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3章

2025-03-22 08:28:55

七层半的楼顶天台, 忽然寒风凛冽。

赵一宁见状慌忙上前,解救黎文希。

黎景言从口袋里亮出那把明晃晃的水果刀,没有一丝犹豫, 毫不手软地一刀就扎在了赵一宁的肩膀。

趁着赵一宁疼得手一松的功夫, 他抱着黎文希飞身就跃下了天台。

他本来就不想活了, 拖上谁一起死都行。

赵一宁吓坏了,飞身扑上来,眼疾手快地一左一右抓住两人的胳膊, 顾不上自己的肩膀还插着刀,此刻他拼尽了全力,咬牙苦撑着。

黎文希不能死,黎景言也不能死,尤其是不能在这里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赵一宁就快撑不住了,天台下七零八落的脚步声近了,是黎文希的保镖。

黎文希有备而来,这次来南城, 直接从当地的合作公司调集了十来名保镖,可即便如此,此刻半个身子悬空在七层楼半的天台, 他也吓坏了。

众人连忙把两个人拉上来, 黎文希吓得摔在墙角,半晌缓不过来, 黎景言伸手去够那把落在地上的水果刀, 被赵一宁一脚踩住了手。

跌落地面的手机无声地响着, 那上面有好几个安童的未接来电。

安童在酒店放好了礼物, 回到茶楼包厢找不见人, 黎景言的电话又打不通,他就慌了。

他知道黎文希和赵一宁会来的,他一直都知道。

他试探着一个电话拨打在黎文希的手机上,对方挂断了,但随即就回拨过来一个视频,他颤抖着手打开了。

视频里,是黎文希一身泥土一脸血,带着狼狈与癫狂的笑。

安童,你在哪?来啊,来找我,黎景言也在呢,我给你发地址啊,顺便给你做场直播,小弟我亲自下场哦。

言罢黎文希将视频转了方向,对着天台的一角,那里有黎景言、赵一宁,还有十来名的打手保镖。

镜头里忽然天旋地转,视频中安童的手机掉在了地上,随即安童似乎捡起手机就开始向这边奔跑,跑过了酒吧街,跑上了烂尾楼,连喘息声都带着颤抖。

你们……你们……你们信不信,我现在就报警……我把你们这些年来对待小言的视频都发出去,发给警察,发给粉丝,发给所有人看!一向声音干净清澈的安童,在黑夜的奔跑中嘶吼,他愤怒极了,也害怕极了,跑到烂尾楼的一层,实在是坚持不住了,撑着膝盖喘气,,颤抖着手指输入110的号码。

按下拨通键的前一刻,视频里传来黎文希的狂笑:行啊,你报警吧,你上来亲自问问他,他到底想不想报警,还有那些视频他到底想不想给人看见。

安童的手机再一次滑落地面,他双手抱膝,蹲在三四层楼之间的青砖荒草里。

视频里远处的赵一宁,眼中带着阴冷的笑:黎景言,你行啊,自己找死还想拉着你弟弟和舅舅?你爸妈没告诉你,想害别人是要受到惩罚的?十几个打手保镖一拥而上,安童听到了视频里群殴的场面,他觉得他要疯了,他可能会比黎景言先疯。

注意点,还是别打脸。

赵一宁吩咐着。

我不想让他再上舞台了,先把腿给我废了吧。

黎文希双手抱臂说着话。

黎景言在十几个人的围攻下,终于捡起了那把水果刀。

膝盖和脚踝的关节被硬生生折断时,他依旧拼了命地将手里的水果刀,刺进了一名保镖的小腿。

他素来就是哪怕死也不肯服软的人。

他后来其实有点后悔,那个时候他手里有刀,他觉得当时应该刺向自己心脏的,否则就不会有后来无穷无尽的折磨。

因为后来,他再也没机会拿到刀了。

在那个立冬之日飞雪飘落的天台上,黎文希和赵一宁带人折断了他双腿的关节,让人用钢板砸断了他的腰椎,一只手腕也在挣扎的打斗中骨折了。

而黎文希的手机里,全程开着直播。

最后黎文希将手机屏幕对准了躺在地上陷入昏迷的少年,向着视频里的人说:安童你就是个懦夫,我把你兄弟弄死你都不敢上来是不是?我黎文希都看不起你。

安童坐在烂尾楼三层半的草丛里,仿佛一个毫无生气的木偶,眼角的泪痕早就干了,在这飘雪的午夜冻成细碎的冰凌,挂在脸上,身子冷得像一座冰雕。

他全程直播地目睹了他兄弟被折磨至此的过程,只隔了几层楼的距离,他却没有一丁点勇气跑上去,甚至没有勇气按下拨号键报警。

他不知道自己和残忍变态的黎文希有什么区别。

他其实早就知道黎文希和赵一宁会来,可他还是走了,走了就没打算回来。

他明明知道黎景言可能会死,他明知道他不想活,他甚至还知道哪怕自己帮他一次,救他一次,他没准儿就会有勇气活下去。

可是他一次都没有。

他甚至躲在草丛里,看到黎文希和赵一宁一行人,从那烂尾楼的阶梯上,将黎景言和另外几名伤者抬下来送去医院时,他都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他害怕黎文希,更害怕黎景言。

