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人将设计稿交给打版师,并要她尽快将版子拿给裁缝师完成。
这是丰川先生急着要的,你尽快赶给我。
她说。
打版师细细地看着设计稿,眼底是一抹惊叹,哇,真漂亮……说着,她觎着楚人,谁要穿的?楚人耸耸肩,不晓得,我想应该是客户特别订制的吧。
打版师斜睇着她,促狭道:有没有可能是给你穿的?楚人睨她一眼,一语不发。
知道了,打版师识相的拿走设计稿,我会尽快完成。
麻烦你了。
她说。
楚人刚要坐下,一个倚在窗边的助理突然叫起来,哇!她一喊,一伙人全往她看去。
她们的工作环境非常自由轻松,只要进度做得出来,楚人通常是不太管他们的。
干嘛?有人凑了过去。
你们看……那助理指着停在楼下的一辆红色莲花跑车,不知道是谁?就在他们正在猜测着车里的人是谁时,一名身着白色套装的时尚美女自车里出来。
她留着一头飘逸的长发,身形高瘦纤细,五官相当突出明媚,是个非常艳丽性感的年轻女性。
戴上太阳眼镜,她关上车门,步履稳健地走进大厅。
大伙儿一见她的身影消失在楼下,便开始讨论了起来。
那是谁啊?好漂亮唷!开莲花跑车唷!我看一定是什么千金小姐吧!不知道她到公司来做什么?看他们一讨论起来就没完没了,楚人忍不住提醒了他们一下,看够了就开始工作吧!这群人真是好奇,不管是什么事都能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想她当年还是助理的时候哪有这么舒服?风间老师,他们意犹未尽地挨到她桌旁,你没看见那位小姐,她真的是很美、很贵气耶!楚人抬眼睇着他们,似笑非笑的说:你们还想不想在这儿工作啊?大伙儿干笑一声,当然想……说着,他们一哄而散,而她的耳根子也终于得以清净。
午后,楚人因为公事到楼下一趟。
一下楼,她就看见几个女店员正围着一名年轻女子伺候着。
那位小姐容貌艳丽,身材姣好,样子却有点刁钻难缠。
楚人心想,她应该就是助理们上午看见的那位莲花跑车女郎吧!她站在镜子前一次又一次地转圈检视着身上的礼服,年轻的脸上微微地有点不满意。
早知子。
突然,直史从另一头下来,缓缓地步向那名叫早知子的年轻女子。
楚人站在这一头,又恰巧被大型盆栽挡着,直史并没有发现她。
怎么一脸不高兴?他凝睇着身形窈窕的早知子。
早知子一脸刁蛮地睇着他,不是说要帮我弄一件独一无二的礼服吗?已经在做了。
他在她面前的那张沙发上坐下,细细打量着她,你穿这样也很漂亮呀,她小嘴一噘,我要更不一样的。
直史撇唇一笑,你真是难搞。
结婚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我当然要最好的。
她说。
放心吧!他优雅地点了一根烟抽着,我最好的设计师已经着手在做了。
早知子挑挑眉,你是说那个什么风间楚人的?就是她。
他点头一笑。
她注视着镜中的自己,一边冷淡地问:她到底行不行啊?他霍地站起,爱怜地在她脸颊上一捏,放心,我一定让你当这世界上最美丽的新娘。
听到这儿,楚人已经禁不住地全身颤抖起来。
她下意识地退后两步,一脸惊吓过度地往楼上移动。
完美的礼服……原来这就是直史要她设计礼服的原因?在刚才之前,她还以为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还以为自己宛如置身天堂,可是……就在刚才,她已经被一脚踢进了地狱。
那位早知子小姐一看就知道是个富家千金,是生来就该匹配个了不起的大人物的那种女人。
而她呢?她只是个设计师,只是个出生在普通家庭中的女人,只是个……笨女人!现在她什么都明白了,什么都看清了。
虽说她并不奢望成为直史的新娘,但是她不敢相信在他与她发生关系的同时,他已经准备要和另一个女人结婚了。
想想也对,她不过是他公司里的一个设计师,有点姿色、有点本事,但是她没有了不起的背景、没有富裕的家庭、没有配得上他的家世……她想,那位早知子小姐是有的。
天啊!她怎么会让自己掉进这样的陷阱里?她怎么会傻的将自己交给他?她自认聪明,却将感情放在一个她其实并不真正了解的男人身上?!为什么她会这么笨?为什么?!浑蛋!她一咬唇,眼泪忍不住扑簌落下。
原来山门跟她说的那些事都是真的,原来他真的有收集设计师的习惯。
为什么她没相信跟她交往一年多的山门,却了心地信任着刚认识不久的他?她是怎么了?她是哪里出了差错?她想再过不久,他即将结婚的消息就会在公司里传开,而她惟一可以庆幸的是,她从来不曾承认过她与他的关系。
