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啾!果然,感冒了。
结果,那一天,出海回航后,陈浪琴赶到玛格丽特还是迟了。
不过,那好像也没人在意。
田中浩介顶着一个鸡冠头,喝醉了,在发酒疯;海琳娜也在,好像也喝了不少;那些韩国学生也挺能喝的,一瓶一瓶地灌。
总之,一伙人闹到很晚。
后来卡文先走了,卡文一走,琉璃子和两三个日本女同学也跟着离开,韩国帮随后也自己结伙散掉。
剩下他们四五个人,换了一家酒吧继续喝,又跑到赌场,晃了一整夜,还看了一场免费的街头脱衣秀,一直晃到凌晨六点多才各自作鸟兽散。
结果,当天早上洗完澡,她就喷嚏鼻水一起来,头重脚轻,即使躺在床上,还是觉得天旋地转起来。
该死,学费很贵的。
她跟自己喃喃的。
到底还是在床上躺了两天,旷了两天的课。
第三天,她还是觉得脑袋昏沉沉的,喷嚏打个不停,地球也旋转的厉害。
嗨,浪琴,你还好吗?听说你感冒了!在她换衣服的时候,海琳娜闯了进来。
嗨,海琳娜。
陈浪琴如游丝般招呼她一声,有气无力地,也懒得追问她是怎么跑进来的。
看她那副凄惨模样,面色苍白,嘴唇发紫,简直惨不忍睹,海琳娜夸张地惊叫起来,说:天啊!浪琴,你怎么变得这么狼狈!谢谢喔。
陈浪琴翻个白眼,手背朝海琳娜摆了摆,要她转过去,她要换衣服。
都是女的,有什么关系。
海琳娜有些不以为然。
算了,陈浪琴也不坚持,脱掉沾了一身湿汗的棉衫,换上黑长裤黑衬衫。
你怎么老是喜欢穿得一身黑压压的!那样乌漆抹黑的有什么好看?海琳娜忍不住数落,检视她的衣柜,拿出一件鲜绿色的无袖短洋装交给她。
海琳娜,我在感冒耶!她不禁摇头,打了个喷嚏。
也对。
海琳娜晃晃脑袋,换了另一件浅黄底橘色印花的长洋装给她。
这个可以吧?她懒得争辩,乖乖照海琳娜的意思换上长洋装,一边听海琳娜在一旁检视她的衣柜说:我真搞不懂,你有这么多漂亮的衣服不穿,干嘛老是穿那些衬衫牛仔裤?方便啊。
海琳娜倏地转身,神态认真说:‘方便’这句话,是丑女人和懒女人的借口,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地不是很好吗?浪琴?眼睛蓦然一亮,拉着陈浪琴东转西瞧。
很漂亮呢!你自己看看——把她推到镜子前。
镜子中的她,极其的女人气;因为感冒,眼眶里盈着泪水,有种鲜艳欲滴的感觉。
不过,那脸色实在太苍白了,没血气的白。
你这张脸,出去会吓死人,起码也上个粉底什么的。
海琳娜说。
算了,我没那个力气。
陈浪琴摇头,太费事了。
她不常化妆,因为嫌麻烦,心情好的时候除外。
不行,你这个女人真懒。
海琳娜不依。
说:你坐着,我帮你化妆。
你的化妆品呢?你总该有个粉饼口红什么的吧?陈浪琴比比抽屉。
该有的她其实都有,很齐全,她就只是嫌麻烦而已。
你啊,如果肯用心一点,依你的条件,保证你艳光照人,不会输给那个琉璃子。
海琳娜边动手边说。
我是很用心啊。
不过,自然就是美,不是吗?谁说的!海琳娜大大不以为然。
那是丑女人用来安慰自己的。
美丽的女人一定要经过精心雕琢。
我跟你说,丑女人多半都是懒女人。
女人只要肯对自己下功夫,仔细妆扮,再普通的女人都会让人惊艳三分。
比如说那个琉璃子,你当真以为天生下来就那么漂亮吗?你干嘛老是提那个琉璃子?陈浪琴打岔说:你好像挺注意她的。
没办法——啊,别动!海琳娜替她上眼影,她眼睛眨了一下。
我就是特别会注意到琉璃子,她长得相当冷艳,有股特殊的魅力——口红用橙色的好吗?不,还是用正红色的好了。
随便啦,反正无所谓。
