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五十三章

2025-03-22 08:27:59

一眨眼, 萧璇已在封城呆了一个月,这一个月,萧璇过得简直不要太舒服!相比于两个月前卑微做作的谢府生活,在封城的日子简直可以称得上赛神仙!除了没什么权力之外, 其余的可以媲美她当公主的时候!身边虽然没有贴心的青枝陪伴左右, 但陈谨瑞竟把李公公找来与她作伴了!萧璇再次被自家弟弟的贴心给感动到了!这日,萧璇正在家里默写孤本的内容, 李公公给她端了她最爱的芙蓉糕进来, 小姐,该歇歇了,可别把手写疼了!哪有那么容易疼?萧璇笑了笑, 放下手中的狼毫笔, 伸手拿了块芙蓉糕塞进嘴里。

公子既已安排妥当,小姐就算不写这些孤本, 孟老先生也不会怪您。

李公公说道。

我知道,只是承了孟老先生的恩,不做点什么,我这心里总是觉得过意不去。

更何况我也就这点本事了,能物尽其用也不错。

萧璇笑道。

民间千金难求的孤本, 大多都收集在皇室中, 而萧璇自小便爱看书,从前齐宫中的孤本,她都看了个遍,所以,她便打算默写一些, 送给孟老先生, 也算是她的一份心意。

李公公露出一个笑, 孟老先生收到孤本,定能感受到小姐的心意。

对了,这几日没出门,外面可有什么有趣的消息?萧璇吃完芙蓉糕,继续开始默写孤本。

倒是有件大事,前些日子,陈国和燕国起战事了。

李公公说道。

什么?萧璇手中的笔停了下来,怎么回事?陈国主动开战?您也知道,陈国野心一向大,前任陈帝在的时候,便一直想着开疆扩土,把燕国打下来,那会儿燕国还没如今富强,被陈国打下不少城池,若不是后面冒出一个孟弘景,只怕如今的燕国早已是陈国囊中之物了。

这我从前倒是听说过,这孟弘景原是燕国的八皇子,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年纪轻轻便征战沙场,就是因为有他在,燕国那些丢失的城池才收了回来,他后来更是乘胜追击,把陈国都给打怕了,陈帝不仅承诺此后五十年再不主动开战,还要每年给燕国送上供奉,那孟弘景自此被燕国人称为战神、保护神。

萧璇接嘴道:只是听闻他二十一年前离开燕都,自此一去不回,有人猜他归隐,有人猜他身死……陈国早些年还有所忌惮,看来如今胆又肥了?可不是,当初承诺的‘五十年不再主动开战’,也抛之脑后了。

李公公撇了撇嘴。

开战由头呢?陈国总不至于真那么不要脸面,连个由头都不给?萧璇好奇地问道。

由头便是公子。

李公公迟疑了一下,仍是据实说道:公子此次去燕国给燕帝祝寿,结果却中毒回来,陈帝认定是燕国人谋害公子,所以便……萧璇听了,神色一凝,阿湛身体突然垮掉,是因为中了毒?每次她询问陈谨瑞病情,他总是搪塞过去,以至于她一直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情况?可是若是中毒,便也能解释他的身体为何会突然变成那样,只是,燕国人怎么可能会笨到在自己地头给他下毒呢?而且若真是燕国人下的毒,他又怎能如此顺利地离开燕国?萧璇蹙眉想了许久,脑海里突然涌出一个念头,而且越想越觉得合理,她倏地放下笔,道:李叔,你去问问看,他今日有没有空?我想去见瑞王府他一面。

李公公点了点头,是。

对陈谨瑞来说,只要是萧璇想见他,那么,即便要排除万难,他也一定会让萧璇见到。

所以,不过一个时辰,陈谨瑞便被青琮护着进了萧璇如今所住的孟宅。

萧璇一听陈谨瑞亲自过来,立刻急得跑过去,你怎么又自己过来了?我都说了我去王府见你。

陈谨瑞站在孟宅的院子里,少年芝兰玉树,只是身躯还是略显单薄瘦弱,脸色亦是一如既往地苍白,但他的唇角含笑,看上去心情不错。

阿姐放心,我既能来见你,便说明我身子好多了。

如今天气转凉,萧璇最怕的就是陈谨瑞着凉,所以她拿着披风上前,为他披上披风,她伸手戳了戳陈谨瑞的头,恼恨地道:我还不知道你,就算起不了身,你也要笑着跟我说没事。

陈谨瑞笑笑,没有说话。

走,去花厅。

萧璇说道,李叔,泡壶参茶来。

是。

李公公听了,忙下去张罗了。

阿姐急着见我,可是听说了燕陈两国开战之事?陈谨瑞一边走,一边问道。

两国开战的事我也就是听听便算,这种大事我管不了,我想问的是,当日在燕都,你是不是为了救我,才给你自己下毒的?阿姐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陈谨瑞的脚微微一顿,但很快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你别装了。

