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院的操场上, 此时一片愁云惨淡。
林今秋赶到之前,以为是诡门抽搐了, 居然选了个地狱开局, 当她赶到之后,才知道事情并非如此。
这一扇诡门不是随机出现,而是人为召唤的产物,若只是这样, 学生们还不至于崩溃,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 召唤者竟就是副校长本人,被视为校内人类保护神的孙云。
难怪许多人都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这种特殊召唤的方式, 所诞生的诡门非同小可,加上副校长是用生命作为献祭, 更是让这扇门变得强力莫测。
副校长他是为什么啊?赵小南无法理解这样的做法,人类和诡物为伍,那是要被众人嫌弃厌恶的。
他们之前去寻求孙云帮助的时候, 被拒之门外, 还被保安赶了出去, 于是对那人没有什么好感。
只是倒也不曾想过,副校长闭门不见, 是在做这样一件大事。
听一些学长说, 之前副校长被欺压得很厉害, 连入校的亲儿子都没能护得住。
章佑无力地说道,或许是心如死灰, 想要报复异族, 所以才出此下策吧。
赵临河摇摇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哪怕在人类眼里都要遗臭万年,从原本的保护神堕落成诡门开启者,这值得吗?何以泽愤愤道:人家都死了,哪还管我们怎么想,没看见副校长还有许多拥护者吗,他们说这样做解气,反正都要被异族玩死,不如拖着他们一起下地狱。
几人对视了一眼,看见了彼此眼中的无奈和恐慌。
他们不是怕死,在选择成为清道夫的那一刻,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们害怕的是,死了都挡不住诡门开启,诡物入侵。
一旦总部所在的庆山市沦陷,那周边的区域大概率也逃不掉同样的命运。
这将是一场浩劫,一场有可能毁灭G区的危机。
林今秋抵达操场时,就看见了一群人在那里写遗书的一幕。
你们……在做什么?大致了解了一番目前处境后,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赵小南眼巴巴地递过来了一支笔和一张纸。
林一级,你有什么话要留下的,也写上去吧,这里磁场不稳定,刚才通讯器已经用不了了,这场战役也不知结果如何,等诡门开启后,可能下一秒我们就阴阳永别了。
赵小南露出了悲泣的神情,就是你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没多久就要面临生死,是我们拖累你了。
林今秋不禁莞尔:这是什么话,校长他们做的事情,和你们没有关系。
赵小南道:我听说了,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新生,你也不会硬抗那些异血贵族,就没有后面被针对和怀疑的事情了……林今秋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听他们瞎说,只是凭本心做事罢了。
赵小南依旧很沮丧: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是我不对,是我不好,是我该死,没能帮上忙,还总是拖后腿,我真不如直接去死了……章佑一边写着遗书,一边抬手擦眼泪:我也是一样,只会用嘴不会动手,连副校长都请不出来,要是我当时能强势一点,说不定就可以识破那人召唤诡门的阴谋了。
何以泽红着眼:早知道应该让我去见副校长的,我能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为了出来打死我,他肯定会中断召唤……赵临河捏着拳头:不,和你们无关,怪我不够强,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天生的神射手,结果谁都保护不了,等下我冲在最前头,你们别拦着我,让我先走一步吧!操场上有学多人在写遗书,新生和老生齐聚,人人悲伤不已,就连刘海涛和吴新辉也都混在其中,回忆以往,泣血而鸣,发誓要以死谢罪,偿还因自己无能所所欠下的命债。
林今秋似乎被这种悲壮的气氛所感染,不禁轻叹了一声。
她推开了纸和笔,认真说道:这遗书不急着写,如果诡门开启,诡物蜂拥而出,那收到你遗书的人可能也很快追上你的脚步,说不定还来得及互相讨论遗书内容。
当然了,前提还要是你这一封遗书能保存下来,没被诡物拿来擦屁屁。
擦……什么?赵小南原本悲泣的表情顿时裂开了:林一级,那些诡物也要上厕所吗?不是说他们对这些外物没兴趣,只要找个地方藏起来,就能被后来者找到吗?林今秋目光深沉:谁知道呢,而且有些污染源,就是通过文字来传播污染的。
赵小南:通过文字?林今秋:对。
赵小南:那真是太可怕了。
林今秋看着他低头继续奋笔疾书,准备赶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留下遗言,死而无憾,却浑然不觉自己的瞳孔正在逐渐放大,眼神开始涣散开来。
诡字,一种时常出没在各种书籍、纸张、小卡片上面的诡物,也是一种传播过程隐秘、扩散性强的污染源。
有时候它可以让人群陷入喜悦之中,集体狂欢,有时候它也可以让人群陷入伤感之中,集体悲鸣。
人的情绪是有阈值的,一旦超出了正常阈值,喜悦就会爆发狂乱,伤感就会引起自杀。
林今秋看了看操场上,几乎全部陷落的清道夫们,不禁感慨这个时代,还是温室花朵比较多。
像她那个时候,有哪个觉醒者能被诡字污染到,那是要遭受大家耻笑的。
林今秋发现,校园内的一些异族和他们的追随者察觉到不对,早已逃离现场。
