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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2025-03-29 09:37:12

第二天,江梦笙开始收拾她和小豪的衣物。

但是工作的时候,李均阳的影子一直徘徊不去。

昨晚的猝然相逢对她而言是个太大的震惊,使她想起许多久欲遗忘的往事。

她应该因自己能够再度工作而感到高兴的,而且这对小豪也好:他可以有孩子伴,也能在罗家那广大的花园里纵情跑跳。

对一个都市小孩而言,这可不是普通的奢侈!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瞧了小豪一眼。

这个小东西正对着自己唱歌,小小的眉头因为用心过度而紧紧地皱在一起。

他实在可爱,只是有时太吵--难为月梅忍受了我们母子俩这么些日子!想到这里,梦笙轻轻叹了口气。

是啊,难为月梅忍受了我们这些日子!我们这一搬家,对月梅只有好处。

她又可以安安静静地工作了。

这不是很好么?每件事都解决了,我应该感到高兴的,她对自己说。

但她只觉得又倦又累,并且沮丧得要命。

这天下午,他带小豪到邻近小公园去玩。

这是他每天的例行公事--把个活蹦乱跳的小男孩整天关在家里是太残忍了。

何况他也可以借此让月梅休息。

母子两人坐在温暖阳光下的草地上,看着其他的人玩耍休息。

有个中年太太正在遛狗,不远处还有一对父子在放凤筝。

小豪侧了侧头,转向他的妈妈。

那个小孩在和他爸爸玩。

是呀,宝宝。

江梦笙微笑道,将他额前一绺头发拨开。

那我为什么没有爸爸呢?湘湘和弟弟也都有爸爸啊。

湘湘和弟弟是她以前在朋友家照顾的那两个小孩。

她因他孩子气的问话而痛苦了。

她能跟他怎么说呢?而他还在等待她的回答。

他清澈的眼睛凝视着她。

呵,天,李均阳的眼睛!并--不是每个小孩都有爸爸的。

她终于这样说。

这是个很菜的回答。

小豪的眉头皱起来了,准备问更多的问题。

她连忙设法转移他的注意力,说要给他买个冰淇淋。

这个手段很欠光明正大,她悲伤地想;可是他还太小,没有法子了解事实真相的。

他无法了解他的父亲根本不在乎他,甚至根本不知道有他。

小豪的年纪愈大,问及自己父亲的时候就愈多。

她迟早得告诉他真相的。

这是个一直潜伏在她心底的隐忧,而她也一直刻意将之推开。

如果他大了,会不会去找寻他的生父呢?想到这里,她的思绪飘向了李均阳。

她设法制止自己,但是一点用也役有。

昨晚见到他完全是个意外。

那根本没有意义的,而她也不会再见到他。

她狂乱地说服自己。

虽然,心底有个极小的声音在提醒她:对李均阳而言,没有什么事是偶然的。

他拿的都是他要的。

偶然在他的生命里没有立足之地。

即使是现在,她仍然清楚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仿佛那是昨日才发生的一般。

当他来拜访她的老板连进昌的时候,她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和电脑里的一批资料奋斗着。

李均阳刚刚成为这家广告代理商的最大客户,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连进昌为此兴奋得不得了。

但江梦笙正忙于工作,压根儿没注意到他的到来--直到她偶然抬起头来,正看他走进这间办公室,关上了房门为止。

你好,他微笑着,连先生在吗?他一面等着她的回答,双眼同时赞赏地扫过她。

他的眼睛炯炯有神,带着洞人肺腑的明澈,仿佛在这一眼之间便已将她看穿了一般。

她当然立刻就认出他来了,可是她从未在这样近的距离里看过他,也从未与他正眼相望过。

那对眼睛带给她的震撼是她绝未预料到的。

他......现在不在办公室里,李先生。

不......不过他随时可能回来。

即使用尽了全力去控制,她仍然感觉得出自已的声音隐隐发哑。

天,她到底是怎么了?那没关系。

我等他。

他微笑着说,闲闲地坐进她办公桌对面那舒适的皮椅子里。

他的存在使她慌乱。

荧光幕上画面乱闪,跑出来一大堆不知所云的资料。

她瞠目结舌地看着荧光幕,不知道自己方才到底都按了些什么键。

该死的,这个人怎么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压力呢?她试着忽略他,专心于自己的工作,徒劳地试着把该有的画面给弄回来。

