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九十五章

2025-03-22 08:27:59

萧璇狐疑地看了谢珩一眼, 你俩真的没有勾结?我不信。

谢珩莞尔,他与我都希望天下统一,但对他而言,陈国能统一天下自是最好, 若是不能, 他也只能接受。

所以,在我燕国有大胜的趋势之前, 他都不会轻易与我合作。

好了, 不说他了。

谢珩又给萧璇盛了一碗汤,再吃一点。

萧璇点点头,当下又喝了碗热乎乎的汤, 胃里的暖意逐渐蔓延到全身, 她现在只觉得整个人暖洋洋的,甚至有些想睡觉。

时间一点点过去, 萧璇看了眼窗外,道:我该回去了。

嗯,我送你。

两人离开客房,沿着回廊往外走,回廊上挂着一盏盏红灯笼, 喜庆得很, 萧璇看得高兴,真好看。

她没留意脚下,前方正好有个台阶,她一个趔趄,往前摔去, 然后毫无意外地被谢珩捞进了怀里。

不就一些红灯笼, 也能看得这么入神?谢珩问道。

你不懂, 它代表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我为无双高兴。

萧璇顺势搂住谢珩的脖子,道:阿珩,你让我知道,林雍棠是个好人,他一定能给无双幸福,我真的很高兴。

谢珩搂着萧璇的手紧了紧,他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他只是静静地抱着她,感受着这一刻她的开心。

过了会儿,谢珩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若是一月之期到了,阿璇,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萧璇一怔,瞬间被拉回现实,她唇角的笑微微敛了敛,道:有啊。

什么?祝你万事顺遂、长命百岁。

萧璇又笑了起来,但是最好不要妻妾成群、儿孙满堂。

谢珩听了,忍不住笑了,嗯,如你所愿。

你呢,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萧璇眨了眨眼,问道。

我也祝你万事顺遂、长命百岁。

谢珩含笑道,然后,永远爱我。

你想得倒美!萧璇横了他一眼。

谢珩笑了,却不再说话。

若他们真的就此不再相见,她就算永远爱他又有什么意义?他要的,从来就不是相隔两地的心,而是陪伴在身边的真实的人。

只是,他深知,想要得她长相守,就必然要作出某些选择,但这个选择,得在他稳定家国之后,才有资格来做。

天上又有纷扬的雪花落下,谢珩在她乌黑的秀发上轻轻地亲了一口,道:走吧。

两人一起走到林府门口,府中的宾客已经尽数离开,门口空荡荡的,只有谢珩和萧璇的两辆马车。

坐我的马车,我送你回去。

谢珩说道。

大晚上的,萧璇可不想自己坐小半个时辰的路程回去,正欲说好,自家马车上突然钻出一个人影,只见陈谨瑞从马车上下来,含笑看着萧璇,师姐,老师让我来接你。

王师兄,我先带师姐回家了。

说着,陈谨瑞又将目光落到谢珩身上,他的目光温和,丝毫不带敌意。

萧璇看了眼谢珩,唇角抿出一抹笑,王师兄,那我便先回去了。

嗯。

谢珩的心情不是很美妙,却也无可奈何。

萧璇和陈谨瑞相继上了马车,待二人坐稳,车夫立刻便驾车离开了。

谢珩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上了自己的马车。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马车上,萧璇问陈谨瑞。

阿姐也知道晚了,怎么不早点出门?陈谨瑞反问。

……我这不是想多陪陪无双吗?萧璇昧着良心说道。

陈谨瑞也不拆穿她,反正,他给谢珩留的时日也无多了。

陈谨瑞这般想着,喉咙里有泛起熟悉的痒意,他捂着帕子咳了几声。

萧璇一听,忧虑道:你的身子需要仔细养着,孟宅有这么多人,哪里需要你来接我了?可是我想来。

陈谨瑞笑了一声,而且我来一趟,也算给无双贺喜了。

萧璇永远都拿陈谨瑞没办法,姐弟俩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没多久,马车便到了孟宅门口。

