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减少思念,我每晚都给她打电话,每次都好像有一肚子话要说,但这些话很没秩序,一窝峰涌出来,结果没有一句话能够顺利从口中跑出。
倒是她好像很开心,每次都跟我说她们学校的事,而我只会嗯、啊、哦几声,有时还要装作她说的事情很好笑,跟着她呵呵几声。
然后她说累了,就把电话挂了。
每次我都说不上十句话,有时觉得这样就让电信局赚了一笔便心有不甘。
这天,我又准备为电信局作出巨大贡献的时候,却发现从电话那头传来了一把男人的嗓音,我好像一下子掉进了一个深渊,想不到她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我呆在那里,直到电话那头喂得不耐烦了,才苏醒过来,问:我,我找腾冰。
哦,腾冰现在不在家,你找她什么事?没……没什么。
停了一下,我又问:请问,你是谁?我是腾冰的爸爸。
哦,原来是伯父。
我轻松地说,但恨不得从电话这头爬到那头去把他揍扁,就是他把我跟腾冰拆散了。
我在心里把他揍了一顿之后,又说:腾冰不在,那没什么事了,拜拜。
然后马上挂掉。
但又不免担忧起来:以前我的电话,她总能接到,但这次却不能,这么晚了她在那里,怎么连手机都没带?难道……我不敢再想下去,决定用沉睡的方式来寻找答案。
我又梦见了与我在灯下散步的那女孩,但这次是在白天,天空下着绵绵细雨,绵绵细雨洗刷去了尘世的污浊,也把污浊的人洗去了。
太阳公公还舍不得离开。
我与她在雨雾的笼罩下骑着单车,雨雾温柔地铺在我们的头发上,顺便帮我们把头洗了一下,她坐在在自行车的后座上,不时伸出手帮我理一下被风拂乱的发丝,而她的长发在温柔的风里跳着轻柔的舞蹈,时而撒出无数的珍珠,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发光。
我不知道我要把自行车骑到哪里,前面是一条没有尽头的直线大路,路上只有我们两人,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她一直帮我理着头发,我也时而回过头去看她那散落的珍珠。
我就一直在这条长而没有尽头的路踩着自行车,突然,温柔的小雨变成了倾盆大雨,击打在我们周围,但我们有雨雾作屏障,没有被淋湿,我依然不紧不慢地踩着,她依然帮我理着被拂乱的头发,我也时而回过头去看从她发丝里撒出的珍珠。
我在这条路上踩了七年七个月零六天,而她在后座上坐了七年七个月零六天,这七年七个月零六天一直下着雨,有时是绵绵细雨,有时是倾盆大雨,而我们在雨雾的屏障下却没有被淋湿。
太阳始终挂在天上,像被钉在那里似的。
我们没有说一句话,我依然不紧不慢地踩着,她依然帮我理着被拂乱的头发,我也时而回过头去看从她发丝里撒出的珍珠。
到了第七天,我发觉我们身上的雨雾越来越稀薄,太阳越来越暗,风雨越来越大。
狂风暴雨拍打在我们身上,我的头发被雨水淋湿,再猛烈的风也吹不动,而从她的头发撒出的珍珠更多了,在阳光的照耀下那些珍珠组成了一道绚丽的彩虹。
我们仍然没有说话,我仍然不紧不慢地踩着,她仍然帮我梳理着头发,我仍然回过头去看那道绚丽的彩虹。
最终太阳只剩下一个光环,那光环越来越大,越来越矮,瞬间变成了七种颜色,形成一个彩虹光环,而这时风也越来越猛烈,雨也越来越大,但我仍然不紧不慢地踩,以匀速直线前进。
她还在继续帮我梳理头发,我也不时回过头去看那散落的珍珠。
在这时她身上的衣服发生了变化,衣服上出现了一道道彩虹,在彩虹上还绽放着无数的花朵,红的百合,橙的牡丹,黄的杜鹃,绿的菊花,蓝的玫瑰,青的荷花,紫的向日葵,我有点诧异自己是不是得了色盲。
我嗅着她身上的花香,仍然没有说话,继续不紧不慢地踩,她继续帮我梳理头发,我继续看她那由珍珠滋润的花朵。
这时天上的彩虹光环发出七道炫目的七彩光,照射在她身上,在她周围形成一个七彩防护罩,她在那防护罩的笼罩下缓缓升起,而这时狂风变成了龙卷风,在七彩防护罩外形成一个风防护罩,暴雨也卷成一个龙卷雨,在风防护罩外形成一个雨防护罩。
我停下车,望着在三层防护罩里面的她,没说一句话,她伸出手在空中摆动几下,我被狂风拂乱的头发被梳理好了,我也看着她那柔顺的头发在三层防护罩里面温柔地飘动,散落的珍珠进入七彩防护罩里面,使七彩防护罩更加绚丽夺目。
她越升越高,进入了彩虹光环。
我继续望着她,这时最外面的雨防护罩消失了,我没有说话,她继续在空中温柔地摆动她那纤纤小手,帮我梳理头发,她头发上散落的珍珠继续进入七彩防护罩,使七彩防护罩更加绚丽夺目。
