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健在一个小时之后便把当初被宁康带走的那些东西拿了过来,其中,当然包括了那个神秘诡异的方奁,苏云的白色硬壳日记本和《古镜幽谭》的孤本。
方健将这些东西交给宁夏之后,便离开了,临走的时候,满脸沉重。
手指触摸着那个紫褐色的方奁上凹凸不平的雕纹,宁夏的心中忽然产生一种怪异情绪,不仅仅是因为它所带来的一系列的古怪事情的发生。
似乎这个东西自在她手中出现之后,便开始与她的生活纠缠不清,居然有了一种让她割舍不了的情感,有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复杂感觉。
让她最矛盾的是苏云的那本白色的硬壳日记本,她是否应该接着以前看过的往下看呢?翻到那天看过的日记,是2006年5月22日,接下来的:二00六年,六月九日,晴:一个多星期他都没有过来了,我给他在上海的事务所打了个电话,他对我说,明天从上海回来。
我挂断了电话,心中一阵难过,他这半年来频繁往返于上海和本市之间,把原本在上海的律师事务所已经迁了过来。
他说这都是为了我。
但是,我知道,那只是他给我的一个玫瑰色的谎言。
他之所以要回来本市发展他的事务所,最重要的原因是想要摆脱他那个精神不正常的妻子!上个星期他回来的时候告诉我,他妻子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居然整天沉浸在那个红衣女人的幻想之中,甚至变态到把一个古里古怪的香囊放在他身上。
我不知道他妻子到底是因何而患病的,但听着他的述说,我心中忽然对他的妻子产生了一种歉意和同情感。
我不知道小夏是否知道这件事情,她若知道我做了第三者,能否原谅我?宁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翻到了后面一页,这些日记的日期有些跳动,似乎并不是按照时间的顺序每一天都记录的。
二00六年,六月十三日,小雨:今天是十三号,在西方是很不吉利的一个日子。
对我来说,今天似乎也并不好,我和他又吵翻了。
我把上一次在会所里见到那个女人的情形向他说了之后,他建议我去看心理医生,但是我向他发誓道,那座鬼屋子里真的有具尸骨,他居然哈哈大笑起来,嘲笑我和他妻子一样,患上了臆想症。
他的态度让我非常恼火,我发怒了,把这些天来的所有的不快都发泄了出来,并当着他的面把他送给我的水晶麒麟摔了个粉碎。
当那个无辜的水晶麒麟在地上变成一堆破烂之后,我放声大哭起来。
他显然是吓坏了,他从来没有看到过我如此的激动,忙一把抱住我不断地安慰着。
他柔声问我,为什么会如此激动,我不想把得病的事情告诉他,便把在会所里看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原以为他还是不相信我的,但是,他听完了之后,居然沉思起来。
好半天之后,他忽然笑了起来,我觉得莫名其妙,问他怎么了,他居然搂住我说:我无意间发现了一座宝藏了。
我不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但是隐约感觉到他的笑容里藏着某一样让人战栗的东西。
二00六年,六月十七日,晴:今天,我又来到了古潭会所,傍晚的时候,他赶过来了。
我们一起吃的晚饭,晚饭之后,他忽然提出,要我带他到那座鬼屋子里去看看。
我有些奇怪,但是看到他那充满好奇的表情,答应了他。
我们沿着那天那个红衣女人带我走过的山路走了进去,但是奇怪的是,我们仿佛迷路了,我怎么也找不到那天那条碎石小路,一直在会所后山的林子里转悠。
仿佛那天走过的那条小路消失在了空气中一样。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我们满头大汗,终于从林子里回到了会所。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满脸疑惑地望着他。
他却跟我说,要我一个人先回去,他从另外的地方再去看看。
我很惊讶他为什么如此执着,当初他不是还不相信我的吗?可现在,他怎么忽然对那间鬼屋感兴趣了?我一再问他为什么那么感兴趣,他居然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地把我独自一人扔在会所的后山,转身从林子里进去了。
我呆呆地站在已经陷入黑夜的会所后山,看着他消失在那片令人惊惧的黑色林子之中,心中感到万分地迷茫和不解。