你不介意我抽根烟吧?他的声音使她惊跳,红潮涌上了她的小脸。

她抬起头来看他。

不,当然不。

我替你倒杯茶好吧?笨,她早该问了。

他摇了摇头。

不用了,谢谢你。

她急忙低下头去,却又忍不住要偷瞧他。

他悠闲地燃起一根烟。

慢慢吐出一缕白烟来。

他的衣着精致,品味高超;他的眼睛深沉,充满智慧;他的脸英俊如雕像,他的身材高大而匀称。

他的吸引力明显得不容忽略。

这使得江梦笙身不由已地一直偷看他。

他突然间转过脸来,他们的视线再度相遇了。

江梦笙脸红心跳,立即将视线别开,像一个偷糖吃却被当场逮到的小孩。

而他忍不住笑了。

你叫什么名字?他的声音低沉而弓队,深深地撞进她心灵深处。

江--江梦笙。

李均阳站了起来,懒懒地走向她,注视着她天真的大眼不安地转动,俏脸涌起一阵薄薄的晕红。

他在桌沿坐了下来,眼神深沉而专注。

她死命地低着头,心中如小鹿般乱撞,心里头一千一万个希望他快些走开,但又不希望他走开。

老天哪,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快要不能呼吸了!你很美,他突然说。

这句突如其来的赞美惊得她立时抬起眼来,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他的眼睛几乎要着进她的灵魂深处,而他的声音温柔似水:非常非常美。

你自己知道吗,江梦笙?红潮涌上了她的脸。

她无言地盯视着他,眼神受伤而困惑。

仿佛是看出了她的不信,他再度微笑了:我不是开玩笑的。

你真的很美。

顿了顿,他石破天惊地问出了下一句话,和我一道吃晚餐好吗?江梦笙的眼睛睁大了,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这个男人真的邀她去吃晚餐吗?她没有听错?你今晚有空吗?见她沉默不语,他追问了一句。

有的,可是......可是你为什么邀我呢?话一说完她就后悔了。

多笨的问题!她为什么不能表现得成熟一点儿呢?但他并没有笑她,只是庄重地说:因为我想进一步认识你。

我不懂......你大可邀任何其他人......但我邀的是你。

江梦笙凝视着他,因他的邀约而困惑。

但是,呵,和眼前这个人一道进餐,对她而言,实是一个无与伦比的诱惑。

她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

谢谢你,她说,我很愿意和你一道用晚餐。

事情就这样安排定了。

而后他们随意聊天。

李均阳逗得她发笑,抚平了他对他的紧张,一直到连进国自紧急会议中回来为止。

她的老板伴着李均阳走进他的办公室时,一直不停地道歉。

而江梦笙则被留在她的工作岗位上,既喜且惊。

而今,当然啦,她已明白自已当年有多么傻,竟会接受那个邀约。

听到他低沉的赞美时,她早该远远逃开的。

即使当时的她只有二十岁,也不应天真到那种地步。

她怎能以为李均阳那样的男人真会对他感到兴趣?像他条件那样优渥的男人到了三十余岁还未成家,想必已是情场高手,怎会将他这样的青苹果看在眼里呢?然而这些事后的先见之明有什么用呢?早从他们第一次见面起,一切便已经太迟......即使阳光暖热,她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这一下使她的注意力转回到小豪身上。

