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还未来得及开门, 房门便从里面被人打开了,只见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只见他目光凉凉地扫了一眼明嘉公主,似笑非笑地问道:公主觉得会是什么丑事?明嘉公主的眼睛倏地瞪大, 似是不敢相信, 连说话都不利索了,珩, 珩表哥, 怎,怎么会是你?那公主觉得,应该是谁?谢珩勾出一个嘲讽的冷笑, 问道。
我……明嘉公主的脸色有些发白, 正待开口解释,谢珩已经再次开口。
公主在府里设宴无数次, 从未听过有人落水,宛宛头一回来,便莫名其妙落水了。
如今,还有婢女在此信口雌黄,污蔑宛宛名声, 公主是觉得, 我谢珩的女人,可以由你随意搓圆捏扁吗?谢珩寒意凛冽的目光掠过那刚刚与明嘉公主一唱一和的婢女身上,婢女被谢珩身上的气场和寒意所压,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谢珩毕竟久居高位,只一个眼神, 都能让人胆战心惊。
众女第一次看到在人前发怒的谢珩, 一个个面面相觑, 大气也不敢出。
一时间,小小的庭院里静得仿佛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到。
这个时候,众女纷纷想起了宴席上萧璇说的话,那会儿大家都觉得萧璇是在胡编乱造,如今看来,怕是真的也说不准。
在席上跟萧璇吵过几嘴的黄衣女子这会儿已经面如土色,恨不能立刻离开这里,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
本宫与表哥有些误会需要解释清楚,诸位小姐先回吧。
明嘉公主的手紧紧攥着,她苍白着脸,对众女说道。
众女自然应是,一个个迫不及待地走了。
拿一套衣裳过来。
谢珩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婢女,面无表情地说道。
是,是,奴婢这就去。
婢女连忙应下。
谢珩也没有跟明嘉公主解释误会的意思,转头就要往里走。
表哥,你听我解释!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明嘉公主的眼里已经蓄上了晶莹的泪,整个人看着我见犹怜,若是一般男人见了,只怕立刻就心软了。
然而谢珩却仍是面无表情的,唇角甚至还勾起了一丝嘲讽的笑,他完全没有搭理她,毫不客气地关上门,然后步履不停地往里走。
此刻,床榻上的女人正在床上费力地扭动着,她的双手被谢珩用纱幔临时绕成的绳索缚住,锦被盖在身上,其中一角还塞在了她的嘴里,以防她发出不该发出的声音。
哪怕萧璇现在人很不清醒,也被弄出了怒气,只见她脸憋得通红,一看到谢珩进来,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立刻恶狠狠地瞪向谢珩,嘴里还发出呜呜的抗议声。
当然,这眼神落进谢珩眼里,他非但没感受出她的愤怒,反而觉得她楚楚可怜,艳色更浓。
谢珩疾步上前,将她嘴里的被子拿了出来,又解开了她手腕上的纱幔,萧璇立刻用软绵绵的手捶了谢珩一拳,委屈巴巴地骂道:我要赐你死罪!谢珩的唇角忍不住弯了弯,他搂住她,笑问:这么狠心?萧璇抬头,一口咬在谢珩的下巴上,奈何她四肢发软,嘴上也下不了多大的力气,反而像是在撩拨他。
乖,我们马上就走。
谢珩敛了敛眸中被她撩拨出来的烫意,低声说道。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婢女的敲门声,谢大人,衣裳准备好了。
送进来。
谢珩的表情淡了淡,说道。
婢女捧着衣裳战战兢兢地进了房,她走进内室,隔着朦胧的纱幔,看到床榻上的两人搂抱在一起,姿态极其亲昵。
她是明嘉公主的贴身婢女,从前跟在明嘉公主身边时,见惯了这个男人冷淡疏离的模样,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看到他如此亲昵地搂住一个女人,即便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也可以从这样的动作里看出他极少显露在外的温柔。
放那儿。
谢珩没看婢女一眼,冷声吩咐道。