直到半夜时分,他才悄悄地回到幽兰斋,一句话也没说,就躺下睡了,我惊讶万分,一直睁着眼睛,看到窗外渐渐发白才昏昏睡去。
醒来之后,他已经留了张字条,说先回上海了。
我有些沮丧,他此次来幽兰斋,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昨晚是否找到了那间鬼屋?二00六年,六月三十日,阴:昨天接到他的电话,说今天晚上的航班到本市,说是要给我一个意外的喜讯。
晚饭之后,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到机场去接他了,我也想给他一个惊喜。
在机场等了一个多小时,结果,他的航班晚点了,一直要到夜里十一点多才能到达。
我看了看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有些无聊,便在机场的贩卖书籍的柜台前坐下,随便翻看着时下的新书,以打发时间。
忽然,我在候机厅的玻璃外面看到了一个红色的身影,看上去非常像小夏,但那个红色的身影一晃而过,消失在人群中,我没有看清。
我以为一定是我太过紧张了,看错人了,小夏根本从来不穿红色的衣服。
但是过了一会儿,我居然在候机厅的一个角落里又看到了她,那真的就是小夏。
我太吃惊了,她的那个样子,我简直认不出来了,穿着一件非常简单典雅的大红色的连衣裙,手腕间还戴着一只漂亮的手链,样子非常出众,但给我的感觉,却是非常的怪异莫名。
我本想上前去打声招呼,但是忽然想到我要接的人是不能让小夏知道的,所以便忍住巨大的惊异,看着那个怪异陌生的小夏进入了候机厅,我看了看她进去的那个厅,上面的到达地是上海。
怎么那么巧呢?我不知道刚才进去的那个红衣女人是否真的是小夏,因为尽管她的样子与小夏一模一样,但是那股冰冷之极的神态,却像是另外一个人。
我想了想,立刻拨打了小夏的电话,听到关机的声音,我又给陈瑛打了个电话,陈瑛在电话里说,小夏这两天发烧在家躺着呢!我又拨打了小夏家中的座机,但是十几声过后,没有人接听!我奇怪万分,小夏做事从来不会这样的啊!难道刚才我看到的女人不是小夏?接到他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我见他神采飞扬的样子,便把刚才见到小夏的事情咽了下去。
他迫不及待地告诉我,他离一笔巨大的宝藏不远了,他已经找到了宝藏的钥匙。
我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心里想的是刚才见到小夏的情形。
如果刚才见到的那个人的确是小夏的话,她的举动非常奇怪,上海只有她哥哥在那边,可眼下,她的哥哥正在我身边,她去那边干什么?如果我见到的不是小夏的话,怎么天下会有如此相像的人呢?双胞胎也不过如此,那个女人从年纪、发型、身材各方面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一样。
我想得头都要大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莫名伤感涌上心头。
宁夏看到这里,浑身血液几乎要凝固了,苏云那天晚上看到的那个人是谁?她记得有一次从机场出来的时候,一个出租车司机也说是见过她的。
宁夏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看了看这篇日记的日期,又手忙脚乱地翻开方健从书柜里找出来的那叠票据,抽出那两张航空机票,浑身颤抖地望上面的时间看过去—2006年6月30日,21点整!按照苏云的说法,那天从上海过来的航班晚点了,正确的时间应该是晚上十一点半左右,那个司机没有说错,她那天乘坐的航班是班红眼航班!宁夏忽然感到天旋地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她自己所做过的事情居然什么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穿着这件红色的裙子去上海?去做什么?……事情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谜团之中,她感到头疼欲裂,惊惧异常,难道她五年前的病情不但没有减弱,反而加重了?不!不是这样!不是这样,一定是有人弄错了!她没有精神分裂!宁夏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慌和茫然,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十几分钟以后,宁夏疯也似的重新翻开苏云的日记,接着往下看:二00六年,七月三日,晴:我终于明白了他口中所说的宝藏是什么了。
