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嫣带着助理均达正要从一处即将装潢完工的新居离开,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走向马路,旋即招手搭计程车回公司。
均达,接下来的就麻烦你喽!没问题。
均达拍拍胸口应允她。
每次委案的完成,总是为孙子嫣的心里增添一份美好的向往。
什么时候,她也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空间?望着车窗外的景色,突然,她被偶然闪现的东西吸引住目光。
偏偏车子穿梭得快速,在仓卒问,她能掌握的讯息有限,回过头,目标已经远去。
均达,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一个建案广告?上头的文案好像是说,都市的喧嚣......她急切的问。
就摒除在这之外。
过于唁一嚣的孤独,也请摒除在这之外。
这是没有孤独的天堂,一个属于您的家。
均达一派轻松的念出文案内容,怎么,子嫣姊很心动?心动一个属于您的家?孙子嫣扪心自问,有谁会不心动?她回以笑容,没有反驳,就当作是默认了。
拥有属于自己的家,那是多少人努力一辈子的梦想,如果她能有那么一个家,她想,她连作梦都会觉得很开心。
对了,不知道崇熙跟杜蕾莎处得如何?想起崇熙该是怦然心动的喜悦,孙子嫣却无端感受到一股窒闷,叫她整个人都不舒服起来。
子嫣姊,你怎么了?没事。
她摇摇头,以为只是车厢里空气闷了些。
好不容易回到工作室,他们一前一后推开办公室的玻璃门走进来,还来不及坐到椅子上喘口气,阎伯威挂下电话,脸色严峻的冲向孙子嫣,一把拉住她的手。
子嫣,快跟我走!怎么了,伯威,你脸色很难看,发生什么事了?孙子嫣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错愕的望着举止反常的好友。
希雅贡工地刚刚发生意外,崇熙受伤了,李特助联络不上你,只好打电话到公司来。
阎伯威严肃的解释。
闻言,孙子嫣的脸色顿时陷入极地般的苍白,崇受伤了?怎么会......情况怎么样?严不严重?不清楚,目前人正在送往医院的路上,快点走!我待会请定海下班时去接子律回家,我们快走。
阎伯威紧紧扣住她的手催促。
孙子嫣浑身冰冷,要不是阎伯威紧紧抓住她的手,只怕她就要瘫了。
招来计程车,阎伯威把恍惚的她塞进后座,交代了目的地,车子直奔医院。
是不是很严重?要不李特助怎么会打电话来?要不伯威怎么会先一步的设想让定海哥去接子律?是不是......她摇摇头,惊恐的捂住嘴巴,不敢再想。
勇敢一点,会没事的!阎伯威握紧她的手,给她打气。
她红着眼眶,忍住蓄积在眼眶里的泪花,不断藉由深呼吸好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意外。
急诊室门口,没等车子停妥,她打开车门就直往里头冲,盲目且不安的梭巡着雷崇熙的身影。
那一床床的病人,睁着木然的表情望着她的慌乱,叫她害怕得不知所措。
须臾,追赶上来的阎伯威拉住她的手,像是领着迷途的羔羊,用最快的速度找到目标。
心惊胆跳的时刻,她仿佛听到杜蕾莎失控的哭喊声,当下她的心更冷了,像是坠入无底深渊。
唰──帘幕拉开的刹那,孙子嫣强忍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夺眶而出,她捂住嘴不让呜咽出声。
都是血,雷崇熙的衬衫上沾满血迹,就连身下的病床也都是。
他的头部虽然已紧急包扎,可是血还在不断沁出,手臂上也是......情况怎么样?阎伯威冷静的问。
准备要进手术室。
李特助回答。
至于杜蕾莎,她始终蹲在病床边大哭大闹。
雷,你醒来,你醒来,雷,我不要你死掉。
那美丽的妆容早已经因为泪水而糊成一团。
她的哭声把每个人的心都揪得难受,孙子嫣一度快喘不过气来。
雷崇熙的家属是哪位?这是手术同意书,请赶快签署,马上要送进手术室。
不,不要,我不许你们拿刀在雷的身上切割,我不要──杜蕾莎失控的企图扑上眼前的护士。