我还在望着她,当她的身体一半进入彩虹光环时,风防护罩也消失了,她的面容已无法看见,但她还在继续摆动她的灵巧的双手,帮我梳理被风拂乱的头发,我还可以看见从她头发里散落的珍珠进入七彩防护罩,使七彩防护罩更加绚丽夺目。
当她完全进入彩虹光环的时候,七彩防护罩也消失了,与此同时,彩虹光环越升越高,越变越小,瞬间变回太阳,而我还可以感觉到她最后帮我梳理头发的温柔小手,我也还可以看见从她头发上散落的最后一颗珍珠,滴到地上,溅起无数珍珠,形成一道绚丽夺目的彩虹。
我没有说话,继续骑着车沿着这条没有尽头的道路前行,这时狂风暴雨已瞬间减小,但我已没有了雨雾作为防护罩,全身被淋湿,由于害怕淋湿后的感冒,我踩得飞快,企图冲破这无尽的空间。
这时,天上响起了隆隆的雷声,我很害怕在这样空旷的大路里会被雷击中,于是我在心里虔诚地祈祷雷公公千万不要看上我,这次我真的心想事成了,雷公公悄无声息地走了,我想大概是他年事已高,已经告老还乡了,心里一阵高兴,但轮到年轻气盛的闪电接替,他看见地上还有人敢骑着自行车优哉游哉地溜达,觉得自己的神威大减,便恼羞成怒起来,在我屁股后面追着我跑。
当我还在思考着为什么会先听见雷声后见到闪电的时候,他已把我的自行车炸毁了,而我也被炸醒了。
一看时间,又快要迟到了,为了避免再一次周游列国,我来不及把刚才的梦再回想一片,冲到学校。
在课堂上,变态老师还在进行着变态教育,我一句也听不进。
就云游起我刚才那个梦来,我很惊奇竟然会有如此完整的梦,好像是放电影一样。
但影片中的女主角究竟是谁,我不得而知。
仍旧是朦朦胧胧的美,她身上出现了那么多花,应该是百花仙子之中的一个吧,在她身上还出现了彩虹,应该是彩虹仙子吧,跟她在一起刚刚是七年七个月零七天,所以她应该是七仙女中最小也是最美的一个。
我闭上眼睛,想尽力回忆她的面容,但还是想不出来,只是觉得真的好熟悉。
我不知道在哪辈子跟神仙攀上了关系,人世间绝对不会有如此漂亮的女子,我怀疑我上辈子是后羿,而那女孩是嫦娥,她历经千辛万苦,来到凡间找我,但无法与我相见,只能通过托梦这种方式,但第一个梦就不好解释了。
两个梦都没有说话,她不会是哑巴吧。
嗨嗨嗨,上课时间不准睡觉。
突然传来一把比太监还要变态的声音,我无奈地睁开眼,发现那数学老师正瞪着那双无与伦比奸的眼睛,我用一副俨然正在专心欣赏他变态的神情看着他。
他不敢再正眼看我,或者说,不屑正眼看我,继续做李洪志,宣传他的变态大法。
我一动不动地坐着,而灵魂早已神游物外了。
我在脑海里仔细寻找那仙女的影子,但毫无结果。
游到放学,我走回家,突然想起我已经有了女朋友,女朋友一不在,就成天想着别的女孩,想不到我也是这种人,我觉得有点对不起腾冰了,就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仙女,但我的脑很不听话,越是叫它不想它就越想。
又要给腾冰打电话了,我要好好问一下她为什么昨晚不接我的电话。
我拨通了电话,从电话那头传来了杰伦的为你弹奏肖邦的夜曲,纪念我死去的爱情的歌声,这是我特别为她申请的,因为我特喜欢这首歌。
当我被优美的歌声陶醉的时候,歌声突然停下了,传来一把男人的嗓音:喂。
我一怔,心想腾冰又没带手机了。
我说:伯父,您好,我找腾冰。
伯父?你是谁?我一听,觉得这把声音和昨晚的有点不同,起码比昨晚那把好听好多。
便问道:你不是腾冰的爸爸吗?爸爸?我是她男朋友呢。
男朋友?我吓了一跳。
他是她男朋友,那我算什么?前男友?我不敢想下去,我不相信腾冰会变得这么快,我是这么爱她,我相信她也是爱我的。
喂,你是谁?再不说话我挂了。
我被那把讨厌的声音吵醒,喃喃地说:哦,我,我是她的朋友,你能不能叫她听一下?那边停了一下,说:好吧。
接着我听见了很难听的叫喊:腾冰,出来接电话。
我担心起来,他们现在在哪里?在腾冰的家我想是不能的,那在那男的的家?或是——酒店!我很害怕,怕腾冰会吃亏。
或者说怕她吃别人的亏。
在我发呆之际,手机里传来了我熟悉的声音:喂。
我说:腾冰。
大概她听出了是我,停了很久,说:言世。
你好吗?我说。
哦,还,还好。
昨晚我打电话给你,但是你爸爸接的,你昨晚去哪了?没,没去哪里,随便,随便走了走。
我心里说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昨晚在哪里走。
但还是关切地说:晚上最好不要一个人去溜达,危险。
说出这句话,我又后悔了,叫她不要一个人出去,另一种意思是叫她找个男朋友陪她出去。
没事,我挺安全的。