你莫要下车,直接让车夫送你回王府。

萧璇率先跳下马车,对陈谨瑞说道。

陈谨瑞见姐姐态度坚决,便只好点了点头,那我改日再来看你。

萧璇笑着和陈谨瑞挥了挥手,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天晚上,萧璇一夜无梦。

第二日,萧璇睡到自然醒,她慢条斯理地吃完早饭,准备出门去逛逛。

正好柳遇春也闲着,二人便一同上了街。

刚走上街道,两人便发现街上乱哄哄的,一群一群的人聚集在街角,分享着边关最新传回来的消息。

你们听说了吗?薛将军叛国!我军十万将士被诱入敌军陷阱,无一生还!有人大声喊道。

什么?!不可能!薛将军怎么会叛国?是真的!边关送来的急报,陈副将找出了薛将军通敌的书信,还有他帐中的银票。

……大街上吵吵嚷嚷的,但是足够让三人听清楚了。

哈,看来陈国惨败啊!我就说谢珩怎么可能是吃素的?柳遇春感慨了一声。

两人往人群走近,又听到有人不敢置信地问道:薛将军怎么会通敌呢?怎么不会?有钱能使鬼推磨,听说薛将军的军帐中便找出了十万两银票,都是燕都的钱庄开的。

军帐中便有十万两,谁知道家中还没有更多?所以皇上已经下令查抄将军府,誓要将此事查个底朝天。

薛将军叛变,燕军如今士气正盛,怕是只有秦将军能有一战之力了吧?你还未听说吗?前些时日,秦将军遭人重伤,如今连床都下不了呢。

什么?那我们还有谁能抵挡燕军?……萧璇听在耳里,好了,这下轮到陈帝焦头烂额了。

而陈国的朝堂上,此刻确实已经乱成了一锅粥,陈帝大发雷霆,差点被气到吐血。

十万大军不是小数目,更别提还有薛将军叛国这等大事,而秦将军又重伤,此时此刻,尤其需要一位有威信的老将出马,才能挽回士气。

但纵观朝堂,竟很难找出这样一个人。

陈国战败,对萧璇来说无关痛痒,但孟老先生却不一定,萧璇担心孟老先生,便也没了逛街的兴致,赶紧回了孟宅。

她一到门口,便看到谢珩的马车停在门口。

萧璇眨了眨眼,只怕是祖父已听到了边关战事的消息,坐不住了。

祖父毕竟是陈国人,如今陈国受此重挫,他心里只怕不好受。

萧璇这样想着,便抬步走向孟老先生的院子。

此刻的谢珩,刚跟孟老先生走进书房,他朝孟老先生行了个大礼,道:学生给老师请罪了。

孟老先生心情沉重地坐在椅子上,道:从你来封城,我就知道,这一天是避免不了的。

谢珩没有说话。

孟老先生看了他一眼,道:我这一生,从未涉足朝堂,学生遍天下,他们来自不同的国家、家族、站在不同的阵营,有不同的利益立场,我只负责教导他们学识道理,从不干涉他们的决定。

昔年你舅父孟弘景,是我最得意的学生,我收他当弟子的时候,就已经想过终有一日,他会站在陈国的对立面。

当年舅父之事,曾连累老师差点成了过街老鼠,老师为此被人暗害多次,差点丢了性命。

我本以为我来求学,老师定会拒绝我,却没想到,您仍然接纳了我。

谢珩说道,从那时起,我便知老师的胸怀,非一般人能比,您是真正心怀天下,能做到有教无类的人。

不管是收弘景为弟子,还是收你为弟子,为师确实都不曾后悔过。

孟老先生摆摆手,我对你没有别的要求,我只把当年对弘景说过的话,再对你说过一次。

老师请说。

我不管朝堂之争,亦不管战场厮杀,我只要求你一点,不管你最终是输是赢,不可伤害无辜百姓。

若你赢了,甚至这陈国也成了你囊中之物,那么,你要答应我,善待陈国百姓。

学生谨遵老师吩咐。

谢珩朝孟老先生跪下,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行了,你走吧。

孟老先生有些疲惫地道。

学生先行告退。

谢珩站起身,走了出去。

孟老先生看着谢珩的背影,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孟弘景,只是,那时的孟弘景,还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郎。

那时,他为保卫家国、小小年纪便上了战场,他一鼓作气结束了燕陈两国间的战争,不仅守住了自己的家国,还让两国停战了二十余年,为自己的国家取得了休养生息、繁荣昌盛的机会。