婢女的心跳快了一瞬,忙收回目光不敢再看,将衣裳放到一旁的案几上,然后恭敬地垂手站着,轻声问道:可要奴婢帮秦小姐更衣?不必,退下。
谢珩淡淡道。
是。
婢女应了一声,立刻就退了出去。
一出房门,一直等在外面的明嘉公主就跟婢女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不远处,婢女将在房里看到的场景如实说了,明嘉公主的脸色剧变,目光阴沉沉地盯着婢女问:你说真的?奴婢不敢撒谎。
婢女噗通一声跪下。
明嘉公主攥了攥手,脸色几经变化。
而此时此刻,房间里的谢珩,脸色也并没有比明嘉公主好到哪里去,只因怀里的人特别不安分,动不动就对他上下其手,而且极其抗拒穿衣裳。
谢珩从未给女子穿过衣裳,费了半天劲才研究好如何给她穿,结果萧璇却半点都不配合。
乖,穿好衣服我们就走。
谢珩耐着性子说道。
不要……萧璇再一次躲开谢珩拿过来的衣服,不仅如此,还把谢珩的衣领给扯下来不少。
你乖乖穿,我就让你亲。
谢珩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手忙脚乱的崩溃,但眼前之人便像是变了个人,丝毫不能讲理,只能低声诱哄。
萧璇听了,眼睛似亮了亮,乖乖地伸出了手。
谢珩努力让自己无视眼前这香艳至极的春光,迅速地给她穿了亵衣,又套上了中衣。
刚给她系好衣带,她就扑了上来,顷刻间,她的红唇就覆了过来。
谢珩知晓她难受得厉害,便也没有推拒,任她胡来。
只是,他还是低估了自己的自制力,从前他们在邕城行宫时,他通常都是主动强势的那一方,那会儿他和萧璇还真像是纵情声色的情郎与公主。
如今他已三年多不曾近过女色,此刻被萧璇这么一撩拨,真想立刻将她压到身下。
就在谢珩走神的时候,萧璇的手已经不安分伸向了谢珩的腰带。
谢珩回过神来,立刻伸手按住了她,也没时间给她穿外衣了,直接将锦被往她身上一裹,就抱着她往外走。
他一开门,就见飞墨已经候在了外面,道:公子,夏荷姑娘已经找到,人刚清醒。
嗯,带上她一起走。
珩表哥,今日秦小姐落水确实都是我的过错,我一早便跟她说,会向表哥你请罪,但后来发生的事,我实在是不知情,只是听信了婢女的片面之词……这中间定有人陷害于我,想要挑拨我与珩表哥的关系……明嘉公主见谢珩要走,急急走上去,拽住他的衣袖,泪眼婆娑地道:表哥应该知道,明嘉虽然爱慕表哥,但绝不至于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来对付表哥的一个妾室,表哥,你真的冤枉我了……谢珩倏然侧身,甩开明嘉公主的手,他目光如炬地盯着明嘉的眼睛,见她仍然一副无辜的模样,他不禁冷笑一声,明嘉,我到底有没有冤枉你,你心知肚明,这一套你在我母亲面前用用还可以,在我面前,就不必装模作样了。
从前我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对你多番容忍,但你要知道,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你错就错在,不该动我的人。
顿了顿,谢珩道:今日之事,尚未完,你等着。
谢珩扔下这最后一句话后,就疾步离去。
而被留在原地的明嘉公主这回彻底白了脸色。
萧璇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了,房间里亮着昏黄的烛光。
萧璇盯着头顶陌生的床帐,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过了片刻,她的脑海里第一时间想起那令她失去意识的香膏,随之而来的,是一系列香艳到不可描述的模糊画面。
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她太清楚发生什么了,那些画面纵然模糊,但却真实无比,她甚至还能感受到那男人的体温。
她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样,但她知道,她完了,她失身给了一个陌生人,她用脚指头也能想到,明嘉公主会给她找什么样的男人过来,越低贱的,自然越能羞辱她。
