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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2025-03-29 11:35:11

念儿恍恍惚惚地醒来,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置身在一处陌生的环境里。

她起身,约略观察了一下,她猜想,自己应该是在客栈里。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跳水了吗?后来呢?发生了什么事?努力回想了一下,她想起自己跳水后,就浮浮沉沉的喝了不少水,难受得她好想喊救命。

但为了让恨生见识她的决心,她不但不求救,也不拉船夫的长竿。

她以为恨生会救她,所以她一直等一直等,但是……他始终没有伸出援手。

就这样,她终于体力不支地沉了下去,接著……她也失去知觉了。

他真的不要她吗?就算她做了这么多,他还是不要带她走吗?想著想著,她越觉心酸失望,禁不住嘤嘤低泣起来。

可恶,没良心的东西……你不要我,我就去嫁别人,生他个半打孩子气死你……突然,门打开来。

你醒了?她一震,猛地抬头。

是他,他……他没丢下她?见她哭丧著脸,他微皱眉头,干嘛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恨生,你……你……他没丢下她,他终于还是救了她。

他走了过来,手上还拿了一套衣服。

你的衣服干了。

你真是愚蠢,居然跳水……背著她,他叨念了她两句。

转过身来,还没站好,她却已跳下了床,一个劲地扑进他怀里,牢牢地抱住了他。

你……他想推开她,但一碰到她颤抖的纤弱肩膀,他心软了。

我以为……她哭著,我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他任她拥著,动也不动。

他早料到会是这种结果,但他真的狠不下心,也放不下她。

你这是何苦?他幽幽地道,他是你爹,却也是我的仇人……我知道,可是我还是喜欢你,我……她抬起脸,噙著泪,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迎上她泪湿的眸子,他的胸口一阵无来由的沸腾。