原来他这段时间所做的事情,居然是到处搜集古潭会所所有者的各种证据,包括在那个鬼屋里那个古怪女人的各种照片。
他得意洋洋地告诉我说,很快,那个林伟就要在合作书上签字了,一旦这份合作书生效,他就可以无偿得到古潭会所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他的宝藏原来指的就是这些,我感到极为难过,我无意间成了一个敲诈勒索者的帮手!我此刻才看清楚他得真实面目,原来他不过也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小人!我是否看错了人了?我这几天一直在思考,是否应该劝阻他,不要去妄想得到那些不属于他的财产,但是他似乎什么也听不进,整日沉浸在得到巨额财富后的幻想之中。
他见我闷闷不乐,提出带我到黑镇去散心,我答应了。
到达黑镇的时候,天都已经快黑了。
我们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往那个黑镇上传说中的鬼屋走去。
本来我是极不愿意去那种地方的,但是他却在刚才吃饭的时候,对旁边食客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说吸引住了,说什么也要拉着我向那个鬼地方走去。
当我们正准备从镇上向旁边的村子小路往那座鬼屋走去的时候,我忽然又眼花了,我好像又看见了小夏!我告诉他说见到小夏了,他被吓了一跳,于是便打消了前往鬼屋的念头,他也非常害怕小夏见到我们在一起,他一直是小夏心目中令人钦佩的哥哥,如果被她撞见我们俩在一起,那种情形,一定是非常尴尬的。
我们便像做贼似的逃回那家小旅店中,关上房门便不再出来。
夜深了,他在我身边沉沉睡去,可我怎么也睡不着,刚才小夏的样子又让我想起了那晚在机场的情形。
小夏刚才也是穿着那条红色的连衣裙,脸上同样是一股陌生的冷冰冰的神态,她往那个小巷里去干什么?刚才我见到的那个,是小夏吗?我看了看窗外的夜色,想了想,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悄悄地穿好衣服,从房间里出去了。
街上静悄悄的,几乎都没有人了,我硬着头皮,从小夏走过去的那条小巷里走了进去。
小巷里都是一些镇上的住户,几间房子里透出微弱的灯光来,但小巷里,一个人影也看不见。
直到小巷尽头,快接近一片荒地的时候,我忽然看见了一间黑乎乎的破烂屋子,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她会在里面吗?我移动脚步慢慢朝那间淹没在荒草丛中的破屋子走去。
快走到那座黑沉沉的屋子的时候,我忽然听见了里面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
我停了下来,头皮一阵发麻,这间屋子里传出的声音,就像是《聊斋》故事中经常出现的场景,鬼怪在半夜从坟墓里爬出来,找寻可吃的尸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恐怖想法,但是我仍然清晰地听到屋子里传来的声音,是一阵找寻东西的声音!里面找东西的人,是小夏吗?我不敢确定,我顶着巨大的恐惧感,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朝黑屋子靠近了过去。
幸好我穿了一双橡胶底的运动鞋,里面那人没有听到我的脚步声。
忽然,黑屋子里闪出一片微弱的光线来,我被吓了一跳,屋子里被点上了一支摇晃不定的蜡烛。
我的眼前仿佛忽然清晰起来,一个黑色的背影遮住了摇摇晃晃的蜡烛火光,看身影,有点像小夏,是她吗?她在这里做什么?我大气也不敢出,静静地蹲在屋外的一个角落里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东西,整个屋子散发出一股难闻的霉味,我看到屋子里被微弱光线照到的地方,有些架子,架子上面堆放着一些色彩已经变得十分黯淡的纸制品,但看不清楚是写什么东西,直到蜡烛的光线照射到屋子角落里的一样黑漆漆的棺材时,我才看出来这是家旧式的冥器铺!天啊!小夏半夜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我顿时感到一阵寒气从冥器铺里扑面而来,那种令人惊悸的恐惧感布满全身。