只是……这样的她还怎么在这家公司待下去?当她看见他拥着另一个女人时,她的心真的不会病吗?不,不可能的,她的心已经被他撕碎,她已经被他伤透了。
可恶,可恶……她忍住眼泪,浑身颤抖。
她不能哭、不能表现出一副受伤的样子,她绝不让他看见她脆弱、不堪一击的模样。
难怪他在发现她还是第一次时会那么的伤脑筋,原来他是担心甩不掉她。
不会的,她风间楚人拿得起、放得下,绝不会要死不活地缠着他。
她不会让任何人发现她的软弱,绝不!抬起头,她强吞下哽咽,眼底充满了一种不愿屈服、不愿妥协的悍然——下班前,直史将楚人唤进了他的办公室。
虽然楚人实在不想在这种时候看见他,但为了表现出自己够成熟、够坚强、够坦荡,她硬着头皮进到他的办公室里。
坐。
她一进办公室,直史就要她在沙发上坐下。
她冷睇着他,不用了,谢谢。
见她一脸冷淡,他以为她只是不想在公司里跟他走得太近。
这里没有别人,我们不用装模作样吧?她斜观了他一记,不知道丰川先生有什么事?看她一脸来霜,直史感觉到不对劲,你怎么了?你应该关心的是礼服的进度吧?她话中带话。
他离开座位,缓步地走向了她。
干嘛不高兴?他端起她的脸,疑惑地问。
她冷冷地拨开他的手,不骂也不说,就只是恨恨地瞪着他。
说吧!他双手一摊,我又是哪里得罪大小姐你了。
反正打从他爱上她的那一刻起,他就有被她磨的心理准备。
她眉心一拧,憎恶地说:我才不是什么大小姐!你是怎么了?你自己知道!他一怔,我知道什么?这样没头没脑地,天晓得她在说什么?看他还装傻充愣地不承认,她更是火冒三丈,你……你卑鄙!你又是哪条筋不对?他板起脸孔,有点莫名其妙的不悦。
我知道你喜欢收集设计师!她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May Chan、我!还有你以前交往过的女朋友都是设计师,对不对?他一顿,一脸讶异。
你……你从哪里听来的?怪了,他在巴黎的事情,她居然都知道?不过,虽说他的女朋友大部分都是设计师,但也不像她所说的是在收集啊!他又不是神经病,没事收集一堆设计师做什么?你承认了吧?她冷笑着,眼底浮现一丝怨制及恼恨。
我的女朋友大多是设计师是没错,不过我不是在收集。
说着,他像是想起什么,警觉地望着她,你不会以为你也是我的收集吧?她迎上他的目光,气恨地道:难道不是?当然不是!他想也不想地说。
丰川直史!她冷喝着他的姓名,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你……真是莫名其妙!他的女朋友大多是设计师,那是因为他是做时装生意的,平时接触最多的就是设计师。
他也没特意地跟设计师交往,只是非常凑巧,跟他来往的都是搞时装设计的。
如果她因为这种事跟他生气,那实在太没道理了。
你少无理取闹。
他语带训斥。
我无理取闹?她凄楚地冷笑着,对,我是无理取闹。
说着,她一步步地往门口走去。
他上前拉住她,我还没说完。
每次还没沟通,她就想一走了之,这是谁教她的?我为什么要听你说?!她猛地回头,气恼地甩开他的手,我不想听!话落,她开门便要离去。
楚人!他欲追上去,但到了门口却只见迎面而来的早知子。
楚人与早知子正面对上,脸上有一丝妒恨。
她不是个善妒的女人,但在这一刻,她真的恨死了这个可以跟直史正大光明地在一起的女人。
恭喜!她对着早知子说了一句恭喜,然后毅然地背身而去。
早知子一愣,一脸莫名地睇着她离去的背影——她就是风间楚人?早知子关上办公室的门,大剌剌地往沙发上一坐。
嗯。
刚和楚人吵了一架,他的神情还有点懊丧。
早知子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寻常,她是……你喜欢的那一型。
你又想说什么?他在桌前坐下,神情沉郁而焦躁地点燃了一根烟。
早知子一边整整头发,好整以暇地道:没有,只是对她有点小小的‘兴趣’。
他瞪着她,小姐,你已经要结婚了,拜托你别再兴风作浪了。
早知子小嘴一噘,你怎么这么说嘛?人家也是关心你啊!关心我?他不领情地觑她一记,你不要坏我的事,我就很阿弥陀佛了。
干嘛把人家说得那么十恶不赦呀!她攒眉头,一脸委屈无辜。
直史皮笑肉不笑地道:告诉你,现在我最期待的事情就是赶快把你嫁出去。
她轻哼一声,就算嫁出去,我也会常回来走动的。
直史又气又好笑地睇着她。
