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后不久,住在附近的阿杉婆婆来带平治。
她是个七十几岁的婆婆,身子还相当硬朗,前年老伴过世后,她就一个人独居在这深山小村中。
阿杉婆婆……见到她来,平治立刻出门去迎接。
平治,阿杉婆婆摸摸他的头,你爸爸说他要到邮局去,要我过来带你。
抬起头,她发现了随着平治走出来的陶琳。
咦?你是……阿杉婆婆疑惑地打量着陶琳。
陶琳一笑,我是民宿的客人。
阿杉婆婆非常惊讶地道:这个时候还有人上山来玩?我不是来玩的,我找人。
她说。
找人?阿杉婆婆蹙起眉心,一脸好奇。
是的。
她点头,我找熊八先生。
熊八啊——她恍然大悟,正广没说他出国了吗?他说了,所以我要住在这儿等他回来。
说着,她趁机又向阿杉婆婆打听着,婆婆,不知道熊八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熊八啊——阿杉婆婆眯着眼笑笑,他只是个有钱的糟老头。
咦?她一怔。
网杉婆婆睨着她,不是啦,其实他是个有钱的老好人,心地很善良、很懂得照顾别人。
听完她的话,陶琳放心地露出笑容。
果然,她的助养人熊先生是个人人称赞的大好人。
阿杉婆婆疑惑地瞅着她,你找熊八做什么?我受了他的恩惠,想亲自向他道谢。
她说。
阿杉婆婆似乎对熊八先生帮助别人的事,一点也不惊讶,是这样啊……那你就在这儿先住下来吧!正广是个好人,他会照顾你的。
阿杉婆婆说。
当她提到陶川正广,陶琳露出了很不自在的表情。
呃,是啊……阿杉婆婆没有察觉到她神情有异,继续说着:正广跟他老头一样都是好心人,瞧……她偷偷地睨着平治,悄声道:平治的妈妈跑了,他居然就照顾起这孩子来了,真是个傻瓜……说着说着,她大概是觉得自己讲得太多,也担心平治听见什么而转口,我们这儿挺好玩的,你就多留一些时候吧!说着,她牵起平治的手,平治,我们走吧!平治点点头,回头跟陶琳挥挥手,琳阿姨,下午见。
嗯。
她朝他一笑,目送着他们离去。
傻瓜?阿杉婆婆居然这么形容陶川……老婆跑了,孩子却是无辜的,他不照顾谁照顾呢?中午过后,到镇上邮局办事的陶川还没回来,而去阿杉婆婆家的平治也还留在那儿。
闲着没事,陶琳穿上大衣、围上围巾,离开了民宿,到附近走动。
根据她事前所做的功课得知,八甲田山中有不少湿地及湿原植物,不只景观一流,还有不少未经开发的秘汤。
这里的地名叫龟之汤,她想附近应该会有温泉才对。
反正合着也闲着,她就到处走走,增长见闻。
这儿到处都积雪,只有人工刨出来的小径可走。
顺着小径,她一路欣赏着美丽的风景。
突然,一只黄色的不知名动物,出现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它看见了她,没有动作,只是好奇地、警戒地与她相望。
应该是貂吧?她忖着,慢慢地走上前去。
一惊觉她的接近,那只貂连忙跑开。
别跑……见它跑,她跟着迫上去。
她只是想近距离地看它一眼,但它却像见鬼似的逃开。
她迪着它在林子里穿梭,竟发现更多不同的动物。
它们趁着没下雪,天气也暖和的时候出来觅食,但一见人迹,就又脚底抹油地跑掉。
对生活在都市里的陶琳而言,这是新奇的,因为她从没如此贴近过这些所谓的野生动物。
索性她不跑了,也不企图靠近它们。
她在原地坐下,安静地观察它们。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开始降雪。
抬起头,雪花像棉花球一样地穿过林稍,然后落在地上、还有她的身上。
她以手指触碰,那冰冰的、软软的感觉,让她兴奋得想大笑大叫。