他已经吃完了冰淇淋,看来疲倦而易怒。

她将他放在婴儿车上,慢慢推回公寓去。

整个早上盘旋不去的孤寂又已乌云般涌回她心里,填塞得没有一丝空隙。

月梅已经在准备晚餐了。

她喂小豪吃过晚饭,替他洗过澡,送他上床,然后帮着月梅安排餐桌,准备吃饭。

月梅一直很安静,若有所思;梦笙以为她正在想她的书,所以不以为意--一直到吃完水果之后,月梅突然说:你带小豪到公园里去的时候,李均阳打过电话来。

江梦笙抓紧了手中的汤匙。

他--找我吗?还能找谁?他怎会知道我和你在一起的?那天晚上是她三年来第一次见到他,而他竟然已经知道她住在那里了!月梅耸了耸肩,面有愁色。

我不知道。

他反正就是晓得了。

你--是怎么跟他说的?我说你出去了,问他要不要留个话。

他说他会再打来。

江梦笙将头埋进掌心里。

她不能了解:为什么他会想和她说话。

三年以前,他已经表示得那么清楚,他们间已经结束了。

除非他知道了小豪......她痉挛地吞了一口唾沫:你......没有提到小豪吧?当然没有啦,我答应过的。

我无法想像他要什么。

我们间根本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她摇了摇头,而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月梅,帮我个忙好吗?如果他又打电话来,告诉他说我不住这儿?也别给他罗志鹏的地址?这不成问题啦。

可是......月梅迟疑了一下,说,可是你确定你说的是真心话吗--关于不让李均阳知道小豪的事?她站起身来,在房里绕了两圈,才慢慢地道:月梅,我知道我有很多事不曾和你说过,难怪你会有这种怀疑。

可是你要知道,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说我怀了孕的事,他已经表示得非常清楚,我们之间已经完了。

他根本不想知道。

而且那时我发现......嗯,我发现他一些......这样说吧,我不再信任他,也不再想见他了。

我也不想他知道小豪的存在。

他对小豪没有一点权力。

等小豪大些了,我会向他解释一切;而他如果想见自己的父亲,我会让他去的。

但是现在,如果李均阳愿意,他绝对有能力将小豪从我的身边带走,这我知道得很清楚,而我绝对无法忍受失去他的痛苦。

他是我的一切。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泪光,我知道小豪需要个父亲。

而我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不是正确......但我确实知道李均阳会带来麻烦。

你能了解吗?月梅叹了口气,轻轻碰了碰梦笙的手:我懂。

只是你不觉得自己太杞人忧天了吗?我是说,既然那个李均阳是个不负责任的花花公子,我想他是根本不会在乎自己有没有儿子,或者自己儿子是死是活的。

梦笙迟疑了。

真的,她是不是太杞人忧天了呢?或者是,在她内心深处,仍然不能相信他会冷血到这种地步?我不知道,月梅,她终于说。

他也许根本不会在乎小豪,但我......我怎么能冒这种险?月梅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也对。

她说,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反正我是你这一国的。

几个小时之后。

当她们看电视时,电话铃响了。

梦笙就坐在电话旁边,本能地伸出手去拿起话筒,然后僵在那里。

无言地将话筒递给月梅。

喂?噢,抱歉。

江梦笙不住这里。

月梅的声音平静无波,李先生--她耸了耸肩,放下了话筒,他把电话挂了。

她说,扮了个鬼脸,他一定知道我在撒谎。

梦笙打了个冷颤。

他生气了?当然哪,但他还能做什么?他到底想和我说些什么呀?她再一次大声地问自己。

月梅再一次地耸了耸肩。

我不知道。

但他是个很有决心的人,如果真的想见你,迟早会找出办法来的。

梦笙叹息了。

我想我一直是知道的,只是一直逃开,拖延时日。

很笨,是不是?明知那一点用也没有。

李均阳是有决心的,顽强的,充满魄力的。

他总是能够得到他想要的。

总是能。

如果他想见她,那么她迟早得面对他。

将他推开只能更加强他的决心而已。

她清楚知道这一点。

只是她需要时间作好心理准备。

三年是段很长的时间,何况她还有小豪要加以考虑。

而,即使她心思紊乱已极,有一个念头却始终清晰:绝不能让李均阳知道小豪的存在。

上床时候,她仍然满心困惑且忧虑,再度失眠。

第二天早上,连续失眠的痕迹在她脸上显出来了:肌肤苍白、眼下有了黑圈,他整个人焦躁而易怒。

小豪感觉到妈妈心情不对,整个早餐时间里异乎寻常的阴沉、别扭。

到了中午时分,江梦笙的神经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下午一点,纪月梅和人谈完了工作上的事回到家来,只看了江梦笙一眼,立刻把小豪接收了过去。