萧璇的脸上血色尽失,一颗心仿佛坠入了无边地狱,铺天盖地的懊悔和恨意朝她涌了过来,悔自己太大意轻敌,恨明嘉公主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对付她。
就在萧璇觉得自己快要疯魔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嗓音响了起来,醒了?萧璇一怔,缓缓转头看去,就见谢珩穿着一件白色中衣,正低头看着她,我让人准备了热食,起来吃点?萧璇愣愣地看着他,目光从他的脸上挪到他的中衣上,然后似是想明白了什么,眼睛立刻便湿润了,但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这般好运,哑声问道:是你?不然宛宛以为是谁?谢珩挑了挑眉,你既应了纳妾之事,便是我谢珩的人,旁人谁敢染指?萧璇得到了确认,眼泪倏地滚出眼眶,她猛地坐起身,扑进谢珩的怀里,泣不成声。
萧璇自小被千娇百宠地长大,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哪怕是燕军兵临城下的时候,她也没有这般恐慌过。
萧璇哭得难以自抑,汹涌的泪水把谢珩胸前的衣襟都浸湿了,一开始她只是哭自己劫后余生,后来,她又想到自己这三年来的辛苦,不仅失了爱人,还失了父母兄弟,最后,连家国都失去了……她心里的悲痛、焦灼、绝望又有谁知道?没有人能排解她心里的那些苦痛,自小陪伴着她的青枝不能,带她长大的李公公不能,死而复生的母后也不能。
唯有面前这个人,哪怕她的家国是因他倾覆,她也控制不住地去依赖他,只有在他面前,她才可以这样痛快地哭一场。
她想,她是齐国的罪人,她自始至终都爱着这个与她有着灭国之仇的男人。
活着,她会受万人唾骂,死后,列祖列宗也不会原谅她。
可她能怎么办呢?她想要的不过是和自己喜爱的人厮守一生,却偏偏被命运的洪流推到了国仇家恨面前。
如今,和他厮守一生她是不敢奢望了,她唯一能做的是,是借着这命运的翻云覆雨手,以下地狱的代价,与他再度过最后一段时光。
萧璇从未在谢珩面前这样哭过,谢珩沉默地听着她的哭声,感受着胸前那渐渐渗透进来的湿意,那湿意不仅渗进了他的衣服,也渗进了他的心里,让他的心也跟着绞痛起来。
这痛楚一如他当日记起她的时候,他有百般恨意、千般悔意、万般爱意,他这一生的爱、恨、痛、毁,皆因她而起,它们互相交织,成了一张带着刺的网,将他的心折磨得死去活来。
哪怕他发现她并没有死,那些情绪也并没有就此消失,而是变得越发矛盾,那张网也被织得越发严密,将他的心裹得喘不过气来。
曾经他恨她将他诓作情郎,后来他恨她夺他记忆,令他铸成大错。
可是,他能怎么办?大错已铸成,而他肉.体凡胎,无力令时光倒流,更无法回头。
灭国之仇,不共戴天,这辈子,她永不可能原谅他。
但她既不肯与他相认,他便也假作不知,反而顺势而为,用强权卑劣地迫她低头,不惜一切手段将她禁锢到自己身边。
然而,除了他之外,这世上的人,都休想欺辱到她头上。
谢珩安抚性地拍了拍萧璇的背,一双眼睛暗沉沉的,沉声道:此事不会善了,放心。
萧璇终于哭够了,她听到谢珩的话,心中莫名就信了他,嘴上却道:她是你表妹。
她是不是我表妹,也要看我认不认。
谢珩轻哧一声。
萧璇突然笑了,她从谢珩怀里抬起头,用一双又红又肿的眼睛看着他,谢大人,你为了一个妾室去惩戒堂堂公主殿下,不怕别人说你色令智昏吗?谢珩看了眼她那双惹人怜惜的眼睛,又扫过那张美艳的脸蛋,道:宛宛美貌如斯,确有令人智昏的本钱,我不怕色令智昏的名声,不知你可敢担红颜祸水的名声呢?萧璇定定地看着谢珩,觉得经此一事后,谢珩对她的态度明显变了,她乐得看到这种变化,她莞尔,大人都不怕,我又有何好怕?那便好。
谢珩说道,时候不早了,你先吃点东西,吃完我送你回府。
萧璇这才想起自己还不知身在何方,她看向谢珩,谢珩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道:这是我的别院。
谢珩说完,就朝外喊道:来人,备饭。
没过一会儿,青枝就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走了进来。
我先出去,你安心用饭。
谢珩知道她们主仆俩必有话要讲,说完便出去了。
