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至七月初,家里的小菜园在丰年小妖的滋润下已经迎来了两轮收获。
闲置了半个月后,大猫猫在里面种上了葡萄苗。
他在山上砍了几株笔直修长的小竹子,削去枝叶后将其一头斜插进泥土,一头搭在围墙上,方便葡萄苗长大后延伸攀爬。
才刚栽下苗的第一天,浇过水后,蓝衿就搬了颗小板凳,坐到院子里,望着连嫩苗都还没影子的小菜园念叨: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吃水灵灵的水晶葡萄了,甜甜的嘿嘿……简依看他馋得不停吸溜口水,好笑道:你很想吃葡萄吗?下午下班后我去集市上买点回来。
其实也不是很馋,大猫猫摸着后脑勺,只是前天晚上丰年告诉我他滋养出来的葡萄很好吃,让我试试看。
你听得懂丰年说的话吗?简依诧异道。
在她听来,丰年小妖发出的声音像是一串叽里咕噜的咒语,根本无从辨别含义。
可以的。
蓝衿兴奋道:丰年还说过段时间,他的伴侣和小孩都要搬到这个菜园里来!到时候就更热闹了。
阿衿,变成猫后你还真是觉醒了了不起的技能啊。
简依拍拍大猫猫的肩膀道。
隔天早上,简依起得晚了些便没在家里吃早餐,而是带了蓝衿给她提前准备好的草莓奶油三明治。
她走得略急,和前方悠闲自在宛如散步般的白路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不走快点吗?要迟到了。
简依催促道。
这孩子瞥了她一眼,语气很拽:无所谓。
臭屁的态度让简依幻视那个没有血缘的弟弟。
简依深知这是让吴月又爱又恨的优秀学生,也是让月芬婆婆头疼的宝贝外孙,遂放弃说教,径直加快速度拉远了距离。
到了办公室,先给自己泡杯清火的菊花茶,再拆开蓝衿给她做的草莓三明治慢慢享用。
这三明治哪儿买的?卖相挺不错啊。
早来了一会儿的周翔说。
简依手里的三明治里切得边角整齐,中间夹着四颗硕大鲜红的草莓,在白色奶油的映衬下格外诱人。
简依笑:男朋友做的。
周翔摇头晃脑:啧啧,大清早的就虐狗。
面包体十分绵软,稍显腻味的奶油被草莓的甜味很好的中和,整个三明治尝起来鲜甜清爽,本来还没什么胃口的简依被勾起了馋虫,不知不觉全部吃完了。
吃完早餐,喝了几口茶,上课铃声恰好响了起来。
简依带上课本,往二年级(2)班的教室里走去。
上课前,简依照例扫了眼班里的人确定有没有缺席的情况。
这一扫,发现左手边靠里侧倒数第三排的位置空了。
富瑞今天早上没来吗?简依看了眼贴在讲台桌上的座位表问。
富瑞的同桌举起手,站起来解释道:简老师,富瑞的姐姐昨晚去世了,他让我帮忙请个假。
简依一怔。
去世了?好突然。
简依晃了晃神道:好,我知道了,你坐吧。
到了下午,富瑞姐姐的死讯已经在办公室里传开了。
刚刚十七岁的年纪,马上就要升高三了。
吴月惋惜道,成绩还挺好的,哪晓得年纪轻轻就……她的父母得多难受啊。
周翔垂眼道。
简依问:富柔是生了什么病?怎么会恶化得这么迅速?明明前不久富瑞的爸爸才说是学习压力太大导致的营养不良。
简依还以为就是贫血或者低血糖之类的问题。
吴月的脸色有些古怪:没查出来。
简依和周翔的表情如出一辙的惊讶:怎么会?具体我也不清楚,就听说富柔的身体突然间变得非常虚弱,辗转了各大医院也查不出毛病,最后只能送到小镇的医院里输液吊着半条命。
吴月小声说着自己从其他人那里听来的消息。
不过,我还打听到一件非常诡异的事。
吴月看了眼办公室的门口,确认门是紧闭着的,继续道:我家小姑子不是在镇上的医院里当护士吗?她见过好几次生病的富柔。
简依和周翔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等待她的下一句话。
我小姑子说,富柔这孩子越是病得厉害就变得越漂亮,经常有小伙子跑到她的病房献殷勤。
周翔静默了一会儿:错觉吧?吴月叹了口气:唉,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不然也太邪门了点儿。
*简依带着小竹去参加了富瑞家办的白事。
灵堂里摆放的黑白照片上,面容青涩的女孩笑得灿烂,她在拍摄这张照片时肯定没想到会被选来做自己的遗照。
平日调皮话痨的富瑞跪坐在火盆前沉默地烧着纸钱,他的父母两眼红肿,都憔悴得不成样子。
