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小兔出现在公司,杉田兴奋地叫着:小兔,你没被炒鱿鱼,太好了!小兔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杉田拉着她在柜台后坐下,低声道:昨天你走后,社长下来找你,我以为你被他开除了呢。
没啦,我只是心情不好。
对于昨天发生的事情,她轻描淡写。
可是……杉田附在她耳边,意有所指地说着:社长他很紧张唷,我从没看过他那样的表情。
小兔一怔,脸颊很老实的红了。
他紧张?因为她吗?月宫,我们的交情怎样?杉田似笑非笑地照着她。
很、很好啊。
她有点惶惑不安。
那你是不是不能对我说谎?杉田眼露狡黠之光。
她皱皱眉,勉为其难地点头。
杉田一笑,抓住了她的手臂,老实说,你跟社长是什么关系?咦?她一怔。
真的是那种很远很远的亲戚关系?杉田一脸我根本不信的表情。
我……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很远很远的亲戚关系是她鬼扯的,但事实上,他们的关系也没亲密到哪里去啊。
他们只是在她小时候有一点哥哥妹妹的关系,而且已经失去联络好多年了。
昨天我看社长那么维护你,就觉得不寻常。
杉田迳自发表她的观察心得,石原商事是公司的长期客户,他为了你而教石原先生难堪,这太奇怪了。
小兔干笑两声,也许他只是天生侠气,仗义执言。
杉田斜眼睇着她,骗谁?你还是老实告诉我,免得我胡乱猜测。
我们真的没什么关系……她一脸无奈,我认识他的时候还不到十岁,而且已经失去联络十几年了。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杉田惊讶地低呼。
说什么啊?她轻啐一记,那时他已经是高中生了,我只能算是跟屁虫。
这话,她说得有点可怜。
你喜欢他?杉田睨着她,像要看穿她的心事。
才没有。
她急忙否认,他是大老板耶,而且我讨厌他。
杉田一怔,你讨厌他?借此机会,小兔极力想撇清她跟诚二的关系。
她不能跟他扯上任何关系,她想他也一定不愿意。
嗯。
她用力点点头,他那个人既傲慢又无礼,眼睛像是长在头顶上一样,我最讨厌他那种自以为了不起的人了,他……当她滔滔不绝的数落诚二的缺点时,她发现杉田的表情由期待,慢慢的变成错愕、畏缩……杉田的眼睛没看着她,反倒看着她身后,像是她身后有什么可怕的妖怪一样。
你干嘛?她疑惑地睇着杉田,然后纳闷地回头一看。
呃!?她陡地一震,因为诚二就站在她后面。
她惊觉到一件事,那就是诚二听见了她所说的每一句话!月宫,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
他面无表情地说。
小兔尴尬又惊恐地睇着他,我说了会来……唔。
诚二浓眉微扭。
当然,小兔数落他的那些话,他一字不漏地全听进去了。
他发现,她果然是非常讨厌他,因为她可以大气不喘地地说他一百八十个缺点。
这个发现让他觉得沮丧、懊恼,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他睇了她最后一眼,一声不吭地离去。
他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连数落她两句都没有?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小兔莫名的感到怅惘。
那个杉田口中为了她而紧张,甚至得罪客户的天川诚二,跟这个对她冷冷淡淡,仿佛不把她当一回事的天川诚二,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因为不知道,她更是不安了……※ ※ ※星期日傍晚,诚二如约地出现在小兔家门口。
他说的是真的,他真的要帮小兔找一个好对象,而且他连参加酒会的礼服都帮她准备了。
小兔似乎没有说不的理由,穿上礼服、化上完美的妆,她坐上了他的车。
从前的她不是没参加过所谓的上流聚会,但当她身处在诚二所存在着的这个世界中时,才赫然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
因为即使是在全盛时期的月宫家,都追不上天川家现今的水平。