你不能这么马虎。
用心一点,这可是你自己的脸。
我知道,平常我也是很注意的。
可是,海琳娜,我现在在生病耶!就是生病了,才更不能马虎或掉以轻心。
我告诉你,女人的美要靠自己精心营造,一松懈,就什么都完了。
是是。
陈浪琴乖乖地点头。
海琳娜说得也没错,拉丁女人就是抱持这种信念,难怪个个看起来都很顺眼。
好了。
海琳娜稍微拉开距离打量妆扮后的她,满意地笑说:我就说嘛,你好好打扮起来一定不输那个琉璃子。
海琳娜的话有些夸张。
她不觉得自己比得上琉璃子那款冷艳,虽然她一向认为自己是好看的。
她觉得她的美不在具体的眼睛有多大、鼻子有多挺,而是一种抽象的风情。
不过,海琳娜是对的,女人的美,也在精心的雕琢妆扮。
一路走到教室,好些人走过了又回头看她们。
海琳娜好得意,陈浪琴也不禁有股虚荣,尽管脚步还是十分虚浮,她硬是撑着,对这个笑、对那个抛媚眼。
看到她,卡文眼神闪了一下,未语先笑,玩笑地替她拉开椅子,一副很绅士。
说:听说你感冒了,好多了吗?好多了。
谢谢你的关心。
干嘛?今天打扮得那么恶心!田中浩介就坐在她旁边,故意斜眼睨着她,一副受不了的表情。
还化妆呢!太漂亮了是不是,让你惊为天人,坐立不安!她顺势开个玩笑,回睨他一眼。
拜托!田中浩介瞪个眼。
全班哄然笑起来。
因为海琳娜那番话的关系,陈浪琴特别注意琉璃子。
即使不笑,琉璃子的神韵就是有股特殊韵味道。
她不由得想起乔。
他告诉她的那些,不知道琉璃子是否也知晓。
浪琴,亏你长得那么多肉,这样就重伤风,未免太不中用。
韩国帮的大金调侃她。
你这样说就不对,她软软地顶回去。
我身上的肉全割下来烤了,也没有你身上的脂肪多,而且又没有你的肉厚。
又不挡风,不感冒才奇怪。
卡文忍俊不住,笑了出来。
边发讲义边说:好了,把发下去的文章看一遍,十分钟内看完。
一张A4大小的纸印得密密麻麻的。
陈浪琴眨眼又眨眼,只见千百只蚂蚁在上头钻来爬去;她定定神再看,还是千百只蚂蚁在上头钻动,但觉头昏脑沉,无法集中精神。
完了。
感冒就应该好好休息的。
她甩甩头,觉得地球又在转了。
怎么了?卡文走到她身旁问。
她用手比比脑袋,手指画着圆圈转了转,表示头晕。
很严重吗?还好。
那就好。
他拍拍她,往后头走去。
陈浪琴呼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才看完第一段,却发现琉璃子在看她。
那眼神带有意味的,但她正在感冒,头重脚轻又昏沉,不想去了解。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她尽快收拾东西,赶着离开。
等等,浪琴——卡文叫住她。
麻烦你帮我拿这个!东西太多了我忙不过来。
他的桌子一片凌乱,录音带、纸张、作业本、录放音机等。
他把录放音机塞给她。
我在生病耶!她瞪大眼睛。
你看起来精神好得很。
那是她硬撑,她现在走路根本像在太空漫步。
她嘟着嘴,有些娇嗔。
卡文看着它,笑说:高兴一点。
你今天这样很漂亮。
谢谢你的称赞。
你不说,我自己也知道。
她并没有当真在生气,只不过,也没什么精神就是。
听说你们那天在街上游了通宵?对啊。
她点个头,不防打了个喷嚏,脚下一个虚浮,踏空了一步,险险栽了下去。
小心!卡文连忙拉住她。
啊,谢谢。
她定定神。
地球又在旋转了。
看起来好像真的很严重的样子。
卡文流露出一点担忧。
还好啦!他这样,陈浪琴反倒不好装得太娇弱。
今天已经好很多了。
前两天我真的以为我完蛋了,躺在床上,头晕眼花又烧到不知所云的地步。
