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楚人都无法将心思放在工作上,因为她的脑子里不断地想起昨晚的事。
他热情的吻、温柔的抚触、撩人的话语……光是想起来,就让她心跳加速、胸口发烫。
为什么她容许他那么待她?是他的挑逗技术太优,还是她的抵抗力不足?从前跟山门在一起时,她对许多事都有着她的准则及坚持,但碰上他以后,她从前所坚持的那些却是如此不济。
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他是她天生的克星,是上天派来对付她的?当她的手臂无意地摩拳到自己的胸部,她满脑子都是他抚摸她的画面及感觉,这让她觉得好羞耻、好罪过。
她希望今天不要再见到他,不是因为她不想他,而是她怕自己脸上的神情及眼底的期待会泄露了她心底的秘密。
幸好他今天不知到哪里去谈生意,整天都没有出现在公司里,她勉强算是逃过一劫了。
接近下班时间,她接到了他的电话。
喂,今天想不想我?他在电话那端笑问着。
你……因为大家都还没下班,她显得遮遮掩掩、神神秘秘,做什么?她掩着电话,压低声音地问。
他在电话那头笑了,干嘛这么神秘?又没有人知道是我打的。
你在哪里?一整天不儿人,却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她,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你想我?他像是存心找她打情骂俏似的。
她秀眉一拧,你贪好玩啊?这可恶的家伙居然敢这样吊她胃口?别气。
他一笑,我还在工作,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虽然他的声线中带着笑意,但言语中透露出来的却是真诚及直率。
本来她还想多骂他几句,但听他这么一说,要是她再骂人就显得太不通情理了。
你在工作?她话锋一转。
嗯,他说:在谈一个时装的Case.噢……原来他现在不只接手丰川社长的婚纱公司,还得一边忙着巴黎那边的时装生意啊!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直史突然淡淡地说道:没事了。
咦?就这样?她还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谈呢!你好像有点失望?他促狭道。
谁失望了?她一哼,企图掩饰自己的忐忑不安。
那一头传来有人叫他的声音,讲的好像是法语,而他也回了那人一句。
法语、广东话、英语……真不知他还会哪种语言?突然,她又对他有些崇拜起来。
我忙完再跟你联络。
他说。
噢。
她不知该说什么,只是随口应了应。
能听到你的声音真好。
他低声地说。
听见他那动人的一言语及低哑迷人的嗓音,楚人的心不觉浮动起来。
虽说她本来是不想在今天见到他,但现在……她却有种渴望见他一面的念头。
为了粉饰她满心的不安及期待,她闲闲地说:别说得那么快,也许你马上就会听腻的。
我们要不要试试?他笑问。
别说些不正经的话。
耳根一热,她娇斥着。
好了,真的不多谈了。
他说。
嗯……拿着话筒,她真的有点舍不得放下。
听见那头挂断电话的声音后,她怅然地搁下话筒,神情有点郁郁寡欢。
眼尾一瞥,她发现大家正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睇着她。
离开公司后,楚人先到街上遛了几圈才搭电车回家。
一回到住处,她就看见一道眼熟的身影。
清次?虽然已经分手,她也没那么快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就算他曾背叛了她,但她也没打算自此以后就拿他当万代世仇看。
情人当不成,做做朋友还是可以的,只要他不要再纠缠不清、死缠活赖,她还是会给他好脸色。
似乎是听见了她上楼的声音,原本不知在忖度着什么的他突然回过神来,楚人……有什么事吗?她维持着那不即不离、不冷不热的态度。
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他一脸严肃,仿佛他即将说出什么严重的大事般。