毕竟对生长在亚热带国家的她来说,雪是既新奇又陌生的。
尽兴之后,她想起也该是回去的时候,于是回头想依着她来时的足迹回到小径上去。
但在此时,她赫然发现自己的足迹,已经被刚才降下的雪给掩盖住了。
怎么会?她暗叫不妙,我不会那么倒霉吧?怎么在山里迷路这种事,总是那么奇怪地发生在她身上呢?不会,不可能的……她皱皱眉,自言自语地。
是的,她不信邪,她要凭着记忆找到来时的路,因为她相信……她应该不是那种无可救药的路痴。
傍晚,正广从镇上回来,却不见陶琳的踪影。
他心想,她或许是跟平治一起到阿杉婆婆那儿了,所以便直接前往阿杉婆婆的家。
爸爸!一见他来,平治扑上前来抱住了他。
他抱起平治,环视了屋内。
婆婆,那女孩子没来?你说住在你那儿的漂亮小姐啊?阿杉婆婆蹙起眉,她没跟来呀。
是吗?正广浓眉一纠,有点忧心。
她走了吗?是不是因为昨晚的事让她觉得不安、不悦,所以她趁着他不在的时候离开了呢?还是……她闲着无聊,所以到附近走动而迷路?他不知道自己希望是前者还是后者——前者,他觉得怅然若失;后者,他感到心慌不安。
婆婆,平治请您帮我照顾,我去找找她。
他说。
怎么?她会迷路吗?阿杉婆婆皱皱眉头,对有人会在这里迷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她不熟悉地形,不是没可能。
他摸摸平治的头,平治,你要听话,爸爸去找阿姨,找到就来接你。
平治揪着眉心,爸爸,阿姨是不是不见了?呃……他一顿。
平治立刻红着眼眶,阿姨像妈妈一样跑掉了,对不对?看见他那惹人怜惜的模样,正广不舍地笑叹一记,但是却不知如何回话。
婆婆!他将视线从平治身上移开,就麻烦您了。
别这么说。
那我先走了。
话罢,他旋身再度离去。
他一刻也不敢拖延地回到家里,并上楼察看陶琳是否离去。
打开房门,他发现她的行李还在,而房间里也没有那种她已经离去的迹象。
排除了第一个可能,那么……现在就只有第二个可能,那就是她又迷路了。
下午三点半,在平地实在不算晚,不过在山里,过了这个时间,天色就暗得极快,要是她没有掌握好回程的时间,很可能会在昏暗的天色下迷失了方向。
过去八甲田山中发生了那么多山难意外,大多是因为外地来的人对路况不熟而造成。
他担心她也会发生那样的意外,尽管他希望这只是他的多虑。
步出门口,迎面而来的是林务局的山本先生及警员暮木先生——陶川,你要出门啊?山本先生问着。
呃,是……他说。
今天最好早点回家,别再出去了。
山本先生一脸严肃地说。
发生了什么事吗?见他一脸谨慎,正广疑惑地问道。
暮木警员接口说道:一个小时前有两名劫匪在镇上抢了布庄,后来开车往山上逃,刚才警方在不远的地方发现他们的弃车,担心他们会逃到附近藏匿。
什么?听完暮木所说,他不觉忧心起来。
我们还要去通知其他人,先走了。
暮木说完,便跟山本急急忙忙地走了。
劫匪逃到附近?怎么好死不死会在这个时候呢?就算她不迷路,要是在山里到处逛而撞上那两名劫匪,结果一样教人担忧。
忖着,他更觉不妥。
回屋里准备了一些基本的装备后,他只身进了森林——天色已经暗了,四处摸索着回去的路的陶琳,已疲累得不想再走。
真不知这是什么鬼地方,居然教她连着迷了两次路?她记得陶川说过附近有着殉情崖,要是她一失足摔进去,恐怕到骨头化尘都没人发现。
抬起几乎快睁不开的眼皮,陶琳隐隐看见前方的林子间有处破旧的小木屋,屋子里没有半点灯光透出,看来像是没人居住似的。
不过在这种时候,她已经管不了那里住不住人,或是有没有什么人能施舍她一点食物了。
现在的她好累、好冷,只想有个地方歇歇脚、捱过这个夜,她就心满意足了。
