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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2025-03-29 11:40:23

一前一后回到房中,浣儿始终缩在角落,打死都不敢靠近他。

浣儿,过来。

唔。

她用力摇头。

才不要,过去一定会被扁。

浣儿,过来。

褚寻阳又说了一遍。

褚大哥想打我屁股对不对?不要嘛,我知道我不乖,我下次会听话——浣儿!碰上她,叹息已成习惯,我几时伤害过你了?真不晓得她哪来的念头,老以为他会打她屁股,在她心目中,他就真的这么暴力吗?好像没有耶!印象中,他一直是以无尽的包容在看待她所做的每一件蠢事,比所有人都还要疼她、宠她。

这是不是代表,她的小屁股是安全的?好嘛,我过去就是了。

怕他翻脸,浣儿一副贪生怕死的模样,慢吞吞地挪着小碎步前进。

褚寻阳倒也有耐性,等她慢慢走近,这才探手将她抓入怀中。

你这捣蛋鬼也知道自己不乖?褚大哥也不好!嗯?他挑眉。

是你自己先去那种地方的。

你不会忘了自己是女人吧?那种地方可不是女人能去的。

他皱了皱眉,动手卸下她束起的发,任一头乌丝如云瀑般泻下,穿过他修长的十指,回复纯真女儿貌。

他凝视了一会儿,这才满意地微笑,掌心柔柔抚着她一头青丝,感受绸缎一般温软柔滑的触感。

反正人都回来了,那就别计较了嘛!浣儿开始祭出撒娇攻势,嫩脸儿像只初生的小狗,直往他胸怀蹭。

你呀!他发现,他竟拿这芳龄一十五的小丫头没辙。

留意到她不寻常的举动,他偏头看向靠在他肩上的浣儿:你做什么?编发。

你编你的发,干么扯我的头发?瞧她干了什么好事?闲着没事做,居然把脑筋动到他的头发上来。

好了。

浣儿满意地收手,甜甜地道,这样我们就不会分开了。

褚寻阳讶然,望住那条融合了他与她的发的辫子,一股说不出来的悸动扣住心房。

浣儿……他低抑道,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结发——为夫妻啊!浣儿想一直和褚大哥在一起,但是浣儿笨笨的,要是不小心惹褚大哥生气……这样就不怕你跑掉了。

他该斥她胡闹,或者,也该笑她傻气的,但他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与她一生相随——他讶异地惊觉,自己并不排斥这样的念头,甚至,心中还涌起了丝丝温柔与甜蜜。

会吗?清纯娇憨的小小丫头,竟扣动了他平静多年的情弦?他之前甚至还只将她当成了半大的孩子罢了……心绪纷纷乱乱,他牵强地扯出一抹笑:别闹了,快解开,我答应你,不会一声不响地丢下你便是。

你自己说的哦!如愿挖来他的承诺,浣儿这才甘心解开她亲手系的发辫。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怎会突然跑去迎香院?还没审完啊?浣儿苦着小脸:就说是你不好嘛!人家煮好药膳,却见不到你的人。

你要是别乱跑,我就不会去那里找你了。

药……药膳?现在重点不是迎香院,而是……他将视线移向桌面,难道天意注定,他今天是在劫难逃?对呀!浣儿挣脱他的怀抱,奔向桌前。

咦?瞧了瞧,她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

怎么了?浣儿将皱巴巴的小脸转向他:有人偷吃。

不会吧?其实他想说的是:谁会这么不要命,存心找死?是真的!无妨的。

褚寻阳上前搂了搂她,安慰道,我不吃也没关系。

呼!真是万幸,又让他逃过一劫——谁说的?这里还有啊!幸好这食盅有保温的功能,没冷掉。

她再度漾开笑容,舀了满满一碗递给他。

啊?莫非天要亡他?快嘛、快嘛!这是我辛苦熬了好久的,尝尝看味道如何。

盯着手中被硬塞来的碗,他咽了咽口水,艰困地道:先问你一个问题。

你在熬这个……什么当归枸杞子鸡汤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事?浣儿偏头想了下:没有啊!认真点想!攸关性命耶,不认真行吗?虽然觉得他很哕嗦,连喝个汤都要问东问西的,但她还是很听话地用力回想了一遍,真的没有嘛——啊!遇到忠伯,聊了一下,这算不算?有遇到其他事?好,这下身家性命的问题,值得再商榷。

只要有其他事曾分散过她的注意力,他这条命就多一分危险。

你的话我都回答了,你快喝嘛,这是我特地为你做的耶,冷了就不好喝了。

真——真的要吗?天可怜见,他不想交年早逝啊!嗯。

她眨巴着眼,很期待地看着他。

迎视她澄亮的笑颜,成串的话哽在喉中,偏偏没志气地就是说不出口。

也罢,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认了!为了不让她那朵桀然笑靥黯然失色,他居然拿命去赌。

