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山下, 雨势开始减缓,然而却不见本该等在山下的马车和大夫,飞墨立刻道:主子,他们定是路上遇到那批人, 没能下山, 这附近有一间茶舍,您先过去, 我这就派人回去请大夫。
嗯。
谢珩同意了, 回去需要骑马,然而如今他们浑身湿透,萧璇发着高烧, 不宜再受寒。
谢珩当机立断地带人去了茶舍。
茶舍里住着一对中年夫妻, 一听谢珩要借宿,立刻便将自己唯一一间房间让了出来, 又贴心地跑去烧了热水。
大人,您先处理下伤口,奴婢为小姐更衣。
谢珩一将萧璇放下,青枝立刻说道。
此时的青枝也是狼狈不堪,但幸运的是她并未受伤, 这一夜惊魂动魄, 她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好在她不是弱女子,倒也能撑得住。
谢珩点了点头,将萧璇留给了青枝照顾,他浑身湿透, 也需要更衣。
谢大人, 这是我为家中子女新制的衣裳, 还未穿过,大人若不嫌弃,便拿去穿。
茶舍的老板娘心情激动地捧着衣裳送到谢珩面前。
多谢。
谢珩接过衣裳,颔首道。
能帮到谢大人,是我们夫妻俩的荣幸。
老板娘的眼睛都不舍得离开谢珩的脸,毕竟他们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还有近距离靠近谢珩的一天。
这可是燕国谢郎啊!虽然朝堂上仍然波谲云诡,然而对普通的老百姓来说,如今的谢珩,是头顶的明日,帝王尚幼,他就是整个燕国的主心骨。
谢珩早已习惯这样的目光,也不觉得被冒犯,因为那样的目光里并无恶意。
谢珩去换了衣裳,飞墨帮着他包扎伤口,飞墨看到那道伤口,差点红了眼眶,那伤口可不浅,血肉模糊的,都快见骨了,也亏得主子一声不吭,跟个没事人一样。
公子,若是被家主和夫人知道,您是为秦姨娘受的伤……那就别让他们知道。
谢珩打断飞墨的话,这些人,本就是冲我而来,与旁人无关。
飞墨撇了撇嘴,不太赞同,若不是秦姨娘在宝国寺,主子也不会走这一趟,自然也不会遇到如此凶险的事。
把嘴闭严实了。
谢珩瞥他一眼,补充道。
是。
飞墨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虽说自家主子遇刺这事也算家常便饭了,可此次因秦姨娘而起,飞墨还是为自家主子冤得慌。
可秦姨娘如今是主子的心头宠,他也迁怒不得,他只能恨恨道:齐国这群余孽,真的是胆大包天!属下一定要把他们找出来,为主子报仇雪恨!你又知道他们是齐国余孽了?谢珩哼笑一声。
……难道不是?飞墨瞪大眼,他们不是自己报了家门?掩人耳目而已。
谢珩冷笑,目光幽深,我们所在之处乃是燕国腹地,这么多齐国余孽有何本事避过我们的耳目深入我燕国腹地?又有何本事知晓我们要去宝国寺并且迅速作出如此安排?公子的意思是……知道我们去宝国寺、并且有能力在仓促之间调动这么多人的,在这燕都城屈指可数,如此仓促行事,必会留下蛛丝马迹,查查就知道了。
谢珩淡淡地道。
是。
此时此刻,深宫之内,太后居住的永寿宫中静悄悄的,然而本该漆黑一片的寝殿此刻却燃着灯火。
郑舒芸早已在宫女的服侍下梳洗过,她穿着舒适柔软的中衣,长发如瀑,柔美的脸蛋在跳动的烛火下若明若暗,此刻她正坐在案几前,看着摊在案几上的一幅山水画。
那是郑舒芸从家里带进宫的唯一一样东西,是当年她及笄之时,谢珩送她的礼物。
她还能记得当年收到这幅画时的心情,高兴地彻夜都睡不着,就如此刻这般,一整晚都看着这幅画。
世人都知道燕国谢郎字画一流,但千金难求,他也从不为人作画,高兴了才画一幅,画了也从不送人,所以她便以为,这幅画代表的是他的心意。
可是到头来,竟都只是她一厢情愿。
郑舒芸的唇角扯起一抹笑,自嘲的,冷漠的,又狠绝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贴身的宫女轻声提醒道:太后,该歇息了。
郑舒芸点了点头,淡声道:烧了吧。
顿了顿,她问:宫外可有消息传来?宫女正要回答,寝宫外传来了敲门声,另一宫女匆匆走进来,贴在郑舒芸耳边轻声道:谢大人平安下山。
郑舒芸神色一变,指尖几乎掐进掌心,然而很快又平静下来,她微微一笑:无妨,来日方长。
如何?谢府的大夫已经赶到了茶舍,刚诊完脉,便听到向来沉着冷静的谢珩迫不及待地问道。
大夫沉默了一瞬,说道:秦姨娘这是心气郁结凝滞,又受了凉,才导致高热不退。