她拖着沉沉的脚步往前走去,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木屋前。
推开木屋的门,她往伸手不见五指的屋里看。
突然,一道黑影自她左侧冲去,一把将她擒住。
啊!她惊恐地大叫。
再叫就杀了你。
一声沉沉的、阴阴的男性声音自她耳际传来。
接着,她听到洽地一声,眼前忽地出现了一个看来横眉竖眼的男人。
男人拿着打火机照着她的脸,哈哈一笑,是个漂亮女人耶……真的耶……这时押着他的男人也瞄清了她的容貌。
发现这木屋里还有两个看来不是善类的男人,陶琳已经吓得手脚无力。
想不到我们逃进山里,还有这种自动送上来的艳福。
拿着打火机照她的男人嘿嘿地笑。
老天对我们真是不薄。
押着她的男人附和着。
你……你们……警觉到自己处境危险,她颤抖着声音,你们想……想怎样?真不知她是造了什么孽,居然会碰上这种只有电影情节中才会发生的哀事。
我们逃到这里,又冷又饿,你说我们能做什么?男人撇着唇,阴阴地笑着。
我……她不敢直视那男人的眼睛,我没有吃的,也……也没有带钱……嘿……押着她的男人将唇凑近了她的耳边,那我们就吃你。
说着,他伸出舌头在她耳垂上一舔。
啊!陶琳尖叫起来。
别让她叫。
另一人提醒着。
这种地方没有人会来的。
那押着她的男人邪狎地一笑,会叫的妞比较带劲,不是吗?说着,他将已经疲惫得手脚无力的陶琳扳倒在地,一手抓着她的手,一手则扯着她的雪衣。
不要!不要!她死命地挣扎,尽管她觉得再挣扎也是白费力气。
老二,抓着她的手。
那压在她身上的男人说着。
另一人跪到她头那边去,两手一伸就攫住了她的手。
这会儿,她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脸上漾着邪恶的笑意,一点点地剥掉她的衣物。
不要……不要……她哑着声音苦求,惊怕得眼泪直流。
别怕!那男人露出邪狎又狰狞的笑,我们哥儿俩的‘技术’不错的。
不……陶琳惊羞又气愤地瞪着他,不要碰我!那人哪管她要叫要骂,径自地动手要解开她的裤子。
不要碰我!你这只恶心的猪!她已经恐惧且气愤到失去理智。
在这种情况下,她当然不该再激怒他们,但试问,有几个女人在这种情形下,还能理智的跟他们周旋?老大,她骂你是恶心的猪耶。
那抓着她双手的男人浯带谑意地道。
哼!他冷哼一记,我待会儿就让她变成叫春的母猪。
说完,他粗暴地、像是泄愤似的拉扯着她的裤子。
不要!不要碰我!她发狂地大叫并扭动身体,不要!你继续叫、继续扭吧!那男人淫邪地一笑,我最喜欢带劲的女人了。
说着,他的手已经摸上了她的腰——啊!她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而就在她尖叫的同时,木屋的门砰地从外面被踢开——一道强劲的光束射进了黑暗的木屋里,教陶琳及那两名劫匪顿时睁不开眼睛。
而就在他们都因为那突来的巨响及光线而怔住时,那站在门口的人忽地冲了过来,砰地一声,那人手中拿着的警用手电筒,重重地敲在那压着陶琳的男人头上。
哇啊!那人疼得在地上打滚,而陶琳也趁机爬起,缩瑟在角落。
黑暗中,光束不断地移来移去、忽明忽灭,她只隐隐看见眼前有人在晃动,耳朵却什么都听不见,因为这样,她惊惶畏惧。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移动的影像统统停止,她再也看不见什么……她缩在角落里发抖、发怔,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突然,那道光束落在她脚跟旁,然后慢慢地、慢慢地移到了她的身上、脸上不要……她声线颤抖,脸色苍白。