我爹是不对,但他罪不至死吧?她望著他,以后你要是比他厉害,只要打败他,不要取他性命不就得了?败的若是我呢?他蹙眉苦笑一记。

那我会替你求我爹。

她说。

若他非取我性命不可,你又如何?她坚定地凝视著他,毫不犹豫地道:我会要他连我也一起杀了。

他一震,惊愕地看著她。

他知道她所言属实,从她的眼睛及脸上的表情,他可以知道她说得有多坚定。

他日你会后悔……他浓眉一叫。

她摇摇头,温柔一笑。

绝不后悔,他迷眩在她的巧笑之中,一个冲动,他低头印上了她柔软温润的唇……对于突如其来的掠夺,她没有太多的反应,只是呆愣地接受。

紧贴著的四片唇办引发著不可思议的微妙酥麻,尽管心里觉得不安,她却还是乖顺地任他索求。

恨生,我还是一厢情愿吗?他深情地凝视著她,不是。

这一回,他对她敞开了心房。

她一时高兴,忘情地伸出双臂勾住他的颈项,大胆且热情地将唇片迎上。

她的主动沸腾著他潜藏的渴望,他将她紧紧一抱,热情回应著她——震峰,等等我……听见房门外传来的声音,念儿陡地一震。

你听见了吗?她推开他,清醒了一半。

听到什么?他微带懊恼地。

只不过是有人从门口经过,她就冷不防地推开他?是我哥哥……她一脸忧虑。

他一震,你是说刚才经过的是你哥哥?她点头,看来我爹派他们来找我了。

是吗?听她这么说,他的情绪也随著一沉。

他还不够强大,还不能拥有念儿。

他想带念儿走,唯一的路就是打败黑迎刀。

但现在的他,根本没有那种本事。

她握著他的手,此地不宜久留,我看我们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就走。

也只好这样了。

他说。

六王爷府,浮生书斋。

这座宅邸气势雄伟,是当今圣上之皇弟,先皇之六子崇祺的府第。

崇祺年轻时血气方刚,性情不羁,曾经违抗皇命行走江湖,几年后才乖乖回宫。

回宫的他接掌兵符,沙场征战,战功彪炳的他还被封为虎啸将军。

十多年前,边陲宁静,再无战事,他领命回京,从此过著隐居般的生活。

他一生漂泊,至今未娶,多次被圣上逼婚都未果。

如今,他年过六十,与娶妻生子之事,再也无缘。

半卧在书斋躺椅上,他细阅手中书卷。

王爷老弟。

一名灰袍老人敲门进来。

老人满脸皱纹,头发斑白,个子瘦削,但走起路来精神矍铄,步伐轻快。

崇祺起身,是你……这老人名叫上官寻雪,是祟祺的忘年之交,本是一名游走江湖的怪侠。

当年崇祺一头栽进武术的世界,又对闯荡江湖充满兴趣,都是受到上官寻雪的影响。

对他来说,上官寻雪亦师亦友。

王爷老弟,我又要出城玩玩了。

上官寻雪说。

他皱皱眉,脚痒了?你还真是闲不住。

上官寻雪哈哈一笑,我可不想像你一样,老关在笼里。

世上可没像王爷府这样大的鸟笼。

他说。

上官寻雪咧咧嘴,关著你的是一只‘情笼’。

崇祺眉心一皱,苦笑著,你就爱寻我开心吗?上官寻雪又是大笑,这些年要是没有我开你玩笑,恐怕你连苦笑都不会了。

听著,崇祺不觉又是露出一记无奈的苦笑,我不只封刀二十几年,就连心都尘封了。

不知道你以前闯荡江湖的那些雄心壮志,都到哪儿去了?我闯荡江湖只为好玩,哪来的什么雄心壮志……说著,他幽幽一叹,陆啸天早就死了,在他深爱的女人离开他的那一天,他就死了。

当今六王爷,其实就是当年叱吒风云的北刀陆啸天,这个秘密至今只有两个人知道。

一个是崇祺自己,一个就是上官寻雪。

活著就有希望,你还活著不是吗?上官寻雪兴致勃勃地,怎样?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城?也许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也说不定呢。