这话一出,房间里安静地能听到众人的呼吸声。
青枝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偷觑了谢珩一眼,虽然他的神色未变,但她这心里总觉得坠坠的。
小的先开药,抓紧时间熬给秦姨娘喝,高热拖不得。
大夫抹了把额头隐隐约约的汗,继续道。
嗯,去吧。
谢珩说完,看了青枝一眼,道:你也下去。
是。
青枝看了眼萧璇脸上的薄纱,忐忑不安地下去了。
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谢珩坐在床沿,目光落在萧璇的脸上,那张脸被面纱遮住,反倒更像他记忆中的模样了。
他看了半晌,轻嘲一声,还以为你没心没肺,没想到还有心气郁结的一天。
萧璇自是没有听到谢珩的话,事实上这一个晚上,她都被梦魇住了,她在拥有一切和失去一切的梦境里反反复复,一颗心犹如被人一次又一次地撕扯揉碎,她想要走出这场噩梦,却怎么也走不出来。
恍恍惚惚的,她的脑海里甚至划过一个念头:她还活着吗?她还有必要活着吗?作为一个亡国的女帝,她是不是就不该活着?!萧璇的身体时而如架在火上烧,时而如浸在寒冰里,萧璇难受地将身体蜷缩起来,她想,她要放弃了,放弃挣扎,放任自己被这如凌迟一般的梦境给吞没。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她这一动,蹭到了脸上的面纱,面纱掉了下来,红肿的脸颊立刻落在了谢珩的眼里。
谢珩的脸色在这一刻终于变了,他立刻喊了一声:青枝!青枝正端着药准备敲门,一听这一声,立刻推门进去,问道:大人,有何吩咐?谢珩指着萧璇脸上的伤痕,冷冷地问道:这便是你说的红疹吗?青枝立刻面如土色,果然还是被发现了……青枝扑通一声跪下,非常识时务地认错,大人恕罪。
先喂药。
谢珩面无表情地说完,在床头坐下,让萧璇靠在自己的怀里,等着青枝喂药。
青枝连忙起身,拿着汤勺给萧璇喂药,哪知,萧璇竟是喂一口吐出一口,怎么也喂不进去,甚至还能听到她喃喃道:好苦……青枝一时没了主意,求救般地看着谢珩。
谢珩看着萧璇这红肿不堪的脸,心里无端涌上一股气,他用手捏住萧璇的两边脸颊,迫使萧璇张开嘴,然后冷酷无情地吐出一个字:灌。
……大人,小姐脸上还有伤。
青枝看到梦中的萧璇都痛得蹙起了眉,忍不住提醒道。
所以你最好快点。
谢珩冷漠地说道。
青枝:……呜呜,当年那个温柔体贴的珩公子去哪儿了?最后,昏睡中的萧璇被强行灌进去了一碗药,这碗比黄连还苦的药,让噩梦中的萧璇想起了当初在金殿上喝下的那杯毒酒,她浑浑噩噩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念头:有人想毒杀我!这个念头一起,萧璇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力气,竟从噩梦中挣脱了出来,她挣扎着睁开了眼——她得看看是谁动的手!结果她睁开眼睛一看,就看到了谢珩那张俊美却冷漠的脸,那表情,一看就是想杀人的表情!你……萧璇的脑子此刻还很不清醒,只以为要毒杀她的人是谢珩,既震惊又委屈,眼眶霎时就红了,半晌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你要毒杀我?谢珩:……青枝:……两人还没来得及解释,萧璇白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房间里又是一阵沉默。
我去叫大夫!青枝逃也似的出去了。
谢珩看着萧璇这人事不省的模样,心里有气也没处发泄,只将她那面纱重新覆了上去,眼不见心不烦。
大夫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为萧璇诊了脉,迟疑半晌问道:刚刚可有发生什么事?怎么?刚刚小的给秦姨娘把脉,秦姨娘不仅心气郁结,而且心志脆弱,但现在秦姨娘仿佛动了肝火,不过却是因祸得福,有生机了。
等她再睡一觉,想必就无事了。
你说她刚刚心志脆弱?谢珩开口,神色不明,何意?大夫垂了垂头,终是说了实话:刚刚秦姨娘求生意志……不强。
刚刚为何不说?谢珩难得发了怒,连音量都提高了。
大夫一惊,立刻跪下,小的知错,请大人责罚。
再有下次,便不必留在谢府了。
谢珩冷着脸说道。
是。
大夫心惊胆战地退下了。