林……听见那熟悉的、温暖的声音,她陡地一震。
抬起泪湿的、惊恐的眼,她看见了一张她所熟识且放心的脸庞——陶……陶川先生?她像死而复生的病患般,看着解救她生命的正广。
看见缩在角落里,衣衫不整的陶琳,正广的心蓦地一紧。
他可以想见她现在有多害怕、不安,他甚至不敢贸然地靠近她,就怕她在情绪还未稳定之下,又受了什么惊吓。
林,你别怕,没事了。
他站在离她两公尺的地方看着她,你把衣服穿好,我处理一下这两个劫匪。
话罢,他拿出装备包里的绳子,将那两名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劫匪,一一地绑了起来,踢出了门外。
你这该死的半男半女,别把我们丢在外面!为首的人破口大骂。
正广面无表情地瞪着他,你再叫,我就剥光你们的衣服。
你……你敢?!那劫匪虚张声势地吼着。
他突然趋近,一把拎起那劫匪的衣领,声线低沉而冷酷地道:我可不在乎多两个人冻死在八甲田山中。
说罢,他重重地摔开那劫匪。
脸见他那阴鸷、骇人的眼神,再听到他的威胁,两人噤声,就怕他真的把他们剥光,将他们冻成冰棍。
关上门,正广回到了木屋里,点亮了野营灯,而缩在角落里的陶琳已经将衣衫都拉好了。
正广以无线电级林务局的山本先生联络,并将此地的标位告知了他。
结束通话,他走到陶琳跟前,但不敢靠她太近。
放心,警察很快就会来了。
陶琳垂着头,身体还在颤抖。
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蜷缩着身躯。
困见她这模样,正广的心猛地一揪。
对不起,都怪我……他在离她一公尺的地方坐下,你住在我的民宿里,我有义务担任你的导游。
他言语中充满了歉意及懊悔,尽管错不全在他。
我想不到你会又一次迷路,也想不到刚好有两个浑球逃上山来。
他越说越是懊恼有气,幸好你没事,要是你有什么意外,我真的会后悔歉疚一辈子。
陶琳沉默不是因为她不搭理他,而是她因惊吓而喉咙绷紧得发不出声音。
对不起,要不是我……他睨着她低垂着的侧脸,不知要说什么好。
听到有劫匪躲在附近时,我急坏了,很怕你会遇上这两个人,我……他实在很气,气自己让她只身入林,也气那两个混蛋对她无礼。
陶琳双手环抱着自己发抖的身体,嘴里细细碎碎地说着:好……疼……林……听见她说疼,他的心像是被人狠狠的捅了一刀般。
他再也忍不住地趋前,搭着她的肩问:他们有动手打你吗?陶琳抬起头来,脸上布满了让人心疼的泪。
看着他那张有着复杂情绪的脸,她鼻子一酸、眼眶一热,眼泪再度溃堤。
他们真的打你?见她哭,他已经气愤不舍的几乎失去理智。
可恶……他咒骂一记,眼底乍现骇人的阴鸷。
我替你出气。
心里一急一恼,他急欲起身,冲到外头狠狠地打他们一顿。
就在他霍地站起的同时,陶琳伸出了迟疑的手,拉住了他的袖口——第4章--------------------------------------------------------------------------------别走……她哑着声线,像可怜的落难小猫。
刚见她那模样,正广只觉揪心。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自他脑后,狠狠地揪住他的长发一样。
林……我……我好怕,别走……她声音颤抖,就连拉着他的手也是颤抖的,不要走开……他反手握住了她抖颤颤的手,我不会走……他重新坐下,而这次,他挨着她身边坐着。
陶琳紧紧地握住他温暖的大手,不知是冷,还是余悸犹存地咬着下嘴唇。
