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板娘,酒店送酒来了,你要不要确定一下?小老板娘,菊之间的客人说……小老板娘,昨天的单据好像少了。
每天睁开眼睛,琉璃就不断不断地听见这样的呼喊。
小老板娘已然成了她唯一的名字。
在东京念完大学,她就在母亲的命令下回到了伊豆,正式进行老板娘养成的修行计划。
玄春是一间老旅馆,在主人北条志一多年前离开后,就由其妻明子打理。
明子在离婚后,回复了她的本姓松本,而琉璃也从北条琉璃变成了松本琉璃。
虽然母亲很少提及那个离家后便失去消息的父亲,但随着年龄增长,琉璃也慢慢的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外遇了。
后来他选择了外遇的对象,离开了她们母女俩。
两个因为相爱而结合的人,最后却因为男人的背叛而结束。
曾经因为活在爱里而美丽的女人,在男人离开后却变成了心里住着鬼的怨妇……那真是世界上最悲哀的事啊。
一直看着母亲的琉璃,心中对婚姻充满了无限的恐惧。
她不想让鬼住到她心中,而先决条件是拒绝去爱。
她母亲常把一句话挂在嘴边——嫁个丈夫,不如生个小孩。
这句话表达了她对父亲的不谅解,也道出了遭受背叛的女人的无奈。
因为父亲的抛弃,因为母亲长年来的教诲,琉璃也渐渐觉得婚姻及男人是世界上最不可靠的两种东西。
所以她并没有结婚的打算,甚至对婚姻有种难以言喻的排斥及恐惧。
借精?如果真有必要,也许对婚姻存着怀疑及戒慎态度的她也会尝试。
jjwxc jjwxc jjwxc半夜一点,琉璃经过办公室,发现母亲明子还在办公室里。
妈……她探头,还不休息?明子抬起头,还有一点帐要对,你先去睡吧。
琉璃迟疑了一下,要我帮忙吗?不必了。
噢……看母亲似乎不需要她,她转身准备回房。
琉璃……突然,明子唤住了她。
不累的话,过来跟我聊聊……嗯。
琉璃点头,走进办公室,在明子旁边的位置坐下。
明子继续看着手上的各笔帐目,做得还习惯吗?有点累,不过还应付得来。
她说。
才三个月,没那么快上手,不过……说着,她转头睇着琉璃,温柔一笑,你是我的女儿,我相信你一定办得到。
琉璃点头一笑,没说什么。
母亲一直是个女强人,尤其在父亲离开之后。
她强势而坚毅地扛起重担,把玄春经营得有声有色,比起父亲是毫不逊色,甚至有超越之势。
琉璃,怪妈妈把你留在乡下吗?明子问道。
她微怔,妈?你还年轻,又在东京那种大都市念了四年书,要你回到伊豆是委屈了你,可是……她突然搁下手中的纸笔,伸手握住了琉璃搁在大腿上的手。
望着年轻秀丽的琉璃,她露出了母亲欣慰又不舍的眼神,妈妈希望你能继承玄春,好好把旅馆经营下去,这年头男人都不可靠,女人要有谋生能力才能有尊严的生存下去。
琉璃没有搭腔,只是沉默地听教。
玄春的营运不错,客源也稳定,只要你肯做,至少一辈子不愁吃穿。
我知道。
琉璃点头。
明子更使劲地抓住她的手,妈妈跟你相依为命,绝不会害你,把妈妈的话记住,知道吗?琉璃又是点头。
明子满意地一笑,松开了手,将视线又移回帐本上。
去睡吧,明天你休假,好好玩一天。
她说。
嗯。
琉璃起身,那你也早点睡。
唔。
明子点了点头。
看着灯下专注又严肃的母亲,琉璃心里有点不舍。
这十几年来,她知道母亲是如何一个人在苦撑着。
如果爸爸当年没离开,现在家里的气氛应该不是这样的吧?印象中,爸爸是个温和又笑口常开的人,他不曾对母亲说过一句重话,她怎么也没想到那样的爸爸,也会有离开她们的一天。
为什么?为什么?她常常这样无语问天。
如果连那样的好人都不可靠,那这世界上还有没有什么男人是可以信任的?jjwxc jjwxc jjwxc干嘛闷闷不乐?穿着一身粉红色时髦套装的美纱微噘起小嘴,疑惑地望着琉璃。
琉璃搅拌着杯里的咖啡,有气没力地说:没有啊,只是旅馆的工作有点累。
所以说,我才不肯继承家里的旅馆啊!美纱是附近菊助旅馆的老板女儿,跟琉璃是一起长大的姐妹淘。
她并没有留在自家的旅馆工作,而是选择当一个上班族。