你应该多休息几天的。
不行哪,学费很贵的。
少来,你没那么用功。
卡文睇她一眼,半带笑,似乎在欣赏她这个玩笑。
陈浪琴笑了笑,脚步突地又颠了一下,反射地抓住卡文的手臂,半埋着头,等惊魂定了,才抬头说:跟你说,我这回感冒证实了一个理论,地球的确是在自转。
她说得一本正经,卡文却哈哈笑起来。
你这个人,太没有同情心了。
陈浪琴睨着他摇头。
走到一楼,转过走廊就通向办公室。
她把东西交给他。
卡文说:我看你下午别上课了,好好睡个觉,好像越严重了。
不碍事的。
她逞强,才说完便又打了一个喷嚏。
你最好乖乖听话。
还有,你跟杰说了吗?杰有没有打电话给你?陈浪琴摇头,眼泪鼻水开始滚。
你跟杰到底怎么了?卡文问。
他好像在生气什么。
我跟他说你生病了,他没打电话给你?没什么。
陈浪琴一语带过。
反问:你跟他住在一起吗?什么事都会像这样彼此商量?当然不会。
卡文好脾气地回答,听出她语气里些微的不以为然。
杰不喜欢什么事都找人说,即使是对我也一样。
我们也没住在一起,只是偶尔通个电话,回父母家时碰面聊聊而已。
这么说,你是关心我了,我该不该谢谢你?她抬眼一瞅,几分娇悻。
我还以为你要说我多管闲事。
我哪那么不识好歹。
卡文回个难说的表情。
你还是打个电话给杰吧。
他平常虽然冷静有条理,但有时也会闹别扭,倔得很,跟珍露就是那样闹翻的。
珍露?杰之前的女朋友。
他没跟你说吗?卡文似乎有些意外。
他没必要跟我说呀。
陈浪琴倒坦然,没什么不是滋味。
卡文若有所思地看看她。
说:打个电话给杰吧,浪琴。
陈浪琴不置可否。
杰瑞米现在正在气头上,她要是打电话给他,只是自找没趣,还是等他气消了再说。
何况,她现在在生病——哈啾!哈啾!她连续又打了两个喷嚏,鼻水随着喷嚏流下来。
她忙找面纸,卡文递了手帕给她。
谢谢。
我洗干净还你。
不用了。
你只要乖乖听话就好。
语气好像在哄不听话的小孩,有种宠爱。
陈浪琴爱娇地一笑,笑得眉儿弯弯,闪着波光似的眼也笑得起粼滟的浪。
她不觉得她是特别的,但这一刻她就是有那种虚荣。
☆ ☆ ☆果然都花了。
陈浪琴对着镜子仔细瞧了瞧,脸上的妆果然都花了,掉得一塌糊涂。
刚刚那样,又打喷嚏又流鼻水,眼泪也跟着凑热闹,不弄成一张大花脸才怪。
她想干脆把妆洗掉算了,想了想还是用化妆水把掉落的妆修掉,重新补了妆。
有人推开门进来,走到她身旁的位置。
她从镜子看去,是琉璃子。
琉璃子穿了一件V 领及膝的湖绿色洋装,搭上她冷艳的气质,很适合她的形象。
嗨。
琉璃子看着镜子,对她打声招呼。
嗨。
陈浪琴回笑一下。
她几乎不曾跟琉璃子说过话,她突然跟她打招呼,她反倒有些讶异。
她补上口红,嘴唇抿了抿。
琉璃子看着,说:我觉得你真的很漂亮,这个颜色很适合你。
谢谢。
陈浪琴微微笑一下,在心里说,你更漂亮。
琉璃子似乎还想说什么,欲言又止,低头打开水龙头,手指滑过水流。
补好口红,陈浪琴顺手理整蓬乱的头发。
实在说,她真羡慕琉璃子那头乌亮的头发。
她想她应该不是特地来跟她说这些有的没有的,多半还有一些其它。
嗯……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琉璃子低着头,有些吞吐。
什么事?陈浪琴打开水龙头,取了一些皂沫洗手。
你跟……嗯,卡文好像很好……卡文?她愣一下。
怎么会是卡文?她还以为她会问的是——还好啦。
他跟每个人都很好,不只是我。
你跟他处得也不错,不是吗?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愈解释愈不清楚,琉璃子干脆放弃。