一旁的青枝心里五味杂陈,她没想到太后的一巴掌对主子的打击竟然这么大,更没想到的是,误以为谢珩要杀她,竟然还能激发她的求生意志……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谢珩看着萧璇,回想着大夫的话,突然笑了一下,低低说道:我要杀你,你便这么生气?那你更要好好活着,这样,才能找我报仇,你说呢?当初他强行留她在身边当一个妾室,何尝不是给她一个报仇的机会呢?青枝听着谢珩这似有所指的话,心里咯噔一声,隐约猜到了什么,可她又觉得自己该是猜错了,小姐这面容,是决计不可能露馅的。
然而下一刻,她就知道自己错了,因为她听到谢珩问她:贤德皇后没死?贤德皇后指的便是卫氏,是她当年的封号。
青枝的心倏地一沉,然而她还试图装傻,大人说什么?奴婢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谢珩轻笑一声,那我换一个问法。
谢珩站起身,一身的气势陡然压迫过来,只听他慢条斯理地问:萧璇脸上这一巴掌,可是贤德皇后打的?青枝的面色未变,瞳孔却紧缩了一下,她努力稳住自己的心防,一字一顿道:奴婢不懂……青枝。
谢珩面无表情地打断她的话,你是要我亲自将你脸上这面具给撕下来,才肯松口吗?自此,青枝知道自己再也没法逃避了,她扑通一声跪倒在谢珩面前,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大人恕罪,小姐一颗心在大人身上,从未做过对大人不利之事,请大人千万不要怪罪小姐!若大人需要,青枝愿替小姐去死!她是前齐女帝,你不过是一个小小宫女,你凭什么替她去死?谢珩冷笑一声。
青枝的心一凉,下一刻,又听谢珩道:若要我放过她,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大人放过小姐,青枝愿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青枝很有眼力劲儿地又嗑了一个头。
那便先说说贤德皇后这一巴掌吧。
谢珩状似若无其事地说道,深邃的眸中却有暗光闪过。
青枝沉默片刻,道:这一巴掌,是因小姐想违抗太后的命令。
因为她不想复国。
谢珩陈述道。
是。
青枝的眼眶微微发红,小姐无心复国,只想做一个普通人,她也不想伤害大人。
那么萧湛太子呢?太子?青枝有些不解地抬头,太子不是早已病逝吗?谢珩盯着青枝那并非作伪的神色,心中了然,他转移话题道:她这张脸又是怎么回事?青枝立刻明白谢珩的意思,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
谢珩从青枝长长的一大段话中提炼出了两个重点,一是萧璇并不知道自己这张脸从何而来,二是当初燕兵打至齐宫外时,萧璇曾经打算殉国,她没死不过是因为恰巧那杯毒酒被贤德皇后掉包了。
在明白第二点时,谢珩的心像是被什么重重一击,原来,她真的差点就死在了他的筹谋之下……谢珩回头,就着昏黄的烛火看着床榻上虚弱的人影,也不知想了什么,也不知看了多久,他终于再次出声,今晚之后,你还是夏荷,我与你所说的话,你一个字也不必告诉她。
她这个巴掌印,我也从未看到过。
大人的意思是?她只需知道,在我眼里,她是秦宛。
若你让她知道,我已知晓一切,那么,我便只能将她锁进谢府的囚牢之中。
谢珩说着,看了她一眼,我想你应该不会寄希望于她的演技,她的演技若是能瞒过我的眼睛,想必也不会进我谢府了,你说呢?……打算偷偷告诉萧璇的青枝立刻歇了心思,叩首道:奴婢遵命。
出去吧。
是。
青枝立刻退出房间。
一出房间,青枝就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刚刚山上的腥风血雨没让她腿软,谢珩短短几句话却让她觉得自己去鬼门关绕了一圈。
从谢珩的话中不难猜出,他早就已经知晓她们的身份!亏她和小姐还在努力隐藏身份,日后小姐若是知道谢珩早就把她看穿了,可能会当场崩溃吧……青枝叹了口气,发愁地想:谢大人实在太可怕了!小姐可怎么斗得过他哟?萧璇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午后了,此时,她已经回到了谢府。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感觉自己做了个冗长又繁复的梦,整个人都是混沌的,缓了许久才在青枝惊喜的呼唤声中清醒过来。