琉璃睇着她,有些羡慕,你还有两个妹妹,我妈妈可只有我一个孩子。
那倒是。
美纱吃了一口软绵绵的蛋糕道。
不过……咽下了蛋糕,她望着琉璃,要是你一直在旅馆里工作,不是注定要一辈子待在伊豆吗?伊豆有什么不好?是没什么不好,只是……她皱皱眉,像你这样在东京生活了四年,难道一点都不会向往都会的生活?琉璃沉默了一下,都会有都会的便利繁荣,但乡下有乡下的纯朴悠闲,看你怎么看它罗。
我可没办法。
美纱挑挑眉,我一定要找个都会男子,然后在大城市里过完我的一生。
看她一脸陶醉的模样,琉璃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美纱有点羞恼,难道你想嫁给同乡,然后一辈子窝在这里?琉璃睇着她,又摇头笑着。
美纱涨红了脸,会来我们这种老旅馆投宿的全都是些老人,哪里有机会认识什么好男人?到时年龄到了,又要去相亲,连恋爱的机会都没了。
我不担心。
琉璃好整以暇地一笑。
难道你……美纱眨眨眼睛,惊疑地问:你真的不打算嫁人?她淡淡地一笑,嗯。
小姐,不会吧?你真的中了明子阿姨的毒?说着,她欺近琉璃,直视着她,我听梅婶说,明子阿姨要你借精生子,不会是真的吧?琉璃气定神闲地说:当然是真的。
你有病喔?美纱激动地道。
你才有病呢。
琉璃笑瞪着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的事。
你不能因为你爸爸外遇离家,就把天下男人都当成病菌啊。
琉璃神情有点幽怨,但要是我遇上的男人跟我爸一样,那我岂不是要跟我妈一样抱恨一生?美纱顿了顿,明子阿姨还恨叔叔吗?没有爱,哪来的恨?琉璃一叹,虽然她嘴上总说男人不好,但我想,她心里对我爸还是有几分惦念的。
但爱他却又恨他的感觉一定很痛,她不想跟妈妈一样……美纱攒揽眉,唉,我完全无法理解你的心情,因为我只想赶快结婚,然后离开这里,就算离婚收场,至少也不算遗憾。
离婚怎么不是遗憾?琉璃感到不解。
‘做了错了’总比‘不做不错’来得丰富精采吧?美纱说。
什么歪理?琉璃嗔笑一句。
借精生子才是歪理呢。
美纱显得正经八百,如果男人不可靠,那么用他们的精子所生出来的小孩,又怎么会可靠?虽然美纱常说些言不及义的东西,但她这句话却说进了琉璃心坎里。
说得也是,如果一个女人对男人是那么的厌恶排斥,又怎么会爱流着他的血的小孩?母亲这么爱她,是不是也是因为她对父亲还有余情?在她想得分神的时候,美纱突然神秘兮兮地拍拍她的手背,发什么呆?她摇摇头,随口说:没什么,在想工作的事。
你快变成像明子阿姨一样的工作狂了。
美纱笑叹一声。
最近旅馆很忙,人手有点不够,我妈说要再雇两三个人……她说。
闻言,美纱支着下巴,唉声叹气,要是菊助的生意有你们玄春的一半就好了。
你还好意思说?是谁死都不继承旅馆的?琉璃趁机糗她。
幸好我不继承,搞不好让我一接手,没三个月就关门大吉呢!说着,她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听见她这么损自己,琉璃也忍不住笑了。
就在两人聊得高兴的同时,在她们座位背后,一个身穿T恤牛仔裤,身边搁着一只大提袋的年轻男人,正专注地聆听着琉璃的每字每句。
jjwxc jjwxc jjwxc跟美纱道别后,琉璃一个人往玄春的路上走。
为了抄近路,她挑了条竹林小径走。
这条路只有当地人熟悉,所以见不到什么外来的游客。
翻腕一看,已经近十点了。
忖着,她加快了脚步——走着走着,她隐约听见身后传来沉沉的脚步声,当她慢,那脚步声就跟着慢,当她快,它也跟着快了起来。
这一条小路只有本地人才知道,但如果在她身后的是本地人,应该会出声叫她才对。
她越想越不对劲,不自觉地就小跑步起来。
小姐……突然,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那声音是陌生的,因为陌生,她简直想要拔腿就跑。
小姐……那声音越来越近,像是追了上来。
琉璃紧抓着皮包,快步地前进。
小姐,你……忽地,一只手拉住了她。