他一出去,青枝立刻跪在了萧璇面前,红着眼道:小姐,奴婢未能护小姐周全,罪该万死。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自己尚且没有料到,又岂能怪你?萧璇说道,起来吧,说说看,后来发生了什么?青枝没起身,仍旧跪在地上,羞惭道:奴婢刚换好衣裳,就被迷香给迷倒了,等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飞墨,他说您没事,谢大人及时赶到,救了小姐。
随后我们就跟着谢大人来了这里。
青枝说着,开始抹眼泪,幸好谢大人赶到了,不然奴婢万死难辞其咎。
行了,起来吧。
萧璇说着,正准备下床,可一动身子就一软,差点栽下床,她忍不住一阵面红耳赤,明嘉公主到底给她下了什么虎狼之药?!她都快废了!就在这时,她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整个人突然僵住了,刚刚还红得滴血的脸,顷刻间又白得跟雪花一样。
小姐,怎么了?青枝忙起身扶住萧璇,担心地问道。
完了完了完了……我的鸡血……萧璇面如土色地喃喃道。
什么鸡血?青枝一脸纳闷。
我跟谢珩说我还是完璧之身……萧璇抚了抚额,我本打算明日带点鸡血在身上蒙混过关的……当然,演戏要演全套,到时一定要作出痛苦、羞涩的模样……然而,这一切都被明嘉公主一剂药给彻底毁了。
萧璇努力回想了下那模糊的画面,然而不管画面再怎么模糊,她也不得不承认,那画面里的自己热情主动,还异常享受,咳……怎么看也不像是第一次……萧璇懊恼地捂住通红的脸,崩溃地道:怎么办?怎么办?现在抹鸡血还来得及吗?青枝:……谢大人已经让人把床褥换过一遍了。
你说有没有可能,他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萧璇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奴婢不知,但是谢大人一向心细……好了,我知道了。
萧璇生无可恋地打断了青枝的话。
撒一个谎,就要千千万万个谎去圆,圆得上也就罢了,圆不上的,尤其是像萧璇这种情况,那就是死局,任你舌灿莲花也没法翻盘,此刻的萧璇深深地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谢珩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副蔫哒哒模样的萧璇,看起来像是受了什么沉重打击。
谢珩不明所以,以为是今日之事对她的冲击太大了,直到要送她回去的时候,她扭扭捏捏地说了一句话,他才知道她想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说:谢大人,我听说有些女子就是没有血的,那不能代表什么。
这是萧璇想破脑袋才想出来的勉强能够圆谎的借口,这事还是她在一些三流苦情话本里看到的,里面就有这样的女子,明明是清白之身,却因为新婚之夜没有那所谓的处子血,被当成荡.妇,给休回娘家,落得一个凄凉下场。
希望她没有那么命苦……呜呜呜……萧璇那话说得没头没脑,谢珩着实反应了一会儿才想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他抽了抽嘴角,心想,她要是有血,那她才该担心,因为,他可能会掐死她。
他本不欲理她,但见她一脸期盼地看着他,似是很希望他相信她的样子,便嗯了一声。
但这个反应显然不是萧璇想要的,萧璇想了想,作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道:我对大人的心,日月可鉴,若是大人因此误会了我,我不如现在就以死自证清白。
谢珩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一本正经做戏的模样,心想,倒是挺能演。
那他岂能辜负她这一番表演?谢珩突然抬手,轻轻地勾住萧璇的下巴,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着,似是在判断她话中的真假。
萧璇提着一颗心,面上表情越发诚恳,一副你若不信我,我立刻就去死的架势。
作者有话说:作者:我写洞房了。
晋江:你确实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