下午我来照顾他。

她坚定地说,你为什么不出去走走?那可以让你脑袋清醒清醒,心情平静平静。

梦笙满怀感激地笑了。

天哪,月梅,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真的不知道。

天气依然炎热。

所以她换上了牛仔裤和无袖裨棉质上衣,沿着公园闲逛,享受脸上温暖的日照,以及独处时的自由。

她的紧张慢慢地消失了,肌肉也渐渐放松下来。

专注于她自己的思绪里,试着理清自己混乱的情绪,以致于她一直不曾注意到那开到她前面的黑车,以及车里那高大的男子。

那男子自车座上滑了出来,绕到车前去,懒懒地倚在车盖上头。

他的双臂交叠在胸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走到他面前的时候,她的头抬起来,而后死一般的站定了身子。

嗨,李均阳冷冷地招呼她。

他眯起的眼睛评估地扫过她,我们终于碰面了。

她在恐惧里无言地瞪视着他。

他一点都没变,三年的岁月在他身上不曾留下一点痕迹。

她强迫自已注视着他的眼睛,奋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但她读不出他眼里的神情。

一丝一毫也读不出。

没有话要说吗?他讥嘲地问。

我有什么可和你说的?她冷冷地问,在最后一分钟里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因他仍然对她有着这样的影响而恨他--即使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即使她已经知道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四下张望着,寻找着可资逃跑的道路。

李均阳轻易地看穿了她的企图。

因而微笑了。

在我们谈完话以前,他说,一种绵里藏铁的声调,你哪里都不去。

谈话?她不可置信地说,你我之间有什么好谈的?他笑了。

虽然,他的眼神森冷难测:三年是段很长的日子,亲爱的梦笙,我们要谈的事太多了--往日情怀应该是个很好的开始。

你竟敢--江梦笙被激怒了,但立即吞回了她愤怒的言辞。

和这个人争论是毫无意义的,更犯不着和他针锋相对。

他的言辞是一项致命武器。

以前连进昌和她说过的话,突然间掠过她的心头:李均阳的舌尖可以杀人。

所以你最好是小心一些。

即使是遇到像你这样甜蜜天真的小姑娘,他也不会心软的。

多么奇怪,她竟会在此时想到这些事;而这话又是多么真实!她苦涩地想:她可不能说自己不曾被警告过。

我竟敢怎么样?那抹讥嘲的笑意又在他嘴角浮现了。

她真想一巴掌打掉它。

别来烦我!她啐道,扭转了身子就想走。

不成,不许走!他扣住了她的手臂。

虽说抓得不重,他掌握中那无穷的力量却是蓄势待发的,警告着她不许挣扎。

你做什么?放开我!她惊叫。

拜托你不要这样孩子气好不好?李均阳咬牙道,一点也没有放开她的意思,我又不是要绑架你!那你到底要做什么?她不稳地问,试着控制住自己的害怕和紧张。

你吃过饭了没?这是个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问题,而他居然在微笑。

江梦笙困惑了,但她老老实实地说:没有。

干嘛?我们可以一起吃中饭。

他说。

但那平静的声调后暗藏着警告。

别开玩笑了!他的厚颜无耻使她如此震惊,以致于回话时漫不经心。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知道自己已然激怒了他。

我保证我不是在开玩笑。

他的嘴角不耐地抽紧,抓在她手臂上的五指已然紧得叫她发疼。

她试着将手抽出,但没有成功。

放开我!她怒道,再顾不得他们站在交通要道的人行路上,任何人都可以听到他们的争吵,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我也不要和你一道吃饭!你这个不懂礼貌的、难缠的小鬼!你期望什么?她反驳,因他冷静的讥嘲而受伤,因自己的泪水涌进了眼中而愤怒。