楚人睇着他,什么?我听说你跟你的老板在一起?他问。
听说?真不知道他是听谁说的?不过……除了她,大概没有别人能提供他这种消息了吧!你是为了报复我才跟他在一起吗?他神情凝重。
报复?她撇唇一笑,我像是那种人吗?她才不会因为要报复谁而拿自己的幸福开玩笑!山门趋前,一脸关心,别跟他在一起。
说着,他激动地握住了她的手。
楚人挣开他,我跟谁在一起好像不关你的事吧?她不是那种为了留住男人而委屈自己的女人,当一段感情变质,她是很有魄力,也很有决心快刀斩乱麻的。
我公司里有个人曾经在巴黎待过半年,他知道不少丰川直史的事。
她睇着他,差点儿要为他的消息灵通而鼓掌叫好。
想不到他连丰川的名字都知道了。
上次在你公司外面碰上的那个男人就是丰川直史吧?他神色带着点不满。
她不语,算是默认了。
山门清次又一次地接近她,我劝你还是别跟他走太近的好。
够了,她是个有自我主张的女人,不需要别人来告诉她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我不想听。
你对他了解有多少?他质问她。
了解?是的,严格说起来,她对直史的了解是很有限,甚至可以说全是一些表面上的东西。
但是他吸引她,他就是让她无可自拔地深陷其中。
也许这一次她是有点昏了头,可是……她只想随自己的感觉去做事,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及判断。
我不想跟你说了。
她断然地欲转身进屋。
楚人,山门清次拉住她的手,你听我说,一次就好。
回头见他一脸诚恳,她犹豫了。
买卖不成,仁义都还在,更何况他们还曾经交往过一年多的时间。
你说。
她望着他,像是给他最后一次机会似的。
他不是你可以认真的那种人。
他言辞非常严厉。
她眉心一拧,你是吗?什么人可以认真,什么人不可以认真,又有什么可依据的准则?像他这种看起来忠厚老实的男人,不也在难耐寂寞时背叛了她,而且找的还是她身边的人。
直史看起来的确是给人一种很难安心的感觉,但是……天知道,也许像他那样看似不可靠的男人,才是忠实的好男人也说不定。
他一脸歉疚,我知道我不对,但是……我不希望你再受到任何伤害,丰川直史他在巴黎曾经有过几段恋情。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像他那么优的男人,就算曾经有几打女人也不奇怪。
你知道吗?他眉丘隆起,神情严正,他所有的女朋友都是服装设计师,我那位同事告诉我……他的兴趣就是收集设计师。
楚人一怔,收集?山门清次点点头,没错,我不希望你成为他的收集。
其实关于丰川直史的事,他也只是听来的,究竟有几分真伪,他也不清楚。
这一番话让楚人有种突然被雷击中的惊悸错愕感。
收集?这是多严重的指控啊!蓦地,她想起在香港碰见的May Chan,而性感美丽的May Chan就是一名服装设计师。
直史一回国就像是锁定目标似的追求着她,难道就因为她跟May Chan一样,都是独当一面的女性设计师?山门说的都是真的吗?楚人,他捏住她的臂膀,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走。
她冷冷地瞅着他。
其实此刻她的心已经被他给打乱了,但是倔强的她还是表现出一副她什么都能搞定的模样。
楚人?他讶异她在听见这些事后还能如此镇定,是因为她对自己有信心,还是她已经完全被丰川直史所迷惑?她冷睇着他,你要说的都说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山门清次愕然地望着她,楚人,我……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接下来的事已经跟你无关了。
说罢,她开门进到屋里,然后迅速地将他抛在门外。
就在山门清次怔望着她紧闭的大门之际,谈完生意后兴高采烈地准备来会情人的直史撞见了这一幕——楚人丢下包包,整个人无力地瘫在沙发上。
说她不在乎,那是骗人的。
在听见这种事情后,不论它是真是假,她总是有几分在意的。