说:上次我看见你跟乔在说话,你好像还搭了他的车,是不是?结果,她想问的还是这个。
陈浪琴关掉水龙头,抽了一张纸擦干手。
说:刚巧碰到的,他顺路让我搭便车到购物中心。
她没去想过有谁会看到,而且,看到了又怎么样。
是吗?琉璃子点点头。
我倒经常看见你跟乔在一起聊天,感觉很不错。
她疑惑乔是否告诉过琉璃子关于他和同居女友的事。
也没有啦,琉璃子淡淡地说:只是刚巧碰到,就随口聊聊而已。
哦。
陈浪琴哦一声,没有多问。
就算她问了,她想琉璃子也不会回答。
某些方面,她觉得琉璃子和乔有些相似,两人同样不会说太多的话,琐碎的、没太多意义的话,而且,都给人一种沉静的感觉。
琉璃子,想想她还是问说:其实你跟乔应该是不错的吧。
乔跟你说过他个人的事吗?你想知道什么?琉璃子沉默一会才说道,有点防卫。
没有,我只是好奇。
算了,不管乔有没有对她说,又不关她的事。
我先走了,待会见。
推开门出洗手间。
她无意探知什么,就算知道了什么又能怎么样;再说,她并不喜欢管别人的闲事。
就是这样。
她发现她最常冒出的态度便是那句又能怎么样。
本来就是。
知道,不知道,又能怎么样?她既不想干涉,那么,又干她什么事?经过餐厅,她脚步晃了一下,差点跌倒。
她发现她不但证实了地球的确在自转的理论,同时也体会了什么叫无重力状态。
就像这样,虚浮的脚步像飘在水面上。
她敢打赌,武侠小说里的凌波微步,一定就是利用一种反重力的作用原理。
你怎么还在这里!那个声音好惊讶。
是卡文。
她转头,看他在对她摇头。
真是不听话的小孩!没办法,学费很贵的。
这句话她不知重复了几次。
说得一副小器巴拉的样子,也不怕人笑。
你哦!卡文又摇摇头,像拿她没办法。
我看你站都站不稳了,小心别跌倒。
还有,最好吃点药,懂吗?他的态度真让人以为她有多特别,自我陶醉起来。
结果一转身,她便听到他在对其他学生说:小心一点,感冒了吗?记得多喝开水多休息——她失笑起来,回身走上楼。
走到二楼,抬头却见乔从三楼下来。
看到她,他停了下来,有一种惊叹的眼光。
很漂亮。
是赞美,很直接。
谢谢。
果然还是需要妆扮的。
她觉得平常的她也很好看,但还是比不过妆扮后了的她。
听说你感冒了?好一点了吗?好多了,已经能叫又能跳。
精神好像还不错的样子,那就好了。
他在担心她吗?陈浪琴笑笑不说话。
坐帆船出海好玩吗?乔忽然问。
嗯。
她点头。
没想到海是那么大。
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随波逐流的感觉。
她顿一下,反问:你呢?周末过得怎么样?还好,老样子。
什么叫老样子?她想问但没问。
耶诞节你有什么计划?乔又问。
耶诞节?他不提,她都忘了。
再一个礼拜就是耶诞节新年假期了。
这时节南半球正夏日,少了她记忆和惯性里那种华灯初上,岁末寒晚又匆忙的感觉;不知不觉她就那样忽略。
她耸个肩。
她真不喜欢这种相聚相守的日子,只是提醒她没处去而已。
你打算——乔刚开口,有人经过给打岔。
然后,不断有人上楼来经过,跟他打招呼。
差不多是上课的时间了。
她稍稍退到一旁,攀着栏杆,怕被撞倒。
我得去上课了,时间差不多了。
她对乔笑一下。
我也是。
乔跟着笑一下。
后头有学生插进来,插在他们中间,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乔聊起来。
陈浪琴略略退开,路窄人多,她怕不小心会被撞到。
