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十八章

2025-03-22 08:27:59

萧璇一噎, 她谁的妾都不想做好吗?!她忍住自己的脾气,道:我们秦家虽门第不高,然我也是正经的官家小姐,我无意做任何人的妾。

谢大人贵为太傅, 相信不会为难我一个小女子。

我自是不愿为难秦小姐, 只是如今全燕都的人都知道秦小姐对我情深义重,竟然不顾自己的安危为我挡剑, 我母亲也正是因为这点, 才决定为我纳了你,既保全你的名声,又成全你的情意。

谢珩掀了掀唇, 眸光微凉, 怎么,原来秦小姐竟觉得我们谢府是在强人所难吗?……这可不就是强人所难吗?!怎么这事从谢珩嘴里说出来, 感觉他纳她做妾还是被她占了便宜似的?!再说挡剑那事,真跟情深义重没关系,那就是个天大的误会!莫说她不是自愿的,就凭他的身手,哪里需要她来挡?萧璇有苦说不出, 有气也撒不出来, 只能尬笑一声,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秦小姐是什么意思不重要。

谢珩突然笑了一下,只是这笑意有些凉,秦小姐只需要知道, 我谢府既已遣了媒人上门, 此事就断没有不成的道理。

……这跟强抢民女有什么区别?!萧璇第一次有想找人打谢珩一顿的冲动, 她暗搓搓地咬了咬牙,忍气吞声道:若我没猜错,谢大人并不喜欢我,既然如此,又何必执着于我?只要谢大人愿意收回成命,我绝不会让谢府因此而损了颜面。

秦小姐这话就错了,秦小姐姿色不错,又愿意为我挡剑,如此重情重义的美人,我为何会不喜欢?谢珩施施然道。

所以你喜欢我?萧璇不敢置信地看着谢珩。

如果他敢回答是,萧璇觉得她现在就能手撕了他!她萧璇还尸骨未寒,他竟然就喜欢上了秦宛!是可忍,孰不可忍!谢珩定定地看着萧璇,觉得她这莫名愤怒的小表情颇为有趣,然而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慢条斯理地问道:想听实话吗?当然。

我今年已二十有三,我母亲看不得我身边没人,而我也不想再惹她不高兴,所以我才同意纳妾。

这个人即便不是你,也会是别人,你要怪,应该怪你父亲,他若不带你来赴宴,你又怎会入了我母亲的眼?他看着她的目光像是能看透一切,让萧璇的心咯噔了一下,几乎要以为秦聪的小伎俩已经被他识破了,然而下一刻,就听他继续道:秦小姐也莫要觉得委屈,你入我谢府虽是为妾,但对你秦府的助益,绝不会比你给旁人当正妻少。

谢珩的这一番解释,让萧璇松了心防,只要他不是认出了她的身份,就一切好说。

我并不想要什么助益。

萧璇想了想,决定使出杀手锏,谢大人对我如此坦诚,我也须对谢大人坦诚,我不想做谢大人的妾,实则是因为我已经心有所属,既然谢大人并非非我不可,还望谢大人能够另择佳人。

秦宛,你约莫是听不懂人话?谢珩的唇角突然嘲讽地弯了弯,且直接呼名道姓。

……谢大人这话是何意?萧璇有些茫然,他生气她能理解,但这句话她就不能理解了。

谢珩突然倾身向前,伸手捏住她的下颚,他微微弯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刚刚与你说了这么多,你怕是没有听懂,那我来复述一遍,你是谁,你有没有心上人,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自然不是非你不可,但事到如今,你却只有进谢府这一条路。

萧璇没想到谢珩竟霸道如斯,然而她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还不至于就此被唬住,反而呛了他一声,我有没有心上人,对谢大人来说不重要,那么我与旁人私定终身,谢大人也觉得不重要吗?你的意思是,你已非完璧?他捏住她下颚的手微微一紧,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出喜怒。

萧璇被谢珩这直白的问话噎了噎,脸色逐渐涨红,但事已至此,她只能露出一副羞惭的表情,应了一声,是。

哪知谢珩听了这话,却也没有如她预料般发怒,反而笑了一下,你以为,如此便能让我改变主意?他松开她的下颚,俯身贴近她的耳畔,低声道:秦小姐大约还不太清楚妾的意思?莫说是王孙贵族,即便是普通富商之间,也喜好赠送甚至交换美妾,所以……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你有经验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床笫之间,也能更好地伺候夫主,不是吗?……谢珩这话太过轻浮孟浪,萧璇的脸顿时红得跟煮熟的虾似的,她又羞又气,狠狠地瞪了谢珩一眼。