啊——啊——啊——她连声尖叫,转身就以皮包回击。
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一把抓住她的皮包,像是要抢夺她手中皮包似的。
抢劫!抢劫!她使劲地与他拉扯起来,并大声尖叫。
突然,男子猛地扯走她的皮包,沉喝一声。
喂!她陡地一震,惊恐地看着眼前的陌生人。
虽然心有余悸,而且危机尚未解除,她还是不自觉地注意到他。
因为……他很出色。
高挑的个子,精悍的体格,粗犷、帅气又有型有款。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T恤,一条磨白了的牛仔裤,手里还拎了只大帆袋,一副自助旅行者的模样。
他的眼睛在黑夜里像星光一样耀眼,他的唇角带着一丝不羁的笑……她发现自己的心跳跳得很快,但不太像是被吓到了后的心跳加速,而是另一种她不曾有过的心悸。
我不是抢匪。
蜷川和典有点懊恼地看着眼前这个看似纤细,却爆发力十足的女孩。
她弯弯的眉毛,圆圆的眼睛,小巧的鼻、樱红的唇,还有一副纤细却又婀娜的身材。
刚才坐在她背后,没能看得见她的模样,只觉得她声音好听,现在细细一看,他发现她的样子比声音更迷人。
他见过的美女不少,但她算是稀少的那一种。
她那种知性又纯净的美,让他眼睛一亮,十分惊艳。
他将皮包还给了她,拿去,别随便攻击别人。
琉璃犹豫地看着他,像在猜测着他是否另有居心。
快拿去啊。
他催促她,神情有点急躁。
琉璃见状,赶快接下皮包,戒慎地睇着他。
你家是不是缺人手?他突然问道。
她一怔,什么?我说你家是不是缺人手?他重复了一次。
她一脸怀疑地看着他,好像他是什么嫌疑犯似的。
你……怎么知道?我听见了。
啊?刚才在咖啡厅里,我听见了你跟你朋友的谈话,知道你家缺人手帮忙。
她一愣,什……你偷听人家说话?说什么偷听?我又没失聪,自然能听见些什么。
他说。
他这么说也不是没道理,她确实不能强迫别人的耳朵听不见她说了什么。
你可以雇用我吗?他双臂环胸的问。
我家不用来历不明的人。
她挑挑眉。
喂,真没礼貌,什么来历不明?他浓眉一纠,直视着她,我叫蜷川和典,二十七岁,家住东京。
东京?她微怔,你从东京到这里找工作?真是奇怪了,他不在东京那种大城市里工作,为什么要到这种乡下地方?不自觉地,她以一种审视的目光斜睨着他——迎上她那戒慎怀疑的眼神,和典眉稍一扬,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可不是什么通缉犯。
噢?她挑挑眉,不以为然地。
你的样子很像。
什么?他一脸不悦。
他长得一表人材,相貌堂堂,她居然说他像通缉犯?你拎着帆布袋,真的很像在‘跑路’。
怪了,她居然跟他抬起杠来?她应该提防他,应该赶快离开现场才对。
离家出走干嘛带一堆东西?他反问她。
她微怔,离家出走?我跟父亲闹得不愉快,所以就拎着袋子走了。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
我身上的钱只够我搭车到伊豆,所以我就选择这里落脚。
就这么简单?她半信半疑。
他点点头,就这么简单。
琉璃沉吟了一下,再看看他。
其实他的样子也不是太可疑,虽然他偷听她讲话,又跟在她后面这么久,但如果他真要对她不利,应该不会跟她在这里闲扯淡。
再说,他的眸子澄澈,目光坚定,这样的人是坏人的机串很低、很低可以吗?他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抬起眼,疑惑地望着他。
什么?可以雇用我吗?我什么都愿意做。
琉璃眉心微蹙,思索了一下。
得问过我母亲……是吗?他轻扬起下巴,睇着她,那现在就去问她啊。
不能明天吗?从没见过这么心急的人。
今了日事今日毕的道理,你不懂吗?他幽深的黑眸凝视着她,咧嘴一笑,有点促狭意味。
被他那目光一锁,琉璃无由地脸红心跳起来。
她飞快地转过头,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