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许大夫遇袭

2025-03-22 08:36:39

一轮火红的圆日升上高空, 一看又是个好日头。

医馆陆陆续续来了不少病人,程叙言刚刚喘口气,面前又走来一对母子。

母子二人皆是农户打扮, 衣服虽然没有补丁,可也洗的褪色, 布鞋边缘还有没弄掉的泥土和草屑。

叙言,去左边第三个柜子第二层翻出最右边的脉案。

许大夫严肃的声音传来。

程叙言立刻照做。

他动作很快, 心里同时思量,这应是之前来看过病的病人。

他按照许大夫的叮嘱翻到记录页数。

老妇人坐下, 她伸出手让许大夫把脉, 少顷又道:我已经大好了,只是近日吹了风……娘,你要相信大夫。

妇人的儿子打断她的话, 又问许大夫:老先生,我娘的病严重吗?许大夫看向老妇人, 对方眼神闪烁,老妇人倏地收回手, 不看了不看了, 浪费钱。

她起身就要往外走,但妇人的儿子先拦下她, 老妇人推搡中又是一阵咳嗽。

程叙言翻看老妇人之前的脉案,咳嗽,发热,盗汗等等。

许大夫看向男人:你娘咳嗽可有血丝?没有!老妇人大声叫起来:我都说了我没事,医馆就是想骗我们钱。

她对着儿子痛骂:你学什么不好学土财主, 你有几个钱。

你在你老子娘跟前嘚瑟。

她一把推开儿子往外走, 身后传来一声叹息:脉象弦涩, 正气亏虚,手足烦热。

正在整理药材的药童一顿,不经意离开医馆,另一名药童上前劝留这对母子。

程叙言不认为这是巧合,他仔细盯着老妇人的面色,听对方的声音,随后整个人愣在原地。

这些症状,这些症状分明是……他再度看向母子二人,许大夫的模样很唬人,说着一大堆外人听来玄乎,内行人一听就是废话的话。

许大夫在故意拖住这对母子。

许大夫很了解老妇人的心理,所以他道:仁心堂也有诸多常见草药,治疗咳嗽发热很有奇效。

老妇人神色一缓,抓着心口位置的手也稍微松了松,压着声音低低咳嗽了一声。

男人欢喜道:娘,拣几副药喝下您就能好了。

我都说了我没事。

老妇人精神跟着放松,在许大夫的诱惑下说着平时不舒服的地方。

许大夫,按照您说的,我吃个两副药就彻底大好了对吗。

老妇人眼中露出希望,因为喜悦,脸上皱纹堆叠的更明显。

许大夫神色从容,看不出丝毫变化。

直到一队衙差陡然闯进仁心堂,医馆内也跟着躁动,男人还没反应过来,老妇人先被衙差架住。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男人愤怒到极点,又因为本能畏惧衙差而强行压抑自己,以至于脸色十分扭曲,官爷,我娘是好人,她从来没干过坏事。

