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杉靠着客厅的吧台, 被眼前的少年圈在怀里，耳畔是对方温柔而霸道的低语，她闪着那双清丽明媚的双眸, 面对他提出删戏的要求, 她轻轻巧巧地回答了两个字：不。
她也不愿意他跟女演员拍感情戏, 不过就这么答应了好像有点草率，他声音那么好听，她想听他多说几个字。
毕竟如今黎景言很多时候, 还是不太愿意说话的。
少年的那对明澈的大眼睛轻轻眨了眨，被拒绝了似乎也并不介意，顿了顿，磁性好听的声音低低地在她耳畔响起：那我继续，请制片人姐姐指教。
话音落下，温柔而细密的吻从她的耳垂一路下滑，轻轻划到她白皙的脖颈，她感觉到脸颊痒痒的，轻擦着她侧脸的, 不知是他柔软的刘海还是颀长的羽睫，她有点紧张，轻轻推着他的胸膛, 却被少年明明单薄却有力的手臂禁锢在怀里。
江小杉妥协了, 不就是删戏嘛，删就删！她不是怕跟他真的发生什么, 而是一想到他即将在戏里对别的女生做这一系列动作, 她就觉得十分别扭。
狼崽心满意足, 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会拍感情戏, 不用在片场让他跟别人表演了, 没意义。
眼见开机的日子临近，江小杉做主跟安童签了份演出合同，给了个挺重要的角色，不算男二，毕竟以安童现在的咖位，已经不太适合演男二了，他和黎景言其实都该是男主的番位。
于是她给了个挺高端的友情演出，名字就挂在黎景言后面。
安童开心极了，他从来不跟黎景言争番位，从前那些队内竞争的传闻，只是前公司营造的假象。
秋末冬初，北方的银杏叶刚刚开始变得金黄，江小杉的剧组开机了，这次依然大部分的场景在南城拍摄，全员动身飞往南城的前一晚，公司安排黎景言做了个直播。
这段日子，关于黎景言因心理障碍而失语的消息，在网络上传得沸沸扬扬，如今让他证明一下自己是个会说话的正常人，还是十分必要。
其实也算不上多么正规的直播，只是在镜头前抱着吉他给粉丝们弹唱了几首歌，毕竟黎景言原本就不怎么喜欢直播营业，现在虽然恢复了大半，也只是能短时间地说几句话而已，像安童那种能对着镜头闲聊一个来小时的直播，他从前也做不了。
开机的清晨，南城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江南水乡的秋冬，哪怕气温已经很低，也是一片草木苍翠之色，配上小镇上古朴的青石板路，有种别样的寂静与温柔。
江小杉披了件透明雨衣，跟大家一起按部就班上完了香，和周一笑站在远处的石桥上，放眼望去是一片水气缭绕的平湖烟雨，宛若仙境。
周一笑作为项目的总制片人，整个剧组的老大，那飘得都快上天了，即便穿着一身黑色的破雨衣，还亲自帮工作人员布置了道具，弄得一身雨水一身泥，也掩盖不住那脸上嘚瑟的表情，此刻他抹了一把顺着帽檐流到脸颊的雨水，指着眼前烟雨缥缈的广袤湖面，说了句：看，这是哥为你打下的江山。
江小杉差点一头栽水里。
行了，她知道她未来在剧组里几个月的首要工作了，就是盯住了周老板，想方设法让他稳住了，千万别飘。
周一笑此刻一副指点江山的派头，眺望南城的大好风景，居然开始感慨起来，叹息着：唉，回想上一次剧组，转眼大半年过去了，好像就昨天的事，那时候咱们跟安童，还有几个小朋友玩狼人杀，杀青宴上黎景言过来探班，然后就一起玩……你说黎景言这小子，玩个狼人杀都能让你把心态玩崩了……江小杉就老老实实地做个倾听者，也不接他的话，确实上一个剧组里，她把黎景言当成狗仔代拍的那段离奇时光，还历历在目，周一笑感慨了一会，又说：要不过两天不忙的时候，咱再组一局？趁着黎景言现在还没完全恢复，逻辑不那么清晰，怎么样？……黎景言逻辑可清晰了。