她现在跟个充气人似的,走起路来飘来荡去,禁不起撞。
所以,再过一个礼拜就是耶诞和新年假期,她得好好想想,看该怎么混过去。
这么想,她脑海忽然浮起杰瑞米的影像。
算了!她摇头放弃。
他还在气头上,她不想自讨没趣。
真是的!以前她就不喜欢这种大团圆似的节日,到现在,还是不喜欢。
她觉得,耶诞、新年、情人节什么的,都是对孤单的人的一种讽刺。
她喜欢中秋,那是一个人可以诉愿的寂凉的夜晚,万物同拜,但尽可以不相往来。
当然,要热闹也不是没地方,但她就是不喜欢。
特别的节日要找特别的人形成特别的意义——她喜欢调调情就好,但这种日子强调的是种认真的关系,想想,实在很麻烦。
她突然发现,多半的人原来都喜欢自找麻烦。
☆ ☆ ☆她真的生病了,还缺了两天课,在床上躺了两天。
我看她连站都快站不稳,脸色白得跟纸一样,咳嗽得好厉害。
杰瑞米不吭声,走到一旁,不理会卡文语调里的耸动。
卡文,杰,你们要喝些什么?他母亲在屋里头张罗,隔着窗子喊问。
不必麻烦了,妈。
卡文回头说:我跟杰都要开车,喝茶就好了。
要不要加奶油?不用。
麻烦你,也不要糖。
回到父母的家,就像在作客,卡文和父母说话也相当客套。
他转向杰瑞米,又说:我劝她多休息,不过,她那个家伙不太听话,我看她情况好像更严重了,今天还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又不关我的事!杰瑞米绷着脸。
语言、文化背景都大不相同,而且,她迟早会离开的,又是那样一个坏女人,他不想再牵扯得太深。
你不去看看她吗?或者,打个电话给她——卡文,杰瑞米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
你管好自己的事就好,不要干涉太多。
我没有意思干涉你的事,杰。
我只是以为你会想知道——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
那么,我可以约她吗?杰瑞米不禁皱眉。
你最近不是都跟葛洛妮见面?是没错,可那并不表示我就不能和其他人约会。
卡文说:你没跟她提过珍露的事对吧?你跟她说了?杰瑞米霍然抬头瞪着卡文。
没有。
那是你自己的事。
杰瑞米表情缓下来。
片刻才问:你已经约她了吗?没有。
不过,今天看到她那副柔艳的模样,很有女人味,很漂亮,很令人心动。
他一连用了三个高强度的形容词很,情绪真真假假的。
你不是说她生病了?杰瑞米不禁又皱眉。
听到别的男人——即使是他自己的哥哥——赞美她,他有些不是滋味。
那个浪荡的家伙就是这样招蜂引蝶,不安于室,生病了是活该。
是生病,重感冒。
大概是因为那天他们在市区逛了一整个通宵才着凉的吧。
平常她精神奕奕的,还不觉得她有那种魅力,这回生病,那种柔美的女性感觉全都跑出来。
卡文的话,几分虚几分实,只有他自己才晓得;他是不是真的这么想,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看他的态度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他的表情甚至显得认真,杰瑞米不禁暗暗又皱眉。
杰,卡文,茶点准备好了。
他母亲探出窗子招手。
出去遛狗的父亲恰巧带着狗回来。
卡文走上前去,说:回来得刚好,爸,茶点刚准备好。
运气真好,对不对?麦可?他父亲拍拍毛色黑白相间的大狗麦可。
朗声招呼杰瑞米,说:嗨,儿子,喝茶喽!杰瑞米望了卡文一眼,抿着嘴走进屋子里。