我想你当然安全了,继续问:刚才接电话的那人是谁呢?哦,他,他是我一个……一个表弟。
这些谎话在电视上经常可以听到,根本骗不了我。
我说:冰,我是爱你的,希望你能跟我说实话。
这时,从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哭泣,我慌了,说:你别哭啊。
过了一会儿,她说:我不想骗你,他是我男朋友。
我本来很希望她能继续骗我说那就是他的一个表弟,但她说出了,我反而觉得无所适从了,只能呆在那里。
原谅我,言世。
她继续说,我跟你可能已经无法再见面了,我刚来这里的时候,一个人都不认识,我觉得特孤独,是他第一个陪我说话,帮我适应这里的生活,我开心的时候他陪我高兴,我难过时他能逗我开心,我觉得跟他在一起比跟你还——还快乐。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说什么呢?我故作轻松说:如果你觉得和他在一起更快乐,我甘心退出。
嘴上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却在想就算不甘心也要退出,这件事已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她显然被我的大度所折服,在那边吃惊地说:啊,言世,你……什么都不用说了。
我打断她,我祝你们永远快乐,还有一件事,我想知道那男的的名字。
他,他叫‘龙夔’。
龙夔?哪个‘夔’?南宋著名诗人‘姜夔’你知不知道?就是那个‘夔’。
哦,原来是这个。
这是个很有气派的名字,对不对?我嘴上应:嗯,的确气派。
但心里在想:充其量也只有独脚龙的气势(夔另解为像龙的独脚怪兽)。
但的确比我的名字有气势多了,我的名字说好听了是严师,说难听点就成了艳史,再难听点就直接成验尸了。
她又说:呆会我跟他去逛街。
我一听,知道了她的意思,说:那我不妨碍你们了,拜拜。
拜拜。
放下电话,我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每天晚上我都跟她聊到深夜,但现在没事干了,我反而觉得很不习惯。
我回想她跟我说的话我觉得我跟她在一起比跟你的还快乐,我跟马丹的时候,她也说我不能带给她快乐,难道我真的没有幽默感吗?还是我不懂得讨女孩子欢心?女孩的心真的比海底针还要细,让人琢磨不透。
想了一会儿,我觉得四周特别安静,有点不习惯,便打开了cd机,熟悉的《夜曲》再次响起,听了一段,我明白了,原来我一开始就在自掘坟墓,每次我打电话给腾冰,都要听一次纪念我死去的爱情。
如此一来,爱情想不死都挺难。
我躺在床上,脑子里全都是腾冰,还有她那句我觉得我跟她在一起比跟你的还快乐,我又想起了马丹那句你不能带给我快乐,我一向以为自己是一个很有情趣及幽默感的人,懂得讨女孩子欢心,直到现在我终于知道我错了,我根本还没达到那种境界。
于是我决定从明天起,一定要学做一个幽默的人。
下定决心后,我以为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地睡觉了,但很不幸我无意中又想到了一些缺点,我觉得从跟马丹交往起,我就没有付出过真爱,总是认为自己很帅,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总是想着怎样得到她们的初吻,而对她们的心事从来不过问,可能她们早就对我失望了,只是一直等待着,希望我能醒悟过来。
但我彻底让她们失望了。
想到这,我感到特别惭愧,要是一开始就付出真心,马丹就不会离我而去,而我也不会结识腾冰,也不会伤了她的心,我也不会和我的班主任成为仇人。
总之,如果一开始我付出真心的话,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可能这个时候我与马丹正在月光下散步。
但现在一切都迟了,所有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也发生了,再想也没用。
于是我自我安慰:不要紧,天涯何处无芳草,大不了再找一个。
想到这,我想起了我的梦中情人,那仙女究竟是谁?有没有这个人?她现在在哪里?她认不认识我?我竭力想着,但除了像电力不够的电灯一样若隐若现的记忆外,我不能想起任何东西。
迷迷糊糊中,我睡着了,这次我睡得很不好,连梦都没一个,不知我的仙女何时才会再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