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汤?萧璇问道。
暖身的红豆甜汤, 趁热喝。
谢珩说道,这么冷的天,若不是她不肯让他去孟宅,他怎会让她过来?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 于他而言太珍贵了, 他一刻都不想浪费。
萧璇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红豆绵软, 甜度正好, 又是热乎乎的,一口下去,便觉得胃里都跟着暖了起来。
见谢珩看着她喝, 萧璇又舀起一口, 送到谢珩嘴边,你也喝一口。
谢珩闻言, 低头喝了一口。
好喝吗?萧璇弯了弯唇,问道。
好喝。
那再喝一口。
萧璇又给谢珩喂了一口。
就这样,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共享一碗甜汤, 很快, 一碗甜汤就见底了。
这一刻,仿佛回到了邕城行宫里,无人打扰,温馨又甜蜜。
过了会儿,萧璇突然想起什么, 道:有一件事, 我需要你的支持。
何事?萧璇当下便把想在齐国境内开挖河道的事说了一遍, 钱你不用担心,我来出,但是我需要官府出面张罗这件事。
谢珩微妙地看了她一眼,开挖河道所费银钱远超你的想象,你确定?萧璇点了点头,一脸自信,确定。
你先说说看,你有多少银钱。
谢珩还是不太相信她。
萧璇伸出一只手,在谢珩面前比了比,神秘兮兮地压低嗓音道:五百万两黄金,你觉得够吗?谢珩先是一愣,随即失笑道:我说齐国国库怎么空空如也,原来钱都在你这儿。
萧璇为自己正名,我可没私吞啊,我父皇临死前我才知道他给我藏了这么一大笔钱。
这笔钱用来挖河道,应当够了,若是不够,官府补贴些也无妨。
谢珩说道,只是,此事往远了看,确实利国利民,可在当下,却是劳民伤财,若是大部分劳力去挖了河道,种地做工之人便会变少,阿璇觉得,该如何权衡?萧璇一听,顿时觉得有些头痛,当女帝的三个月,她时不时便要思考这类问题,天知道她从前只是一个只知吃喝玩乐的公主,她不笨,但也只是有些小聪明,对政事她更只是一知半解,那三个月她殚精竭虑,差点就要被榨干脑子、油尽灯枯而死。
说实话,城破那刻,她虽然难过,却也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萧璇皱起眉,这熟悉的可怕的感觉!谢珩看着她,唇角不由微微弯起。
突然,萧璇似想到了什么,目光落到谢珩身上,一脸差点被骗了的表情,哼道:我突然想起来,我现在又不是皇帝,我只是一个出钱的,这种问题,你来解决便好。
谢珩听了,轻轻地笑了起来,他也不推脱,点头道:好,我来解决。
所以,这事你同意了?萧璇眼睛一亮。
既然长远看是利国利民的,我为何不同意?当下的问题,找想办法解决便是。
谢珩说道,只是,你散尽钱财,却不能留名,你确定要做?那有什么?这钱本就不是我的。
谢珩笑了,这笔钱,放在这世上大部分人身上,都不会像她这么想,更不会如此痛快地拿出来。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温柔道:等我回燕都,便找人着手去办这件事。
有谢珩出马,萧璇自是一千个放心。
二人又聊了一阵,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萧无双准时来到了门外。
萧璇站起来,将星月琴也一并抱起,她笑道:那我明日再来看你,这把琴,我带走了。
等等。
谢珩站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条雪白的裘皮披风,他将那披风披到萧璇身上,道:别着凉了。
萧璇的身上顿时便觉得暖融融的。
萧无双看得牙酸,见两人还在含情脉脉地对视,拉起萧璇便走,行了,走了走了,明天又不是不来,看把你俩腻歪的。
回去的路上,萧璇抱着怀里的星月琴,眉眼里还漾着笑意。
萧无双翻了翻白眼,嘟囔道:爱情的酸臭味……真是想闻不到都难。
你不懂。
萧璇说道。
虽然我快要成亲了,但我确实不懂。
萧无双坦诚道。
萧璇没有解释,她默默地算着时日,这些日子的甜蜜她都要悉数珍藏起来,往后,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回忆。