小姐,你冷静一点,伤患情况很紧急!护士严肃警告。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许你们把刀子动到雷身上。
杜蕾莎疯了似的大哭大闹,任谁都要抓不住她。
孙子嫣见状,再也忍无可忍的冲上前,抓住她,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巴掌。
啪──你给我冷静下来,在这紧要关头,你在吵闹什么?再不给我闭嘴,我就撕烂你的嘴巴!孙子嫣怒气腾腾的叱责只会哭闹的杜蕾莎。
无暇顾及杜蕾莎的瞠目结舌,她强忍眼泪,转身接过护士手中的同意书。
抱歉,我是雷崇熙的妻子,手术同意书我来签。
麻烦你了。
她飞快的签下同意书交还给护士,然后看着昏迷的雷崇熙被护士推进手术室,短短的时间,对她来说却是好久好久。
突然,她抵挡不住恐惧,整个人无预警的瘫软下来。
子嫣,振作一点!会没事的,你冷静下来,像刚刚一样冷静下来。
阎伯威及时扶住她,将她带到一旁的座位上。
他会没事的对不对?对不对......她泪流满面的询问。
当然,他那么爱你!你一定要相信他,要支持他。
杜蕾莎被刚刚一巴掌那么一吓,整个人总算安静下来,蹲在角落低低啜泣。
阎伯威走向李特助,意外怎么发生的?李特助无奈的看了杜蕾莎一眼,今天工地忙着载送一批批的建料,车子频繁进入,雷顾问还特地叮嘱大家要小心,可是......可是什么?杜蕾莎小姐跟雷顾问发生争执。
她从早上出发就一路不断吵着顾问,顾问什么都没说,一直对她很包容,到了工地,她依然没有收敛脾气,让大家很头疼。
后来顾问严厉警告她两句,她一气之下,不顾大家的劝阻就跑进进行建料卸货区,可能是没有固定好,一大捆的东西就这么从天而降的砸下来,雷顾问为了救她才会受伤。
妈的,果然是个祸水!这是阎伯威对杜蕾莎的第一个评论。
这是顾问的西装、领带,和私人物品。
李特助把手里的私人物品如数交给阎伯威。
谢谢。
接过东西,阎伯威转而走向孙子嫣交给她。
她红着眼睛,颤抖的接过雷崇熙的衣物,上头沾染的血渍叫她难以承受的心疼。
她实在不敢相信,早上他还健健康康的帮她准备早餐,出门前,他是那么温柔的亲吻了她,还体贴的帮忙把子律送到学校去......这一切都才不久之前的事,现在那个健健康康的雷崇熙竟躺进生死攸关的手术室。
她抱着他的衣物,心碎得说不出话。
检查看看口袋有没有什么小东西,帮他先收起来。
阎伯威提醒。
她点点头,伸手在西装外套的每个口袋里搜寻着,忽地,她抽出一张纸。
摊开纸张,字体比平常都要潦草,却不减他潇洒的性格,上头写着──都市的喧嚣,就摒除在这之外。
过于喧嚣的孤独......孙子嫣的心受到空前的震撼,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这是什么?阎伯威不解的问。
是一个建案的广告内容,出发前往工地时,雷顾问突然在途中喊停车,我们每个人都觉得莫名其妙,只见他一个人往回跑,跑到这个建案的广告前抄下这个。
李特助解释。
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泪,又再一次肆虐了孙子嫣的双眸。
世界上有没有这么巧的事,两个人在不同的地点,不约而同的看到同样的文字,然后一起深受感动。
要她怎么能够不爱他?因为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出现另一个雷崇熙了!她把纸条揽在怀里,不只一次的向老天爷祈求。
把这个男人还给她吧!对别人来说,雷崇熙或许就只是一个男人,可是对她来说,他却是她这辈子的全部。
手术还在进行,孙子嫣完全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好漫长,永无止境似的。
长廊的彼端,欧定海牵着孙子律快步走来。
手术还没结束吗?他焦急的问。
阎伯威摇摇头。
虽然才九岁,孙子律却天生有颗敏感的心,他紧闭着唇,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他安静的走向姊姊,坐在她身边,然后伸出手紧紧握住她。