你冷?他问着,脱下了自己的雪衣披在她肩上。
她一下一下地颤动肩膀啜泣着,没有哭出声音。
不要哭,已经没事了……他有些迟疑地伸手去拍抚她的肩膀,而她没有闪躲或攀悸。
在他身边,感觉到他宽大的肩膀所传来的温度,她的情绪慢慢地缓和下来。
她将头靠在他肩上,抓着他的手越来越紧。
感觉到她指尖所传来的恐惧,他是内疚的。
因为,他觉得都是自己让她遇上了这种事。
对不起,我……不是你……她的声音软软地打断了他,是我太大意,我……我不该自己跑进山里,我……我觉得自己好蠢……你不蠢,是我不好。
他安慰着她,我没有尽到责任,我……陶川先生,你别……她突然抬起头望着他,别那么说……迎上她悬着泪珠、惊悸犹有的眸子,他的心神一撼。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她又低下了头,幽幽地道:我总是给你添麻烦……谈不上是什么麻烦。
他淡然一笑,你住在我那儿,我就有责任。
责任?听他说对她有责任这些活,她的心里涌现出一种奇怪的情绪。
长这么大,除了院长曾对她说过对她有责任这句话,再也没有任何人这么说过了。
她喜欢这句话,因为那让她觉得自己是有人关怀、有人怜爱的。
但……院长对她那么说,是因为她是育幼院里的一分子,而且她爱护她。
那他呢?他对她的责任是哪一种?是因为她住在他所经营的民宿里,基于对客人的保护,所以他对她有责任吧!这样的责任让她感觉有点心酸、有点怅然……但旋即,她又因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感到懊恼。
她希望他对她有什么责任呢?他是他,而她也只是她。
他是平治的爸爸,是某一个她不认识的女人的丈夫,要是他对她有什么特别的责任,那岂不是全乱了?噢,老天,她觉得自己真是蠢毙了!想着,她猛地将头从他肩上移开,并与他保持了一个她自认为适度的距离。
你对我没什么责任,她恨透了自己有那种莫名其妙的想法,而她以不在乎的态度来掩饰自己波动的情绪,我只是恰好住在你家的民宿里罢了。
听见她那么说,他有种受挫的感觉,但他又觉得她没说错什么。
不过以她那刻意疏离撇清的态度看来,她或许对昨晚楼梯口的那一拥非常介意。
突然,他犹豫起自己是不是应该为昨晚的事向她道歉——昨晚的事……是不是让你的心里觉得很不舒服?他突然问道。
咦?她一怔,惊愕地望着他。
我看你有点怕我。
怕你?她蹙着眉头,我为什么要怕你?你是不是以为,我是那种找机会就揩油的色狼?他望着她,神情相当严肃。
迎上他炯亮的眸子,她猛地一震。
我……我没那么想……他的严肃认真让她莫名紧张。
你没有吗?他炽热的目光锁住了她。
被他那毫不掩饰、率直而热切的目光一锁定,她竟丧失了该有的反应能力。
你的反应让我觉得自己像是个手法拙劣的色狼。
他说。
呃……她愣住,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我……我没有……你真不够坦然。
他浓眉微纠,闷闷地说着。
我……我不够坦然?听见他的批评,她不觉也激动起来,难道是我的错吗?他睨着她,闲闲地道:我没那么说。
原本平和又温情的气氛,竟因为他们提起了昨晚的事,而弄得两人都激动莫名。
她因为他哪壶不开提哪壶且乱扣她帽子而恼火,而他也因为她明明介意,却又装成若无其事的不坦然态度而感到微愠。
你就是那种意思!她瞪着他,忘了刚才是如何的惊险万分,而她又是如何地依偎着他。
我……说我不坦然,你呢?她一阵抢白,不让他有机会开口,谁教你用那种怪怪的眼神盯着我?怪……他一愣,什么怪怪的眼神?你……真要她说吗?她……她怎么好意思说出来。