这个酒会里不只出现是一些商界人士,就连一些政界要角都现身了。
从下车、挽着诚二的手步进会场的途中,她便已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但她知道那不是因为她艳冠群芳,而是因为她是天川诚二的女伴。
她紧张起来,因为这个世界是她不曾涉足的。
步进会场不过几十公尺的距离,他们走了好久,因为途中不断有人趋前向诚二问候。
看得出来,他在这个圈子里绝对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天川,是你?当他们一走进衣香折影的会场,一名身着白色西装的男子随即趋前。
他热情地望着诚二,也注意着一旁身着白色长礼服的小兔。
我们已经半年不见了吧?他说。
没错,诚二一笑,你在巴黎还好吧?不错,漂亮的女人满街跑。
他咧嘴一笑,带点调皮淘气。
诚二笑睇着他,那不是正合你意?替我留点面子,好吗?我还是喜欢日本的女孩子。
说着,他转而注视着小兔,这位小姐是……她是月宫免小姐。
诚二说。
很可爱的名字,以前没见过。
你好,我是北岛英三郎,很土的名字吧?他自嘲着。
听见他那传统的名字,再看他那俏皮的样子,小兔忍不住笑了。
这个人很有趣,跟诚二是完全不相同的人。
但她感觉他跟诚二的关系不错,似乎是相当熟识的朋友了。
他是我东大的学弟,也是KS药厂的未来当家。
诚二说。
他看得出北岛英三郎对小兔很有兴趣,而小兔乎也不讨厌他。
尽管他跟英三郎交情不错,还是有点吃味。
听见他是KS药厂的未来老板,小兔不禁咋舌。
诚二所认识的果然都不是普通人。
月宫小姐,你是天川的女朋友吗?英三郎非常直接地问。
不,不是的。
小兔有点尴尬。
虽说他们确实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但听见她不假思索地否认,诚二的心竟觉得难受。
冷静的他当然没表现出任何情绪。
她小时候喊我一声诚二哥哥,勉强算是我妹妹吧!他淡淡地说。
英三郎一笑,是吗?那么说我可以追她了?咦?小兔一怔。
这个人还真是直接,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诚二不奇怪英三郎有此一举,他一向是个速战速决的人。
他睇了身边的小兔一眼,笑得有点勉强。
当然,我带她来就是为了帮她找男朋友。
噢?英三郎挑挑眉头,一脸兴味。
你不适合她?他简单的问题让诚二及小兔都显得很尴尬,因为那正刺中了他俩的要害。
诚二蹙起浓眉,笑得有点无奈。
她讨厌我,因为我是个傲慢无礼、眼睛长在头上、自以为是的人。
听见他一字不漏地背出她说过的话,她不觉蹙了蹙眉头。
记那么清楚干什么?她在心里嘟嚷着。
英三郎哈哈大笑,那真是太好了,天川有的缺点,我没有。
说着,他伸出了手,月宫小姐,待会儿可以请你跳支舞吗?小兔犹豫了一下,下意识地看看一旁沉默的诚二,像在求救,也像在徽询他的意见。
答应他吧!这家伙是个不错的人。
他毫不思索地说,但情绪复杂。
不错的人?他的意思是英三郎是他认为可以配得上她的男人?有种不知名的温恼在她心底涌现,好啊。
她有些负气地将手交到英三郎手里。
英三郎睇着诚二,高深地一笑,天川,你不会后悔吧?诚二听出他话中带话,正想解释些什么,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 ※ ※诚二。
一名身形纤细瘦高、极有气质的女子翩然来到,英三郎,你也在?她是支部高官神田光夫之女——神田知里。
睇见英三牵着一名年轻漂亮的女孩,她好奇道:这位漂亮的小姐是你女朋友?还不是,不过有机会。
英三郎露出他明朗的笑容,这位月宫兔小姐是天川的妹妹。
神田知里一怔,笑睇着诚二,我不知道你有妹妹。
诚二淡淡地说:是以前邻家的小妹妹。
噢?神田知里兴味而优雅地一笑,转而望着小兔,你好,我是神田知里。
你好。
神田知里?她就是杉田所说的那个支部高官的女儿?那么她就是公司传闻中,诚二的女朋友?她好美、好优雅、好成熟、好有气质……天啊!站在她面前,她对自己几乎要失去信心。
难怪诚二看不上她,跟神田知里一比,她就知道自己有多微不足道。
小心英三郎,他可是个花花公子。
她开玩笑地提醒着小兔。
干嘛没事损我?英三郎一啐,月宫小姐,别听她胡说。