萧璇气不打一处来,你去给燕帝祝寿,就算要挑起两国争端,也不会这么心急。

我思来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你知道我落了难,为了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带我离开燕都,你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阿姐想多了。

我有没有想多,你心知肚明。

萧璇停下来,拉住陈谨瑞的衣袖,如今你中毒一事被陈帝当做由头,挑起了两国战争,到时百姓流离失所,我只怕届时你要受人非议。

阿姐是担心旁人将这战争的罪责归到我头上?若是陈国胜了倒也还好,若是输了呢?若是一输再输呢?你如今被推出来当打仗的由头,以后便有可能被推出来当平息民怒的由头。

萧璇的担心不是杞人忧天,如今的燕国,虽然没了孟弘景,但也与二十几年前大不一样了,如今燕国国力,更强于陈国。

陈谨瑞看出了萧璇的担心,事实上这世上唯一会为他忧心的人,也只有她了。

他的心情却因此越发上扬,不过她的阿姐还是太过单纯,即便他没有中毒,既然是他去出使燕国,这开战的由头,他当定了。

如今战局刚开,谁胜谁负还未可知,阿姐又何必杞人忧天、徒增困扰呢?陈谨瑞笑了一声,仿佛丝毫没为此事困扰。

那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吗?萧璇觉得自家弟弟的心思越来越难猜了。

阿姐想知道什么?来了陈国之后,才知道这陈国皇室和朝堂,比从前的齐国复杂多了,你身处其中,肯定诸多不易。

陈谨瑞笑了笑,眉眼浮起暖意,阿姐放心,陈国的局势越复杂,反倒于我越有利。

那……你是如何打算的?如今陈国的太子是二皇子陈谨荣,此人野心勃勃,心机深沉,然而又心胸狭窄,他夺了先太子的储君之位,却又害怕其他皇子来夺他的位子,所以暗地里对其他皇子多有打击。

而卫氏和陈谨瑞如今深得陈帝宠爱,陈谨荣表面上虽是个好哥哥,但暗地里还不知道要出什么阴招。

身在漩涡中,自然唯有逆流而上,方有一线生机。

陈谨瑞回答。

你……要争那个位子?萧璇的心微微一颤,从前齐国只有陈谨瑞这一位皇子,太子之位根本没人争,到了陈国才发现,这位子能引发多少腥风血雨。

还是阿姐懂我。

陈谨瑞轻飘飘地笑了。

你不怕?怕什么?陈谨瑞眨了眨眼,说得云淡风轻,我若成了,这世间便再无人敢欺辱我们姐弟;我若不成,那也是命,我认,只是……又要令阿姐伤心了。

萧璇看着自家弟弟认真的模样,心中涌现出一种感动又酸涩的情绪,她缓了一会儿,露出一个笑,那我尽量争取不给你惹事。

阿姐不必拘束自己。

陈谨瑞摇了摇头,只要阿姐一直陪着我,就算是天塌下来,我也会为阿姐扛起来。

说着,陈谨瑞又忍不住咳了几声。

萧璇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我看你再不好好调理身体,天塌下来,第一个埋的就是你!谨遵阿姐嘱咐。

陈谨瑞露出乖巧的笑容。

十六岁的少年,眉眼俊秀,这般乖巧的模样,让萧璇毫无抵抗力,只是她却不知道,这模样,也只在她面前出现过而已。

他真实的模样,她大约永远也无法知晓。

他也不会让她知晓。

陈谨瑞离开孟宅后,萧璇也没了默写孤本的兴致,她躺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下,透过绿叶的缝隙,看着头顶那湛蓝的天,她有些出神。

明明已经离开了齐国和燕国的纷纷扰扰,可仿佛又踏进了另外一波潭水里,虽然如今尚还风平浪静,但是她能感觉到,有一根线在牵着她,她不可能摆脱这波潭水。

她知道,那根线,就是陈谨瑞。

他还活着,是她如今唯一的亲人,她没办法留他一个人在这诡谲的旋涡里。

萧璇叹了口气,决定既来之则安之,若能帮得上陈谨瑞最好,若帮不上,也不能做那拖后腿的人。

萧璇想着想着,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这一睡,她竟还做了个美梦,梦到自己与一美男子你侬我侬、花前月下,甚是美好。