看他兴致勃勃的模样,崇祺摇摇头,笑叹一记。

不了,你去吧。

唉,上官寻雪挑眉叹气,你真是无趣。

说罢,他转身走了。

崇祺看著他走远的身影,沉默著。

无趣?他的人生早已没有趣味可言。

打从叶柔选择离开他,跟随她师父、师兄回去后,他的生命就已枯萎。

对他来说,他人生中最有趣的那一段日子已逝去,而那段日子里……有她。

翌日一早,念儿收拾了细软,趁著客栈里出入的人还不多,便跟著恨生退房离开。

她不想跟恨生分开,而唯一的办法,就是远远的躲开危险。

她爹已经派了她的两个哥哥下山找她,哥哥们的武功虽然不及她爹,但对付恨生这个不懂武功的人,已是绰绰有余。

两位客倌,退房啦?掌柜的盯著两人,脸上是笑,眼底是怀疑。

其实打从昨天他们住进客栈,掌柜的就打心里怀疑他们的关系。

他们两人,一位是浑身上下充满了娇贵之气的白面小公子,另一位的模样是穷酸了些,但英气逼人,眉宇间更透露著一股慑人的傲气。

他端详不出他们是什么关系,只能小心应付。

是的,快把帐结了。

急著想离开的念儿,四下张望著。

是是是。

嗱掌柜的不敢怠慢,连忙帮她结了帐。

付了帐,念儿跟恨生迅速地离开。

掌柜的望著他们的背影,一脸纳闷。

掌柜的……此时,有人叫了他。

他一怔,转头便看见一名身著锦衣的公子。

公子,有什么吩咐?这身著锦衣的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念儿的哥哥震峰。

刚下楼,他便看见一高一矮的年轻男子在跟掌柜交谈,而其中一人的背影给他一种眼熟的感觉。

刚才离开的是……他向掌柜打听著。

喔,不待他把话说完,掌柜就急著说道:是两个奇怪的公子,他们的组合真是教人……说著,他皱皱眉,似乎不知如何形容。

怎么个奇怪法?震峰问。

那高个儿的公子虽衣著朴素普通,却英气焕发,傲气慑人,而那矮个儿的公子一身娇贵,就好像……他思付了一下,像个娘儿们。

掌柜刚把话说完,震峰心头不觉一震。

他有种奇怪的预感,不,也许说是直觉更贴切些。

掌柜,你快帮我通知天字一号房的客倌,就说我可能找到人了。

说罢,他飞快地追了出去。

恨生与念儿快步地走过大街,她紧紧地抓著他的手、小跑步地跟在他身边。

念儿!突然,她听见有人喊她。

她不该回头的,但她回了头。

而就在她回头的同时,她后悔了。

在他们身后的是震峰,她的大哥。

震峰难以置信地望著她,也看著她身边高大英挺的恨生。

你……震峰冲上前来,他是谁?是他从山庄劫走了你?说劫这个字,他还真觉得别扭,因为就他看来,念儿不像是个被劫走的人。

她紧紧拉著那男子的手,两人就像一对……私奔的小情侣。

不是!念儿立刻否认,我是心甘情愿跟他走的。

他究竟是谁?他就是爹的气禁地气她说。

震峰一怔,你说什么?你说他是……他就是被爹关在禁地的人,根生。

什……震峰陡地一震,震惊又错愕。

自从念儿闯进禁地,并跟被囚在禁地里的男子相恋后,禁地的事情就不再是秘密。

而他跟震岳也才知道从小就不准提、不准问、不准去的禁地里,竟关了一个魔头之子。

更让他惊讶的是……这魔头之子面貌俊挺,英气飒飒,就连男人见了他都会忍不住多看一眼。

但不管他是如何迷人,也不管念儿是多么喜欢他,身为哥哥的自己都不允许疼爱的妹妹,跟著魔头之子浪迹天涯。

哥,放我们走,好吗?念儿知道震蜂虽爱捉弄她,但其实是相当疼爱她的,于是,她哀求著他。

不行。

他毫不犹豫地回道,你必须跟我回山庄。

哥,我要跟他走,我……念儿!震峰打断了她,你不能跟魔头的儿子在一起。

他又不是魔头!念儿气愤地道,为什么你们要把帐全算在他头上?念儿,你……我不会让她跟你走的。

突然,沉默的恨生冒出了一句。

他反手将念儿的手一抓,直视著震峰,她要跟我走,你们得尊重她。

震峰眉心一叫,狠狠地瞪著他,她只是一时迷惑。

是不是迷惑,总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但现在……我要带她走。

他语气强硬而坚定。

听见他这么说,念儿的心一阵激动。

她眼眶一热,痴痴地望著他。

恨生……看他们两人情意深浓,震峰心头微撼。

他看得出来他们是两情相悦,但他无法成全他们,他不能让自己的妹妹跟魔头这恶名沾上边,你不是我的对手。

他说。

我知道。

恨生无畏地望著他,不过你得先杀了我,才能带她走。

哼!震峰冷冷一哼,手握剑柄,你以为我不会?不行!念儿一个箭步挡在恨生前面,要是哥要杀他,就先杀了我。

念儿,你!震峰为难地看著她,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相持不下之际,一声沉喝传来——你好大的胆子!经通知而尾随而来的黑迎刀及震岳,施展轻功,一眨眼就来到他们面前。

瞪视著恨生及念儿,黑迎刀的眼睛像要喷火似的。

爹……念儿原以为只有两位哥哥前来,却没料到父亲也亲自下山。

你这不肖女,回去再慢慢跟你算帐,现在立刻给我过来。

他以命令的语气说道。

念儿看看他,再看著身边的恨生,为难地咬了咬唇。

她不想离开恨生,但她知道,她爹为了带她走,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恨生在她眼里看见了为难跟挣扎,抓著她的手更用了劲。

恨生,她眼眶里泛著泪,依依不舍地望著他,我……念儿!你再不过来,我就杀了这孽种!黑迎刀语带威胁。

念儿知道这不只是威胁,只要她再多犹豫一下,这威胁就会成为一场恶梦。

她的手轻轻的挣了一下,但却被恨生更牢实地捏住。

他将已往前跨了一步的她拉回身边,直视著盛怒的黑迎刀,我要带她走。

什么!?黑迎刀勃然大怒,你找死!他飞身向前,先一掌推开念儿,然后再一掌击在恨生胸口。

不曾练武的恨生一个后仰,当下吐了一口血。

见状,念儿既气愤又心疼,转身就扑向了黑迎刀,爹,您为什么要这样!?跟我回去!他猛地攫住她的手,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他。

