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杉真就把黎景言的配音时间给调了, 原本她刚杀青的这部戏,这段日子安排来录音的几位演员没有他。
不过,她硬是把他的时间给往前挪了, 就为了让他每天少练几个小时街舞。
黎景言很配合她的工作, 没提半分意见, 每天乖乖的来录音棚报到,他素来都是这样的艺人,平日里没事的时候, 再怎么任性胡闹,真到工作相关的事情,配合度超高。
剧组录制配音的地方,在京郊一个工作室的录音棚,黎景言来录音的第一天,江小杉特意站在录音棚门口,顺毛地夸赞了狼崽一番,并且笑盈盈地表示,录制时间的调整, 是导演和其他领导们的意思,她自己也做不了主。
意料之中地,看到小男友那双略带茫然而懵懂的眼神, 定定地望着她。
她相信已经把自己给摘了个干净, 完美!制片人是干什么的,制片人最会骗人了, 尤其是忽悠年轻小演员这一套, 她手到擒来。
她清丽明媚的双眸间还洋溢着自信的笑, 紧接着下一秒, 就被他把头按进怀里。
她的脸颊贴着他的胸膛那一刻, 电流般闪过的情愫,让她一瞬间的大脑空白。
她刚想说附近还有人看着!她挣扎着从他怀里抬起头的那一刻,看到他眼中似笑非笑般,故意逗他的神情。
嗯?好像是没忽悠住?她仰起头,看向他眼中带着一半狡黠,一半宠溺的目光时,他恶作剧般轻轻地将她头顶的发丝揉乱,便转身进录音棚去了。
这回换做她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盯着镜子里自己被揉成个小疯子的长发,琢磨了半天才想明白,黎景言压根儿就没信录制时间不是她安排的。
行吧,小孩儿长大了,不好忽悠了。
这些天黎景言除了录制配音、演出彩排之外,还在连续配合警方取证。
案件很快就要一审开庭了,由于涉及到未成年,因而不会公开庭审,但这些天来,粉丝们的关注度有增无减,等待开庭的日子里,基本上每天一个微博热搜的程度。
甚至每天都有大批的粉丝,聚集在他前公司的楼下,拉起横幅声讨公司,他在沈棠的指导下,发微博劝导了几次,似乎作用不大。
某一天他彩排结束得早,便自己开车也到父亲的公司附近转了转,刚好就看到有搬家公司的车停在楼下,搬运工人正从写字楼里一趟又一趟地往外抬东西,统一规格的纸箱子上贴着的标签,是他父亲公司的logo。
短短半个下午的工夫,公司便人去楼空了,有粉丝说赵梦夫妻俩承受不了压力,公司搬家了,也有人说他们公司被收购了,更有人说他们夫妻俩也被抓进去了。
究竟是怎么个情况,黎景言也不知道,他也不想打听。
反正如今的他,与他们再也没有一点瓜葛,此刻他独自一人站在人群看不到的角落,望着绝尘而去的货车,以及楼下仍旧热闹成群的粉丝,他清瘦而单薄的身影站在夕阳里,显得格外落寞。
广场的另一端,江小杉的身影悄悄来到人群后面,她今天外出谈业务,回来后路过这里,顺道下了车,混在粉丝群中看了一会而已,就意料之外地看到了她家狼崽的身影。
帝都的早春乍暖还寒,即便他穿着羽绒服,带了围巾帽子和口罩,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全副武装之下,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他了。
她没有上前打招呼,而是就这么安静地呆在人群之后。
即使她再脸盲,这一次她也没有认错,那是属于她的少年,站在车水马龙之下的斜阳光影里,冷清而孤寂。
几天之后,黎景言的演出开始进行场馆彩排了。
这是一家国内顶级华语乐坛的商演,汇集了半个娱乐圈的歌手与偶像,黎景言和安童都受邀参加了。
这些天来,江小杉多数时候都在剧组的录音棚里,盯着几位小演员和配音老师录音,今晚有几位反派角色的配音,是个相当考究质量的工作。
晚上六七点钟的时候,周一笑拎着几大袋包子,几碗粥,大摇大摆地来了。
给导演、统筹等工作人员分发了晚餐,手里剩下最后的两份,将其中的一份递给江小杉,而后在一旁的小板凳坐下,开始大吃特吃,还狼吞虎咽囫囵吞枣地催促着:杉子,快吃,沈棠让咱俩一会吃完,去看黎景言和安童彩排。