神田知里温柔一笑,我是实话实说,要找对象,还是找像诚二这种专情正经的男人比较好。
说着,她笑望诚二,而诚二则是一语不发地与她交换了个眼神。
光是看他们两人表面如冰,心底热如火的模样,小兔就揪心得厉害。
她看不下去,只想赶紧逃开。
北岛先生,我们去喝点酒吧!她说。
好啊。
英三郎轻牵着她的手,两人旋身离开。
诚二望着他俩的背影,只是沉默。
睇见他眼底的落寞,神田知里淡淡一笑。
他们很相配。
唔。
他没搭腔,但也不好不做表示。
你的表情好像是被什么东西被抢走了一样。
她意有所指地。
诚二像是偷抽烟,被教务长当场抓到似的涨红了脸,你说什么?真是妹妹?她慧黠一笑。
他可以立刻肯定的回答她,但他没有,因为那样的谎话已经叫几乎说不出口。
是的,他不认为小兔只是妹妹,将她介绍给英三郎,他确实有一种将心爱的东西拱手让人的感觉——即使他衷心觉得英三郎是个好对象。
但他能怎样?至少他将小兔交给了一个他认可的男人。
诚二,说真的,她挽着他的手,我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表情。
神田……他浓眉一扭,一脸你别再说了的表情。
她一笑,我们跳舞去。
※ ※ ※英三郎是个有趣又健谈的人,跟他在一起,小兔觉得很轻松。
但是她的心情平静不下来,她的目光总是追逐着那个不属于她的男人。
对英三郎,她没什么好挑剔——他英俊多金、体贴风趣,又是KS药厂的继承人,正符合她开出的条件。
她该感谢诚二帮她找了一个这样的对象,但她也恨他替她找了一个让她无法挑剔的对象。
这种矛盾的情绪在她心里不断发酵,更让她无法专心地与英三郎共舞——她已经踩了他好几次。
月宫小姐,英三是个聪明也敏感男人,他一开始就感觉到诚二跟小兔之间的火花。
你很不专心喔。
小兔歉然地道:抱歉,我、我舞跳得不好。
这跟舞艺没关系吧?他一笑,你的心不在这儿呢。
她一怔,尴尬又羞赧地望着他。
北岛先生……他们……他的视线飘向了舞池另一边的诚二及神田知里,很相配是吗?小兔幽幽地睇了他们一记,是啊,郎才女貌。
英三郎撇唇一笑,所以你一直看着他们?咦?她一震,猛地抬起头来。
他目露黠光,你的眼睛一直追着天川,你们真是什么兄妹关系?迎上他探索的目光,她心虚地低下头去。
我是不知道你们究竟怎么了,不过我的直觉还算准确。
他信心满满地分析,没有人会用那种眼神看‘妹妹’的。
什……她一时没听懂他的意思。
英三郎像个大男孩般调皮一笑,他也一直往这边瞧呢,大概是怕你被我占了什么便直吧!小兔愕然地道:怎、怎么可能?他的意思是说诚二紧张她?这……这怎么会!?你别不信。
他朝她眨眨眼,要不要我做个实验?嗄?她一愣,还来不及反应,英三郎已经搂住她的腰,将她拥进怀里。
他们紧贴着彼此跳舞,但小兔发现自己没有心跳的感觉。
这太怪了,诚二光是凝视着她,就能教她心跳加速的啊!英三郎将脸靠在她发际,轻笑着,他在看了……哇,他的眼睛都快杀死我了!他像在开玩笑,但当他们的位置一转,她瞥见了诚二的眼神诚二牵着神田知里的手,姿态优雅的跳着舞,但他的眼睛瞪着这边,像是她跟英三郎做了什么坏事。
怎么会这样?他的表情像在生气、吃醋,但他明明跟神田知里是一对的啊!我没骗你吧?英三郎将转了回来,附在她耳边低声道:他是真的想介绍男朋友给你吗?嗯?她微怔。
换个方式说吧?他一笑目光炯亮地望着她,你是真的讨厌他吗?她哑然,只是一脸惶然不安。
我很喜欢你,月宫小姐。
他松开了她,但你心里根本容不下其他人,是吧?北岛先生……她露出心虚疚的表情。
他不以为意的一笑,没关系,输给天川,我甘愿。
英三郎一语道中她的心事,她也无须对他有所隐瞒。
是的,她心里确实被诚二的身影塞满了,但诚二的心呢?他的心已经有别人了。
她自言自语地。
英三郎听见了她细微的声音,但他没搭话,只是在心里纳闷着天川心里有别人?谁啊?※ ※ ※直到宴会结束,诚二都没有接近过小兔。
他彻底地将她交给了英三郎,但那只是表面的。
他的心、他的视线,都追随着她。
为了排解这样的情绪,他不停地喝酒。
虽说他酒量还算不错,但借酒浇愁的结果,向来都是愁更愁的。
宴会结束后,小兔随着他驱车离开。
但这时,她发现他喝了不少酒,因为他一上车后,车上就弥漫着浓浓的酒气。
你能开车吗?她有点担心,毕竟酒驾最容易出事。
他沉吟片刻,放心,把车开回去还不成问题。
他这么说,她也没什么好反对的。
再说,他都已经踩下油门了。