爹,您……您怎么这么残忍?她噙著泪,幽怨地道。

黑迎刀眼底窜燃怒火,你走是不走!?就在念儿在跟他做最后抗争的时候,倒在地上,十分虚弱的恨生,努力地撑起身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黑……迎刀,把她……把她还给我……他胸口被鲜血染红,脸色苍白,但眼神却还是倨傲而鸶猛。

看见被打伤的他竟还摇摇晃晃的站起,黑迎刀陡地一震,却也更为恼火。

念儿望著他,眼泪扑簌淌落。

黑迎刀一个不防,她挣脱了他的手,飞奔向恨生。

她一把扶抱起几乎站不住的他,气愤地瞪著黑迎刀,爹,他不懂武功,您为什么要……住口!黑迎刀怒火中烧,趋前一把抓住了她,快跟我回去!不要!她紧抓住恨生的手臂,我不要跟恨生分开!你!黑迎刀目露杀机,威胁道:你真要我了结他的生命!?她陡地一震,噤声。

黑迎刀,放了她。

恨生反手抓住念儿,虚弱但坚定地道,她是我的……你说什么?黑迎刀怒不可遏。

此时,恨生扬起头来直视著他,我说她是我的人。

他一扬起脸,昨晚在屋顶上欣赏月色且不小心睡著,却因为被吵醒而在这儿看戏的上官寻雪,觑见了他的脸。

上官寻雪陡然一震,一脸难以置信。

看见大名鼎鼎的战天剑黑迎刀在这里硬要抢回跟男人私奔的女儿,他原奉是有点幸灾乐祸的。

但他万万没想到,跟黑迎刀的女儿私奔的男子,竟有著一张让他震惊的脸。

那张脸……他太熟悉了。

浑帐!黑迎刀振臂一劈,我杀了你,好让她死了这条心!不!念儿凄厉一叫,泪珠儿倏地滑落。

手下留情!眼见黑迎刀就要杀了那年轻男子,上官寻雪不得不插上一手。

在说话的同时,他已来到恨生及念儿身后,双手一抓,便将两人往后提拉了三尺远。

君子有成人之美,黑庄主何苦拆散这对小鸳鸯呢?他笑叹一记。

黑某与老爷子相识?黑迎刀问道。

素昧平生。

他说。

黑迎刀与化名陆啸天的崇祺决斗时,他只隐身暗处观战,并未现身,所以他识得黑迎刀,而黑迎刀对他却是完全陌生。

既然老爷子与黑某不相识,请莫管此事。

黑迎刀沉声道。

这事我是管定了,瞧……他觊了恨生一眼,这个年轻人已被你一掌打得只剩半条命,黑庄主怎好再下毒手?老爷子再管此事,莫怪黑某得罪。

黑迎刀语气坚决,毫无商量的可能。

上官寻雪笑叹一记,唉,小老儿我今天可不想大动干戈……说罢,他反掌将念儿推向黑迎刃,女儿还你,这年轻人归我。

黑迎刀见状,立刻拉住了念儿。

恨生!念儿抵死不愿跟他分开,凄厉地哭喊著:爹,放开我!虚弱得几乎要晕厥过去的恨生,眼里只剩几个像轮子般转动的脸孔,一张是念儿那悲伤凄楚的丽颜,一张是黑迎刀愤怒恼恨的怒容,而另一张则是完全陌生的老人脸庞……老爷子,您……小子,你可死不得。

上宫寻雪笑咪咪地看著他说。

爹,放了我,我求您……念儿伤心得一个瘫软,往后倒去。

震峰上前扶住了她,心疼地看著她。

看见无论如何都要跟恨生走的她,再看看其实已经虚弱得几乎站不稳,也要强撑起身子的恨生,震峰还真有种想为他们跟父亲求情的冲动。

小姑娘,上官寻雪看看她,眯眼一笑,我会让他活著跟你重聚的,放心吧。

话落,他抱住虚弱的恨生跃上屋顶,不一会儿就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