江小杉冷笑着小声回答了一句。
连周一笑都觉得那只狼崽由于心理问题，而导致思维混乱逻辑不清？得了吧，不愧是学过表演的，影帝水准的演技，连周一笑都骗过了。
她咋没觉得他逻辑不清晰呢，撩她、钓她、勾引她的时候逻辑可清晰了。
雨还在下，开机仪式进行了大半，远处沈棠穿着一身葱绿色连衣裙，撑了把淡青色伞，站在桥头，眺望微起涟漪的湖面，像是从水墨画中走出来的，有种江南女子优雅而婉约的美。
周一笑顶着一身泥水参半的雨衣，就走过去跟人说话去了，江小杉远远地看了一眼，忽然就觉得周一笑虽然啥啥都不行，但眼光超好。
当初一眼就看中了这个鱼龙混杂娱乐圈里，最不食人间烟火的经纪人。
雨势渐小，江小杉脱了走路绊脚的雨衣，站在一处台阶上，看摄影师布置镜头滑轨。
黎景言刚恢复工作，以他现在的身心状态，开机的头几天，导演不敢给他安排太过繁重的拍摄工作，只是没多少台词的简单场次。
等候的时候，他就跟安童并肩站在桥头，看片场工作人员们忙碌的身影，一如他们当年在上一个剧组，上上个剧组时那样。
黎景言脖子上挂了个单反相机，是他上次混进江小杉剧组时用的，此刻他依旧把玩着那台被江小杉抢走又还了回来、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定情信物的相机，东拍拍西拍拍，拍阁楼上随风摇曳的复古吊灯，拍远处湖畔早已年久失修的木船。
江小杉从走过来的时候，忽然就听见了极轻的快门声，抬眸看时，某位大明星就在桥头上，举着那架她眼熟的专业单反相机，还套了个400焦距的长镜头，跟他前线粉丝一样，不嫌累地扛着，镜头正对着她。
敢情儿大明星重操旧业继续当代拍了？江小杉蹬蹬蹬地就跑上前了，酒红色的衬衫和藏蓝的半身裙，在雨过天晴湿漉漉的微风中，像是轻轻摆动的红莲。
黎景言，你拍我一个素人干嘛？！她上前质问，他刚才绝对拍她了，而且手法相当娴熟，八成是跟他自己那些前线粉丝学的。
片场那么多明星俊男靓女他不拍，偏要拍她。
她刚过来的功夫，安童这小孩就特别会来事儿地说导演叫他了，一溜烟地跑走了。
黎景言不说话，扬了扬手里的相机，递给她看。
呵，还拍了好几张啊……江小杉翻着相机里的照片，十来张今早开机图，一半风景，一半她。
一张她穿着雨衣抱着莲花灯道具，眉目间尽是清浅笑意；一张她站在屋檐底下，抬头接檐上落下的雨水；一张她撑着油纸伞，一身红衣走在水光潋滟的青石板路，还有一张站在桥上微微回眸，看向他所在的方向……拍的不错啊？看来代拍没少当，这几张一会微信发我，我发朋友圈。
她指着自己那几张照片。
摄影课上学的。
他难得一本正经地答完了这句话，扭头看向她的目光忽然就染上一闪而过的浅笑，说了句：一张200。
江小杉惊了：黎景言，你偷拍我，然后还管我要钱？而且还卖这么贵，你要知道这个价，哪怕是你自己的照片都卖不出去，看来你这代拍对市场行情不怎么了解啊！别人要两万都不卖……他扬眉和她抬杠，低下头用相机蓝牙往手机上传照片，又加了句：记得给摄影师署名。
还挺有版权意识。
江小杉双手抱臂，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她不得不承认，他聚精会神的样子，特别好看。
今天开机仪式过后，会直接进入拍摄，因而他穿的也是剧组搭配的黑色运动服外套，头发做了简单的打理，额前的刘海软软地垂在眉间，看起来手感超好的样子。