☆ ☆ ☆那个叫盖瑞的又打电话过来,陈浪琴一边擤鼻涕,一边跟他打哈哈。
她真不该不听卡文的话,硬是逞强上什么课,劳动又吹风,结果情况好像愈来愈严重。
哈啾!她打个大喷嚏,不小心把电话给挂断。
啊!她看着话筒,摇摇头,算了。
算了。
没什么大不了。
那个盖瑞家伙啰里啰嗦的,她精神不济就觉得更啰嗦。
隔壁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动静,难得这样清静。
她看看时间,才九点而已。
头昏脑胀,还是早点睡觉算了。
她正打算换衣服,电话响了。
是我。
那声音硬梆梆的,但她一听就知道是谁。
吉米!她吸吸鼻子。
听杰瑞米那口气,她拿不准他是不是还在生气。
我现在过去接你,你能出来吗?可是……吉米,现在已经很晚了——才九点而已,我马上过去——吉米……他要来看她,她是很高兴,可是她正在感冒,外头又冷,她怕一吹风体温又要上升两三度。
她这么一犹豫,电话那头便传来一股沉重窒闷的压力,她几乎可以想像杰瑞米眉毛纠结的模样。
我懂了!杰瑞米压扁了声音说:我不去打扰你就是——吉米!她连忙叫说:好嘛!好嘛!我去就是。
我等你来。
她发现,她和杰瑞米之间,慢慢地,似乎正在演变成一种奇怪的关系。
但哪种关系不奇怪?她觉得她跟卡文的关系也很奇怪。
她换上黑毛衣黑衬衫,又套上一件大外套。
黑颜色使她看起来更苍白,但穿在身上,心态上感觉温暖许多。
她拿好钥匙,随手塞了几包小包装面纸在口袋。
走出宿舍,杰瑞米的车子已经停在外头。
她敲敲车窗,坐了进去。
真的好冷!她搓搓手,对杰瑞米甜笑起来。
嗨,吉米——哈啾!话都没说完,便打个大喷嚏,口水喷到杰瑞米的脸。
脏死了!杰瑞米重重皱眉,抬起手臂擦掉口水。
他其实不是真的嫌脏,而是借题发挥,气她那天还是丢下他,却和一些有的没有的家伙游荡到天亮。
对不起。
我感冒了,所以……陈浪琴连忙拿出面纸擦掉鼻水,有些不好意思。
活该!杰瑞米哼了一声。
陈浪琴瞅他一眼,不说话。
她不迟钝,她知道她只要顺着他就没事了。
他就是气她撇下他不是吗?你干嘛不说话?杰瑞米皱个眉。
她嗔他一眼。
你又没叫我说话。
又来了!明知道她又在耍手段,但杰瑞米口气还是不禁软下来,看看她,说:卡文说你感冒了。
好一点了吗?看她的脸色果然十分苍白,幽昏的灯光下,看起来更苍白。
好多了,不过,还有些头晕。
看医生了没有?她摇头。
怎么不去看医生,要是——吉米,我又不是小孩,不过是个小感冒,只要多休息,多喝点开水就没事了。
别担心!她敢打包票,就算去看医生,医生也一定只是叫她多喝开水多休息罢了。
可是,你的脸色有些苍白……我看你还是早些休息好了,我回去了——没关系,都已经出来了。
她觉得有些好笑。
刚才硬是把她挖出来,现在反倒担心起来。
可是……我想跟你在一起嘛!她笑得好甜,坏女人在蛊惑。
明知道她就会说这种甜言蜜语,杰瑞米没说什么,看着她那笑甜的脸。
这时候,如果她说她要天上的月亮,他真怀疑他会不会架了楼梯爬上去替她摘。
想去哪儿?他问。
要不要找个地方坐坐?还是去看夜景?去哪里好呢?已经九点多了,多半的商店早就关门,酒吧那地方又吵死人,看夜景嘛……就待在这里好了。
她靠在椅背上,让自己舒服一些。
城市的夜景其实都差不多。
登上了Skytower,看下去,也只是万家灯火。
而且,那种地方还是要情人们一起去才有意思。
她跟杰瑞米并肩坐在车子里,感觉也是好好的。
杰瑞米没意见,随她的意,放了轻柔的音乐,让气氛不至于太沉闷。
陈浪琴抿嘴一笑,不防又打个喷嚏。
你没事吧?她比个手势,表示没事,看着杰瑞米线条利落的侧脸。