特别是富柔的爸爸,简依前不久才和他见过面,那日开朗健谈的男人完全变了个样子。
头发白了许多,身形也佝偻了些许,脸上的表情沉默又麻木。
简依和富柔的爸爸聊了几句,送过挽金后便带着小竹妖回家。
没走几步,一个清瘦的女生和她错身而过。
简依顿住脚步,回头望过去,正好那个女生也回过头来看她,不小心撞上她的眼神又慌张地移开视线。
小依姐姐。
小竹妖晃了晃她的手,那个人……嘘——我看到了。
女生的后颈上长出了一根纤细柔软的绿色藤蔓,藤蔓的末端缀着一颗指甲盖大的粉白色花苞。
她看起来和富柔差不多的年纪,穿着卡通短袖和黑色的长裤,满满的学生气。
大概率是富柔的同学。
我们不回家了吗?见简依往回走,小竹妖连忙跟上小声问道。
我们留在这里吃豆腐饭吧,不回去了,我想弄清楚她脖子上的那个东西是什么。
周围人神色如常,没人注意到女生后颈上的藤蔓,或者说,没人看得见那根细长的藤蔓。
此时并没有刮风,但那条藤蔓却能在空中悠悠地招摇,像条慵懒的尾巴。
小竹,你知道那是什么吗?简依压低声音问。
小竹妖仔细观察了那条绿色的尾巴,片刻后小幅度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或许是某种稀有的植物系妖怪。
看女生在搭好的棚子下找了个位子坐下,简依连忙跟着坐在同一桌。
女生看简依过来,不知是心虚还是怎的,忙掏出手机假装认真地看起来,时不时还用余光偷瞄她。
你是富柔的同学吗?简依问。
啊……我……嗯。
女生抬起头来,收起根本没在看的手机,姐姐你是小柔的亲戚?不,我是富柔弟弟的老师,就住在附近。
哦,是小瑞的老师啊。
听到她是老师,女生的态度更加拘谨,手掌不安地摩擦着自己的大腿。
简依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她后颈处的藤蔓,尾端处刚才还紧紧闭合的粉白色花苞此刻竟然微微张开了一点。
这是什么情况?是刚才她的举动无意间加速了花苞的发育吗?还是说只是巧合?简依一头雾水,甚至想偷摸着伸手去感受一下藤蔓的触感,不过还没等她伸手,月芬婆婆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小依,你这么早就到了啊。
简依扭头,不出意外地看见月芬婆婆和她身边冷着脸的白路。
小路,快和小依姐姐打个招呼。
月芬婆婆拍了拍白路的脊背。
白路不情不愿地朝她点了点头,目光流转间在她身旁的女生身上定了几秒,应该是看见了女生后脖子上长出的东西。
看着外孙这副样子,月芬婆婆嫌弃地咂了咂嘴,随即弯下腰来,从小竹妖这里寻求安慰:小竹,你也跟着小依来了啊。
嗯,小竹妖用绿色的大猫眼注视着月芬婆婆,认真道:婆婆,你也是来吃豆腐饭的吗?是啊。
小竹妖可爱的模样让月芬婆婆心都要化了,连回应的声音都不自觉被同化得可爱了几分。
她从兜里掏出几颗奶糖递给小竹妖:你要吃糖吗?小竹妖双手接过,礼貌道:谢谢婆婆。
说完还站起身,拉开一旁的椅子,招呼道:婆婆快坐,等会儿要上菜了。
好好。
月芬婆婆笑着坐下,瞥了眼旁边的白路,意有所指地说: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白路俨然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毫无反应。
小竹妖把从月芬婆婆那里得来的糖果用来贿赂简依:小依姐姐,你要吃吗?我给你剥。
简依摸他的头:不吃,你吃吧。
月芬婆婆才坐下没一会儿,富瑞妈妈就小跑过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行,我过去给你们看看。
说着她站起身来,跟着富瑞妈妈离开。
一路走到灵堂,月芬婆婆没有急着要纸笔落字,而是问:能不能打开棺材让我看一眼孩子?富瑞妈妈和富瑞爸爸面面相觑,似有不解。
富瑞爸爸蹙着眉:只是算个下葬时间也需要开棺吗?富柔的死因蹊跷,下葬时间的算法不同于其他人,有特别的讲究。
要怎么算还得根据具体情况来确定。
月芬婆婆面不改色地胡诌道。
一听是这原因,父母二人也不再纠结,先将无关人员请出灵堂,关好门后,再动作利索地将棺材盖推开。
月芬婆婆走到打开的棺材前,低头往里一看,只觉得头皮发麻。
作者有话说:mua!mua!谢谢支持正版的大家!。