我的腿一下子软了下来,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随着蜡烛的光线四处照射着,我终于看清楚了小夏的脸了,她面无表情地在很认真地寻找着什么东西,脸上的那种神态,给我的感觉,就像一具僵尸!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的的确确,她浑身都散发出一股让我极度战栗的恐惧感,她仿佛已经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宁夏,而是别的什么人!忽然,她停止了动作,脸部朝着屋子里的一面墙壁发了好一阵呆。
我不知道她看到或是找到了什么,我所处的位置,看不到她眼睛所望着的地方。
但我能清晰地看出,她眼神中忽然闪出一丝狂喜,她像是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了!过了一会儿,她慢慢地朝屋子里的一个地方走了过去,我看不到她的身影了,只能一声不吭地呆在外面。
过了好半天,她的身影又出现了,我的感觉,她此刻的样子,像极了一个从坟墓里钻出来的幽灵!她的手里忽然多了一样东西,我看不大清楚,那看上去像是一个盒子,颜色暗暗的,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我见她似乎要从屋子里出来了,忙提前一步,躲到了屋子外面的草丛里去了。
果然,她吹熄了蜡烛,细细簌簌地又磨蹭了好一会儿,才从那间阴森恐怖的冥器铺里出来了。
她手上似乎还是拿着那个她刚才找到的盒子,从来时的方向往黑镇走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小巷口。
我蹲在草丛里,双腿几乎都要麻掉了,才从草丛里钻了出来,身上被草里的蚊子叮得起了好大几个包,又疼又痒的,我此刻才知道,刚才我所看见的那一幕,并不是我的幻觉!我又望了望身后那间寒气森森的冥器铺,那种由毛孔渗入的巨大恐惧感驱使我想尽快离开这里。
但是,当我正准备逃离开这里时,不知怎么,屋子里忽然有种让我万分的好奇感居然让我走进了那间冥器铺。
我打开随身携带的手电筒,进入了这个布满蜘蛛网和灰尘的房间。
里面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又潮又闷得腐朽霉味,显然已经多年没有人来过了。
手电筒中射出的那道白色的光源,在黑沉沉屋子的映照下,也变成了一种让人极不舒服的惨白色,照射着这个坟墓一样的地方!里面似乎并没有什么古怪的东西,那个角落里的黑漆棺材又让我吓了一跳,我吓得手电筒胡乱转了一下。
忽然,我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影!我的心脏似乎都从胸口跳了出来,手中的手电筒也差点掉在地上。
我慌乱地把光线转向刚才看到人影的地方,人影在光源的照射下出现了。
令我又惊又惧的是,那不是什么人影,那是挂在对面墙壁上的一幅画!画上是个古装仕女图,图中的女子的尺寸与真人一般大小,难怪刚才我以为自己见到了人影!我心有余悸地看着画上的那个女人,忽然心里产生了一种怪异之极的感觉。
那个女人穿着一套红色的古代华丽异常的服饰,但神情却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手腕间还有一只图案古朴的蝴蝶纹样,看上去像是手镯。
整个画面让人极不舒服,不仅仅来自于这间房间的诡异,更多的是画上这个女人的那双眼睛,她就像是有生命一样,正在居高临下地冷冷打量着我,仿佛随时都要从画里走出来一样。
我再也呆不下去,忍住发软的双腿,提一口气,奋力地从那间坟墓一样的地方逃了出来,头也不敢回,直跑到我们居住的旅店三楼,疯一般地冲进房间,用力把门关上了。
他被我惊醒,吃惊地看着满脸惨白,几乎虚脱的我,把我扶到了床上躺下。
我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这件事,小夏的行为太过诡异了,那间屋子里的那个画像上的女人也让我不知该如何说起。