没有多余的话,就只有这交心的举动。
孙子嫣对弟弟的贴心落下感激的泪水。
直到晚上八点钟,手术终于结束了,当雷崇熙被推送出来,他们赶紧趋步上前。
他好苍白,仿佛只是安静的睡着。
孙子嫣握住他的手,发誓要一辈子守护他。
阎伯威对着大家交代,你们今晚都先回去,我留下。
不,我......孙子嫣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康复需要时间,你要让自己保持在最好的状态,接下来才能照顾好崇熙,今天大家也都折腾够了,你先带子律回去,明天再来看他,有什么状况,我会通知你。
听话,子嫣,你的责任比我们都大,如果你把自己搞垮了,接下来要怎么照顾雷崇熙?欧定海也开口劝说。
没有错,她不能倒下,子律也很担心,她更要坚强才行。
安排妥当后,欧定海负责把他们送回家。
姊姊,不要担心,姊夫一定会没事的,因为我会跟你一起照顾他。
睡前孙子律如是对她说。
嗯,谢谢你,快睡,明天还要上学呢!关了灯,她走出弟弟的房间,客厅里,杜蕾莎还恍惚的坐在沙发上,经过几个小时,她脸上仍有明显的红肿。
时间很晚了,去浴室梳洗一下,然后准备睡觉休息,今天崇熙不在家,你可以暂时到我房间睡。
孙子嫣对她说。
杜蕾莎抬起歉疚的双眸,我没办法睡,想到雷他......听着,不能睡也得睡,我们都没有时间伺候你,你说要住在这儿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了。
为什么你还可以这么若无其事?雷他还在医院──不然我该怎么样,像你一样大哭大闹,然后什么忙都帮不上?我......杜蕾莎哑口无言。
对不起,我打了你一巴掌,冰箱的冷冻库有些碎冰,你自己取些出来冰敷,可以消肿。
不要关心我,你不要这样关心我,这会让我觉得好自责,如果不是因为要救我,雷不会受伤,他不会......自责的心情无法获得纡解,杜蕾莎嘤嘤哭泣。
杜蕾莎,我不想在三更半夜里听你这些自责的鬼话,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能遇到事情就只会歇斯底里,而是要学着去善后,崇熙现在受伤了,他没办法去公司工作,H&W集团这项投资案的进度多少会受到影响,比起这些事情的严重性,我可不可以请你立刻停止你的这些废话?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只要想到雷躺在那儿......闭嘴,如果你还敢再这么胡说八道,当心我再赏你一巴掌!孙子嫣一把扣住杜蕾莎的双肩,气愤的吼道:不要让我替崇熙的受伤感到不值得──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掩面哭泣。
脑子里都是雷崇熙倒下的身影,她吓坏了,有那么一刻,她以为他就要死在她面前。
那会是她这辈子都挥之不去的梦魇。
如果我是你,如果你真的对崇熙厌到抱歉,就不该在这儿浪费时间自暴自弃,你迫切要做的就是打点好自己,好好睡一觉,然后明天早上精神抖擞的去公司,帮崇熙完成他未能达到的工作进度,并帮他向德国总公司回报目前的状况。
我可以吗?她不甚确定的问。
白痴,你不是在H&W集团工作吗?就算你不能担起这责任,至少可以打电话回德国总公司求救,让你那个总裁舅舅紧急委派一个可以主持大局的人过来,你最好别跟我说你连打电话都不会!孙子嫣威胁道。
我、我知道了,我现在马上就联络迈尔,要他通知舅舅赶快处理。
很好,你总算给我清醒一点了,打完电话就去洗澡,然后十分钟内给我躺上床睡觉,听到没有?听到了......她望着强悍的孙子嫣,不敢相信这个娇小的台湾女人竟然可以这么坚强。
孙子嫣没再搭理她,转身回房。
她不是天生就这么坚强,她也很想大哭一场,可是哭完之后呢?还不是于事无补。
所以她不要那样,她要坚强,她要比谁都坚强!压缩睡眠时间,这一两天的非常时刻,孙子嫣总是一大清早就进公司,用最快的速度把手边的工作完成,来不及完成的,或多或少交代给其他同事去消化。
尽管累,但是她心怀感恩,感谢这些人在这么重要的时机,用实际的行动给予她支持。
当然,最重要的是要感谢老天爷,感谢它让雷崇熙的复元非常顺利,手术完成不到三十六个小时,他头上因为手术预留下的导管已经顺利拆下。