而如今,陈国先行毁约,再一次试图将燕国吞入腹中,可这一次,他们遇到的,不再是孟弘景,而是谢珩。

二十三岁的谢珩,比当年的孟弘景更能杀伐决断,亦有更大的权力和野心,而如今的燕国,也已不可同日而语,这一次的陈国,对上谢珩掌控的燕国,注定要输得一败涂地。

然而如今齐国归燕,陈国式微,天下一统,已是大势所趋。

孟老先生叹了口气,但愿天下一统之后,百姓真正可以远离战火,安居乐业。

谢珩刚从孟老先生的书房出来,就遇到了寻过来的萧璇。

两人相视而立,萧璇率先开口道:祖父责骂你了?谢珩摇了摇头,战场厮杀,不是你死便是我活,老师不至于为此责骂我。

那他对你说什么了?萧璇好奇地问道。

老师让我承诺善待陈国百姓。

萧璇莫名地为谢珩松了口气。

二人朝外走去,周围并无旁人,萧璇拉住谢珩的手,问道:你真想统一这个天下吗?谢珩看着她,认真地回答:想。

为什么?燕国强盛,这场仗他们必输,可若是想把陈国纳入燕国版图,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是不容易,但也必须要做。

燕国的人也未必会同意你这样一意孤行吧?毕竟这场仗需要投入的人力财力,不是一星半点。

他们终究会知道,只有统一天下,燕国百姓甚至天下百姓才会迎来真正的长治久安,不然,每隔十年、二十年,甚至更短的时间,便会又起战事,这于百姓而言,亦不是什么好事。

谢珩说道,所谓不破不立、大破大立。

我如今所做之事,必然要建立在鲜血和牺牲之上,我亦可能会背负千古骂名,但是阿璇,开弓没有回头箭,有些事一旦开始了,就必须要善始善终。

萧璇没想到谢珩会跟他解释这么多,她愣了一下,半晌才道:嗯,我知道了,你当心些。

朝代更迭,总会有分裂国土之人,也总会有统一天下之人,这些,都是大势所趋。

谢珩点了点头,他在她发上落下一吻,道:阿璇,今日之后,我可能有很长时间无法来见你,剩下的九天,可以先留着吗?离一月之期,还剩九天。

你要走了?萧璇一愣,意识到了什么,她的心突然便变得空落落的。

大约是的。

谢珩看着她。

既然都走了,还留着那九天做什么?萧璇问道,她让自己保持平静,我们应当不会再见了,不是吗?就当一个念想,可以吗?谢珩的声音温柔如春水,他的眼睛里似饱含着万千情绪,让她竟不忍心拒绝。

最后萧璇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好。

谢珩露出一个笑来,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纹路精致的银钏,他将那银钏套到萧璇的左手腕上,与那玉镯连在一起。

这是何物?萧璇有些不解,他既已送她玉镯,为何还要再赠她银钏?防身之物。

谢珩说着,手指捏住银钏两端,道:若是遇上危险,将你的手对准对方,转动最里面这圈银环,便会有一枚毒针射出,可以一击毙命。

里面只装了三枚,不到万不得已,莫要轻易动用。

谢珩又补充道。

为何送我这个?萧璇垂眼看着手腕上这个明显是费心打造的暗器,心中有些酸胀。

阿璇容色倾城,难免有人见色起意,对你不利。

谢珩唇角含着笑,目光却有深意。

当初那薛迟,不就见色起意了么?只是,有人先等不及动手了而已。

而他如今将要离开,归期未定,即便留了人在她身侧,他也总是不能放心。

萧璇听了,摸了摸那银钏,说道:知道了。

这确实是个能给她安全感的好东西。

她想了想,突然又有些羞愧,自己好似从未送给他什么东西,她不善女红,不是个心灵手巧的人,连个荷包也缝不出来。

她想了又想,对谢珩说道:你等一下。

说着,她跑回房间,拿起一把剪子,割断了自己的一缕头发,小心地打了个结,用一方锦帕包住,然后装进了自己日常佩戴的荷包里。

她匆匆忙忙地跑回到谢珩面前,将那荷包递给他,眼也不眨地说了谎话,里面是我为你求的平安福。

谢珩接过荷包,眉眼泛起笑意,我定贴身佩戴。

说完,谢珩伸手将她拥进怀里,在她的发丝上落下一吻,轻声道:阿璇,保重。

萧璇的鼻子一酸,险些要落下泪来,她轻轻地应了一声,你也是。

下一刻,谢珩放开萧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孟宅。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