这样看他,她忽然觉得他是那样的好看,虽然眉宇间有点锁不开。
唉,吉米,她想想说:男人有时候也希望被呵护,得到慰藉吗?那是当然的。
杰瑞米想都不想便回答。
陈浪琴盯他看一会,靠向他。
来——抱住他的头。
你干嘛!我又不是小孩!他吓一跳,退了开,皱眉瞪着她。
看你好像很沮丧的样子,给你一点安慰啊。
说完又打个喷嚏。
她那样,又流鼻水又打喷嚏的,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杰瑞米摇摇头说:不必了,你只要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
一点都不领情。
我知道。
不领情就算了。
她抽了张面纸,止住讨厌的鼻水,动作却有些笨拙,杰瑞米看不过去,拿过面纸,帮她擦掉鼻水。
我自己来就行了,吉米……陈浪琴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杰瑞米没有察觉她的难为情,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一会,问说:卡文有约你出来吗?她愣一下说:没有啊!怎么突然这么问?觉得有些奇怪。
真的没有?当然没有。
卡文怎么可能会约我出去!那可难讲。
杰瑞米看看她,又说:我问你,如果卡文真的约你,你会跟他出去吗?不会的!陈浪琴下意识回避。
不管他会不会,我是在问你,你会吗?杰瑞米硬是逼问。
我们不要谈这种假设性的问题好吗?吉米——看她那样闪躲!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杰瑞米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吉米,口头的保证是没意义的。
她的另一个座右铭是:要嘛就直接去做,不任意做承诺。
其实她根本没想过要和卡文出去,也不认为卡文会约她出去。
卡文有种居家男人的气质,太亲切了。
跟他在一起,说说笑什么的,随意撩撩,感觉很愉快。
但欲望是深层的,还需要更深一点的东西。
只是,她不想说得太白。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保证。
杰瑞米显得理性冷静,尽管他脸色是那么难看。
你要我保证什么?不跟卡文出去吗?陈浪琴反问。
觉得胃隐隐地抽痛。
感冒的关系,这些天她胃口一直不太好,没吃多少东西。
这天从早上开始,她就觉得胃不太舒服,现下可好了,这一抽痛准又不可收拾。
对她的诘问,杰瑞米只是哼一声,不愿说话。
吉米!她并不希望变成这种情况。
杰瑞米不理睬,车内只有音乐在回荡。
胃愈来愈痛了。
她抓住杰瑞米的手臂,另只手按着胃部。
你怎么了?!浪琴!杰瑞米发觉她的异样,充满担忧。
我的胃好痛,吉米。
她的额头在冒冷汗。
过来——他将座位推移到最大,将她拉过来,让她靠在他身上,紧紧抱住她,护住她的胃。
很痛吗?他轻声问,小心的呵护。
很痛。
她还在冒冷汗。
有一点儿撒娇。
忍着点,我马上带你去医院——不用了!这样就好。
她不要他去找医生。
感冒让她的心绪变得有些乱。
他们又没在谈恋爱,可是——哎!她靠紧他,不愿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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