她一把推开他,气冲冲地转身出了马车。

谢珩竟然是这样的人!她以前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怎么会认为他是一个玉树临风、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清贵佳公子呢?!他分明是一个空有一身臭皮囊的登徒子!小姐,您怎么了?青枝见萧璇气冲冲地回来,忍不住问道。

没事!萧璇憋着一股气,上了马车,回府!萧璇被气个半死,而气她的人则施施然地坐了回去,唇角竟还带着一丝略显愉悦的笑。

他垂了垂眼,心想,不过是做他的妾,她便觉得委屈了?竟然不惜自毁清白之名,也想他放过她。

当初她骗他做她的情郎,可没见她有过半分愧疚。

这么一想,谢珩的心立刻恢复了冷硬。

他断不会对她心软!飞墨已然回到马车前,他看到自家主子的神色,又回想了下刚刚那秦小姐的怒容,陷入了茫然,一向聪明伶俐的他竟猜不出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过了几日,秦聪带着太后的密信来了。

萧璇看着那信封上熟悉的字体,有那么一瞬,竟不敢伸手去接,然而该面对的现实毕竟还是要面对,她只沉默了须臾,就接过了信封。

她打开看了一眼,就垂了垂眸,上面没有什么长篇大论,只简单的几句话,无非是让她同意做妾,且提点她凡事以复国为重,莫要任性。

陛下……秦聪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出去。

萧璇开口道。

秦聪知道萧璇此刻心情不愉,也不打算多劝,毕竟太后的意思很明确了,萧璇也没别的选择,所以他识趣地退下了。

小姐,太后她怎么说?青枝看萧璇脸色不对,猜到了什么,但还抱着一线希望问道。

萧璇没说话,她的目光再次落到妆台上的铜镜上,看着那张母后为她精心安排的容貌,心中一时滋味繁杂。

哟,这是谁在顾影自怜啊?就在这时,窗户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萧璇蓦地抬头,就见萧无双从窗台上一跃而入,笑眯眯地看着她。

无双,你怎么来了?萧璇见到萧无双,眉眼不由自主地舒展了些,她站起身问道。

自然是听说我们谢大人要纳秦小姐为妾呐!这事都传遍燕都了,你不知道,这羡慕你的人呐,能绕着燕都排上一圈呢!萧无双走到桌前,顺手给自己倒了杯水。

不就是个妾,有什么好羡慕的?萧璇撇了撇嘴。

别人的妾自然没什么好羡慕的,谢珩的妾嘛,嗯,那就不一样了。

萧无双又自然地拿了块桌上的摆着的糕点,旁若无人地吃了一块,再说了,这官家小姐也许不愿做妾,但这燕都多的是普通百姓,这普通百姓家的女儿,若是能进谢府为妾,那可是莫大的殊荣啊!怎么?难不成你还想我给谢珩做妾?萧璇有些疑惑,以萧无双的性格,是不可能看得上妾室的身份的,更不可能劝她做妾。

我觉着吧,这妾呢,你是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所以啊,我是来开解你的。

萧无双眨了眨眼,说道。

萧璇一愣,她知晓萧无双虽然有时不靠谱、但一向是聪明通透的,却没想到她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处境。

萧璇无奈一笑,默认了这事,那你准备怎么开解我?做呗!你又不亏!萧无双拍了拍桌子,压低了声音,当初谢珩都做了你的情郎,你怎么就不能给他做妾了?怎么,就你屈辱?人家就不屈辱了?……说得好有道理,她竟无法反驳。

再说了,你不是一直对人家念念不忘?能跟他名正言顺在一起,你就不心动?谁对他念念不忘了?萧璇下意识反驳。

你啊!萧无双站起身,用还沾着糕点碎屑的指尖点了点萧璇的额头,别装了,你那点小心思还逃不过我的眼睛。

……那我也没想做他的妾。

别说妾了,连妻她都没想过,从她让他离开开始,她就已经做好了他会另外娶妻生子的准备。

那你现在可以开始想了,毕竟你过几天可能就被他一顶轿子抬进门了。

萧无双很无情地笑了。

萧璇作面无表情状。

小璇璇,这辈子你还能有这么一个机会,可以和谢珩光明正大在一起,你真的不心动吗?萧无双敛住笑,突然认真地问道。

萧璇的心微微一颤。

萧无双摸了摸萧璇的脑袋,道:如今有这个机会,何不好好享受呢?别去管复国,别去管名分地位,反正秦宛也不是你真正的身份,你就开开心心,高高兴兴地和他在一起,谁知道你们还能在一起多久呢?你说是不?萧璇沉默许久,终是摇头道:我再喜欢他,他于我也有灭国之仇……别说是妾,就算是妻,我也没办法做到。