小姐,您先喝口水。
青枝贴心地端了温水喂萧璇喝。
萧璇口干舌燥,咕咚咕咚地喝了好几口,才开口问道:我怎么回来的?青枝当下把昨晚的惊险说了一遍,庆幸道:幸亏谢大人来了,不然奴婢真不知该怎么办?他怎么会去宝国寺?萧璇刚问出这话,突然想起什么,忙伸手去摸自己的脸,他看到我的脸了?没,小姐放心,奴婢谎称您的脸上长了疹子,为您覆了面纱,所以谢大人并未看到。
青枝的目光闪烁了下,终究还是对自家主子撒了谎。
那就好。
萧璇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现在去上朝了?是,谢大人将您带回来之后就进宫了。
萧璇点了点头,脑子里恍惚又想起自己做的梦,她敲了敲自己的头,似乎好像还梦到了一点奇奇怪怪的东西。
呃,她为什么会梦到谢珩毒杀她?就在这时,青枝又端过来一碗药,道:小姐,大夫说了,这碗药喝了您就没事了。
萧璇苦着脸端过药,才喝了一口,就明白了自己那奇奇怪怪的梦所为何来,原来谢珩不是毒杀她,是喂她喝药……萧璇有些羞愧,她竟然如此小人之心!一场高热,让萧璇深陷噩梦,可当她梦醒,那些噩梦里的阴霾竟随着身体的热度一并消散了。
萧璇觉得自己神清气爽,自从萧湛死后,她的心头还从未这般畅快过。
她站起身,对青枝说:取琴来。
她虽然自小顽劣,但该学的琴棋书画倒也一样都没落下,尤其是这琴,她还算有点天赋,自己也甚是喜爱,当初在邕城行宫,她与谢珩一有兴致就合奏一曲,谢珩走后,她也没有了弹琴的兴致,更遑论后来发生了这么多事。
可此刻,她突然就很想要弹一首曲子。
青枝一怔,眼中随即染上笑意,奴婢这就去取。
谢府这样的百年望族,普通的琴可能找不出来,但名琴却是不缺的。
萧璇刚进谢府时,这卧室里就放着一把名琴,但是萧璇只看了一眼,便让青枝收到书房去了。
青枝去书房取了琴,回到房间时,见萧璇已坐在了窗前抚琴的案几前。
青枝将琴小心地放在了案几上。
萧璇看着那琴,纤细的手指轻轻拨了拨,笑道:昔年王公传下来的独音琴,传闻此音一出,无与争锋,今日一听,果真如此。
王公乃是三百年前的一位文学大家,他善音律,通学问,精齐射,是当时大运朝的名士,也曾入朝为官,一路官至太傅,后遭遇朝堂阴谋,一度被流放,最后又被重启重用,然而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在急流中隐退,于边陲小城中成了一位夫子,自制独音琴,后流传于世。
此琴可以说是当世第一的名琴。
青枝也是听过独音琴的人,但却从未见过,好奇地问道:小姐怎知这是独音琴?曾在书中见过它的模样。
她过目不忘,任何一个细节,只要被她看在眼里,就犹如印在心里。
小姐怎知不是仿琴?若是在别处看到,我可能要怀疑一番,可此处是谢家。
谢家,是在大运朝时便鼎盛过的世家。
三百年前的大运朝,其国土不仅包括如今的燕国、齐国、陈国,连南楚也是它的属国,只是后来君王昏聩,朝堂动荡,几股势力将大运朝分裂成了后来的四国。
而其中,燕国皇室姓孟,是大运朝的国姓,当时有几大世家一起扶持了大运朝品性最好的皇孙,从此开创了燕国。
而谢家,就是当时那几大世家之一。
在这样的门第里,是不可能存在一把仿琴的。
青枝看着那把琴,没吭声了,然而心里却在想,看来谢大人果真一早就把她们看穿了,不然怎会将如此名贵的琴送给一个妾?萧璇试完音色,十指轻拨,如碎玉般的绝妙琴音便从她指尖流泻下来,那琴音从她的小院里一路传了出去,若轻快的风,又如振翅的鹰,时而婉转似蝶,时而潇洒若云,说是一音破空也不为过。
萧璇弹的不是齐国的曲子,她弹的是昔年大运朝的王公写的曲子,名为《浮生》,这是王公晚年写的,曲子里道尽了他的一生,意气风发的少年,跌宕起伏的中年,无愧于心的晚年。
萧璇想,她自然是不能和王公相提并论的,但王公这一曲《浮生》中的意境,与她的命运却也极为相似。
她如今,也就只求一个无愧于心而已。
萧璇的琴音被风一路带至主院,正在与自家夫君品茗的长乐公主听到了琴音,不由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这是哪里来的琴音?作者有话说:萧璇:明明话本里的喂药都是嘴对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