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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4 章

2025-03-22 08:29:39

傅吟惜不知该怎么形容听见这两个字后自己是何感觉, 她只知道自己堵了一晚上的左胸口终于不再憋闷,就像是洪水泄洪般一瞬间如释重负。

她可以等裴衍之慢慢喜欢上她,但绝不能接受他心里有另一个人,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她会主动选择放弃这段本不该属于她的感情。

傅吟惜沉默地睁开眼看向裴衍之,他此刻正静静地睡着,其实,除了方才说出口的问题外, 她心里还有一个一直存着的疑问。

她想问问他, 这么久了,他可有一点对她上心, 有一点在乎。

她无数次想要开口询问, 但每次话到嘴边,又都觉得时机未到。

一夜过去,宫中太医再次确认裴烨恒无恙, 称其再休养二三日便能痊愈。

但太辰宫这边方平静下来,另一头禧安宫却又突然闹出了动静。

奚妃突生腹疼, 急传太医进宫会诊, 紧接着, 裴烨恒从禧安宫侍女口中得知前段时日奚妃被人欺负一事,当即大怒,传皇后问话。

无人得知裴烨恒与萧娥说了什么,殿外的人只能时不时听见里头的怒喝声, 直到一炷香时间后,殿门启, 裴烨恒拂袖离去。

当日下午, 皇后与宝月公主被禁足, 后宫数位嫔妃被罚月俸,并责其在寝宫思过,此外,厉王裴琅谌手中留着的一些要事均被分散到三四五三位王爷手中。

皇后一朝被罚,奚妃因独宠后宫再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朝中诸位大臣都认为皇帝偏帮太过,惩罚过重,一同上奏劝谏,并且,再一次提起立储之事。