老天爷,他是真的觉得自己疯得很彻底。

咬咬牙,他硬着头皮端起碗,正欲喝下之际——二姑娘,你回来啦?是店里的伙计。

褚寻阳停下动作。

阿财哥,你找我有事吗?不是我找你,是忠伯。

他问你说,你把他那帖药拿到哪里去了?还有——伙计瞥了眼桌上的膳食,你那些中药还在厨房,你到底是加了些什么东西?我有啊!浣儿愣愣地翻动食盅,看,药全在这儿。

你想——褚寻阳有些头皮发麻,干涩而虚弱地挤出声音,有没有可能,是你加错了?咦?她用力眨了几下眼,会吗?忠伯那帖药,是做什么用的?他说是清肠胃。

那不就是泻药?!他整个人跳了起来,失态地惊吼出声。

咳——也可以这么说吧!天!这丫头居然给他灌泻药!褚寻阳扶着头,感到头晕目眩。

褚大哥,你身体不舒服吗?她还有脸问!再舒服的身子,给她一搞都很难舒服得起来。

幸好他还没喝,要不然……老天!他想都不敢想。

今天是泻药,那明天是什么?砒霜?还是鹤顶红?他这条命早晚会被她玩掉。

褚公子——明知在这时候不宜雪上加霜,但伙计阿财仍是硬着头皮说了,您的随从刚才在找您,之后也不晓得怎么搞的,就一直在跑茅厕,方才我要来时,见他又跑进去了……没想到阴错阳差,竟让观涛当了他的替死鬼?!下意识地,他瞥向浣儿。

奇怪,徐大哥是吃坏肚子了吗?不知是真蠢还是装蒜,她纳闷地喃喃道。

天!他服了她了。

他闭了下眼,有气无力地道:建议你自己去问他,如何?褚大哥,你很累吗?眼睛都睁不开了……这回,他连叹气都省了,拜托,先出去!可是……出去!让我休息一下,行吗?他需要一点时间,努力培养对属下的愧疚感。

褚大哥在生气吗?他脸色不大好看耶。

浣儿怯怯地瞄了他一眼,不敢再多问什么。

搞了好久,浣儿那颗永远不晓得转弯的小脑袋,总算弄懂事情的始末了。

但,那时的徐观涛,早已拉到虚脱。

见他被她的无心之过给弄得惨兮兮,浣儿都快愧疚死了,为了表达歉意,这阵子她时时往徐观涛那儿跑。

见着推门而入的她,徐观涛脸色一变,整个人跳了起来。

你不要过来!亲身领教过后,他简直怕死了这尊小瘟神。

浣儿失望地垂下小脸:徐大哥还在记恨,对不对?惨了,她该不会是预备放声大哭吧?没有、没有,我一点都不怪你,真的!他紧张地迭声道。

又不是不清楚侯爷有多宠爱她,简直把她当成了心头宝,她要是有一丁点的不痛快,侯爷都会心疼得半死,他哪敢招惹她?可是你的表情很难看。

浣儿指控道。

哪有,你看,我这不是在笑吗?徐观涛用力地扯开脸部肌肉,贡献出名为微笑的东西。

原来是我误会了。

浣儿笑逐颜开,紧接着递出手中的托盘,给你,补身用的。

补身?!徐观涛脸色又变了。

那真的不能怪他,任何人在经过一碗补身汤补到虚脱在床的经历后,都不会有勇气再来这么一回的。

这、这是、你做的?很孬种地,声音就是掩不住颤抖。

不是,是我拜托忠伯帮我弄的。

呼,那还好。

徐观涛吁了口气,放心地接过。

只要不是她亲手烹调,任何人都无所谓。

不过,你要是想吃我做的,我也可以帮你弄。

浣儿冷不防又冒出这一句。

噗——一口汤喷了出来。

小心点嘛,真是的。

浣儿还很体贴地替他拍背。

你——咳、咳!你……她该不会是认真的吧?随便说说的啦!上次已经惹褚大哥生气了,我不敢再下厨。

说到这个,口吻竟有些哀怨。

有吗?他可不以为疼她疼到不合常理的侯爷会去生她的气。

有。

因为我害你变成这样,褚大哥在怪我。

这样最好了……他本来就不希望主子和她太接近,免得哪天一条命就这样被她给玩掉了。

你说什么?啊?怎么一不小心就讲出心里的话来,我、我说这样真是太不幸了。

对呀,我也觉得我好不幸。

浣儿认同地附和。

到底谁比较不幸啊?徐观涛真想昏倒。

所以我才会想来问你,到底要怎样才能让褚大哥不再生气啊?原来她这阵子这么巴结他,是有目的的?这——我也不知道。

那,你认识褚大哥比较久,他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事物。

想讨好侯爷?哼,想都别想。

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浣儿皱着小脸,我倒是知道一个。

褚大哥是不是喜欢和女人交配?交……交配?差点被口水呛到。

紧接着,他脸红脖子粗地大嚷:你胡说什么!褚寻阳是他最崇拜的人,可容不得他人诬蔑。

我才没有胡说,他明明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去迎香院。

浣儿不服气地反驳回去。

才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反正他是我见过最光风霁月的君子,你少乱说话,破坏我家少爷的名声。