异族和诡物既是生死之地,那对彼此的了解一定相当深入,能识别出各种污染源的特征也不出奇。
校园内的一级清道夫大部分都是喝过圣血,从而觉醒晋升的异族追随者,被主人提点后跟着逃离也正常。
只是光会逃跑,却不解决问题,要他们何用?正往这边赶来的飞艇上,净化科的人也是这么想的。
科长,前面有不少小型飞行器朝这边过来。
贝克扫了眼监控,不屑道,是觉醒者学院里边的那群孙子,应该是屁滚尿流在逃亡中。
希尔凑上前去看了看:还真是他们,飞行器上有标识,这么多都堵塞空中通道了,要给他们让路吗?位于后座的青年异族冷声道:不用避让,都打下来,庆山市禁止出入,杜绝污染扩散的一切可能。
收到,马上执行。
希尔吹了个口哨,高高兴兴地清扫这些突然冒出的路障。
很快,从学院内跑出去的异族和追随者们就不得不落地,一边怒骂一边步行,争取离那扇诡门远一点。
就算用两条腿来不及跑出去,那比别人死得晚一点也好。
一群孬种,也不知道他们那一身本事是用来做什么的?贝克朝外吐了口唾沫,然后主动从卡上扣除一千元罚款,真是丢了我们异族的脸。
希尔懒洋洋地活动了下手腕:用来内斗,玩乐,欺压弱者,能做的事情多着呢,哪个不比和诡物拼命强?贝克无话可说,他们一路赶时间,终于在诡门开启之前,抵达了学院,几架飞艇在空旷的操场处降落。
迎接净化科的是一群悲伤到快要开始自残的学生。
这是……什么情况?贝克被这阵仗被吓到了,战斗还没开始,我们都还没死呢,他们有必要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吗?希尔仔细观察了片刻:应该是诡眼入侵,只是没想到规模已经发展到这么大了,要净化起来不容易。
全部杀了,不就行了。
负责驾驶飞艇的科雷从驾驶舱一跃而下,他扛着一把重型大锤,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人。
希尔嗤笑道:说得倒容易,这样杀平民祭天,那我们成什么了,诡物先锋队吗?科雷:他们不是平民,是人类清道夫,受到污染后被战友净化掉,而不是死于异变成为污染源的一部分,是战士的荣幸。
他是认真的,不是在说笑,也不是在泄愤。
希尔收起了笑容,不由得叹了口气:你说得对,如果实在没办法,只能这样做了,诡门开启在即,我们没有多少时间救治这些人。
此时,贝克似乎发现了什么,他甚至还相当别扭地招了下手,不过很快就放下来了。
林今秋正琢磨着怎么找出最开始的那一张带着文字的纸,扎起来的马尾突然被飞艇降落的风给吹直,她抬眼望去,就见到了一个熟人。
贝克特使?你们终于来了。
林今秋笑眯眯地走上前去,诡眼的散播速度很快,赶紧想办法净化。
贝克一口气没提上来,这看见救援不先真诚感谢一番,劈头盖脸就给他下命令是怎么回事?你、你怎么还正常着?贝克眯着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女孩。
不怪他一眼就认出林今秋,在一群人抱头痛哭,哀嚎捶打之中,唯一站着的一个还是很显眼的。
林今秋疑惑地看他:我本来就很正常,又没有疯。
贝克抓狂,关键就是你为什么没有疯?看看人家都疯了,你这样合群吗?希尔对这名人类新生也很好奇,他道:你居然知道诡眼?林今秋无奈:这是什么隐秘知识吗?希尔:那倒不是……可是一般人类都不清楚。
林今秋莫名:我是一级清道夫,连这都不清楚,还怎么和诡物战斗?希尔无言,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可是又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他突然想到,这人虽然是一级清道夫,但是入职时间很短,是因为战功显赫才被越级提拔的,根本不应该拥有如此丰厚扎实的诡物经验才对。
难不成是什么组织专门培养过来的卧底?他心里多了几分提防,却依旧试探道:那你知道该怎么净化诡眼吗?林今秋点了点头:找到第一张写了遗书的纸,毁掉它就好了。
环顾四周,人人手中都有纸。
她吩咐道:想办法催眠这些人,让他们把手里的纸张交出来,然后集体销毁,省时省力,能办到吗?旁听的科雷赞同:你这办法好,比全杀了快。
贝克瞪了他一眼,这莽夫除了抡锤子,还能会点啥?希尔琢磨了一下:催眠不难,我们还正好带了一个催眠师,准备安抚民众用的……但是原来还可以催眠清道夫,来控制他们的行为吗?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成功的,清道夫多多少少都有一点抵抗力……不过在他们被诡物影响了心神后,好像还真有可能进入深度催眠之中!突然,希尔醒悟过来:等等,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命令?一道低沉又悦耳的声音响起:听她的,试着催眠这些人。
是,科长。
希尔连忙应道。
林今秋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到一名身形修长的青年异族正靠在飞艇门边,一双淡漠的眼眸里不含丝毫情绪。
那是你们科长?林今秋问贝克。
贝克诧异:你没见过?林今秋更加诧异:我是你带去报道的,当时科长并不在,你不记得了么?贝克皱眉:正常人不都会提前上网搜一下吗,那可是G区所有清道夫的顶头上司,就连你们那的王木,从名义上来说虽然都是科长,但实际上也是归他管理的,你这……林今秋反驳道:我很正常,我没有疯。
贝克一时哽塞,无言以对。
林今秋继续道:所以他叫什么?贝克一言难尽地看着她,这还好意思继续追问吗?我叫修瑟。
那名青年异族突然开口回应。
贝克/希尔/科雷皆是一愣,科长居然会在一个小小清道夫面前,自报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