他利用了她,抛弃了她。

毁了她的生活。

而现在,在三年的沉寂之后,他竟然敢站在这里,若无其事地建议她和他一起吃中饭!这话什么意思?他哑声问。

她低下了头,掩藏起那双背叛自己的双眼。

说话要小心。

盛怒中不轻意说出的任何一句话,都可能泄露小豪的存在。

李均阳精明的脑袋是不会错过任何细节的。

什么意思也没有。

她很快。

拜托,李均阳,让我走。

这根本没有意义的。

我们之间根本无话可说,而且--正好相反,我认为我们之间可谈的太多了。

你可以自己选--是和我一起吃饭呢,还是让我把你扛回公寓去。

我们总之是要谈的。

而且你的朋友纪月梅大概还不致于如此不友善。

他平静无波地说。

而,当他提起要扛她回公寓的时候,惊慌淹没了她。

她叹了口气,眉间写满了挫败。

三年后的现在,我们总可以文明些吧?见她默然无语,李均阳懒懒地说。

好,我和你一道吃午饭。

她钝钝地说。

这是她最不愿做的事,但她已经被逼到了死角,别无选择。

她的脑子里忙乱不已,却是怎么也想不出李均阳要和她一道进餐的理由。

这实在是--神秘而恐怖。

怎么啦,和我一道吃饭比死还糟啊?他温和地取笑她,放松了他紧抓在她臂上的手,领着她向他的车子走去。

她没有回答。

他可以逼她和他一起用餐,但不能逼她做个文明人。

静静地滑进车子里,她只觉得车门关上的时候,仿佛有某种命运,正如车门般相逼而来。

我三点以前要回去。

当他坐到她身边的时候,她僵僵的说。

他坚硬的大腿轻微地碰了她一下。

但就在她像只受惊的猫般躲到一旁,将自己挤到车门边去以前,他已经移开了。

如你所愿。

他的声音里不带感情,但他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抓得死紧,车子以惊人的速度冲了出去。

二十分钟后,他们已经坐在一家豪华餐厅的隐蔽角落里。

这家餐厅她向来是仅闻其名,从未奢望过自己真能踏进一步的。

我的衣服不对,她看了自己破旧的牛仔裤一眼,对他说,我们为什么不换家比较小、比较便宜的地方去呢?李均阳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这里比较隐蔽。

他说,想喝点什么吗?柠檬汁。

她小声地说。

她其实根本不饿,而且已经打算这么跟他说了,但却又改变了主意,点了个沙拉。

那沙拉说不定会把她给哽死,不过,她绝不让他知道;见到他的面,对她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