幸好他不是那种刨根问底的男人,只是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地陪着我,直到我入睡。
宁夏惊惧得几乎拿不住手中的日记本了,苏云那晚见到的,真的是自己吗?她接着往后翻去:二00六年,七月十日,阴:我太吃惊了,简直不知该如何叙述这件事情。
昨天,小夏把我和陈瑛叫到她的家中,把一样古里古怪的东西拿了出来,我一眼就看出来,那个盒子,正是上个星期小夏在那间冥器铺里找到的东西!我不知道为什么小夏会自己编一个故事来告诉我们,看上去,她似乎真的是不知道那晚所发生的事情,我几乎都以为是我自己产生了幻觉了。
我心中的惊异太甚了,我不动声色地听小夏把得到这个东西的经过说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夏完全是在编谎话,而且,她说的有鼻子有眼,若不是我亲眼看见那晚的情形,简直就相信了她的故事了。
但是,当我听到小夏叙说她看到的那幅画像上的那个红衣女人时,我几乎要晕倒,她到底在说什么啊!到底是她的精神出了问题,还是我自己的?连我自己都糊涂了。
而最让我吃惊的是,那个古怪的方奁,我早就见到过了,是会所里的那红衣女人给我的。
我记得很清楚,那个东西,现在应该正在我的书房里摆放着的!这个东西是怎么跑到那间古铺子里去,又被小夏找出来的?难道,是我神经太紧张产生的幻觉,还是,这个东西,不止一件?我匆匆回到家,立刻打开书房底部的书柜,我全身的血液几乎倒流,那个方奁,那个红衣女人给我的方奁,居然不见了!就像融化在空气里一样,它消失不见了!我几乎要神经崩溃了!!为什么??我疯了吗???二00六年,七月十四日,阴:我这段时间身体非常不好,前两天发生的事情我暂时不想再去想了,因为,我的生命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我已无法分散精力去追寻那件莫名其妙的事情。
昨天去见过那个主治医生,他虽然一直在安慰我,但他眼神中那种惋惜的神情已经让我明白了一切。
在我的追问之下,我得知我的时间不会超过两个月了。
我放弃了医生建议我得各种各样的化疗医治,我决定在这最后的时间里,陪着他一起度过,我不想我自己在即将离开这个人世的时候,成为一具令人厌恶和绝望的行尸走肉。
他今晚又过来了,我们一起去了会所。
他在身边入睡之后,我却怎么也睡不着,我的脑子里一直是医生对我说过的话,最后,我居然联想到了小夏的那些古怪行为,我不知道应不应该把小夏的事情告诉他,毕竟他们是亲兄妹啊。
我看着窗外远处那片密林,忽然想到了那个神秘的红衣女人,一种巨大的恐慌忽然涌上我的心头。
那个传说是真的吗?那个被公主折磨致死的女人,真的在地狱里等着那些抢夺别人丈夫的人?这里面,包括我吗?我忽然一阵不寒而栗,我的病情已经告诉了我,我已经受到了相应的惩罚!我的眼泪忽然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我的手机忽然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他在一旁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什么人竟然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我深怕吵醒他,忙一把接过电话,下床,进了卫生间里。
电话半天没有说话,忽然里面传来了一个极为陌生的女人声音。
你好!请问……你是苏云小姐吗?那个声音带有浓浓的江南一带的口音,细细的,听上去很有礼貌。
我是!请问您是哪一位?我有些诧异。
我……我是……小夏的嫂子!那边犹豫半天的声音终于说出了一个答案,令我吃惊不小。
他不是说他太太是个精神病患者吗,为何听上去并不像?我感到唐突万分,心头忽然一阵恐慌,那是一种做错事情被人逮到的惊慌!我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好!我不好!声音忽然冷冰冰起来。
……一种歉意之极的罪恶感忽然涌上心头,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听小夏说,你和阿康已经来往了半年多了,是吗?女人幽幽地问道。
我大惊,小夏是怎么知道我们的事的,她在我面前怎么从来也没有透露过?难怪阿康在近半年来频繁地往那边跑,事务所也悄悄地注销了,我一直被蒙在鼓里,要不是小夏跑来告诉我,我都不知道要被那个混蛋欺骗多长时间!女人的声音渐渐愤怒起来。
