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人既然有苦衷, 小女子倒也愿意原谅一二,只是不知,谢大人有多恨那位故人,才会因我与她有几分相似, 便将我的生死置之不顾?有多恨?谢珩突然笑了笑, 带着丝丝凉意,若是她活着, 我定要将她抽筋剥骨, 让她生不得、死不能,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萧璇的表情僵住了,小心肝也跟着抖了抖。
她, 她没刨他祖坟啊!她不就, 不就是睡了他一年吗?不不不,不能这么说, 那应该叫互睡,他完全不吃亏的呀!为、为什么?萧璇努力保持住脸上的平静,佯作、不对,是确实疑惑地问道。
为什么?谢珩脸上的笑意越发薄凉,此人欺我、辱我、骗我, 妄图左右我的人生, 秦小姐觉得,我不该回报一二吗?他那叫回报一二吗?!他那叫丧心病狂的报复!萧璇真想翻一个白眼,然而她转念一想,确实是自己欺他辱他骗他在先……但她国都被他灭了,人也死了, 再多的恩怨也该两清了啊!萧璇一时心虚, 一时又气闷。
她干咳两声, 说道:若真有人这么对谢大人,自然是该的。
顿了顿,她继续道:不过,谢大人宅心仁厚,我相信……我宅心仁厚?萧璇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谢珩打断了,他仿若听到什么笑话,看着萧璇的眼神有些嘲讽,像是看着一个天真无邪的……傻子。
萧璇的心咯噔一下,这才在他这嘲讽的眼神中想起了他的一些事迹,比如说燕国幼帝登基之前,他是用什么样的铁血手段稳住局势的,听说当时金殿上血流成河,至今百官见到他就没有不怕的……还比如说,是他下令攻打齐国的,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一国的覆灭,何止万骨?对她来说的亡国之痛,对他而言,却是胜利的功勋。
萧璇蓦然发觉,面前这个看似光风霁月的人,其实手里沾着斑斑血迹,脚下,踩着累累白骨。
只是,她和那些为他痴迷的女子一样,都被他的表象骗了,那张好看的脸,那一身让人惊艳的才华,那个无可挑剔的家世,那看似温润如玉的性格……足以让她们忽视他在朝堂上使用的雷霆手腕。
可燕国谢珩,怎么会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世家公子呢?他出生在燕国最鼎盛的世家谢家,父亲是谢家家主,母亲是皇室公主,他是这个家族最出色的子弟,从小便表现出极强的天赋和才学,十三岁入朝为官,十七岁便被燕国先帝史无前例地提升为三公之一的太傅,从此进入这个国家的权力中心,并渐渐成为朝堂上说一不二的人物,莫说燕国上下,就连远近诸国,都无人敢小瞧他。
而现在,他更是这个国家权势滔天的辅政大臣,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在主宰这个国家的一切。
这一瞬间,萧璇忽然觉得有些黯然,她第一次意识到,他们之间,真的是隔着血债的。
一个国家的血债。
好在,不必我做什么,她就死了。
就在萧璇心里五味杂陈的时候,谢珩又说道。
萧璇的心里一时滋味更复杂了,她抬头,看着面前这个眉目如画的男人,有那么一瞬,她想,她还真不如死了。
就算她不死,他们俩也应该是永不相见的状态,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同坐一席,假装若无其事地谈话。
萧璇觉得有些心累,她不想跟谢珩多说什么了,她朝候在不远处的青枝招了招手,将她唤了过来,对谢珩道:谢大人,今日出来已久,小女子身子有些不适,便先回去了。
谢珩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丝毫没有挽留她的意思,道:秦小姐请。
萧璇如获大赦,跟萧无双打了个手势,便先撤了。
小姐,谢大人跟您说什么了?回去的路上,青枝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心,问道。
萧璇靠在马车的车壁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半晌才幽幽道:他说他要将我抽筋剥骨。
什么?青枝心头一跳,瞪大了眼。
我觉得他在试探我。
萧璇叹了口气,神情更惆怅了。
他不是已经打消疑虑了吗?青枝先是松了口气,想明白后一颗心又提了起来,问道。
应该从范止那里听说了我怕狗的事,所以又起了疑心。
萧璇稍稍一想就明白了。
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是好?不如何。
萧璇摸了摸自己的脸,颇有些破罐破摔地说道:他爱怀疑就怀疑去,反正本小姐现在就是秦宛,如假包换、童叟无欺!青枝点点头,抓住萧璇的手,郑重其事地道:反正小姐打死也不能认,知道吗?看着青枝紧张的模样,萧璇笑了下,知道了,我像是那种上赶着找死的人吗?他可是说了,若是她活着,要将她抽筋剥骨呢……就算他不至于如此心狠,但是她今天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来,他对她的恨是真的。
