂失态。

姊……梁心慧呐呐地喊。

我出去走走!无心听她再说什么,转身离开饭厅。

走在田间的小路上,清新的空气中有着虫鸣,却一点都不能舒缓她的情绪。

我究竟是怎么了?她无声自问。

回家是散心的,为什么只觉得更浮躁?同样的名字在不同的口中一再被提起,像是这辈子都与那三个字密密纠缠,她愈是满不在乎,愈是强颜欢笑,压抑到最后,反而压抑出满腔抑郁。

所有人都在提醒她,任牧禹这三个字,与她依恋多深。

阿影,几时回来的?她顺着叫唤回头。

昨晚,孙姨。

阿娘的姊妹淘,这个不能无礼,否则阿娘会扁她。

怎么没见阿禹?又来了!这是今年最流行的问候话吗?不能给脸色看,只好生硬回答:他很忙。

忙什么?不是我要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找个时间,也该定下来了,依我看,这孩子不错,会疼你一辈子的,阿姨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不会看错人。

我知道的,孙姨。

不要光说知道,要做到!我等喝你们这杯喜酒很久了。

孙姨──好了,我买菜去了,你自己好好想想。

孙姨已经走远,她蹲在田埂间,像只驼鸟,以为把头埋进膝间,就不会有人再来打扰她。

梁姊姊──够了!如果是要提任牧禹,立刻给我滚蛋!她想也没想地吼出声。

呃?怎么办?男孩呆在那里,不知所措。

她抬头看了一眼。

算了,何必为难小孩子?什么事?说吧!上一次和任大哥谈到考医学院的事,给了我恨大的收获,我已经决定要考了,想听听他的意见──我把他的电话给你,你自己去问他吧!不过人家现在还理不理你,我就不敢保证了。

她在心底附加一句。

好,谢谢。

走了两步,又同过头。

我爸爸说,他下了三十多年棋,任大哥是第一个令他有种棋逢敌手感觉的对象,问他哪时要再来杀两盘?还有,任大哥说他血糖过高,他很乖,任大哥列出来的饮食注意事项他都照办……天,这人是神吗?方圆百里,还有哪个人没被他收服的?更深一层的领悟揪沉了心。

他何必这么做?说穿了,还不是在为她做人情?现在才知道,他是如此用心在融入她的世界,努力让她身边的人认同他,认真地想陪她走完长长的一生……晚上洗完澡,就寝前,老娘推门进来。

喝掉。

什么东西?有闻到人参味。

喝就是了,问这么多。

噢。

不能怪她呀,老娘的态度,让她很担心明天台南乡间某处,会多一具无名女尸。

想归想,还是乖乖喝了。

今天你和妹妹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呃?好吧,我是有点脾气失控,明天我会去向小慧道歉。

不是这个。

你和阿禹到底怎么回事?不就那么回事嘛,分分合合,很正常啊……你以为你是谁生的?少跟你娘来这一套,要真的看那么淡,就不会整个人都瘦上一大圈!有吗?她摸了摸脸颊。

哪是?工作忙嘛──那你跟小慧发什么脾气?一句话堵死了她。

不愧是她娘,够狠。

要是真的不能没有他,就把他找回来吧,何必为难自己?妈──突然间觉得鼻头酸酸的,分不清是因为母亲少有的慈爱。

还是被说中脆弱心事。

梁母搂了搂她。

不迟的,阿禹这孩子看你看得很重,他的心会一直为你保留,只要你有那个心,都来得及。

是吗?大家都好有信心,唯独她自己,却没有那个把握……晚风吹进窗口,翻动未合上的日记,停留在最新一页的心情纪录。

分手的第二个月──会不会,我其实早就后悔了,却不敢向皿已承认?因为那错误的代价与痛悔,不是我能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