我倒抽一口冷气,我和他之间的事情极为隐秘,我身边任何一个人都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小夏是如何得知的?我忽然有种被人出卖的感觉。
苏云小姐!如果你是想要在他身上得到他的财产的话,我想你打错算盘了!女人忽然冷冰冰地说了一句。
我一直满怀歉意地在听这个女人说话,但是此刻,我被激怒了:你错了!我和他在一起根本不想要他的任何钱财,你把人看简单了!哈哈哈……那个女人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一个笑话,在电话里大笑起来,我没有听错吧?你在和他玩感情游戏?他值得吗?你知不知道当初他追求我的时侯,是怎样的一个人?他那个时候,把我哄得晕头转向,为的就是要利用我父亲的各种关系,在上海开办他的事务所,为了这个,他都不惜跟他父母闹翻!我冷冷地打断了她:你们以前的事情我并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你们之间,的确没有感情了!感情?你知道那个混蛋眼里的感情是什么吗?是金钱!是各种可以依靠往上爬的关系!一年前,我父亲离休之后,各种关系渐渐疏远了,那混蛋见我们家气数已尽,便开始了找寻别的出路了。
你以为,他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是个君子?他在我父亲离休之后,就开始有离婚的念头了,你知道他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提出和我离婚吗?女人问了一句。
我听到她所说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嘴里的那个混蛋,真的是他吗?女人见我半天没有说话,冷笑一句:他是个律师!他一直在想,要怎样做才能得到我们在婚前协定中所有的财产!如果他在此时提出离婚,那么我们在上海所有的房产,不动产,包括两百多万的股票,他一分钱都拿不走!因为那些财产,全部都是我们家的!他在和我结婚之前,是个彻头彻尾的穷光蛋!女人的声音中充满了鄙夷。
我没有说话,听那个女人继续往下说:于是,他想到了一个毒招!他知道我胆小,居然在我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窜通别人一起来陷害我,让我周围所有的人,包括我的朋友、同事,他们都认为我患上了精神病!最后,连我父亲和母亲都居然相信了他的话,把我送进了精神病院!我听到这里,几乎要崩溃了,天啊!这个男人是那个在我身边温柔无限的男人吗?这个女人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我终于看清楚了那个混蛋的真实面目!我要离婚!我要让他身败名裂!我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的丑恶嘴脸!他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一分钱!女人在电话里恶狠狠地吼道。
我不知所措,手中的电话忽然被人抢了过去:你省省吧!你不要以为我对付不了你!你是个疯子!说着就把电话挂断了,全然不听从电话那头传来的最后一声凄厉的喊叫声。
我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是那个我最深爱的男人吗?为什么他此刻脸上的表情是那样的陌生,眼神中充满了一种让我感到战栗和惊恐的东西。
我浑身发抖起来,忍不住连声咳起嗽来。
他忙一把抱住我,柔声安慰起我来,我根本没有听进去他到底在说什么,只感到一种无尽的恐惧在等着我,我忽然幽幽地问了他一句:我就要死了!你知道吗?他愣住了,脸上露出一丝极不自然的表情来:胡说什么呢?我望着眼前这个让我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眼泪流了出来,把我的病情全部都告诉了他,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反应。
他脸上忽然呈现出一种惊慌,身体本能地离开了我,坐到了床边,不住地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我低头哭泣起来,我不知道他是不相信我说的话,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他默不作声,房间里只有我的哭泣声在响。