连着几日,萧璇都去了王府,二人便如从前在邕城一般,一起喝茶、看书、弹琴,便如这世上所有的神仙眷侣一般。
这天晚上,萧璇一如既往去了王府。
一走进书房,她就看到谢珩准备了文墨和画纸,平铺在了案几上。
今日难道要为我作画?萧璇蹭到谢珩身边,伸手自然地搂住他的脖子,腻腻歪歪地问道。
不,是你要为我作画。
谢珩笑了一声。
我?萧璇有些疑惑。
我曾为你作过画,你却不曾画过我。
萧璇一听,挑了挑眉,你知道我的画技比你差得远了,你确定要我画你?嗯。
谢珩说着,起身走到了案几对面,在椅子上端正坐下,笑道:画吧。
真要我画啊?那我可就献丑了。
萧璇来了兴致,她坐到案几前,拿起画笔,笑眯眯地看着谢珩,不要这么严肃,我更喜欢你笑的模样。
谢珩听了,唇角微牵,扯出一个笑来。
太僵硬了,自然点。
萧璇扑哧一笑,继续指点。
你教我。
萧璇将画笔一放,提着裙子跑到谢珩面前,她伸出两只手将谢珩的唇角拉到自己想要的弧度,道:这般便很好。
然而萧璇一松手,谢珩的表情便又恢复刚刚的样子了。
萧璇蹙眉,你倒是坚持住啊,你不坚持住,我怎么画?谢珩听了,突然搂住萧璇的腰,仰头亲了过来,萧璇本是俯身站在他面前,一转眼,整个人便落进了他的怀里。
萧璇吓了一跳,小心你的伤。
这些时日,为了防止碰到他的伤口,她都不给他亲近的机会。
已无大碍。
谢珩无奈道,更何况我只是亲一亲你,不做别的。
呵……萧璇投给谢珩一个不信任的眼神。
谢珩忍不住笑出声,我便这般不值得你信任?是啊。
萧璇答得干脆。
……那我何时才能与你亲近?萧璇听了,歪头在谢珩脸上亲了一口,憋着笑道:这样行了吧?谢珩:……萧璇终是扑哧笑出声,她摸了摸谢珩的脸,用哄孩子的语气道:乖,养伤重要,等你伤好了,你想怎么亲近,便怎么亲近,好不好?谢珩:……好了,快笑一下,我要给你作画了。
萧璇说着,又提着裙子跑回到案几前。
谢珩微笑。
萧璇点头道:很好,就这样保持住。
谢珩:……这一画,便画了半个时辰,萧璇心满意足地收了笔,快来看,我画得如何?谢珩终于可以调整一下僵硬的面部表情,起身走到萧璇身边,低头看了眼画中的自己,评价道:尚可。
萧璇的画技虽然不算上佳,但也不差,在贵女中也是拿得出手的。
此刻听到谢珩的评价,她哼了一声,道:我觉得很好。
嗯,很好。
谢珩改了口,他的唇角噙着笑,价值千金。
萧璇这才满意,她问道;你今日怎么突然想到让我给你作画了?就在这时,萧璇的目光落到了窗外,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下雪了!不等谢珩回答她,萧璇已经几步跑出了门,大朵大朵的雪花从天空中纷纷扬扬的落下来,想樱花的花瓣一般。
萧璇双眼亮晶晶的,伸出手去接雪花。
几国之中,陈国的都城最是靠北,所以冬天是最冷的,听闻每年冬天都要下好几场雪。
而这,显然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齐国的冬天虽冷,与封城相比却还差得远,偶尔下点雪子便是最冷的时候。
萧璇的印象里,只有一年,齐都下过一场雪,然而地上也只积了薄薄一层,太阳一出来就全化了。
这般大的雪,萧璇还从未见过。
是以萧璇很是激动雀跃。
阿珩,你快来看,下雪了,好大的雪啊!萧璇兴奋地喊道。
一件厚实暖和的披风披到了她的肩头,谢珩温柔的嗓音响了起来,看到了。
等它再下一会儿,是不是就可以堆雪人了?萧璇一脸期待地问道。
哪有这么快?谢珩失笑,至少要下个半天。
要这么久?萧璇顿时一阵失望。
等你回去睡一觉,醒来便可以堆了。
谢珩笑道。
那也好!萧璇很快又高兴起来,她抓住谢珩的手,语气兴奋,阿珩,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从前我在书中看到北方下大雪,皑皑白雪覆盖了一切,举目皆是白茫茫一片,孩童可以堆雪人、打雪仗,我当时便觉得好生羡慕,那样的景色,我还从未见过。
那你明日便能见到了。
谢珩看着她那活泼兴奋的模样,温柔道。
很快,白色的雪花便落满了两人一身,萧璇这才想起旁边这个还是个伤患,于是连忙拉着他跑到屋檐下。
冷吗?谢珩问。
有一点,不过冷一点也无妨。
萧璇的目光仍是落在那美丽的雪花上,眼睛里似有光在闪耀。
谢珩当即让人搬了张软塌过来,连带着软塌一起搬过来的,还有一床被子。
站着看雪多冷,过来。
谢珩先在软塌上坐下,招呼萧璇。
