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九十四章

2025-03-22 08:27:59

第二日, 萧璇和萧无双是被李公公大惊小怪的叫声给吵醒的。

哎哟,我的姑奶奶,这迎亲队伍都要到了,你们怎么还在睡呀?李公公在门外左等右等, 这两大小姐都没半点起床的动静, 最后不得已只好闯了进来。

两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不约而同地揉了揉眼睛, 都没反应过来今天是什么日子。

快, 你们几个,伺候无双小姐洗漱更衣,花轿就要到了!李公公指了指几个婢女, 说道。

无双, 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萧璇猛地坐了起来。

萧无双也从床上一跃而起,扶着脑袋道:差点忘了!萧无双很快就被几个婢女簇拥着下去梳妆了, 萧璇也在婢女的伺候下起床洗漱。

昨夜喝了酒,头还有些晕,萧璇洗了把脸,才勉强清醒了些。

而萧无双这边,一番手忙脚乱地洗漱更衣梳妆后, 终于赶在了迎亲队伍到达的那一刻搞定。

萧璇扶着萧无双走向前厅, 拜别了充当高堂的孟老先生,然后柳遇春走到萧无双面前,弯下了腰,来吧,新娘子!萧无双笑出声, 趴到柳遇春背上, 道:小春春, 你行不行啊?可别把我给摔了,不然我饶不了你!你可闭嘴吧!摔不了你!柳遇春翻了翻白眼,稳稳地将萧无双背出了孟宅。

在这异国他乡里,也就只有他们三人是来自同一个故乡,自小一起长大,不是亲兄妹,胜似亲兄妹。

积雪未化,屋顶和街道上仍是白茫茫一片,然而这热闹的迎亲队伍却驱散了这雪天的寒意。

柳遇春稳稳地将一身大红喜服、盖着红绸的萧无双放进了花轿里。

而高头大马上、同样一身大红喜服的林雍棠则温柔地看着花轿。

今日的林雍棠,丝毫没有病弱的感觉,在这冰冷的天气里,脸色竟还有些红润,眼中洋溢着掩不住的喜气。

萧璇看着这一幕,眼眶微红,心中有莫名想哭的情绪涌上来。

就在这时,花轿的帘子突然被掀开,萧无双的脸露了出来,小璇璇,快给我找点吃的垫垫肚子,我饿死了。

……萧璇正要涌出眼眶的眼泪突然就卡在眼眶里出不来了。

迎亲的媒人见状,连声喊道:哎哟,新娘子,这盖头可不能掀!萧璇下意识望向林雍棠,却见他的眼中露出笑意,他驱马上前两步,对萧无双说道:花轿里给你备了吃的。

萧无双一听,立刻给了林雍棠一记你很上道的眼神,然后放下轿帘缩回了花轿里。

而萧璇的唇角,则漾出一抹笑意。

柳遇春蹭到萧璇身边,悄声道:我总觉得这林雍棠像假的。

何出此言?我从未见他如此温柔高兴过。

柳遇春感慨道,你看看,这还像是那个铁血无私的病阎王吗?今日是他的大喜之日,他不高兴,难道还哭吗?萧璇瞥了柳遇春一眼,无语道。

柳遇春摸了摸下巴,这无双究竟有何魅力,竟能让林雍棠甘心求娶?你又有何魅力,竟能让南楚王女穷追不舍?……柳遇春沉默片刻,半晌叹气道:也许这就是我们各自要渡的桃花劫吧!两人一边说,一边跟着迎亲队伍朝林府而去。

不得不说,这婚礼当日的礼仪实在是有够繁琐,但萧璇却觉得很有意思,她第一次全程参与婚礼,只觉得热闹又喜庆。

拜堂的时候,天已有些昏暗。

林府大堂上,站着来观礼的众多宾客,萧璇站在离萧无双最近的地方,一双美目眨也不眨地盯着,眼中充满了趣味。

堂上的司仪开始高声喊道:一拜高堂。

两位新人弯下腰,朝着前方拜了下去。

就在这时,萧璇的目光落到了对面的谢珩身上,他穿着一袭云纹玄色锦衣,玉冠束发,明明是普通至极的容貌,却气质卓然,是人群中让人一眼便能看到的存在。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若春风拂过,漾着别样的温柔。