我忽然抬起头来:她说的是真的吗?你为了得到她的财产,窜通别人把她送进精神病院?他忽然用一种极为冰冷的眼神注视着我:她本来就是一个疯子!你怎么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哼!你在试探我?我不明白他后面的那句话。
你故意编了一个罹患绝症的谎言来试探我,是吗?他忽然逼近了我,眼神中闪烁出一种让我极其陌生而又感到惊惧的光芒。
我不觉往后退去。
你想让我同情你是吗?他忽然一把抓住我的头发,用力地向后扯去,我疼得连声叫唤起来,简直不敢相信他在片刻之间变得如此粗暴。
你是不是想要和我瓜分这个会所的股份?他的手劲根本没有因我的叫唤而放松,而是用了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厉声喝道。
我被惊得无以复加,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头皮被扯得生疼,眼泪哗哗地流了满面。
他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忽然放开了手,坐在了一旁,用一种极为阴郁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我,我几乎虚脱了,跌坐在地上。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站起身来,迅速地穿上衣服,用一种极为冰冷的口吻说道:我得马上赶回上海去!我警告你,你在这几天里,最好守住你的那张嘴!最后的那句话,几乎就是在威胁。
他极快地离开了,我伏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不知哭了多久,天色已经大亮了,我从地上爬了起来,忽然想到了小夏,我该不该把这些事情告诉她呢?而这一切,也都是因为她的缘故,为什么她要出卖我?日记记到这里,就结束了,后面是空白的纸页,看时间,苏云就在记下着篇日记的第二天夜里,从黑镇小旅店的三楼上跳楼身亡了。
手中的日记本滑落在地上,宁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惊恐、疑惑、哀痛、悲伤……似乎一个人能够感受到了所有最痛苦的情绪都集中在了此刻,宁夏不知所措,她根本不能够相信苏云在日记里所有的话,包括她看到的那个奇怪的自己的举动,或是日记中提到的宁康的所作所为,那看上去匪夷所思,离奇得无以复加,根本不能让人信服。
难道有两个自己?宁夏难以挥散这个令她浑身恐怖的想法!在不久以前,她根本不知道苏云和宁康的事情,更加没有跑到上海把简娜从精神病院里救出来,苏云记下的简娜所说的一切,难道是苏云的臆想?可惜苏云、简娜都已经死去,这日记里所说的一切,难道就成了一个永远也无法解释的谜团了。
宁夏头疼欲裂,忽然想到了一个令她极度震惊而恐惧的一件事情,最近来发生的所有的事情,凡是牵连进来的人,几乎都在不同的意外中丧生了!苏云、陈瑛、余有文、简娜、宁康、林伟、林倩,还包括那个被利用的张彦方,甚至到十年前的流芳、陈灿雨等等,这所有的死去人,似乎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卷在了一起!难道真的是命运吗?反复想着这些离奇的事情,宁夏脑子里像一团浆糊一样,越搅越混,不知不觉昏昏沉沉地睡去。
忽然,一阵门铃声响了起来,睁开眼睛,不知不觉,天又亮了,昨晚一夜没有睡好,脑子里反复出现那些古里古怪的画面。
门铃声继续响着,看了看时间,已经上午九点多了,拍了拍疼得欲裂的脑袋,宁夏打开了房门,门外是一个小伙子。
你好!是宁夏吗?小伙子看了看手中的包裹,看他的衣服,是本市一家快递公司的职员。
我是!这是你的包裹!请签收!宁夏签了个字,接过包裹,关上了房门,感到有些奇怪,谁会寄包裹给自己?包裹不大,跟一本书差不多,宁夏看了看包裹上面的寄件人,上面写着姬雪,宁夏看着这个名字,想了想,似乎有些熟悉,但一时却想不起来了。
宁夏把包裹拆开后,发现里面居然是个数码摄像机。
宁夏感到非常好奇,打开了摄像机的镜头,按动了上面的播放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