萧璇在睡梦中牵了牵唇,只觉得这个美呀,生活就当如此,才不负光阴嘛!然而下一刻,那美男子突然朝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开口道:招惹了我,却还想当做无事发生。

宛宛你说,这世间有这样的好事吗?那美男子的声音,分明是谢珩的声音。

美男子的脸,也分明是谢珩的脸。

而她刚刚竟没有发觉。

萧璇被唬了一跳,惊慌中猛一转身,想要逃跑,结果突然听到砰地一声,身上骤然一痛,她蓦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竟从软榻上摔了下来,结结实实地跟地上的青砖来了个亲密接触。

哎哟,我的小姐,您好端端地怎么趴地上了?李公公正巧走了进来,一看到萧璇这狼狈的模样,连忙上前将她扶起来。

萧璇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就……觉得地上挺凉快的。

然后,心也凉飕飕的……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是怎么回事?!过了几日,萧璇将默写好的孤本着人送给孟老先生,然后带着李公公上街去了。

李公公为了不让人察觉自己是个公公,如今出门脸上都会贴上假胡子,说话时也刻意压低嗓音,若不仔细分辨,他就是一普通的管家。

小姐,今日是想听曲儿还是看戏?李公公兴致勃勃地问道,他很喜欢跟萧璇出门逛街,他的大半生都困在宫闱里,从前有青枝和其他婢女在,也不需要他随行在侧,如今萧璇身边只有他一人,便只能带上他了。

走在街上和走在宫里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哪怕他仍要伺候主子,但至少呼吸到的空气、看到的景色,都是自由的、鲜活的。

你想做什么?萧璇自是看出了李公公眉眼中的欢快,笑道:今日随你的意思,你想做什么,我便跟着你做什么。

那怎么行?怎么不行?天天都是你陪我,我陪你一次怎么了?萧璇挑眉。

李公公感受到了萧璇的纵容,他这坚硬了大半辈子的心一酸,随即眼中绽出温暖的笑意,道:那不如便去听说书先生说书吧?上次陪小姐听过一次,比听曲儿有趣!行,走!萧璇立刻带着李公公直奔茶楼。

萧璇让李公公与她一起坐下,点了瓜子点心茶水,一切准备就绪,说书先生也要开锣讲书了。

先生,今日给我们讲什么故事呀?有捧场的老顾客已然迫不及待地问道。

今天呀,说个你们从来没听说过的趣事。

说书先生留着两撇小胡子,讲起话来一抖一抖的,明明年纪也不算小了,表情却很生动,一出声就把众人的胃口吊了起来。

什么趣事?快说快说!立刻便有人催促道。

萧璇和李公公也被勾起了好奇心,竖起耳朵准备洗耳恭听。

结果下一刻,她突然听到说书先生用神秘兮兮的口吻问道:你们可听说过前齐女帝?噗……噗……萧璇和李公公齐齐喷了口茶水出来,吃瓜吃到自己头上,这是他们没有想到过的。

这谁没听过?有人哧了一声,登基不到三个月就亡国的女帝,连三岁小孩都知道!萧璇默默捂脸,这话就说得有点扎心了。

我今日要说的,是前齐女帝还是做公主时的事,听闻啊,她曾偷偷养过一个情郎!噗……李公公再次喷出一口茶水。

……!萧璇惊得立刻坐直身体,这么隐秘的事,连李公公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这说书先生胡说八道,败坏小姐名声,我这就去叫他住嘴!李公公愤而起身,一副要去找人打架的架势。

别!萧璇连忙喊道,帷帽下的表情很是丰富多彩,她故作轻松道:哪个帝王没点风流韵事?这有什么?可这是子虚乌有之事!岂能任由他们胡说?!诋毁小姐声誉?!李公公一脸气愤。

那你以什么身份去制止他?萧璇有些羞愧自己辜负了李公公的信任,她压低声音问道:你要告诉他,你是前齐女帝的太监总管吗?一句话就让李公公歇了心思。

李公公涨红了一张脸,憋屈地坐了回去,恨恨地嘀咕道:这事要是发生在一年前,老奴能要了他的脑袋!萧璇噗呲笑出声,李公公虽然让齐宫中的其他宫人闻风丧胆,但对她是真的维护,护短一词不是随口说说的。