可即便如此,裴烨恒却依旧没有改变态度,将那些提立储的折子全摔在地上,还怒骂那些上书之人在咒其短命。

没人敢背上诅咒皇帝的罪名,一时间,众臣熄了声。

本以为事情到这里会暂时缓和一段时日,可谁料隔日,裴琅月不服禁足寝宫,带着侍女闯到宫外,还正好碰上了正在花园散步的奚妃,将她一把推倒在了地上。

奚妃身下出血,当即晕了过去,裴烨恒知晓此事,彻底被惹恼,直接派了重兵看守裴琅月,在奚妃生产前都不得再出寝宫半步。

而皇后也因管束子女不严被夺去凤印,交给温珍儿代为掌管。

这一切事情发生的第二天,傅吟惜随裴衍之进宫给病愈的皇帝请安,刚走上前往太辰宫的那一条宫道,裴琅谌便大步地迎面走来。

双方对视一眼,裴琅谌望着并肩走来的两个人,试图从他们的神色间看出哪怕半点不和的影子。

可没有,不论是裴衍之还是傅吟惜,两个人的神情都十分平静。

怎么会……裴琅谌目光阴晦不明,与傅吟惜错身而过时,余光仍死死定在她身上。

傅吟惜莫名一阵心慌,裴衍之随即察觉到她的脚步放慢,不由顿了顿,侧头问道:怎么了?……没事。

傅吟惜本能否认,恰好两人快走到太辰宫门附近,便听得里头两个内侍小声地说着什么。

听说厉王为皇后求情被陛下责骂了?嘘,没看到方才厉王那副神情,小心被人听见。

两个内侍一踏出门,抬眼便看见裴衍之与傅吟惜停在那儿。

翊、翊王,翊王妃!裴衍之冷冷地瞥了二人一眼,抬步从他们身前直接走过。

傅吟惜紧跟而上,脑子里却反复响起刚刚两个内侍的对话。

裴琅谌这两日几乎是赋闲在府中,无所事事之下,其母与亲妹又再一次受挫,难保会做出什么极端的行为。

傅吟惜没有时间继续深想,稳了稳心神与裴衍之进殿请安。

皇帝虽端坐于宝椅上,可其面貌却全然不像往日一般容光焕发,眼睑之下肤色暗沉,连眼角细纹都明显多了几分。

两个人请安问好,皇帝也都极为敷衍地应声,问过裴衍之近来工部相关情况后便抬手让他们告退。

前后一共待了还不到一刻钟。

陛下的身体状态似乎仍有些不对。

朝着太辰宫门方向走去时,傅吟惜小声说道。

裴衍之沉默着,正当傅吟惜以为他不会回答,他却又突然开了口,道:裴琅谌刚去见过他,只怕少不了动怒,状态自然看着不对。

你的意思是陛下这副模样是暂时的?裴衍之淡淡嗯了一声。

傅吟惜看了他一眼,心里莫名觉得他太过平静。

她清楚裴衍之对裴烨恒没什么感情,但连她都有所察觉,进而疑心裴烨恒的病情,难道他当真没有半点感觉?还不走?裴衍之淡淡说道。

傅吟惜收拾了下心绪,提步而上:走了。

两个人进宫一趟,原本都是要过去永萃宫拜见一下温珍儿的,但如今温珍儿代掌凤印,为了避嫌,他们一离开太辰宫就只能直接出宫回府。

回到翊王府,才刚走过前殿,蒋照突然从偏院的方向跑了过来。

他在裴衍之跟前站定,抱拳禀道:王爷,蛀虫已经找到。

傅吟惜初听到这话,微微一愣,蛀虫?什么蛀虫?裴衍之神色十分平静,显然是明白蒋照口中这个词的意思,他淡淡道:人呢?已经关在监室,王爷要过去亲自审问吗?傅吟惜听到这话,随即便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抬眼看去,恰好对上裴衍之的目光。

……你要是有事要忙,我可以自己回去。

她猜测着他这眼神的意思。

裴衍之定定看了她片刻,颔首道:你要是觉得无聊,也可以约人出府逛街。

傅吟惜一愣,忽而笑起来:我可以出府?自然,王府并没有限制你的自由。

裴衍之坦然回道,顿了下,又说,记得同管家说一声,让他给你安排好轿辇与随行的侍卫。

好,我知道了!傅吟惜心下欢喜,应了声直接拉着云珠离开。

裴衍之望着那道跑开的身影,沉默半晌后才转身往监室走去,道:他开口了吗?这个他自是蒋照口中的蛀虫。

嘴巴很硬,受了一上午的刑都没有松口。

裴衍之眼眸微眯,嘴角噙着一丝冷意:必须要将他嘴巴撬开,他背后的人不仅将他安排在翊王府,还怂恿宣王刺杀皇帝,此人野心不小,若不将其揪出,只怕是个祸患。

-傅吟惜乘着轿辇拐到沈家将沈清清喊上,而后两个人一起上街吃吃玩玩。

从沿街小摊逛到金银楼,又顺路买了一些云酥坊的点心,正准备找间茶馆坐下歇一歇时,云珠突然瞧见路边一家新开的成衣铺子。

夫人,里头瞧着好像不错的样子,不如进去看看?傅吟惜顺着她视线看了眼,转头问沈清清:怎么样,去逛逛?好。

傅吟惜不缺新衣,柜子里还有很多裙衫是她一次都没有穿过的,因此一开始她只是抱着随意看看的心态在逛这家铺子,可谁想,一转头,她的视线忽然就被一件丁香色烟罗裙吸引住了。

沈清清同她站在一处,瞧见她的目光便知她的心思,莞尔一笑地朝一旁小厮招手,道:将这件裙子取下给我们试试。

傅吟惜一听就知道她的用意,笑了下,倒是没有拒绝。

成衣铺子都设有单独的隔间供人更衣试穿,若是合适便可以直接买下带走。

而每个隔间又都有专门的小丫鬟守着帷帐,不必担心会有人乱闯。

傅吟惜让云珠留在外面,自己一人进了隔间换衣。

隔间三面由木制长板隔档,里头摆着杌子让人叠放衣物,傅吟惜将要试穿的裙子放在上面,甫一起身准备解开腰上的衣带,眼前却突然一黑,紧接着一道奇怪的香味扑鼻而来,让她渐渐无力,闭上了眼……沈清清仍在店里等着,云珠和莲玉两个丫头在一旁说笑。

清姑娘。

一道朗润的声音从铺子外面传来,沈清清微顿,转过身看着来人,面上浮现一丝意外,道:顾大哥?好巧。

顾卿允依旧一身白衣,手里握着一把折扇,信步走进店内,笑道:是啊好巧,你怎么自己带着丫头在这儿?不是我一个人,沈清清摇摇头,眼神往云珠身上看了眼,说,今日吟惜也一起出来了,她正在里头更衣呢。

哦? 顾卿允下意识朝那些更衣隔间望去,小惜竟也在?嗯,我们还准备待会儿去吃茶,正好顾大哥也在,不如一起吧?沈清清是知道傅吟惜的性子的,难得出趟门,巴不得人更多一些热闹,尤其对方还是顾卿允,指不定她多么期待他再说一些云游时遇上的趣事。