你说啊。
他眉心一揪,明显的不服气。
被他一激,她倒真的上火了。
要我说吗?说啊。
他直视着她。
你……你用那种好像喜欢上我,眼中只有我的眼神盯着我,不是吗?受不住他的言语刺激,她冲口而出。
他一愕,两只眼睛瞪大着望住她,而她也因为自己的一时嘴快而呆愣住不动。
两人就这么对望了不知多久,直到他眨了眨眼睛她猛地回神,故作淡漠地道:怎样,你无话可说了吧?是啊,突然,他语气笃定地道,我那么看着你,就是因为我喜欢你,那又怎样?她陡地惊愕得瞪大了眼睛。
你……你说……我说我是喜欢你,所以那么看着你,不行吗?话一出口,他竟自然而然地向她吐露。
其实他知道自己说这些话是非常冲动、不理智且躁急地,没有任何女孩子会对一个认识不到三天的男人说出这种话,而不感到震惊错愕。
你……她震惊得瞪着他,你说什么?他有儿子、有老婆——虽然是跑掉了,但只要还有婚姻关系,他就应该为那样的关系负责,这是她所认为一个男人该对家庭付出的责任。
可他现在却说……他喜欢她?她才来三天耶!他对一个刚认识三天的女孩说什么喜欢?他是不是常常对来住宿的女性住客,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啊!请你不要随便说喜欢!她气愤地瞪视着他。
她对他的印象一直不差,也认为他是个温暖、温柔且温情的男人,但现在……她收回那些话!我没随便,我很认真。
他直视着她,眼神是炙热而直接地。
你……他的大胆直言让她觉得心慌,她感到愠恼、感到惊愕,同时也感到惊羞、心悸。
如果他不是结了婚、有孩子,她会很高兴他对她说这些话,但……他不是啊!你真差劲!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气得想一跃而起。
他伸出手拉住了她,我是唐突,但绝不是你说的差劲。
你……她羞恼地瞠着他,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你不曾有过那种感觉吗?忽地,他神情凝肃地望着她。
她一怔,什么?那种见到对方,就觉得他像是早该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人的那种感觉。
他说。
她眨眨眼睛,愕然地、迷惑地看着他。
他率直的眼神看进她眼底,我有。
见到你的时候,我有那种感觉。
他的这番话让她的心跳在瞬间加快,她感到自己的心窝很热、很热,就像是快要烧起来了一样。
你……你在说什么?她的思绪突然变得纷乱,什么都无法思考。
她懂他所说的那种感觉,事实上,她一直在寻找那样的感觉,而见到他时,她有了那样的感觉。
但是她不认为她可以凭着感觉行事,也不认为他能。
如果他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就不该对她说这些话。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她以不屑的、看轻的眼神望着他。
他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硬要说他有错的话,只能说他太冲动、太冒失。
虽然我住在深山里,但我还是个正常的男人,当我看见喜欢的人,仍然会有感觉。
你……她气急败坏,但同时也心乱如麻。
她对他确实有好感,但他在她心中那无怨无悔守着孩子、等待妻子回头的好印象,却在他向她说出喜欢的同时,宜告破灭。
差劲!她气呼吁地撂下一句,霍地起身——林……他起身拉着想冲出木屋的她。
