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吟惜待在屋里不知做些什么, 原想着休息一会儿,可一闭眼却不可控制地就想到那一个人,想到昨夜那个人一言不发地离开。
这种异乎寻常的反应让她心中七上八下的, 深怕那人再做出什么伤害她身边人的事。
先前崇林问起她为何起得这么早,她道是歇得早,可实际上一个晚上她虽闭着眼,却并没有多少时间真的睡去。
梦魇缠绕,时不时惊醒, 逼得她宁愿清醒着等待黎明。
姑娘……一到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傅吟惜纷乱不安的思绪, 她怔了怔回过头,便见云珠不知何时来到了屋里。
云珠?你, 你怎么过来了!她一时欣喜, 忙从软榻上起身朝她小跑而去。
云珠也一脸的高兴,一面扶着她坐下,一面回答:我也不知怎么回事, 方才吃过饭,崇林便让我回房来伺候姑娘你。
崇林?傅吟惜一怔, 既是崇林亲自过去叫的, 那便是那个人的意思, 可他怎么突然改了态度?姑娘,姑娘?云珠见傅吟惜发呆,不由出声轻唤。
傅吟惜回过神,一笑道:罢了, 不管怎么回事,总归你回来便是好的。
她不想让云珠同她一样担心忧思, 说完便拉着她一同坐下, 道:对了, 你快与我说说允哥哥他们的情况吧,先前你同他们可有见到面?云珠也一心记挂着此事,回道:我醒来后虽没有与顾公子他们碰上面,但却是关在同一个宅子里的,昨日他们被送走前,我也在房中听到过一些动静。
那他们当时是清醒着还是……应当是醒着的,我记得那时正是因为听见了元宝的声音才注意到有人被带出去了。
傅吟惜听着,心中稍定,不管如何,只要确定他们安然无恙便已经足够,待到他们去到江南,即便裴衍之事后想要再追究也鞭长莫及。
希望允哥哥他们能一路顺利,平平安安地到江南。
她低低念着,语气里难掩遗憾。
云珠心有所感,不由问道:姑娘,咱们这次……是真的要回燕京了吗?傅吟惜一愣,耳边似乎响起了自己发过的誓言,她缓缓点头道:嗯。
那是要跟着四爷回宫?嗯。
傅吟惜只是淡淡地应着,云珠以为她不想细谈,便没再追问,只是谁知下一刻,傅吟惜却又自己忽然开了口:云珠,等回了京,你便回将军府吧。
云珠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什么?傅吟惜神色未变,抬眼看向她,道:回将军府。
我们两个人没必要都耗在那皇宫中,你回去,若是想嫁人,我便让娘亲替你说一门亲事,若不想嫁,那便留在家中,跟着娘亲也好,继续住在我们的小院里也好,都随你自己。
云珠听得一愣一愣,抓着傅吟惜的手连连摇头:不,姑娘在哪里我便在哪里,姑娘以前不是答应过绝不会丢下我的吗?可那是以前……我以为我们能够去江南生活。
傅吟惜撇开眼,转头望向窗外,道:眼下我是必须要回宫里了,但你还是有机会离开的,不必要同我一样困在那个囚笼里。
说话间,一群大雁鸣叫着往南飞去,远远望去,已经是连成了一条黑线。
自由翱翔于天空,以前从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可如今,我心底竟生出些羡慕之意。
傅吟惜轻笑了声,语气中带着隐隐的自嘲。
云珠朝外看了眼,咬了咬唇,从凳子上站起身,认真道:姑娘,你进宫,我便也进宫,有什么事,我都要陪着姑娘,你若是不许……那我便求着太妃留我,她定会答应我留下照顾你的。
傅吟惜仰头看着她,皱眉道:你怎么这么固执。
看似责怪,可话里的语气更多是心疼。
云珠噘着嘴巴,有些委屈道:固执也是同姑娘学的,总之姑娘不可以丢下我。
你……傅吟惜见着她眼中的倔强,想了好些说辞,最终却都没能开口,罢了,若你不愿意待了,你再同我说。
云珠见她答应,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忙点头:好。
两个人又说了些有关日后回京的打算,只是没说几句,屋外却忽然传来些许的动静,没等云珠过去探看,房门便被人轻轻叩响。
夫人。
是崇林。
云珠回头道。
傅吟惜朝她示意一眼,她便对着门口方向回道:进。
话落,房门被人从外推进,崇林站在门槛边,探头朝里头望了眼,说:夫人,时辰差不多,我们可以启程了。
傅吟惜下意识往他身后那扇门瞟去,那里依旧紧紧合着。
嗯,知道了。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那就请夫人先下楼,马车已经在客栈外候着。
嗯。
傅吟惜看了眼云珠,后者立刻跟上前与她一同往外走去,从始至终她都没再往对门瞧过一眼,但她知道裴衍之定然还在屋内。
她原本没有多想什么,直到下了楼,看见街上停着的两辆马车。
昨日队伍一共只有两匹马套了同一辆车,可眼下,在熟悉的马车后边又多了一辆低调的马车。
傅吟惜心下疑惑,但并没有出声询问,与云珠上了马车后便一言不发地合上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正当她差点迷迷糊糊睡去时,马车外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她下意识以为是那个人,可等她意识清醒起来,云珠却对她道:姑娘,崇林在外似乎有话要对你说。
傅吟惜按了按额穴,示意云珠掀起窗帘。
怎么了?她侧头从车内看了出去。
崇林行了个礼,禀道:夫人,爷今日有些事要处理,怕打扰夫人休息,便暂时乘另一辆马车而行。
傅吟惜看他一眼,唇瓣微张:哦。
崇林不由地一噎,心里准备好的说辞一时都压了回去:那,那小的便先告退了,队伍很快便走。
嗯。
傅吟惜应了声收回视线,云珠一瞧,当即便落下了帘子。
崇林望着那密不透风的帘子,摇头无声叹了口气,吩咐随行的护卫务必上心后这才往后头那辆马车走去。
爷,小的已经把话带到了。
……她可说了什么?崇林原以为这位主也不会多问,谁想有这么一句,站在马车下面上满是踌躇。
怎么,很难回答?裴衍之一夜没怎么歇好,嗓音比往日都要沙哑些许。
崇林不敢再犹豫,只能如实答道:夫人,夫人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表示知道了。
这一回马车里是真的没了声,连下令启程的命令到最后都是由崇林做主开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