顾卿允几乎没有犹豫,颔首笑道:也好,正巧我也想找个地方歇一歇。

两个人说定,便耐心等着傅吟惜从隔间出来,可等着等着,不知不觉一刻钟就过去了。

顾卿允是不怎么清楚女子更衣要花上多久时间,便主动问道:小惜这是进去多久了?沈清清目光迟疑,秀眉微微皱着,说:前后都快一炷香时间了吧,怎么这么久……她担心傅吟惜更衣时遇上什么问题不好意思开口,便几步走到隔间外,小声朝里头问道:吟惜,你换好衣裳了吗,出来让我们瞧瞧?话音落下,帘帐内却一片寂静。

沈清清回头看了眼顾卿允,后者也微微凝眸。

她只好转头问守门的丫鬟,说:里头的夫人可有吩咐你什么话?怎么一点声音也无?丫鬟也一脸莫名,摇摇头道:没,没听见什么声音,夫人不开口,我们一般不会主动问询的。

顾卿允已经走到沈清清身边,两个人静静听了一会儿,又朝里喊着傅吟惜的名字,可数遍后仍没有回应。

不对,清姑娘,恐怕得麻烦你进去看看是何情况。

不消顾卿允提起,沈清清已经决定进去查看,她同丫鬟说明了自己与傅吟惜的关系,小心翼翼地揭开一角帘帐,探身走了进去。

隔间里空无一人,除了落在地上的烟罗裙,便只有傅吟惜随身带着的一方巾帕。

沈清清心下一沉,又听得外头顾卿允轻声问道:清姑娘,如何?……她直接撩起整个帘帐,将隔间内的情形暴露在众人眼下,吟惜她,不在这里……云珠面色一白,一下挤进隔间中,来回打转,急道:怎么,怎么可能不在这里,夫人明明就进了这间,怎么会凭空消失?顾卿允看向守门丫鬟,迅速道:快去将你们掌柜找来。

哦,是是!丫鬟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这么消失了?掌柜得知情况很快跑了过来,他将隔间里里外外看了一遍,道:你们说有人进了这隔间,然后人不见了?沈清清拾起地上的巾帕与裙衫,沉声道:是,这巾帕就是她的贴身之物,你们这隔间是不是有什么机关,还是说你们……她打了个冷颤:你们不会是什么人贩子,专门拐卖来这里试衣的女子?掌柜神色大惊,忙喊道:这位客官休得胡言啊,在下本本分分开铺子,哪里会做什么贩人的勾当,这可是盛安大街,抓了是要丢脑袋的……顾卿允目光来回地打量着那不算大的隔间,语气冷静地打断了掌柜的话,道:你们这隔间的挡板是不是可以拆卸?啊,掌柜突然哑了声,顺着顾卿允的视线看了眼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当即点下头道,是,是可以拆卸。

顾卿允闻言,立刻走进隔间,沈清清见势让出位置,问道:顾大哥,是有什么发现吗?顾卿允先是沉默一瞬,而后转头对掌柜说了一句:抱歉,这板子我会赔给你。

话音一落,他便长腿一抬,直接重重踹向那对着帘帐的挡板。

嘭一声巨响,挡板应声摔在地上,与此同时,一个半开的窗口出现在众人眼前。

云珠低呼一声:这,这后面怎么就是窗子……掌柜流下冷汗,咽了咽口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刚巧碰上这里是后窗罢了。

顾卿允并未听他多言,直接问道:窗子后面是什么?是一条小巷,还是个死胡同。

掌柜不敢怠慢,赶忙回道。

沈清清几步走到窗前,回过头看向顾卿允:顾大哥,一定是有人将吟惜掳走了,而且这隔间从始至终没有发出半点声响,说不定吟惜是被人打晕或是下了迷药。

顾卿允脸色微凝,他看向云珠,说:外面那两个侍卫是你们爷派来保护小惜的?云珠白着一张脸拼命点头:是!他们现在需要留下在附近寻人,云珠,你回府去通知你们爷,告诉他小惜失踪的事。

对了,带走小惜的人应该对小惜的行踪很熟悉,并且身份地位应该都不低。

云珠匆匆点下头:我这就回去!云珠离开,顾卿允便带着沈清清和莲玉在成衣铺子附近寻找傅吟惜的踪迹,另两个侍卫则在整条盛安街寻人。

但时间一点点过去,不管是成衣铺子后面的死胡同还是盛安街道,都没有看见有任何有关傅吟惜的踪迹。

-傅吟惜恢复意识的瞬间,只感觉到脑袋昏胀,手腕生疼,她艰难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隐隐瞧见一幅鸳鸯戏水图。

她微微一愣,眼珠迟钝地转了两下,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竟躺在一张拔步床上,而那繁复的鸳鸯戏水图正是床顶的雕画图纹。