萧璇回头一看,立刻乐了,你让我坐在被子里看雪?不好吗?好!好极了!萧璇身上不冷,可双脚却早已冷冰冰的,她当下将鞋子一脱,爬上了铺着厚实被褥的软塌,又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腿。
寒意立刻便被隔绝在了被子外面。
谢珩与萧璇并排坐着,也将脚伸进了被子里,两人盖着同一床被子,萧璇自然而然地靠进谢珩的怀里,但不过一瞬,她就想起谢珩身上还有伤,忙坐直身子。
哪知谢珩却将她揽了回去,道:伤口在另一边,无妨。
候在远处的飞墨见了,眼珠子都快要瞪下来了,主子自从遇到这孟小姐,连基本的礼仪都被抛在脑后了,这男未婚女未嫁的,还是大晚上的,二人竟然共用一张塌、一床被子!世风日下啊!飞墨真觉得自己看不懂,这二人看着,怎么那么像老夫老妻呢?萧璇靠在谢珩的肩头,看着雪花一片片落下,美丽如幻梦,她突然笑了笑,道:阿珩,这让我想起了我们在邕城一起看月亮,那时你也总是这么陪着我。
嗯。
谢珩只轻轻地应了一声,他本想说,以后也会这么陪着她,可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只是默默地陪着她看这场盛大的雪,一直到她忍不住睡着为止。
谢珩听着萧璇均匀的呼吸声,他仍安静地坐着,过了好一会儿,他听到了萧无双的脚步声。
出来吧。
谢珩淡淡道。
啧,本来还想让你们多呆一会儿呢……萧无双撇了撇嘴,走了出来。
萧璇被二人的声音惊醒,她揉了揉眼睛,问道:无双,你来了?那我们回去吧。
她迷迷糊糊地下了塌,正欲穿鞋,谢珩已经率先蹲下,为她将鞋子穿好。
萧无双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她严重怀疑在她面前和在萧璇面前的谢珩不是同一人!而站在远处看到这一幕的飞墨觉得自己已经麻了……唯有萧璇最是坦然,许是因为还犯着困,所以对周遭的一切感知都还比较模糊,她睡眼惺忪地站起身,道:我先走了。
等一下。
谢珩说着,走进了书房,将案几上那墨迹已经干掉的画卷了起来,然后几步走出房门,将那卷画放到了萧璇的手里。
萧璇眨了眨眼,有些迷糊道:这不是我给你画的吗?给我做什么?本就是要给你的。
谢珩笑了一声,却并未多说,他给萧璇系好披风,又将兜帽为她戴好,道:回去吧,早些歇息。
萧璇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与萧无双一道走了。
谢珩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看了许久。
过了会儿,飞墨上前道:公子,边关那边已经稳妥,消息最早明日便可传到封城。
谢珩沉默片刻,问道:后日,便是林雍棠的成婚之日吧?是。
那就等后日过了,再让消息传进来,也算是我给林雍棠送的贺礼了。
谢珩说道。
飞墨看了谢珩一眼,总觉得自家主子还是为了能在封城多呆两天,不过,他没有证据。
顿了顿,飞墨突然想到什么,道:昨日范将军的信里有询问无双姑娘的动向,这无双姑娘是范将军的师姐,她的婚事,是不是得告诉范将军一声?嗯,你就写,无双觅得良婿,明日成婚,让他莫要惦记,好生守着边关,贺礼我会帮他送上。
谢珩说着,补了一句,顺便告诉他,他即便飞过来,也改不了这个事实,而边关若是因他的莽撞失守,那他就是燕国的罪人。
飞墨一脸震惊:范将军喜欢无双姑娘?大概吧。
谢珩轻声道,少年慕艾,尚有回旋余地。
飞墨突然觉得范将军有点可怜,这不声不响的,心上人就嫁人了……半个时辰后,瑞王府中,陈谨瑞面色不郁地站在窗前,声音阴冷,胜过窗外的雪花,她又去了?是,与前些时日一样,在王府呆了一个时辰,便出来了。
青琮站在陈谨瑞身后,说道。
你可有看到他们在里面做了什么?属下只知道孟小姐与王行之每次都在书房相见,时而有琴声传出,但王府有高手坐镇,属下为防被人发现,未能靠近。
陈谨瑞的脸色不是很好,但并未再问,他在案几上摊开一张白纸,行云流水地写下了王行之三个大字,那字力透纸背,一看便知用了多大的劲道。
王行之、王行之……陈谨瑞喃喃念道,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暴戾,一个区区太子幕僚,凭什么让阿姐垂青?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