萧无双笑了,揶揄道:正因为有灭国之仇,你才更要接受这件事啊!为大局忍辱负重,难道你母后不是这么对你说的?你怎么知道?我聪明啊,我一猜你母后就是想复国,要是你能借此机会接近谢珩,从他身上刺探消息,更甚至是杀了他,那就最好不过了,是不是?你又知道了?你一个亡国女帝,改头换面委身给敌国的辅政大臣为妾,除了报仇,还能做什么?这种事话本子里不要太多!……好吧。

行了,听我一句劝,别管你母后了,就算谢珩死一百次,齐国也是活不过来的。

萧无双叹了口气,说道:根都烂了,再怎么折腾也是枉然。

我知道。

萧璇也叹气,那你说我现在怎么办?我就算做了谢珩的妾,我也下不了手杀他。

萧璇抓了抓头发,恨自己不争气。

谁说一定要杀他了?你让他爱上你,然后再抛弃他,不也是报仇了?萧无双挑眉,堂堂燕国谢郎,被一个小妾玩弄于股掌之间,想想都刺激。

你不觉得这个理由,可以大大减轻你的心理负担吗?萧璇:……这难度未免太大。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萧璇有些意动,又有些犹豫,他要是发现我玩弄他,会不会弄死我?毕竟谢珩的手段可不是虚的……会啊。

萧无双答得干脆利落。

萧璇:……见萧璇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萧无双哈哈大笑,怕什么?在他发现之前,我们就跑路啊!你给我传个口信,本女侠就带你远走高飞!你说真的?萧无双眼睛一亮。

当然,本女侠说到做到!萧璇听了,眼眶顿时一热,她扑进萧无双的怀里,闷闷道:无双,那你这次可要靠谱点,说话算话啊!那必须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萧无双笑了一声。

萧璇听了,蹙着的眉眼顿时舒展开了,她忍不住抱了抱萧无双,无双,谢谢你!是不是‘听我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萧无双挑了挑眉。

醍醐灌顶!萧璇狠狠地点了点头。

她此前的纠结难过,纯属自找烦恼。

她决定了,这妾她认了!谢珩既然敢纳她为妾,就别怪她始乱终弃!那走呗。

萧无双笑了。

去哪儿?当然是请我吃饭,听说城西新开了家酒楼,饭菜很好吃,走,尝尝去。

萧璇弯了弯眼,行,今日我做东。

我去秦府外等你。

萧无双说完,就从窗户中跃了出去。

有大门不走你翻什么窗?萧璇无语。

哎呀,习惯了……萧无双的身影已经远去。

青枝扑哧一笑,无双小姐一向这样。

要是我也有这样的功夫就好了……萧璇羡慕道。

小姐身娇体弱的,哪里受得了习武之苦?无双小时候比我还体弱啊。

萧璇反驳。

无双小姐是因为不得已才去练武。

青枝解释到一半,想了想,改口道:小姐若是真想练武,奴婢可以教您,不说有什么成果,至少可以强身健体。

呃……萧璇尬笑一声,我说着玩呢!我有你就够啦!练武这事,还是交给有天赋且能吃苦的人来吧!我就知道。

青枝咕哝一声,跟着萧璇走了出去。

新开的酒楼名为请君来,果真如萧无双所说,很是火爆,酒楼下停着各色马车,早已挤不进去,萧璇的马车只能远远停在街尾,然后下车走过去。

萧璇看了眼那些马车上的标识,一个个都是叫得出名号的,都是燕都非富即贵的人家。

萧璇挑了挑眉,看来这酒楼定有过人之处。

三人还未进酒楼,就听到里面传出雷鸣般的掌声,伴着掌声的还有一道不卑不亢的声音,各位看官,这出《将军令》至此终结,感谢诸位的捧场。

请诸位不要走开,我们掌柜的说了,今日要开一出新戏,保证让大家耳目一新。

诸位先吃着,好戏马上开锣!哟,我们来的正是时候。

萧无双一听,挑眉道。

见萧璇不解,她解释道:听说这酒楼最吸引人的就是这戏台,这与一般的戏台子可不一样,既不似唱戏,也不似说书,好似将故事给演出来了,剧情很是引人入胜,不然这外面能有这么多马车?而且这可不是第一天了,这《将军令》半个月前就出了,听说总共十五回,今日是最后一回。