他怕看到黎景言那张毫无生机的容颜,也怕听到黎文希再对他说上一句安童你就是个懦夫。

他的确是个懦夫。

后来他听说黎景言伤得太重,这次事件闹得太大,赵梦气得把自己弟弟和儿子大骂了一通,但还是做了一手天衣无缝的危机公关,把黎景言受伤的原因归咎于剧组当天的威亚事故。

反正戏肯定无法再拍了,赵家姐弟做出气急败坏的样子甩锅给剧组,关于赔偿的问题,也没僵持太久。

此后的黎景言,大半年的时间里,都无法再站起来,也不会说话。

他一直就有这样的毛病,一受刺激就间歇性地无法说话,公司也带着去进行了多方检查,最后医生说是心理问题。

如今,时隔一年,站在演唱会前夕的彩排舞台上,他又不太能够说话了,安童带着他几乎把所有歌唱了一遍,收效甚微。

眼看还有几十个小时,演唱会就要开始,场馆外的粉丝越聚越多,网络上的舆论也愈演愈烈。

有人说黎景言精神失常,有人说黎景言旧伤复发,总之无法再开演唱会。

粉丝们不相信,很多外地的女孩们提前半个月就订了机票酒店,如今千里迢迢来到场馆外守候着,场馆里彩排的音乐彻夜在响,可场地附近的媒体们却说那是在唱空城计。

粉丝们不信,在场馆四周围了一圈,拉起应援横幅,唱着应援歌曲,唱黎景言的歌,唱了一首又一首。

黎景言说不了话,站在场馆那落地窗前的角落,安静地看。

场馆内的舞台灯光,彻夜长明。

确实无论黎景言的伤,还是精神状态,都无法达到一个能开演唱会的标准。

可他还是不肯放弃,站在舞台上,看着那流光溢彩的聚光灯,尝试着拿起麦克风。

江小杉试探着一点一点走上舞台,拿起地上的另一只麦,站在舞台的一角,仰望那整个天顶的灯光。

万人场馆的舞台太大,舞台中央的聚光灯太过耀眼,她站在远远的一角就好。

黎景言,你必须好起来。

她轻轻地拿着麦克风说着话,对上少年带着茫然却如星辰大海般明澈的双眸。

我陪你练,不过先说好,我五音不全,唱歌跑调。

站在穿着白西装安然伫立的少年对面,她开始试探着,跟着音乐,轻轻地唱他的歌。

她不会唱黎景言的歌,其实她什么歌都不会唱。

第一个声音从麦克风里唱出来的时候,她崩溃极了,她从来不唱歌的,KTV的应酬聚会也是只喝酒,因为,她真的是没有一个音能唱对调。

她记得小时候原本自己还挺爱唱歌的,也很愿意参加学校里的文艺汇演,可妈妈说她唱歌跑调,每每在家里哼歌,妈妈都让她闭嘴,后来慢慢地她也就不再唱了,学校里的音乐课成为了最可怕的存在。

她甚至还记得有一次学校里搞活动做游戏,让她站在桌子上当众唱歌。

后来那成为了她多少年来大型社死现场的噩梦。

后来她长大了,不当回事了,还时常跟朋友们开玩笑,问他们有被迫站在桌子上唱过歌吗?此刻拿着话筒,望着舞台中央高高的升降台,她想,黎景言一定不会懂得被桌子支配的深深恐惧。

倘若不是此刻陪黎景言,她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唱歌了!听着那不成调的声音从万人演唱会的场馆,四面八方的音响里传出的时候,她觉得无比陌生,陌生得仿佛不是自己的声音。

可她还是在坚持着唱,她特别希望,黎景言能跟着她,哪怕唱出来一个不成音的调也行。

面前穿着白西装的少年,微微低下头,看着她拿着麦克风,将他的歌唱得七零八落时,他无声地轻轻笑了,清浅笑意从那双大大的明澈桃花眼中安然流露,性子冷到骨子里的少年,此刻眼中染上的是鲜有的宠溺与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