我先走喽!谢谢大家。
她拎着大包小包,急忙跳上计程车,马不停蹄的赶往医院。
穿越大厅,搭着电梯,走过长廊,这看似短暂的路程却远比想像中的煎熬。
病房外,她调整好心情后,才伸出手推开门。
一进门看见雷崇熙靠坐在病床上,她问:怎么没躺着休息?眼前的他已经不再用虚弱的神态凝望着她,摇摇头,他慷慨的送给她一抹珍贵的笑容。
饿了没?上楼前,我绕到楼下的贩卖部买了碗热汤,等一下弄给你喝,可以暖暖身子。
她有条不紊的把手中的东西逐一放下,接着就要张罗刚刚买来的热汤。
子嫣,先别忙,你来陪我坐一下。
没有拒绝,解下外套,她小心在床沿坐下,拉住他的手,今天还好吗?是不是很闷?不闷,精神也很好。
雷崇熙的头部经过手术紧急取出血块暂时无碍,至于受伤的手臂,则是打上石膏曲吊在他胸前,就等着慢慢复元。
他望着孙子嫣,端详着她这些日子的憔悴。
手术后,他昏昏沉沉的被推出手术室,夜里第一次清醒,当下就是急着找孙子嫣,因为他知道她一定很不安,她需要依靠。
直到看见彼此,他们各自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才放下。
这些天你总是没睡好,又要家里、医院、工作室三头奔波,辛苦了。
抬起安好的手,他满是怜爱的碰触她的脸庞,真的很心疼。
她仰望着他,天啊,别这样温柔,这会瓦解她好不容易伪装起来的坚强。
下一秒,她赶紧抓住他的手,没敢让他继续这样对她施予温柔。
家里都还好吗?嗯,很好,定海哥跟伯威会轮流帮我接送子律,工作室里的同事也都体贴的帮我分担工作,所以一切都很好。
杜蕾莎她......还是自责,不过,情绪比较稳定了,也知道该积极的处理事情,德国总公司已经派人过来接手你的工作,你可以安心休养。
不要对她生气,是我自己当时太贸然就冲上去了。
我当然知道,她心里也够难受的了,再说,倘若当时你眼睁睁的看着她面临危险却袖手旁观,那就不是我爱的雷崇熙了。
哇,真好,听到你这样坦白的说爱我,就算要我一直受伤住院也甘愿。
胡说!我不许你这样──她激动的抱住他,一次就够了,再多,我会承受不了的。
只要你爱听,我以后每天说,时时刻刻都说,说到你厌烦为止,但是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求你永远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你吓坏了是不是?嗯。
伪装的盔甲终于卸下,她哽咽的回应。
对不起,以后绝对不再这么冲动,为了你跟子律,我会让自己不再暴露于危险之中。
乖,别哭......他托起她的脸,轻轻吻上那叫人想念的唇。
她想要逃开,可是又跟他一样渴望这久违的亲密。
天啊,我好想赶快回家,病床总是冷冰冰得叫人难受,我想要洗热呼呼的澡,轻松惬意的躺在我们的床上,然后......他压低了嗓音,在她耳边呢喃。
孙子嫣突然脸颊爆红,不准胡思乱想,请你再多忍耐些,家里的那张床永远等着你,谁都搬不走。
是,我的老婆大人。
哼,谁是你的老婆大人?我们已经离婚了。
她嗔睨他一眼。
是吗?可是我听伯威说,那天急诊室里有个很神勇的女人,跳出来对护士自称是我的妻子,还帮我签了手术同意书,不知道那人是谁喔。
此一时、彼一时,当时情况那么紧急,我不那么说,护士小姐会给我签同意书吗?可惜我没亲耳听到,扼腕!快喝,少在那边说些有的没的,没把这些汤乖乖喝完,待会我就修理人。
推来餐桌,她把汤匙交到他的手中,我削些水果给你待会吃。
嗯,记得不要离我太远,我会想你。
他像个孩子似的撒娇。
雷先生,我就在这病房里而已。
他是个很配合的伤患,只要可以让他身体尽快复元,什么事他都会乖乖做,因为他得赶紧康复,这样才能继续替孙子嫣撑起这片天。
病房外,听见两人融洽对话的杜蕾莎,迟迟没有勇气推开这扇门。
怎么了?不进去吗?第一时间接到通知,就紧急搭机火速飞来台湾的迈尔,一离开机场就马上到医院来探视雷崇熙。
只是临到门口,随行的杜蕾莎却不敢进去。
我......她低下头,说不清此刻的复杂心情。
她很喜欢雷,打从在H&W和他共事开始,甚至不顾面子追到台湾,在明白他已经心有所属的情况,仍然抱着打死不退的精神。