老妇人已经被吓哭了,连声喊着儿子的小名,衙差冷声道:你娘有可能患有肺痨,我们要暂时关押她。

医馆内倏地一静。

啊啊啊啊——…肺痨,是肺痨?!!!原本看病的病人一窝蜂冲向医馆大门,匆匆离开医馆。

男人傻了,喃喃念着不可能。

肺痨传染性强,人们惧它胜于虎。

最后衙差把老妇人带走,男人跟在后面大声哭嚎。

仁心堂安静的落针可闻。

程叙言垂眸,盯着手里的脉案,于氏,年四十有四,个台村人……许大夫弓下腰,一瞬间仿佛累到极点。

程叙言拿着脉案跟上,犹豫道:许先生,这脉案怎么写?许大夫头也不回:你见到什么就怎么写。

许大夫朝后院去,程叙言站在原地,他看着一下子冷清下来的医馆,静立良久,随后在那一页的脉案后面添上:症见肺痨,官府拘之。

留天和二十八年,上春二十一日巳时五刻。

半个时辰后,程叙言端着一簸箕药草去后院,他看到许大夫跟程偃蹲在地上对话。

这个是竹叶草。

许大夫手里拿着一朵蓝色小花。

程偃茫然的看着他,后院放着不少药草,空气里都是浓浓的药味。

程叙言没有出声,他靠着墙安静地看着两人,直到程偃发现他:叙言——他伸手就抓簸箕里的草药。

程叙言:咳。

程偃讪讪放下,像个尾巴跟在程叙言身后。

许大夫乐道:你父很有意思。

程叙言不语,算是默认。

易知礼在背医书,本就不大的后院一下子挤进四个成人,顿时变得狭小。

程叙言拨弄药草,身后传来苍老的声音:你不问老夫吗?程叙言转身,目光下移落在许大夫的下颌,问先生什么?程偃又将手伸向草药,刚要抓到的时候又被按住。

程偃:???我没有,我没有。

程偃大声反驳。

在程偃耍无赖的背景音中,许大夫疲惫道:可会觉得老夫无情?程叙言:没有。

如果许大夫诊断出有传染病的病人不上报官府,到时候别说许大夫,整个仁心堂都要遭殃,病人的村中人也会受累。

没有办法,在这个时代,肺痨就是仅次于瘟疫的存在,而历来瘟疫的结束,运气好能以药石结果,运气不好只能断绝载体。

大多数时候,人们以预防为主。

程叙言想起在衙差来之前,老妇人眼中的亮光,他抿了抿唇:先生,那妇人……有人为那老妇人医治吗?若是只能等死……有的。

许大夫捋了捋胡须:官府也一直想解决各种病症。

每次出现棘手的病症病患,都会令医者聚集医治。

但治不治得好只能看天意。

两日后,官府来人传唤许大夫,同一时间传唤城内其他有名的大夫。

那日在仁心堂,那般多的人听见于氏患有肺痨,消息很快传出去,一时间府城人人自危,各种预防草药被抢购一空。

于氏所在的村子也被官府封锁,知府最近愁的夜不能寐。

同一片夜色下,俱是担惊受怕的心。

程叙言进入学习系统,这一次他选择西医。

他记得,在古代视为绝症的天花和肺痨在现代都攻克了。

然而他看着西医的界面,茫然了。

那些效果极佳的西药,精密的仪器,他有吗?他没有。

少顷,他退出学习系统。

程叙言站在院子里,明月明明离他很近,仿佛触手可及,可真伸出手才发现明月高悬在天边:真遥远呐。

什么遥远?程偃探出一个脑袋。

程叙言笑笑:没什么,我们回屋吧。

之后的日子还算平静,可程叙言心里惦记着事,半月后,许大夫告诉程叙言,个台村人又发现一人患有肺痨。

与此同时,府城周边的一个村子也发现疑似患有肺痨的村人。

府城戒严,然而想走的人却更多了。

程叙言想要通过学习系统寻求法子,可是中医病症驳杂,程叙言想要学习肺痨相关,只得到级别太低,请先升级。

程叙言:………两个月后,府城的肺痨之危控住。

许大夫重新回到医馆,他变得沉默许多。

某一日阴天,他走到后院跟程偃聊天,忽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先生。

程叙言唤他:您从医这许多年,也算见惯生死了。

是啊。

许大夫捶了捶后腰,慢悠悠站起来:老夫曾经也麻木过,但后来仍然为这世间的真情动容。

程叙言:真情?许大夫颔首:有一对兄弟,弟弟得了富贵病,想要活下去得常用人参吊着。

换了大部分男子,早在家里闹开了。

可那对兄弟依然和睦,哥哥外出找活,攒下钱就来仁心堂买药。

后面许大夫没说,程叙言也没问。

大概是气氛冷肃,程叙言转移话题:先生在府城许久,历经许多事,可否为晚辈讲讲。

程偃丢了手里的石头凑过来:我也要听。

许大夫目光柔和的看着他,神情慈祥:那你坐好。

府城也不是一直这么政治清明,曾经也有过黑暗时日。

本地人之所以这么怕肺痨也与此有关。

二十年前,知府的儿子害了肺痨,知府派诸人伺候,同时遍寻名医,然而那肺痨实在厉害,短短时间内就传染许多人。

后来知府也折进去,事情才闹大。

可最后事情解决又如何,因此事去世的数百人命也回不来了。

许大夫陆陆续续讲了许多,讲从前讲现在,现任知府是位心善的。

受病之人少受了许多苦。

其他无辜者也未受殃及。

程叙言点点头,沉默附和。

咱们地儿偏,有时候银钱短缺,卫所里会自己想法子。

许大夫道。

至于什么法子,左右不过是捣腾军营里有的东西。

许大夫:听说去岁是想出一批残次马。

程叙言微怔,但他最后没有从牙人那里买到残次马。

他直觉跟现任知府有关。

许大夫笑了笑,现任知府帮着想法子,弥补这银钱短缺,本来这事与他无多大关联。

府兵由军府掌管,甚至某种层面来说,若军府势弱,知府反而占优势。

从来落井下石多,雪中送炭寡。

别看府城看着繁华,往些年地痞不少,好多人做点小营生难着哩。

就是仁心堂以前也有不少人闹事……程叙言听着许大夫的言语,仿佛也被带入从前那个艰苦的时候。

天气一日比一日燥热,仁心堂熬了一大锅绿豆汤。

但天天喝也腻得慌,晌午时候,许大夫没甚胃口,他对众人道:老夫去前面街买碗酸梅汁。

小赵药童道:许大夫,我去帮您买吧。

不用,老夫坐一上午了,活动一下筋骨。

他说着话,悠悠从医馆大门出去。

程叙言正在整理上午的脉案,忽然听见小赵药童惊叫:哎呀,许大夫又忘拿钱袋子。

其他人笑道:无妨,咱们许大夫的名头好用着呢。

可是上一次许大夫也忘了带银钱。

小赵药童咕哝。

程叙言想了想,合上脉案柜子跟出去,他正好也给他爹带些开胃小食。

程叙言脚程快,很快就看到许大夫的身影,他刚要唤人却被一道光闪了眼睛。

他浑身汗毛倒竖,当即扯下腰间的钱袋子掷出。

闷哼声和器物落地的脆声混合,许大夫看着眼前的男子,惊的都不能动了。

老匹夫,你去死!!男人伸手掐向许大夫的脖子,下一刻另一只手扣住他手腕,略略用力。

啊啊啊————男人受痛后被逼松手,许大夫才得以脱身,退到旁边咳嗽不止。

程叙言迅速将歹人压在地。

你这个老匹夫,你不得好死…程叙言拨开他脸上的头发,认出他来:你是于氏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