是真的吗?直史的兴趣真的是收集设计师吗?如果山门所说的都是事实,那她岂不是成了他的收藏之一?不,她风间楚人绝不是那种能让男人收集的女人,她独立、她有本事、她绝不会因为任何男人而失去自我。
假如他真有这样的习惯,她会离开他,绝不留恋。
问他吧!现在就打电话问他,他不是个会说谎的人,如果问他,他一定会诚实回答的。
但,要是他承认了,她……她又会怎么做?老天,她竟然舍不得放手?跟山门在一起一年多,她可以说放就放、说离就离,为什么跟他不过才短短的两星期,她居然就觉得难分难舍?正当她因为这件事而恍神之际,门铃响了。
找谁?她理理情绪,力持声线平稳。
是我。
听见门外传来直支那低沉而浑厚的声音,她慌了。
她是想找他问个清楚,但不是现在。
她还没作好心理准备,她还不知道该如何启口……楚人……他在门外唤着她的名字。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壮士赴死般地走向门口。
该来的总要来,该知道的,她就不能装糊涂——打开门,他神情有点沉郁地站在门外。
做什么?也许是受到山门那番话的影响,她的神情及语气都显得有些冷淡。
问他,问他!她心里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在催促着她。
真的要问他吗?刚才她不是有着立即问他的冲动,为什么现在见到了他却反而退缩了?她怕什么?怕她真的是他的收藏品之一?怕一旦知道了结果,她就会因为放与不放而挣扎不已?她一向是个提得起放得下的人,更何况他们也不过才刚开始,就算他再迷人,她也应该有那种放下的决心及勇气。
听说你喜欢收集设计师,是真的吗?好简单的一句话,她一定可以说出口,一定可以!然而,话到了嘴边,她却犹豫了。
他似乎感觉到她的不寻常,眼底充满疑惑地盯着她。
怪了,下班前打电话给她时,她的心情及口气明明都还很好,为什么几小时过去,当他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却又是这番冷淡态度?是因为那家伙的缘故吗?他又来找楚人做什么?他不是已经背叛了她?而她不也已经选择跟他分手?说起来,楚人跟那家伙交往的时间长过他,虽说闹得相当不愉快而分手,但人毕竟是情感的动物,若她对他还有一点感觉也是无可厚非。
但是站在他的立场,他是不会漠视这种事情的。
如今在她身边的人是他,尽管他对自己有着相当的自信,但绝不会忽略任何可能的危机。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他试探地问。
她睇着他,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模样,没有……你怪怪的……他将脸挨近她,细细地、认真地注视着她。
迎上他深沉的眸子,她不觉心慌,干嘛啊你?她试着躲开他的目光,而他却忽地将她拉进怀里。
她惊呼一声,倏地对上他锐利而敏感的眼神,你……一定有事吧?他逼近她,沉声问着。
她试图稳住声线,倔强地反瞪着他,你跑来这儿就为了问这种事?那是顺带一提,他炯亮的黑眸深深地凝望着她,像是要看透她的所有心思般。
我只是想看看你。
一句想看看你教楚人的心仿似冰山融化般失去防备,就算心底有多少的疑惑不解,在此刻,就像是什么都可以不再计较了一样。
她微微蹙起秀眉,一脸委屈地望着他。
不知怎地,自从认识他以后,她就变得善感,不只容易因为小事生气,也经常为了他的一句话、一个拥抱而掉下眼泪。
她一直不是这样的女人,但他的出现却改变了她。
迷蒙着双眼,她静静地凝睇着他如火般的眼眸。
楚人……觑见她眼底的隐隐泪光,他一怔。
喔,天呀!这个女人简直是上天派来惩罚他的。
她说翻脸就翻脸、说笑就笑、说哭眼泪就到……而最该死的是,她这一套把他治得死死的。
绝不是因为他是被虐狂,而是她的所有情绪,即使是细微得不值一提的情绪,也能牵动他的心——他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要那样打破砂锅问到底,他想……这全是因为他太在意她了吧。
千万别掉下眼泪。
他温柔地凝视着她,并轻轻为她拭去悬在眼眶的泪。