可是,不行,真的不行......她根本拆散不了这两个人,因为除了彼此,他们眼中根本容不下其他人。
杜蕾莎,不要忘了刚刚你说的话,你说要勇敢面对的。
迈尔提醒她。
我知道,再给我一点时间。
她面对着墙壁,让自己宣泄情绪。
须臾,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抹去眼里的哀伤与泪水,在迈尔的陪伴下推开病房。
迈尔!雷崇熙诧异的看着杜蕾莎带来的人,你什么时候到台湾的?刚到,总裁派我过来接手处理,伤势还好吧?已经稳定了。
孙子嫣起身向迈尔打了招呼,你好。
迈尔不会讲中文,孙子嫣听不懂他们巴拉巴拉的德文,不过,微笑应该可以表达她的欢迎吧?杜蕾莎始终没有抬头说话,是迈尔推了她一把,她才畏畏缩缩的走向雷崇熙,深深一鞠躬致歉,雷,对不起,都是我的任性害你受伤了。
没事了,伤势已经稳定下来,幸好你是平安的。
杜蕾莎怔愣的望着他,对于他的善良,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像个小孩子似的啜泣。
孙子嫣很无奈,她发现,这几天杜蕾莎的泪腺发达得吓人,涌出的泪都足以蓄积成一座水库了。
看不下去她的哭泣不休,孙子嫣把削好的水果塞进她手里,企图分散她的注意力,喏,帮忙吃一些,大家买太多水果来了,不赶紧消耗掉会不新鲜,崇熙不能吃不新鲜的食物,所以你也来帮忙吃一点。
子嫣......她怔怔的望着孙子嫣,对她有说不出的钦佩和感激。
虽然她喊她的名字还是有很重的怪口音。
孙子嫣也送了一碟到雷崇熙的餐桌上,让两个大男人边说边吃。
仗着孙子嫣听不懂德文,迈尔开门见山的就问:她就是相片里的女人?雷崇熙不自觉的追逐孙子嫣的身影,毫不犹豫的点头,嗯,就是她。
我以为她会是个楚楚可怜,需要保护的小女人。
路上,他听杜蕾莎说起那个房子的主人,感觉颇有不容小觑的杀气,一点都不像是雷崇熙描述的那样。
那叫做坚定的温柔,况且小女人有一天也学会坚强,现在我是她的小男人,她是我的大女人,是她在保护我。
瞧你乐的。
迈尔,那种心情你有一天总会明白。
不过,我真的要感激你当初的安排,托你的福,我找回她。
你要再一次跟她结婚吗?当然,或者应该说我们根本没有离开过彼此,是形式分开了我们。
虽然你出了这么严重的意外,我不该恭喜你,不过,看你找回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这句恭喜还是不能省略。
谢啦,迈尔,我想,有一天某人也会明白你的心意的。
雷崇熙眨眨眼睛。
迈尔竖起拇指,温柔的看向经过这些事也变得成熟的杜蕾莎。
美丽的女孩吃着孙子嫣削好的水果,露出感激的微笑。
尾 声半年后,一辆名车自机场直奔雷家位于美国南加州的豪宅。
沿着围绕喷水花园的车道,缓缓来到主宅前,一旁等候多时的仆人赶紧上前打开车门。
下车小心点。
雷崇熙牵着怀有三个月身孕的孙子嫣小心翼翼下车。
另一头,孙子律背着背包,仰直脖子看向眼前这座雄伟的建筑。
哇,姊夫,你家怎么像座皇宫,这会迷路吧?莞尔,放心,不会迷路的,万一找不到出口,你随时可以打电话求救。
来吧,我们进屋去。
雷崇熙一手牵着孙子嫣,一手拉着孙子律,三人快步的走进屋里。
三天前,他们正在台湾悠闲的过着阔别三年的新婚生活,雷崇熙无预警的接到一通来自美国的电话。
崇熙少爷,请问是崇熙少爷吗?恩叔?是你吗?雷崇熙第一时间认出老管家恩叔的声音。
少爷,夫人......夫人她上个周末从楼梯摔下来,被送到医院。
听到这消息的雷崇熙如遭电殛,赶紧追问:怎么会这样?现在呢,我妈伤势如何,要不要紧?左腿严重骨折,紧急动过手术后,暂时没有大碍,只是夫人这几年身体状况一直不大好,让我们看了都很担心。
老爷默许我打电话通知您一声,我联系了 H&W德国的总公司,是一位杜蕾莎小姐给了我您在台湾的电话,少爷,请您回来看看夫人吧!再怎么说,她还是您的母亲。
是谁打来的?孙子嫣泡了一杯茶,走向他问。
迟迟没有回答,他怜悯的望向她,拉住她戴着戒指的手,在心里挣扎盘算着。
怎么了?你表情看起来好诡异。
她坐在他身旁,关切的问。
许久,雷崇熙对着话筒说:恩叔,我知道了,请跟我爸说一声,我马上就回去。