一个温和有礼的侍者前来侍候他们点菜,对着李均阳李先生长、李先生短的,兴奋殷勤。

很明显的,他是这家餐厅的常客,而且小费一定给得很多。

她一面凝视着自己的指甲一面想,总算还不曾带她到他们正在......正在什么?当她以为他们正在热恋的时候?她的嘴角浮起了一丝苦笑。

李均阳正凝视着她,几乎像是读穿了她的心思一般,他的下巴抽紧了。

你瘦了。

嗯。

她听见了他的话,但并没有抬起眼来,所作的回答也很冷淡。

但你仍然很美。

只是看来脆弱而易受伤害。

我并不脆弱,也并不容受伤!她尖锐地回答,一心希望他不要再用这种方式和她说话。

你的发型也变了。

他深思着,几乎是在自言自语,我记得以前你留的是短发,烫出了几个大波浪。

李均阳,拜托......她窘得脸都红了。

他凝视着她,而后笑了:抱歉,我使你觉得尴尬了。

确实。

她因他的道歉而惊讶,脸再次地红了。

她机械性地喝着她的果汁,开始希望那是地杯酒,以便抚平她的紧张,如果你想和我谈谈,也许你该为向我解释:你为什么打电话给我,为什么坚持我和你一道用餐。

他燃起了一根烟,动作自在而优雅。

我想是,那晚你从餐厅里逃出去的情况引诱了我。

他说,慢慢地吐出了一口烟。

我没有逃走!她自卫地说。

你逃了。

你一见到我就逃走。

我不需要向你解释什么。

当然。

他的声音平静得太过。

而他的嘴角带笑。

江梦笙一仰脖子将果汁喝了个干挣,仿佛那真的是一杯酒。

那样逃走真是笨得可以,她早该知道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了。

这没道理。

我从餐厅里逃出去为什么会引诱了你?笨,她提这码子事于嘛?李均阳扬了扬眉。

为什么不?女人跑得愈快,男人追得愈凶。

这是生命的基本法则,我想。

他讽刺地加了一句。

梦笙冷冷地笑了:有什么女人自你身边逃开过吗?大多数女人一见你就拜倒在你脚下。

只除了你,你怕我。

而我想知道为什么。

她闭了闭眼睛,突然觉得好累。

他真是犀利得该死!她从睫毛底下看他,他也正看着她,眼神深不可测。

这真不公平。

她一点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他却可以将她看得一清二楚,就像读一本打开的书。

她向来弄不清他那脑子里在想什么,而这使得她非常没有安全感。

我一点也不怕你。

她平平地说,你太自恋了。

就在这个时候,食物送来了。

她假装对盘子里的沙拉表现出好胃口,免得还得花精神和他说话。

她只想逃离他,愈快愈好。

要想将她对他的恨意隐藏起来,用尽了她每一分意志力和演技。

但她别无选择。

如果她对他显露出真实的情感,那么绝无疑问,他会将这视作一种挑战。

所以她只能表现得冷冷冰冰,兴趣缺缺,那么他或者就不会再来烦她。

毕竟,她苦涩地想,对他感兴趣的女人太多了。

别的不提,那个叫做乔丹丽的女人,一定还在他的生命里占有一席之地。

即使如此,当她吸着他为她点来的美酒时,仍然忍不住要偷看他。

不管他有多么的败絮其内,仍然掩不去他的金玉其外。

餐馆里便有不少女人也在偷看他。

而她记得他的吻,记得他光滑的肌肤,记得他强烈的体气,以及......呵,他们之间共有的记忆太多了,而那记忆之强烈仍然使她心为之痛。

这一切使她心里乱成了一团,而那紊乱清楚分明地写在她脸上。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胡乱搅着盘里的沙拉,知道自己实在一点也吃不下。

我--不怎么饿。

她终于放下刀叉,僵僵地笑了一笑。

李均阳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她避开他的凝视,把视线转向自己的腕表。

月梅一定已经开始担心我了,她想;何况还有小豪......你现在有工作吗?他突如其来的问题使她惊跳。

不......但我这个周末开始有一个新工作。

她小心翼翼地措遣字。

这个话题实在太危险了。

做广告吗?他又在看她了,那以前一样专注的根神。

仿佛他全副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身上一般。

就是这样的眼神,使得她曾经以为......她颤抖了一下,硬将那突然浮起的记忆压了下去。

事实上是......照顾小孩。

她试着漫不经心地说。

你喜欢照顾小孩?很明显嘛!她酸酸地顶回去。

但这话对他一点作用也没有。

他只是紧迫钉人地问:你怎会辞掉连进昌那边那个工作的?我......找到了更好的工作。

她简单地说。

我为什么觉得你说的不是实话呢?我并不需要每件事都告诉你。

她再度看看她的表,我真的该走了。

她说,抬起眼来看他,脸上写满他防卫的表情。

他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来,横过桌面,将她的手握在手中。

他修长的手指爱抚着她。

江梦笙的心脏跳到了喉头。

他的抚触使她颤抖。

她试着将手抽回,但他握得更加紧了。

没有婚戒,他深思地说,我以为你早该结婚了--你应该是有着很多追求者的。

我--对结婚不感兴趣。

她僵硬地说。

李均阳惊愕地看了她一眼。

为什么?你既然在照顾小孩,一定会想要自己的小孩吧?江梦笙僵住了。

这个话题太危险,而且......而且他是那样神通广大的人,该--不会已经知道了小豪的事吧?这好像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吧,李均阳?我们可以撇开这个话题了吗?她僵僵地问,把手抽了回来。