这是在哪儿?傅吟惜微微侧过脑袋,陌生的陈设,陌生的沉香熏香,这屋子里所有构造她都从未见过。

目光缓缓从床边盆架上扫过,这简单的盆架却是上好的水沉木质地,还有身下这张黄花梨木床榻,如此奢侈,只怕这燕京城中没有多少人能拥有。

傅吟惜忍着脑袋中的刺疼,思考着会是谁将她从成衣铺子劫走,可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门外便突然响起隐约的说话声。

醒了吗?应当未醒,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傅吟惜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眸光一暗,立刻重新躺下装睡。

裴琅谌推门走进屋中,走了几步看见床榻上隆起的身影,神色间便不由划过一丝笑意。

他放轻脚步走到床侧,低头定定地看了会儿此刻正紧闭双眼,身体紧绷的女人,忽然嘴角一勾,倾下.身去。

傅吟惜一瞬间感觉到一股热气靠近,匆忙间屏住了呼吸,而后就听得头顶一道带着轻笑的声音响起——既是还睡着,那本王就亲了。

傅吟惜猛地睁开眼,一下子缩起身子退到床头紧靠着,望着裴琅谌的目光里只有警惕与防备。

不装睡了?裴琅谌满意于看见那一瞬间她眼中的惊慌失措,嘴角笑意更甚。

傅吟惜此刻还被绑着双手,她心里清楚硬碰硬不是个办法,于是先缓了缓语气才慢慢开口:厉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裴琅谌在床沿坐下,不紧不慢道:当然知道,本王只是做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

傅吟惜心下很是不解,过去这么些年,她从未发现眼前这个人会有如此偏执的一面。

从紫毫笔一事开始,再到今日直接派人掳走她……这副模样已经完全没有了曾经爽朗谦和的影子。

傅吟惜意识到退让不会改变裴琅谌的心思,甚至还会让他觉得有趣,索性冷下脸,沉声道:你怎么会变得如此令人陌生,放我走,不要让我更加恶心你。

裴琅谌的眼中有一瞬间露出受伤的失意,但他早已习以为常,因此很快恢复平静,笑道:你早就已经厌恶我,我又何必听你话?不过在做我想要做的事之前,我还是想要问一个我一直不解的问题。

他微微一顿,笑意骤然消失,语气变得阴沉:我要问你,凭什么裴衍之能让你一次次忍让退步,之前紫毫笔的事,我已经暗示你他与宫中嫔妃有所牵扯,你难道就一点也不介意?!傅吟惜知道他会拿紫毫笔一事为借口,撇开眼,淡淡回道:这与你无关。

不,只要是你的事,那就与我有关,小时候你每次进宫,都是我同你在一处玩耍,那裴衍之甚至根本不在我们的视线范围里,你为什么会喜欢上他?凭什么要喜欢他?你宁愿和一个不爱你的人一起生活,却反而厌恶一直倾心于你的我,这公平吗?!公平……感情的事,哪里来的公平。

裴琅谌这话好像是在质问傅吟惜,可实际上何尝不是在她心口一下下的刺着。

傅吟惜抬眼看着他,许久后才回道:我并非一开始就厌恶你,甚至在南山你对我表明心迹时,我还曾有过愧疚,毕竟,我太清楚心意交付却得不到回应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

我以为我们当时已经把话说清,毕竟在那之后我们也先后嫁娶,这本该是一个最好的结局,可你为什么要走极端,做出这些事?你难道就不怕今日之事被父皇发现,要知道现在你母后与亲妹妹都被禁足于寝宫,若你再多上一条欺辱弟妹的罪名,你说父皇会怎么看你,萧氏还有郑国公府会怎么看你?裴琅谌静静地听着,到最后却只是轻笑一声道:父皇上了年纪,如今大病一场,糊涂也是在所难免,为一个嫔妃责罚国母,指责朝臣,难道不可笑?他迟早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而到时,他也无法阻止我将你从裴衍之身边抢回来,至于萧氏和郑国公一派也只会听从我的命令,又何谈担心他们怎么看我?傅吟惜莫名从他这番话中听出别的深意,还没来得及反驳什么,房门却突然被人敲响。

裴琅谌看了傅吟惜一眼,道:何事?外面的人迟疑一瞬,回道:王爷……有客至。

傅吟惜明显感觉到裴琅谌脸色微变,他站起身,定定地看着她片刻,说:你先好好在这间屋子里待着,我迟些再来看你。

说罢,他便大步离开了卧房。

傅吟惜想到他方才的神色,意识到什么,忙挪动身子到床沿,小心翼翼地下床,走到窗边偷听外面的动静。

人在哪里?已经在主殿等着,还,还带了一队人马。

侍卫的回答几乎印证了傅吟惜心里的猜测,一定是裴衍之,一定是他发现自己不见,找到厉王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