二拜天地!司仪的嗓音再度响亮地响起。

萧璇看到谢珩的唇角露出一抹温柔的笑。

夫妻交拜。

萧璇的唇边也绽出一抹笑,在那一瞬,世界好像只剩下了他们两个,周围的宾客都变得遥远。

明明是旁人的婚礼,萧璇却生出了一种自己是此间主角的错觉。

可多么遗憾,这样的婚礼,她大概永远也无法拥有。

但此时此刻,他们二人在同一场婚礼上,听着同一个司仪的高声呼唤,仿佛也能消解一点点遗憾。

送入洞房!司仪高声喊道。

这一刻,大堂的气氛变得尤其热闹,宾客们为新人鼓掌、此起彼伏的祝福声在大堂中响了起来。

萧璇收回目光,跟着萧无双离开了大堂,去了后院新房。

一进新房,萧无双便迫不及待地将盖头掀起,然后很没形象地往床上一坐,可累死我了!我练武都从未觉得这么累过。

萧璇忍不住笑了,你能忍到现在,也是不容易。

可不是,差点我就想跑了。

哎哟,新娘子,这盖头得让新郎来掀,你可掀不得啊!媒人一看,立刻叫了起来。

没事,等新郎来了再盖不迟。

萧无双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媒人从未见过如此不遵守礼仪的新娘,职业操守让媒人无法坐视不理,刚想开口劝劝,突然见新娘的目光落到墙上,然后高兴地从墙上拿下一把宝剑,道:好剑啊!萧无双说着,拔剑一挥,差点把媒人的头发给削了下来,媒人吓得冒了冷汗,萧无双却一脸惊喜地摸了摸锃亮的剑身,道:这把剑定是林雍棠给我买的,算他还有点良心!媒人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今日这新娘子是江湖女侠,可以一言不合就拔剑砍人那种。

媒人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决定不再多嘴,反正新郎都不介意,她还有什么好介意的?前厅的宴席上热闹非凡,后院的新房里也不遑多让。

萧无双得了那把剑后,就跟得了宝贝似的,竟就迫不及待地在房间里练起剑来了。

最后,除了萧璇,媒人和婢女都一个个退到了门外,生怕刀剑无言,一个不小心就砍到了自己。

在新房里练剑,你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萧璇坐在桌旁,一边嗑瓜子,一边点评道。

萧无双练了一番后,觉得这把剑相当趁手,这才心满意足地停了下来。

过了会儿,婢女来报,夫人,大人朝这边过来了。

这么快?萧无双惊呆了,这宴席这么快就结束了?媒人很懂行地一笑,定是新郎官迫不及待想见我们新娘子了。

萧无双听了,很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这种话她是不会信的,但她的自由确实结束了。

萧无双遗憾地放下剑,将红绸盖回到头上,安安分分地坐回到床上,仿佛无事发生。

萧璇也赶紧将桌上的瓜子壳收起来,然后偷偷去门口看了一眼,门外到处都挂满了红灯笼,虽是夜晚,却灯火通明。

只见林雍棠远远地朝这边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群公子哥儿,都是来闹洞房的,其中竟还有谢珩的身影。

萧璇忙缩回房间,和媒人婢女站在一处,等着看闹洞房。

很快,吵吵嚷嚷的声音就越来越近,身着喜服的林雍棠率先跨进房门,身后的众人也想跟着一拥而上,萧璇的目光一眼落在谢珩身上,他淡定地跟在那群人身后,一看便知是来看热闹的。

林雍棠一进门,便转身将长臂一伸,拦住了门前的一群人,只听他温和道:诸位,还请回吧。

林兄,你这是何意?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我还未见过嫂子呢,听闻嫂子是江湖女侠,难道你不打算让我等目睹一下嫂子的风采?身后有个青年男子笑嘻嘻地说道。

不想。

林雍棠微笑。

莫非林兄是急着洞房?有人见闹洞房不成,趁着人多故意问道。

是啊。

哪知林雍棠仍是微笑着答道。

……不闹洞房也太没劲了,兄弟们冲啊,我们冲进去。

有人喊道。

林雍棠继续微笑,不妨一试。

刚刚喊话的人没出息地往后退了一步,其他人见了,面露嫌弃,然而自个儿也不敢上前一步。

谁不知道林雍棠虽然看着病弱,却半点不好惹。

众人也只是觉着他大喜之日不会轻易发飙,这才壮着胆子来闹他的洞房,但此刻他显然并不打算让他们得逞,于是很快就有人认怂,林兄,我先走一步,祝你新婚愉快!一人认怂,其他人便觉得有了台阶下,于是纷纷留下一句新婚祝福,便脚底抹油跑了。