江小杉刚打开粥盒盖子,疑惑地问:你不盯录音了?她和周一笑,作为剧组唯二的负责人,这几天的工作安排都是她跟进下午的录音,到了晚饭时间,周一笑来换她的班。
周一笑嘴里塞满了食物,含混不清地说着:这有啥可盯的,有导演把控质量呢,这几位配音老师都合作了多少回了,走,吃完看彩排去。
江小杉用力地咬下一口包子,翻了个白眼,看彩排?这是占用工作时间谈恋爱吧。
不过话说回来,她也很想去看彩排。
当晚,吃完了包子,她就蹭周一笑的车去彩排场馆了。
冬去春来,帝都夜晚的空气也不再那么清寒,她将副驾驶的窗子打开,迎面吹来的早春夜风,有种清爽怡人的舒适。
搭配着逃班的快感,她心情说不出的舒畅。
今天是演出前一晚的带妆彩排,黎景言和安童都在场馆,沈棠带了几个工作人员,前前后后地忙碌着,周一笑一进来就跟着凑热闹帮忙去了,江小杉打了招呼,到观众席的角落坐下,她不太熟悉艺人演出的流程,就不去给沈棠添乱了。
时隔了这么久没有登台表演,黎景言的舞台,依旧震撼人心,江小杉坐在台下观看时,舞台上的少年举手抬足间,令人心动的气魄,一如她曾经的一眼万年。
只是黎景言的身体依旧令人担心,在剧组里用了几个月逐渐平复的伤势,如今才不过练了一个星期唱跳,膝盖和脚踝又肿起来了,尤其是今天这一轮彩排结束,后台休息时,他的脚踝几乎肿得穿不进鞋子。
但是他不告诉任何人,也不麻烦任何人,21岁已经成年的狼崽,已经开始半会不会地学着照顾自己,以及自己在乎的人。
江小杉也是在彩排的间隙,到后台的休息室里,才看到他消肿用的冰袋,以及书包侧面口袋的止疼药药盒。
她随手拿出药盒看了一眼,就觉得不对,里面的药片消耗,比说明书上的用量要多出好几倍,她抬头就问了句:黎景言,你吃了几片?刚认真和工作人员沟通着舞台路线的黎景言,转过身来眨了眨眼,歪头思考回想。
江小杉一眼就看出是假装的,自己吃了几片药不记得吗?还用得着这么费力地回忆?黎景言当然记得,他只是不想告诉她,也不想骗她。
你到底吃了多少?她冷着脸追问。
黎景言迟疑了一会,才隔着大半个休息室的距离,站在门口,垂着手,伸出四根手指,试探着向她比划了一个4。
江小杉一下子就站起来了,想要发飙,奈何节目的统筹来招呼艺人们入场,她只好忍了下去。
某只狼崽如获大赦般,蹦蹦跳跳跟着工作人员就跑了。
江小杉站在原地没有动,咬着嘴唇,心里说不出的难受,那个药说明书上每天吃一粒,医生叮嘱最大剂量也不得超过两粒,那只小破狼他敢吃四粒,真是疯了。
她知道,肯定是两粒已经不管用了,他才超剂量服用。
这是有多想站在舞台上啊。
她回到前面的观众席,仍旧坐在无人问津的角落,看着艺人们一个接一个地登台彩排。
等到黎景言上台的时候,她忽然就很想掉眼泪,脑海中清晰地浮现着,他这么多年来日复一日训练唱跳的情形,回忆起自己在他十五岁那年,第一次看到他舞台上的样子;回忆起他在记者的话筒与镜头前,自信而执着的说着,总有一天,他会登上全世界最大的舞台。
后来,他终于做到了,他在全球巡演,他粉丝千千万,他拼尽全力也要做最好的音乐,唱最好的歌,跳最好的舞,他一直都是舞台最巅峰的那个王者少年。
而今,看见他在舞台上唱着深情的歌,跳着燃炸全场的舞时,她却没来由的掉眼泪,她不知道这些年来,他吃了多少苦,也不知道未来的以后,他还有多少机会能站在这个舞台。
如果有可能,她愿意把他绑在台上,让深爱的少年尽情地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可是,如果像医生说的那样,他以后再也没办法跳舞了,那可怎么办呢?一曲音乐结束,她无声地坐观众席的角落,眼泪噼里啪啦地掉,她很多年没有哭过了,这些年来独自打拼,她活得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无论面对任何人,她都会甜甜的笑,会不吝赞美,会卑微折腰,她能屈能伸,能站能跪,可是,她唯独不会哭,因为,她不走心。
可眼下,面对黎景言的舞台,她却哭得跟傻子一样,她十分珍惜他能站在舞台上的每一分,每一秒,她不知道该怎样才能留她热爱的少年,让他唱喜欢的歌,跳喜欢的舞,永远都不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