本来她还可以忍住不掉泪,岂知让他这么一哄,那眼泪竟然就无法控制地扑簌落下——都是你!因为觉得丢脸,她死命地往他胸口捶。
他将她紧紧地锁在怀中,无限爱怜地道:是,都是我不好。
是你……都是你……她边掉泪,边嘀咕着:都是你害我变得这么爱哭。
他端起她泪湿的脸,温柔地一笑,虽然我怕你掉眼泪,可是……你掉眼泪的模样真的好可爱。
话罢,他低下头,以那温暖的唇吻去她的泪水。
他的一吻让她心头一震,胸口仿似火烧,那种感觉就像是她的身体已经要焚烧起来一样……该死!这个男人到底是对她施了什么魔法?为什么像她这种理智至上的女人,也会因为他的温柔体贴而心荡神驰?他在她面前变换着千百种不同的风貌,时而狂狷、时而温柔、时而激躁、时而沉稳,而他的每一种样子都像刀般在她心上刻上深深的一道——他危险得像团火,但她却仿如失去方向的飞蛾直往里扑;最可怕的是,她居然不怕、居然心甘情愿如此受他摆凝睇着她眼底的百般挣扎,他的心隐隐撼动着,一股不知名的急流在他身体里流窜,像是随时会从他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狂泄而出。
再一次低头,他深深地掠夺了她颤抖而甜美的唇——有一瞬,她是打定了就这样放任他的念头。
只是,当理智与感情开始拔河,理智往往是略胜一筹的。
放开我……她的拒绝并不强悍,但带着一定的坚持。
他尊重她的坚持,但难免因为她没有理由的顽强感到懊恼,你在犹豫什么?当他们彼此相拥、当他亲吻着她,他都可以感觉到她细微的变化,不论是身体上或者是心理上。
但是她为什么总在最后一刻退缩?她心里挂虑着什么?倏地,他想起铃木响子之前在大厅所说的那些话:清次说你是性冷感,交往一年多,你连……真如铃木响子所说……她性冷感?还是当她跟他在一起时,她心里其实还有山门清次的影子?若要他选择其一,他宁可她是性冷感,那么至少他可以花时间、用技巧地融化她。
但假使她根本是还惦念着山门,那……他会怎么做?他并不是一定要立即拥有她,毕竟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如果她有所矜持也是正常。
可是若她的拒绝并不是因为矜持?忽地,山门清次的脸庞充斥了他整个大脑,让他无由地心烦起来。
你还想着他吗?他冲口就问。
她一愕,谁?你……你说清次?听见她还那么熟稔地喊他清次,他心底就像是打翻了几百罐醋坛子似的难受。
你是因为还想着他而跟我保持距离?还是只因为……因为生理上的问题?他是有点失去理智了,不然他绝不会这么问。
楚人一听,整个人不禁沸腾起来。
你说什么?他一脸不高兴难道就只因为她有所抗拒?难到他认为他想要的时候,不管她愿不愿意,都得配合演出?他当她是什么?他以为像她这种刚被男人背叛的女人,就一定寂寞得非要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不可?!说什么认真?说什么真心?依她看……他根本是个可恶的猎艳高手,而她只不过是他的另一项挑战罢了!你是想说我是性冷感吧?一火起来,她措辞可是大胆直接得让人咋舌。
他陡地一震,我没那么说。
神情懊恼地瞪着她。
她猛地将他一推,气呼呼地把他往门口推去,你就当我是吧!说着,她打开门,你走,马上走!见她如此无理取闹的模样,他的火气也上来了。
走就走!一甩头,他冲动地夺门而去。
随她去吧!如果她还想回到那个曾经背叛她的男人身边,他也管不着了!一出门口,耳边就传来她摔门的声响。
他铁青着一张脸,踏着重重的脚步踱下了楼。
刚踱到楼梯口,他就后悔了——为什么要生气?为什么要说那些伤感情的话?他的积极应该不是用在吵架上头吧?积极该拿来沟通,拿来清除障碍,拿来拆卸藩篱,拿来化解误会,拿来理清事实,拿来还原真相……他错了,真的错了。
他不该多疑、不该生气、不该说那种伤人的话。
该死!他刚才究竟做了什么?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鬼在谈恋爱,为什么要搞得这么乌烟瘴气、鸡犬不宁?想着,他迅速转身往楼上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