问问而已嘛,你凶什么凶?这人脾气真坏,褚大哥就从来不会这样吼她。

谁教你——那你告诉我实话不就得了?不要!不然我就当褚大哥真的喜欢交配哦!你——说嘛、说嘛!不要、不要!你到底说不说啦!你到底烦不烦哪?一声又一声,绵延不绝的争论由房内传出,看来,这场角力是没那么快落幕了。

由外头回来,褚寻阳第一个念头,便是寻着那可人的小丫头。

褚公子,您回来啦?我弄了壶冰镇梅子汤,你要不要——无视于乔织艳柔情似水的殷勤探问,他开口便问:浣儿呢?娇妍丽容上的光彩微微一黯,旋即又牵起一抹笑:在后院缠着您的随从呢。

褚寻阳眉心一蹙:观涛?是啊,这两人的感情近来特别好,老见他们腻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她有意无意地说着,一边留神观察他的反应。

观涛——和浣儿?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竟疏忽了。

是啊!细细回想,这阵子浣儿似乎不再动不动就来缠他,老是不见人影,却没想到,她是找观涛去了。

我看,就别打扰他们了,让小俩口好好培养感情,也许过不了多久,就有桩喜事传出来了呢。

见他失神,乔织艳主动地伸手握住他。

喜事?!真是活见鬼了!他一点都不觉得那是喜事,他只想杀人!胸口仿佛压着什么,沉沉闷闷的,这该死的小丫头,居然——居然这么不把他当一回事!看也不看乔织艳一眼,他一旋身,直奔后院。

被遗落下的乔织艳望着余温犹存的掌心,怔忡黯然——快说啦!你不说我就一直烦、一直烦,烦到你发疯为止哦!乔浣儿,你不要老是跟着我行不行?至少她有一点说对了:他的确是被她烦到快发疯了。

这乔浣儿真是不死心,一天到晚追问他要如何讨好褚寻阳,要是不想办法让他消气,她就没办法像以前那样赖在他身边打转了。

哼,要他做这种出卖主子的事,他徐观涛可办不到。

为了侯爷的安危着想,他打死不说!他宁可浣儿和侯爷保持距离,以免他往后得餐餐银针试毒,或者是以身试毒来保护主子安危。

唉,你很小气耶,说一下又不会死。

浣儿硬是不死心,跟前跟后地绕着他打转。

乔浣儿,你够了吧?拜托你有点女孩家的样子好不好?成天到晚缠着我问交配的事,你羞不羞蔼—声音卡在喉咙里,忍无可忍地甩头想走之际,正好对上褚寻阳那张阴鸷的脸庞。

少……少爷。

他呐呐地喊了声。

褚寻阳视而不见地略过他,灼灼黑瞳望向后头的浣儿。

褚、褚大哥。

她低垂着头,缩在徐观涛身后。

他果然还在生她的气,瞧,脸色有够难看。

这几天,她每天早上一睁开眼,最想见到的人就是他,可是又怕他气还没消,忍耐得好辛苦,可现在……惨了,看这情势,她更不敢去烦他了。

本来她是想,只要当事人原谅了她,褚大哥自然也就不会和她计较了,可问题是,她都已经想办法让徐大哥原谅她了,他却反而更抓狂,真不晓得他在气什么。

褚寻阳瞥了她一眼,目光停留在她揪着徐观涛衣角的小手上,然后眼神极冷、不发一语地转头就走。

褚——她想迫上去,又怕更加惹怒他,僵住的步伐为难着,不知该跨出还是收回。

徐观涛也愣住了。

跟着侯爷出生入死了数年,从未见过他这种神情,冷得令人发寒。

他可不认为一锅补身药膳,会让向来冷静沉着、鲜少动怒的侯爷气成这样,尤其那郁怒不完全是针对浣儿,甚至包括了他……下意识里,他低头看向褚寻阳目光停留的地方。

不就是浣儿的小手,还有他的衣摆吗?没什么嘛……等等!一线灵光敲进脑海,徐观涛因突然的领悟而震惊得回不了神。

这怎么可能?他那优秀出色的主子——会看上她?!开什么玩笑!侯爷是那么的英明睿智,眼光怎会长在脚底板下……呃,好啦好啦!他承认,这浣儿姑娘也不是真的那么不可取,她虽迷糊,但迷糊得很可爱;人虽然傻呼呼的,但也傻得很善良,心思直来直往,从不懂算计那一套,待人真诚无欺,这是她最大的优点。

这样的她,其实也给周遭的人带来了不少欢笑,也许,侯爷便是恋上了她清灵无邪、纯真娇憨的气质吧?那现在——糟糕,侯爷误会了!你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追过去撤个娇,解释一下!他真的会被她给害死!要是侯爷真误以为他在和他抢女人,那他可十条长江都不够跳了!撒娇她会,但——解释?!呃,噢,好,我知道了!她似懂非懂地点头,傻愣愣地任他推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