做什么?!她没好气地回头瞪他一眼。
看见她不悦的、恼怒的眼神,他激动的情绪突然沉淀下来。
他激动个什么劲?他有喜欢她、向她表明心意的自由,但她也有拒绝他的决定权啊!他怎么可以因为她的拒绝而觉得懊恼、愠怒呢?抱歉,他诚心地道,我太冲动……看见他脸上那诚恳道歉的表情,陶琳的神色也缓和许多。
外面很冷,别出去……他翻腕看表,我想警察很快就会来了。
她望着他,一言不发。
刚才是我不对,可以吗?他睨着她,眼神温柔得像是一个大男人在哄着他的小女友。
见他低声下气,她也不好再坚持。
能讲和了吗?他低头凝视着她,语气委婉。
她沉吟须臾,讷讷地点了点下巴。
他撇唇一笑,那你坐这边,我到那边去坐。
说完,他转身便往另一个角落走去。
就在他转身的同时,她看见他背后近腰部的地方流着血,而衣服也已经被利刃划破。
陶川先生,你受伤了!她惊叫起来,想也不想地冲上前去。
咦?浑然不觉的正广扭头检视着,这才发现自己被刺了一刀。
见他受伤,陶琳忧急得忘了刚才的不快。
她趋前掀起他的衣服,细细地检视着他的伤势。
你被刺伤了……她想这伤一定是方才跟那两名劫匪扭打时弄的,思及此,她心里有一种歉疚及隐隐的不舍。
应该没什么大碍。
他若无其事地说。
什么没大碍?她又急又气地瞪着他,你也太没神经了,自己受了伤都不知道。
他扭头睨着她,雪衣厚,伤得应该不深。
她蹙着眉,直视着他的眼睛,眼眶中有忧心的眼泪在打转。
看见她眼底的泪光,他心头一震。
你这样,我……我会很内疚的……突然,她哑着声线幽幽地说。
啊?他一愣,你不必觉得内疚,又不是你刺的。
可是你是为了救我受伤的啊!她说着,眼泪不听使唤地流下。
你别哭,我不会死。
虽然他觉得她流眼泪的样子实在美丽,但还是不忍见她掉泪。
听见他提到死字,她眉心一揪,泪水更是直直地落。
老天……他暗叫一声,回身安慰着她,你别这么哭,不然人家会以为欺负你的人是我。
她抬手胡乱抹着眼泪,但泪水还是固执的涌出。
这点伤不会要人命的,以前在摩洛哥,我受过比这还严重一百倍的伤,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他试着安抚她波动的情绪。
她吸吸鼻子,抬起泪湿的眼帘,摩洛哥?他点头,嗯,我早些年一直在世界各国流浪。
流浪?她微愣。
见流浪这件事分散了她的江息力,他话锋一转。
是啊,我去过很多地方,直到两年前才安定下来。
去过很多地方,两年前才安定下来?她一震,忽地想起了熊先生。
他是熊先生?不,不可能,她的恩人熊先生现在应该在美国跨州之旅吧?平治的妈妈离开了他,为了照顾平治,我才决定安定下来。
他说。
她静静地听着他所说的每一句话,脑子里转动着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他在世界各地流浪,直到两年前为了照顾平治才留了下来,那么……平治的妈妈是因为他不安定的天性而离开的吗?平治的妈妈为什么走?她好奇的问,但同时也担心触碰到他不愿意提及的心事。
大概是不想过这样的生活吧!他不加思索地道,你也看见了,在这种地方只有老年人,没有年轻人。
噢……他说得简单扼要,而她也没敢多问。
沉默了一会儿,她扶着他的手臂,你快坐下,要是伤口裂了可不好。
他一笑,顺着她的意思靠墙坐下。
陶琳在他身边坐着,低头不语。
转过头,他瞒着她秀气而恬静的美丽倒脸,心情不禁又是浮动。
林,我刚才说那些话,如果让你觉得不舒服,那我……别提了。
她打断了他,总之你不该喜欢我,而我也不能喜欢你,就是这样了。
他有妻有子,就算再有什么悸动,也不该说出口。