小姐您怎么还笑得出来?李公公怒其不争。

身边有一人如此维护我,我自然高兴。

萧璇说道,李叔,这事你得学学我的态度,要看淡,别在意,毕竟那个我,已经入土为安了,我们现在呀,是在听旁人的故事。

说书先生的声音已然继续响了起来,这事,我也是才知道的,齐国的荒唐公主多如牛毛,但这一位,风评一向还不错,听闻她容貌清丽绝伦,更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也从未传出过她蓄养情郎的事,尤其是她能以身殉国,此等气节,不输男儿。

那你怎么就知道她养情郎了?有人问道。

这事啊,我是听从前永宁公主的身边人说的,听说永宁公主曾在邕城行宫里偷偷养过一个情郎,此事连齐承帝和贤德皇后都不知道,只有行宫里的贴身宫人才知道,那情郎长相俊俏,身份神秘,永宁公主为了不让旁人发现,足足一年不曾回齐都。

这是为何?她想养情郎,养就是了,又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难不成那情郎见不得人?有人不解地问道。

此处正是玄机所在。

说书先生又露出那副神秘兮兮的表情,在吊panpan足众人胃口之后,才慢悠悠道:这个情郎的身份,可不一般呐!萧璇低头喝着茶,以此来掩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她努力回想当初在邕城行宫里的那些贴身婢女,那会儿她只带了四个贴身婢女——青枝、青叶、青芽、青蕊,这四个都是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是她最信任的人。

整个行宫里,只有这四个可以见到谢珩,其他都是在下面做事的普通婢女,当时她心虚,所以把谢珩藏得很好,就算她和谢珩出行时,沿路的婢女仆从都是被清空的,可以说,普通婢女仆从是决计见不到谢珩的。

后来,她多次为朝堂上的官员忤逆父皇,父皇不舍得打她,便拿她身边的婢女出气,竟趁她不在时仗杀了青叶和青芽,那时她和父皇的关系变得极为恶劣,她不敢冒险,便打算把青枝和青蕊送出宫,可她二人忠心耿耿,死活不肯走,恰逢青蕊父亲生了病,她便趁机送青蕊出了宫,再也没让她回来。

但可惜的是,后来青蕊竟在家中染了重病,不治而亡。

所以萧璇实在想不到,究竟是哪个身边人泄露了此事?到底是什么身份?有人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了。

公主养情郎不稀奇,但若这情郎身份神秘,那好奇心便上来了。

萧璇竖起耳朵,一动不敢动。

大家不妨猜猜,我来提供几条线索:其一,此人乃是世家公子,在诸国中亦有名气;其二,此人容貌俊秀,才华横溢,性情洒脱。

萧璇越听越心惊,这,这,这人怎么听都是谢珩啊!萧璇正心惊胆战着,旁边已有人开始猜了起来,世家公子并不在少数,但如果要在诸国都有名气,那就没几个了。

难道是我陈国的第一公子薛迟?呸!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薛公子心性高洁,怎么可能去当永宁公主的情郎?在场的有薛迟的拥泵者,一听这话,立刻脸红脖子粗地站起来反驳道。

萧璇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在帷帽下翻了翻白眼,这薛迟送她,她还看不上呢!旁人或许不知,可她是曾经当过帝王之人,帝王手中掌握的消息是普通人无法比拟的,这薛迟的案卷,她是翻过的,上面可写了,此人表面清高孤傲、心性高洁,实则是沽名钓誉之徒,私底下玩弄了不少女子,而且玩得还挺大,死在他手上的女子都不止一个了。

说书先生微笑着打圆场,这位客官稍安勿躁,这神秘情郎确实不是薛迟薛公子。

不是薛迟,难道是林雍棠林公子?此人乃是我朝最有名的状元郎,才名远播诸国。

那更不可能了!林公子,不对,应该说是林大人,他如今是我朝中新贵,怎会去当情郎?就是!嘿,你们这些人怎么回事?怎么专往我们自己头上猜?前齐和燕国还有不少世家公子呢!有人点醒了众人。

萧璇也暗暗点头,这林雍棠也不是她喜欢的口味,而且她也不是林雍棠喜欢的,若消息无误,此人应是个断袖来着。

说书先生最喜欢看堂下观众的情绪被他调动起来,他笑眯眯地捋了捋他的小胡子,道:我再给诸位提供个线索,此人如今与永宁公主有不解之仇。

作者有话说:谢珩:他说的是我。

说书先生:不好意思,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