这倒是新鲜。

萧璇饶有兴致地说道,打定主意要好好听一听这戏。

客官,不好意思,小店今日已客满。

萧璇一只脚刚踏进酒楼的大门,就有小二跑过来,一脸歉意地说道。

……萧璇从小到大还没吃过这样的闭门羹,她一时有些愣,竟不知该伸脚还是缩脚了。

倒是身后的萧无双指了指二楼的一个方向,坦然地道:谢大人不是在吗?我们是来找谢大人的。

原来是谢大人的贵客,这边请。

店小二一听,态度立刻一变,做出请的手势。

萧璇吃了一惊,顺着萧无双的手往上一看,这才发现这酒楼的二楼结构特殊,楼上有很多间雅间,正好围成一个圈,每个雅间都开着大大的窗,窗户无一例外对着一楼的的戏台,雅间里的人,视线正好可以落到那戏台上。

而萧无双指向的雅间里,此刻正坐着谢珩、范止以及一些她不太认得的公子小姐。

此时此刻,谢珩的目光施施然地落了下来,正正好好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萧璇一接触到他的目光,脑海里立刻就想起了那日在马车上,他那轻浮孟浪的话,虽然她已经决定做他的妾了,但想到那些话,她的心头还是蹿出一丝又羞又气的怒火,她收回目光,转头看向萧无双,道:我不想去了。

别呀,这酒楼一座难求,难得能借谢大人的光,就这么回去可太亏了!萧无双一把拉住萧璇的手腕,不让她反悔,再说你慌什么?过几日你就是他谢珩的人了,蹭个座怎么了?萧璇一脸无语,她想的是蹭座的事吗?!就在萧璇一脸纠结的时候,雅间里的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萧璇,毕竟她这长相,让人想忽视都难。

呀,那不是秦家小姐吗?有一个年轻公子笑道,我听说秦小姐自从回了燕都,这求亲的人就没断过,这万万没想到,最后抱得美人归的人,会是我们谢大人!就是啊,我们谢大人可真是艳福不浅,这么绝色的美人,竟就给你做妾了,着实可惜,可惜啊!另一人插嘴道。

可惜什么?谢郎的妾,这燕都多少美人想求都求不到呢!先头的年轻公子打趣道。

众人说着,一个个目光都落到了那楼下的美人身上,但见那美人容貌殊丽,艳色逼人,在这向来不缺美人的都城里,仍然美得出挑,让人忍不住便往她身上瞧去,尤其是她那双桃花眼,嵌在这脸上,最是让人心动。

在座的人,都是世家子弟,和谢珩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刚刚说话的人,一个叫崔广,一个叫卢照,这俩人都是富贵闲人,在花丛里浪荡惯了,说话也百无禁忌。

今日在场的还有两个少女,是这两人的胞妹,名唤崔珏和卢裳,两人听到这话,微微蹙了蹙眉,分别扯了扯自家兄长的袖子,暗暗瞪了一眼。

崔广和卢照这才收敛了点,没再继续打趣。

范止平日也爱打趣谢珩,若搁在以前,他必然也要打趣两句的,但如今不同了,他既知道了秦宛是萧无双的朋友,便也把秦宛当朋友看待了,既是朋友,自是不适合说那些话了。

而且这会儿范止的心思已经落到萧无双身上,他本以为楼下只秦宛一人,待看到萧无双时,眼睛立刻亮了亮,他朝萧无双挥了挥手,然后对随从道:我师姐在下面,去把她和秦小姐请上来。

阿止,你师姐如何与秦小姐相识?崔广听了,好奇地问道。

旁人不知范止师从何人,在座的几人是知道的,范止的师父是一代宗师文老先生,文老先生不仅精通武学,还精通阴阳五行和兵法布阵,他无门无派,却自成一派,能被他收入门下的人少之又少,而从他手下教出来的徒弟,一个个都很出色,远的不说,近的就有范止这远近闻名的少年将军,所以崔广等人对文老先生和他的弟子都很是尊重。

这我哪儿知道?范止翻了翻白眼,这事他还好奇呢,可人家不说啊!范止的随从一下楼,萧璇就知道纠结也无用了,只能忍着那点小脾气,跟着那随从一道上了楼。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