而她也一样,即使心里对他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动及心动,也不能若无其事地接受已婚有子的他。
唔……听到她如此坚定的拒绝,他只能闷不吭声。
他不该喜欢她,而她也不能喜欢他……他想,她的意思是——他们之间什么都不可能发生。
喜欢跟不喜欢一个人都是可以根直接的反应,她说不能喜欢他,却没说不喜欢他,不能跟不之间的差别很耐人寻味。
如果他没猜错,她心里应该早巳有一个人了吧!因为她心里有那个人,所以她不能再喜欢任何人,包括他。
真是尴尬,这是他第一次向女人告白,而这个第一次让他碰了钉子。
接下来的时间,他没再说什么,而她也保持沉默。
不多久,远远地传来了一阵骚动——警察来了。
他说。
嗯,是啊。
她淡淡地回应着他。
警察抵达化解了这一段漫长的沉默尴尬,她应当觉得松了一口气,但不知怎地却感到怅然。
她说自己不能喜欢他,可其实……她是喜欢他的吧?她以为在短短的几天内,就爱上一个人的剧情,只有在什么罗马假期、东京七日情里才看得见,却没想到那种不可能的情节,竟会发生在她身上。
她无意识地睇了他一记,而他也正望着她。
她收回视线,故作镇定。
那激动的、疯狂的、急遽的心跳,只有她自己听得见——山本先生及暮木警员带队依着正广所给的标位找到了木屋,也顺利地逮捕了两名劫匪。
当大家看见两名劫匪居然被他给空手制伏时,所有人都发出惊叹。
那位小姐没事吧?山本先生看着正广身后的陶琳,一脸关心地道。
没事,只是受了点惊吓。
他说。
山本先生望着她,笑得既和善又温暖,小姐,你真是太幸运了,要不是碰上陶川,你这回可惨了。
你别把我说得很神勇。
正广撇撇唇,朗朗地一笑。
你本来就神勇,别那么谦虚。
一旁的暮木警员笑道。
对于自己顺利的解救了陶琳,也成功地将两名劫匪逮住之事,正广维持他一贯不卑不亢的态度。
我只是运气好而已。
此时,一名新进员警走了过来,一脸崇拜地望着正广,陶川先生,想不到你这么厉害,那两个人身上有武器耶!跟正广是高中同学的暮木警员哈哈一笑,你开什么玩笑?陶川可是很狠的。
咦?那新进员警一怔。
陶川可是东北五县高中联运的跆拳冠军。
暮木说。
那员警、脸震惊,真的?这下子,他更是敬佩了。
拜托,那是八百年前的事了。
正广觉得那不值得夸口,反倒显得很尴尬。
这证明你宝刀未老,还很能打呢。
暮木玩笑似的说。
陶川先生这么厉害,早该加入警界才是。
新进员警兴匆匆地说。
他呀……暮本熟路地拍拍正广的肩,他流浪了好多年,哪有时间做人民公仆?还有啊……暮木意犹未尽地道,你可别看他像个深山怪人,这家伙可是帝大高材生,大学时就在赚大钱了。
暮木……眼看他就要把自己的底全掀出来,正广忍不住制止他。
暮木不理他,径自又说:这小于投资什么赚什么,运气好得教人妒嫉。
好了,可以不要再提我了吗?正广蹙起眉头,无奈地睨着不断提他当年勇的暮木。
暮木爽朗大笑,你都几岁了?还害什么脸?说着,他望着一语不发的陶琳, 小姐,你可要感谢他,他为了你可以说是不惜豁出性命呢!厂陶琳一愣,不知说什么好。
不过听见暮木刚才所说的那些话,她是震惊的。
陶川是帝大高材生,而且是个投资高手?暮木不是开玩笑的吧?如果陶川真是那样的人才,那么他现在应该是什么青年企业家,或是菁英分子才对,怎么会窝在深山里经营民宿,没事还要帮客人准备吃的?暮木,别胡说了……正广推了暮木一把,你快带着那两个劫匪交差去吧!暮木笑笑,好好好,别赶我嘛!话罢,暮木一行人押着两名劫匪往回程移动。
正广与陶琳尾随着,但两人各有心事,一直未再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