在恩叔挂上电话的前一秒,他又赶紧补充,还有我的妻子,我们会一起回去。
美国打来的电话?慧黠的孙子嫣问。
嗯,我妈摔下楼梯,伤势有些严重,他们希望我能回去看看,你会跟我一起回去吧?你是我的妻子,我希望......雷崇熙态度坚定,却仍有些不安。
伸出手指捂住他的嘴,孙子嫣静静凝望着为此挣扎的他,须臾,她点点头,笑着应允了。
走进久违的家,从小看顾他长大的恩叔激动得红了眼眶,召唤着仆人来帮忙提送行李,又急着让人送茶抚慰他们长时间的飞行疲惫。
恩叔,先别忙,我妈在休息吗?我爸人呢?雷崇熙握住他的手,关切的问。
在楼上,都在楼上,听到你们今天要回来,夫人一直强打着精神不愿意休息,老爷也在房里陪着她。
我先上去看看他们。
握着妻子的手,他领着他们一大一小转往二楼去。
还没走完楼梯,雷父闻声已经站在扶手前等着,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看见多年未归的儿子,一双手牢牢扣在扶栏上,藉以掩饰心里的激动。
爸,我回来了,还有子嫣,几个月前,我们又结婚了。
雷父看看儿子,又看看被儿子紧紧牵着的孙子嫣,曾经的不接受,如今换成了默许点头,嗯,快进去吧,你妈等了一整天了。
暂时告别心情亟需平复的父亲,雷崇熙推开房门──床榻上,昔日富贵傲气的妇人,如今略显憔悴的倚靠在床头,像个迟暮美人叫人不舍。
听见开门声,她别过脸来,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瞬也不瞬的看着儿子,以及他身旁的女人。
一度,雷崇熙无法谅解母亲对妻子做出的苛刻威胁,全赖孙子嫣的劝说,让他放下对母亲的埋怨,毕竟她终究是他的母亲,她只是太不安了,无法接受他的决定,才会迁怒了他身旁最亲密的人。
雷崇熙跨步走上前去,紧握住母亲伸来的手,妈,他不忍看到这样的母亲,埋怨的说:你怎么都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思念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纷纷落下,崇熙,你可回来了,妈还以为这辈子再也看不到你了。
半年前突然收到儿子从台湾汇款给她的五百万,雷母心想,毁了,一切都毁了,崇熙那孩子一定对她的行为非常不谅解,身为母亲的她,这辈子只怕要被他埋怨到死,没想到半年后的今天,他还愿意回美国来探视她。
妈,你别这样说。
他搂着母亲瘦削的身子,是我不好,一直没有做到一个为人子该尽的孝道。
不,是妈不好,是妈让你受苦了,想到你在德国的落魄模样,妈就心疼自责。
她真的很抱歉,都是当初的固执毁了儿子得来不易的幸福。
雷崇熙伸出手,拉过一旁的妻子,妈,你看,子嫣也跟我回来探视你了,几个月前我们结婚了,她现在已经怀孕三个多月。
妈,你要好好养身子,将来才能陪孙子玩,知道吗?雷母激动得别过头来,颤抖的握住孙子嫣的手,真的吗?已经有孩子啦!快坐下来,快坐下来,天啊,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她当初真是太傻了,怎么会逼迫这个女孩离开崇熙呢?瞧,他们那么恩爱,即便分开三年,还是无法忘怀心中对彼此的爱,她真的是太傻了,被私心蒙蔽了双眼还拖累了这对夫妻。
子嫣,请原谅我当初对你说的话。
妈,千万别自责,我都明白,何况那时候如果没有你,我弟弟子律今天也不会这么健康。
雷母看见了尾随在孙子嫣身后的小男孩,正用一双漂亮的眼睛望着她笑。
那孩子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加油,您一定要康复喔!孙子律难掩孩子气的为雷母打气。
雷母露出笑容,感激的望着他。
回想过去三年多的折腾,真是自找罪受,如果她能早一点想开,这一家和乐融融的景象,她不知道享受过多少回了。
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都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