萧璇捂了捂脸,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以前她还不信,现在报应不爽了!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见色起意、诓骗他当自己的情郎,若是当初她能够把持住自己,在他醒来的时候就如实相告,还能让他欠自己一个人情。
现在倒好,人情没给成,还结了仇……可萧璇不明白的是,就算是结了仇,他们也算是两清了!怎么他还不满意呢?萧璇觉得,谢珩未免太小气了!他竟是这种小肚鸡肠之人!她真是看错了他!半个时辰后,萧璇回到秦府,秦聪已然在大厅里等着她,而且屏退了左右。
萧璇眸光微闪,走上前去,问道:爹爹找女儿有事?听说今日谢大人与你同游燕江了?萧璇听了,脸色微沉,不悦地问:你派人跟踪我?不是我。
秦聪的脸色有些为难。
萧璇立刻明白过来,心里微微一凉,问道:是我母后?秦聪点了点头,太后若知道今日之事,定会为陛下高兴。
不等萧璇开口,他就继续说道:过几日是谢家家主的寿宴,你随我一道去参加。
萧璇定定地看着秦聪,她从秦聪的表情上,已然知道了他的选择,他已经站到了母后的阵营。
我可以拒绝吗?陛下若是拒绝了,太后想必会不高兴。
秦聪看了萧璇一眼,神色有些为难地说道。
好,很好。
萧璇气笑了,这一刻,她算是真真正正明白,这秦府之中,除了青枝,竟无一人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她堂堂一个女帝,竟沦落成了一枚棋子!若不是那人是母后,她真的杀人的心都有了!萧璇沉着脸回了房,只觉得脑仁隐隐作痛,她毫无形象地瘫在床上,心想,要不逃了算了!找个谁也找不着的地方,跟青枝一起了此残生。
可一想到母后失望的眼神,萧璇的心就怎么都狠不下来。
她仍记得当她得知母后为父皇殉情时,她悲痛绝望的心情,那一刻她觉得,这世间就剩她孤零零一个人了。
如今母后还活着,这已经是上苍给她的最大的馈赠,不过是顺着她的心意,做些让她高兴的事,她不该拒绝的。
不过转念之间,萧璇已经下了决心。
小姐。
青枝担心地唤了一声。
我没事。
萧璇的心情平静了下来。
青枝看着很快就想通了的萧璇,微微地松了口气,自家这个主子,虽然有时候看起来没心没肺又迷迷糊糊,但关键时刻,她比谁都清醒豁达。
但这样的萧璇,又让青枝有些心疼。
她有时候会想,如果珩公子一直想不起自己是谁就好了,那他就会永远陪在主子身边。
此时的谢珩,刚刚回到谢府,他没有回自己的主院,而是径直去了裘先生的住处。
裘先生正在收拾包袱,见他过来,挑眉笑道:巧了,我正想去找你呢。
要走了?谢珩问道。
嗯哼,去南楚寻故人去。
裘先生边说边打包包袱,动作很是干脆利落。
南楚?谢珩蹙了蹙眉,这南楚是南方的一个小国,虽然小,其他国家却从不敢轻视它,因它地处偏远,地势多变,且外沿多瘴气,外人很难进入南楚,对它的了解也很少,所以南楚是一个很神秘,且看起来也很危险的国家。
当初谢珩离开燕都,其实目的之一也是想去南楚一探,可惜半路就出事了,他曾怀疑过此事与南楚有关,可却找不到半点线索。
怎么?裘先生看了谢珩一眼,问道。
没什么。
谢珩收回心思,换了话题,裘先生可知,这世上可有什么方法,能使一个人彻底改变容貌、且脸上无一丝痕迹?裘先生的动作一顿,他转过身脱口而出道:双生蛊?何谓双生蛊?谢珩听了,胸腔里的心难得地激动了一瞬。
裘先生皱了皱眉,这是南楚绝迹已久的一种蛊虫。
先生可否详说?裘先生将手中的包袱放下,和谢珩坐到桌前,神色难得认真,道:此事我也只是略知一二,听闻双生蛊是一种生来就成双的蛊虫,将这蛊虫分别种到两个人身上,便可替换这二人的样貌。
我曾听说上一任南楚王曾经被人谋夺王位,有人用双生蛊替换了南楚王的脸,将南楚王囚禁于暗室整整十年,南楚王逃脱后,将王位夺了回来,将这蛊虫全部灭杀,连会养这蛊虫的巫师也一并杀干净了,所以按理说这双生蛊已然绝迹。
所以,确实有这样一种蛊虫,可以将一个人彻底改头换面?谢珩眸色幽深的问道。
你怀疑有人用了双生蛊?裘先生抓住了重点。
我本只是有三分怀疑,但先生今日所说,让我这怀疑又增添了几分。
你不相信双生蛊已经绝迹?既是蛊虫,又哪里会那么容易绝迹?谢珩的唇角露出一丝不以为意的笑。
也是。
裘先生认同地点了点头,他看向谢珩,提醒道:若真有人用了双生蛊替换容貌来接近你,必有大图,你切不可大意。
大图么?谢珩勾了勾唇,没再说话。
裘先生看他这表情,就知道自己这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他喝了口水,站起身,道:行了,你心里有数就好,我走了。
多谢先生解惑。
谢珩郑重地朝裘先生作了一揖。
裘先生被谢珩这突如其来的大礼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干什么干什么?我不就说了几句话,你至于么?裘先生突然有些同情那个改头换面接近谢珩的人了,被谢珩这么放在心上,这很难有好下场了!裘先生设身处地地想了想,打了个激灵,拎起包袱就跑了。
谢珩看着裘先生的背影,脑海里浮现两张截然不同的脸,他低头,从怀中掏出一个熟悉的玉镯,他的指腹轻轻地摩挲着那玉镯,唇角忽然泛起一个有些冷的笑,你最好是她。
作者有话说:明晚23点更新大肥章,大家别太早等哦~下章掉马预警~老谢要出绝招,不,是阴招了!萧璇:狗男人,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