丰川早知子,他惟一的妹妹,今年才大学毕业,不过已经快要结婚了。
因为与他相差十岁,早知子在丰川家简直是天之骄女般受宠,大概因为从小就倍受宠溺,她的性情也比较骄纵蛮横。
不过大致上说来,她不过就是刁钻了一些,倒也不会真的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哥,她突然从沙发上跳起来,蹦蹦跳跳地跑到他桌前,煞有其事地说:我嫁出去,你会不会想我啊?不会。
他倒是回答得干脆,我只是比较担心克里斯多夫而已。
克里斯多夫是早知子的美籍未婚夫,也是她大学时期的学长。
什么嘛?她一咬,他能娶到我是他的福气耶!是唷,是唷!我恭喜他了。
他话中带刺地消遣她。
她挑挑眉心,少酸溜溜的,谁不知道你羡慕我啊!说完,她跳上办公桌上坐着。
他一笑,我羡慕你?难道不是?早知子得意地一笑,哥哥你都已经三十三岁了,却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别说你不羡慕我喔!小姐,他蹙起浓眉,语带埋怨,别忘了是谁老是从中破坏。
他这个妹妹平时间着没事就喜欢搞破坏,每当他有了交往对象,她就出来捣蛋搞鬼,弄到最后,他身边的那些女人全逃之夭夭,就怕日后被这个刁钻可怕的小姑虐待。
唉唷,她扬扬那两道狡黠聪明的柳眉,我是替你铲除那些不适合你的女人嘛!不适合我?他斜觎着她,我看是不适合你吧?唔……她思忖了一下,要当我嫂嫂,当然也要跟我投缘才行啊!直史哼地一笑,鬼才会跟你投缘呢,他就是怕早知子又在这儿恶搞,才会不将楚人介绍给她认识。
以他过去的经验判断,想要跟女友长长久久的惟一法门就是,不能让早知子知道。
克里斯不是明天的飞机吗?他话锋一转。
嗯。
她点头,他明天早上会到,中午就可以来试礼服了。
是吗?他一笑。
光是想到他这难缠的小妹就要嫁出门,他就高兴得想大笑三声。
哥,她突然一脸严肃地问:你跟那位风间小姐只是一般的关系?唔。
观见她眼底那一丝狡诈,他警觉地不多置一辞。
是吗?早知子挑挑眉心,似笑非笑地睨着他,太可惜了,我跟她还挺投缘的呢!他们毕竟是出于同一血源,他精明,做妹妹的她当然也不会太差。
这天晚上,山门出现在楚人住处的楼下;这一次,楚人没给他一张冷脸。
她之所以没给他冷脸看不是因为她决定跟他重修旧好,而是感谢他之前对她的提醒,虽然她并没有听进去。
楚人,见她脸色和缓,他安心地挨过来,你吃饭了没?她摇头,却没什么气力应付他。
你怎么了?说着,他一如以往那般欲亲昵地探她额头,不舒服?她避开他,没有。
自己的好意被她拒绝,山门显得有些沮丧。
楚人,我……我们真的不能再重新来过吗?她凝望着他,清次,我们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是因为他?他眼底带着点忧郁。
她知道他指的是谁,不是。
就算没有直史的出现,她的选择还是跟现在一样。
她相信破镜难圆的道理,也不能忍受爱情里有着瑕疵。
其实她早该发现自己跟他是不适合的,只是一直没去处理,他的背叛反而是逼着她不得不作出决定的推力。
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
她说。
但是……清次,她打断了他,我们真的已经不可能了,真的。
她的坚定终于让他了解了当前的状况,虽然心里觉得怅然,却也是他不得不接受的事实。
好吧!他一叹,无奈地道:既然你这么说,我也无话可说了。
清次,她注视着他,忽地问道:你怎么看待铃木?他微顿,有一瞬间的恍神。
铃木响子,那个对他痴心一片的女人,他怎么看待她?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
她对你很认真,不是玩玩的。
虽然铃木响子是导致他们分手的原因,但她并不恨她。
当然,一开始她也气她居然挑上了自己的男朋友,但是冷静一想,她追求自己喜欢的男人、想抓住自己喜欢的男人,又有什么错?至少,她是勇于表现出感情的人。
也许……铃木响子才是真正适合他的女人也说不定。
尽管大家已经缘尽情了,她还是希望他跟铃木能得到幸福。
如果你对她也有感情,就对她好一点。
她说。
嗯……他讷讷地,没说什么。
就在他们两人在门外聊着的同时,暗处里有一道憎恨的、嫉妒的视线正如一把利刃般射向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