车子还算平稳的行进着,但他很安静,静得让她感到心慌。
小兔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来打破沉默,因为她快闷死了:谢谢你带我来。
诚二眉丘一隆,陷入沉思。
谢他?她是谢他介绍了一个既体面又多金的男人给她吧?怎么,他还合你意吧?他问得有点酸。
她隐隐听出他话中带着消遣意味。
是啊,北岛先生各方面的条件都很好。
她负气地回答。
加点油,他就快是你的了。
他嫉妒,但他应该有风度的祝福她,而不是说话酸她、调侃她。
他失去该有的理智及风度,因为他的胸口被嫉妒填满,他无法理性的思考。
是酒精作祟?还是他从来就不是个理性冷静的人?听见他那种近似嘲讽的言语,她懊恼地望着他。
你是什么意思?我没有什么意思,我是在祝福你。
他苦笑着。
祝福我?她瞪着他,管不了他正酒后开车。
你在挖苦我!别忘了是你自己带我来的!是,他眉心皱起,微带愠色,是我带你来的,是我要帮你物色对象。
小兔哼地别过头去,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了。
她真是越来越不懂他了。
说要帮她找对象的是他,找到了不高兴的也是他;而且一边轻揽女友共舞,一边又用那种吃味的眼神瞪着她……他到底在想什么?我怎么了吗?他自言自语,然后又露出一记怅然的苦笑。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她转头睇着他的侧脸,只觉得他怪怪的,不像平时的他。
完了,他一定是喝多了,神志有点不清楚。
不行,不能让他开车,要是他撞车,那不是毁了?开什么玩笑,她还没复兴月官家呢!你醉了。
她说。
我没醉,我知道自己在讲什么。
他像个爱逞强的小伙子般。
你知道?她挑挑眉,我很怀疑。
你喜欢北岛?忽地,他用很认真的表情问了她一个突兀的问题。
她一怔。
他不错……所以你跟他抱得那么紧?他浓眉深锁,神情懊恼。
她愕然地望着他,脑子有一瞬的空白。
他在调侃她?是啊,他的三贴舞跳得真好。
她赌气道,他身上的香水味很棒,体格也超赞。
这些话听在诚二耳里,真是一字比一字刺耳、一句比一句伤他的心。
一股无名火在他胸口窜燃,轰地一声就蔓延至他头顶。
很好,他冷笑,但眸中是怅然,我看要是不带你走,你今晚都可以跟他上……不准你说那个字!她惊觉到他要说的那个字眼,但她不希望他那么说。
他一横眉,你不正是那种意思!?你!她气愤地瞪着他,但几乎挤不出字来跟他争吵。
自从相遇以来,他们已经争吵过太多次了,这种无谓、没有建设性的争吵,她已不想再有;况且,她真的不知道只是哥哥妹妹关系的他们有什么好吵的。
我要下车!她生气地瞪着他。
他没有停车的打算,我会送你回家。
我不要你送。
她恼火地朝他吼叫,你只会惹我生气!我惹你生气!?突然,他踩下煞车,毫不在意地将车停在路上。
转过头,他眼底燃烧着妒火。
是你惹我生气!顾不得他们的车就停在大马路上,她跟他吼了起来:我惹你!?没错!因为酒醉,他涨红着脸,看见你跟他抱在一起,我就觉得碍眼、觉得生气!她陡地一愣。
她跟北岛抱在一起……他是指他们跳舞时,北岛故意抱着她以试探他反应的事吧?他说他觉得碍眼、觉得生气……那是说他在意?我跟北岛很好,但是这是我第一次这么恨他……他说着,然后一震,像是觉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般。
该死!他握着方向盘,整个人无力地趴在方向盘上,我在说什么……小兔木本地看着他所有失控的反应及行止,脑袋又是一片空白。
老天,他在吃醋耶!一种难以言喻的欣喜在她心底涌现,但旋即她又想起美丽娴雅的神田知里。
他吃她跟北岛的醋,那神田知里是什么?正当她发怔思考的时候,后头传来其他驾驶人不耐的喇叭声——喂,人家在叭你了。
她推了推他的肩膀。
他连头都没抬,只是懒懒地咕哝:随他去……她看得出来他是醉了,而且根本不能继续开车。
没有多想,她开门下车,飞快地跑到驾驶座那头。
打开车门,她把他揪下来。
我开。
他醉眼迷蒙地睇着她,你开?对,我有驾照。
说着,她像塞行李似的把他挤进车的另一端。
进到驾驶座上,她深吸一口气,踩下油门,往前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