刚刚下过小雨的缘故，他把卫衣的帽子扣上了，平日里本就性子冷冽的少年，再加上一身黑的装扮，更添了几分生人勿进的清冷疏离。
不过，他再好看，她朋友圈发照片时，也不可能给他这位摄影师署名，她微信好友本就鱼龙混杂，有些点赞之交的合作伙伴，连她自己也不记得，更有不少在娱乐圈从业的黎景言粉丝，她可不敢随随便便就带的大名，再说了，就算她说这自己几张照片是黎景言拍的，也没人信。
传完了照片，她看见他依旧在手机上打字，这趟将近三个月的剧组行程，有几位医生跟着，他如今精神状态基本恢复正常了，拍戏表演不成问题，但还有点小毛病，就是依旧喜欢打字多过说话，有时候面对面说上几句话，就转微信打字了。
多数时候都会有心理医生适时地进行引导，好在除了熟悉他情况的导演和团队外，他也不太用得着跟其他人说话。
不过此刻，江小杉看到他打字的界面不是微信，而是手机备忘录，他手机一向懒得贴防偷窥屏之类的玩意，当然，她也没打算窥探他的隐私，只是不经意间看见他明明打了一行字却又一个个删掉了，试着再打了半句话，又删除了。
最后他将手机屏幕按掉，抬眸定定地望向她的目光。
江小杉，今天早上六点五十八分冬至，我们开机的日子。
然后呢？她凝眸疑惑，微微歪着头看向他，没太听懂这突如其来的仪式感。
他轻轻闪动着天使般的羽睫，眼中的清冽目光忽然就染上这江南水乡的温柔，他一字字问：我能做你男朋友吗？那一刻，氤氲在这青色烟雨中的清浅涟漪，一如那一片湖光水色般的潋滟。
这句话他问过她好几次了，可她都没有答应他，不过没关系，他会一直等到她答应。
清晨、小雨，寒风，冬至。
这委实不算是个表白的浪漫时刻，他的手里也没有玫瑰花，可他不是一时兴起，他早就打算在开机的时候，再问她一次，无论她如何回答。
她带着清浅笑意的目光，淡淡地落在他的眉宇，她认真想了想，然后扬眉问：如果我们在剧组里在一起了，这算我潜你吗？他似乎是仔细考量了一番，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白头到老的那种。
那我潜你一辈子？他认真地点点头：可以。
他今天没有霸道十足地刻意逗她，也没有装酷耍帅地故意撩她，他清清爽爽地站在开机的片场，简简单单地说着刻骨铭心的话，就像是校园里最干净平凡的少年，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小心翼翼地诉说着藏得最深，又最坦荡的心事。
她微微仰起头，对上他那双将野性与清纯融合得恰到好处的桃花眼，安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半晌，她轻轻地问：黎景言，你真的喜欢我吗？是，我喜欢你。
不是因为小时候你曾在火场里救我，也不是因为你擅长厨艺，我就是喜欢你……每天都想看到你，我不是精神病……不会残疾……我未来……他还是很难表达长段的意思，一次性说一大段话对他的心理是个挑战，没有歌词或是台本的心里话，他很难完整的表达清楚，到后面再怎么努力也只能说出简单的词句。
可是她听懂了。
以往她都会鼓励他把整段的话说完，可这一次，看他费力地试图将每一个字表述清楚，她正色而温柔地轻轻打断他：黎景言，今天冬至，是我们开机的日子，我收下你的心意，三个月之后我们这部戏杀青，如果那时你还喜欢我，我们就在一起。
言罢，她顿了顿，又加了句：还有，我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