那么男朋友呢?或者是......未婚夫?他面无表情地继续追问。

她真想大笑。

在他之后,她早已无法接受任何男人了。

她曾经爱得如此深切,以至于在梦想碎裂之后,她整个人冻成了严冬。

她再也不相情任何男人,再也不想和他们有任何瓜葛。

人间世上,她只剩下了小豪。

只有他是她能爱的,也只有他是她想爱的。

一想到小豪,江梦笙的脸立时柔和了下来。

李均阳的眼神变得锐利了,但他什么也没说。

我的生命里现在只有一个人,再也容不下其他了。

她轻轻地说,嘴角里带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话一出口她才想到:这些话里的意思定然会被他完全弄拧。

但她不在乎。

他爱怎么想都随他去。

反正过了今天之后,她也压根儿没想再见他了。

他僵住了,下巴绷得死紧。

我想我们该走了。

他的声音哑得可怕,眼睛冷得像冰。

但这顿午餐的结束使得梦笙如释重负,实在没有情绪再去顾及他的心情。

她很快地站起身来,走出餐厅。

他在交通繁忙的马路上把车开得飞快。

江梦笙闭上了眼睛,不想多瞧。

只晓得身边这人阴沉得可怕。

幸亏我就要回家了,她想,只要我们在路上不发生车祸。

只要回到家里,我要当着他的面把门甩上,再也不要去经历:被迫与他相处的磨难。

十五分钟后,车子在月梅的公寓外戛然停下。

江梦笙伸手开门,却发现那门上了锁。

她看了李均阳一眼,他脸上的表情阴沉得可怕。

她本能地害怕起来,再度去推那车门,门还是纹风不动。

她徒然地推着门把:拜托你打开它好吗?告诉我他是谁,梦笙?那个使你只一想及,眼色便化为春水的情人是谁?他对她的请求置之不理,声音里隐藏着狂暴。

她僵住了,眼睛睁得老大。

那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曾经是我的。

他柔和的呢喃。

视线落在她柔弱的唇线上时,他的眼睛变暗了。

不!我......我......那几年前就结束了。

她咬着牙道,因他竟然提起往事而恨他。

我仍然记得拥你入怀是什么样的滋味。

不管你在你我之间推开了多少距离,那记忆是不会消失的。

而你也记得。

我可以从你的眼里看出来。

不!梦笙的呼吸变得急促了。

天哪,他怎么可以这样自信?而他的眼神是不容许挑战的。

她的身子本能地往后缩,我已经把这些事给忘了。

我不想记得。

那些记忆令我呕吐!骗子。

他笑了,伸出手去轻抚她丝般的头发。

要不要我证明给你看?别碰我!我恨你!她激动地叫道。

李均阳的嘴抿紧了。

他抓住了她一把头发向后拉,逼得她仰起头来。

不......不要!拜托,别......在了解到他的企图之后,她的声音因恐惧而嘶哑了。

她试着躲开他,但头上传来的疼痛使得她动弹不得。

为什么不?他低语,看进了她的眼睛。

他清凉的气息拂过了她的脸颊,既然你恨我,那么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的了。

他慢慢低下头来,嘴唇刷过了她的脸。

她开口打算斥责他,但他借此机会吻了进来。

发现了自已所犯的错误,她开始死命去推开他那纹风不动的胸膛,泪水滚下了她的脸。

感觉到了自已体内的骚动,她挣扎着压抑它。

在这一刹那里,她恨她自已甚于恨他。

他的嘴柔和而温暖,探索而饥渴。

她记忆深处那甜美而熟练的吻啊!这已超过了她所能忍受的极限。

她死命将自已从他怀里拉开。

她的头发几乎因此被连根拨起,而她因那剧痛而猛吸了口气。

让我出去!她哽着声音道,愤怒地擦去脸上的泪水。

拜托,梦笙,你听我说--让我出去!她重复道,声音高昂而颤抖,眼睛连瞧也不瞧他。

他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按下了仪表板上的一个按钮。

一发现那门又可以开了,江梦笙立时撞出了车子,头也不回地向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