最后,门外的一群人竟很快就跑得没影了,只剩谢珩还一派闲适地站在原处。

林雍棠抬眼看向谢珩,莫非你想来闹我的洞房?并无此意。

那你留在这里作何?自是为了等我的小师妹。

谢珩微微一笑,朝里头唤了一句,小师妹,还不出来?想看的闹洞房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没了,萧璇内心遗憾,脸上却不好意思表现出来,正好听到谢珩叫她,便只好出了房门。

夜色降临,外面寒气逼人,一走出去,萧璇便觉得寒风扑面而来。

好冷。

萧璇嘟囔了一句,走到谢珩面前,我们回宴席上?都是些你不认识的人,去了有何意思?谢珩问道。

……行吧,那我回孟宅了。

不饿?有点,我回去吃。

不用,我让人备了菜。

谢珩说着,笑道:你随我来。

然后萧璇就跟着谢珩七绕八绕,进了林府的客房。

房间里摆了一桌丰盛的菜肴,还是热气腾腾的,不过却并未看见婢女。

阿璇,来吃。

谢珩坐下,给萧璇盛了碗热汤,招呼萧璇过去。

萧璇也不客气地坐了过去,她端过汤碗,喝了一口,问道:这是林雍棠给我们准备的?自是我让他准备的。

谢珩一边给萧璇夹菜,一边说道。

我怎么觉得你和林雍棠挺熟的?萧璇后知后觉地问道。

年少时相识,如今算来,也有□□年了,可以称得上是知己。

你们这么早就认识了?萧璇震惊了。

你猜他当初经商的银子是找谁借的?你?萧璇瞪大了眼睛。

谢珩笑着点了点头。

等等,让我捋捋……萧璇说道,你们一个是燕国辅政大臣,一个是陈国的大理寺少卿,你们两个……是知己?萧璇觉得自己知道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她捂住自己的脖子,一脸惊恐,为什么要把这种惊天秘密告诉我?你该不会想杀人灭口吧?这算什么惊天秘密?谢珩抬眼,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这还不是惊天秘密?我与你的关系,才算是惊天秘密。

谢珩又给萧璇夹了一道菜,你看我有杀你灭口吗?……你曾经倒是想杀来着。

萧璇瞥了他一眼,幽幽道。

是啊,曾经想杀,但是没舍得下手,现在,你觉得我还下得了手吗?萧璇哼了一声,埋头吃了两口菜,纳闷道:就算你们以前是知己,可如今两国都兵戎相见了,你们分处不同的立场,你怎么还能上门喝他的喜酒?谁说我们分处不同的立场了?萧璇听了,蓦地抬头看谢珩,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谢珩觉得好笑,知道她理解错了,解释道:他并非是我在陈国的内应,我说的立场,是指天下统一的立场。

他也希望天下统一?你可知他的父母是如何死的?谢珩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

萧璇摇头,她只知道林雍棠十三岁丧父,十四岁丧母,具体是怎么死的,却不清楚。

他父亲曾是百夫长,十年前,陈国想要挑起两国纷争,让他父亲率领一堆人假扮盗匪,去燕国境内烧杀抢掠,他父亲因为违抗军令,被当时的将领斩杀。

谢珩徐徐说来,而他的母亲,因此一病不起,最后郁郁而终。

萧璇听得心有戚戚,她没想到林雍棠的父母竟是这般死的,她想了想,问道:那后来呢?他本没有入仕的心,他母亲出身商户,他亦想从商,但遭此变故,他便入了仕途。

他想报仇?仇自然要报,不过他最想做的,是不让这世上心怀善意之人无辜惨死,更不想让无辜百姓因战争枉死。

谢珩说道。

萧璇眨了眨眼,总觉得你口中的林雍棠和我知道的林雍棠不是同一个人。

谢珩笑了一声,道:这些外人自是不得而知。

人人都道他是病阎王,却不知他心怀的大义。

他只有一步步向上爬,让自己成为陈帝手中的刀,他才能实现自己的抱负。

别看人人叫他病阎王,但真遇到事,百姓都愿意去找他,因为他从不让无辜之人蒙冤受难。

你让我重新认识了林雍棠。

萧璇沉默片刻,感慨道。

顿了顿,萧璇问道:那他的仇报了吗?马上就能报了。

谢珩的目光掠过萧璇,落到窗外的夜色上,平静道。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